"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云归来(清穿) 作者:沈媚心   文案   “云儿,你醒醒……不要离开朕,你说过,不离不弃莫相忘!”是谁?发生了何事?   “朕说过,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朕,都不准备放你走。”黑暗中,一个悲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响起,似乎世界也因此而到了尽头。   前世与今生,灵魂的重新回归,是否可以成全这段命缘?   如果爱情注定无法遗忘,不如追寻。   我,叫做辰曦云,我也是,钮钴禄·曦云。   内容标签:清穿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1   1、命缘 ...   “闺女,来,看爸爸给你弄了个好东西!”   爸爸刚进门,就招呼着我过去,从电脑边疲累的抬起头做了简单的脖子运动,懒懒的走过去。   “什么好东西呀…………”我嘟囔了一句,爸爸从包里拿出了一只锦盒,“给,快看看吧!这可真的是好东西呢!”   我打开,锦盒里猩红的绒布上静静的躺着一个被银子镶的很精细的铜钱,泛着幽幽的孔雀蓝色,上面刻着“顺天通宝”四个字,猛的被它那幽幽的孔雀蓝色吸去了目光,“呀,好漂亮的蓝色!”我惊喜的拿起来,碰触到那铜钱的瞬间,心狠狠的揪痛了一下,蹙起眉头摁住了胸口。   “怎么了?不喜欢?”爸爸有些焦虑的问我,那抹痛楚却仿佛从未产生过的猝然而逝,我摇摇头扯起一个笑容:“没有,很喜欢呢!”心下却诧异那一闪而逝的奇异感觉。“这个呀,是今天去西城大觉寺拍照,你也知道嘛,我们最近要出个名寺的邮票册,所以呢,今天就是去采风的,好搞提案……”   我满头黑线用兔斯基的表情看了眼滔滔不绝的老爸,“爸……讲重点……”“哦,对了,就是去采风嘛,碰到个癞头和尚,非要把这个坠子度给我,说什么命缘天定之类的……虽然有点奇怪,可听闻大觉寺的主持大师说寺里有个常常云游的得道高僧是癞头的……所以,我估摸着这东西跟护身符什么的差不多吧,又是顺天通宝,意思挺吉祥的,你就当个护身符戴着吧,也挺漂亮的。”   虽然爸爸终于讲到了重点,可这个重点也……太不重点了吧,罗里吧嗦的,我无奈的摇摇头,取下脖子上的银链子把这个铜钱串起来重新戴在脖子上,去照照镜子,嗯……这个孔雀蓝色果然很漂亮,满意的轻轻点头,又回电脑前剪辑我的学习舞蹈拍的视频。   一年后   “哎……咱们一年没见了吧,上次暑假你回来怎么不找我出来玩呢!”   高中同寝室的姐妹李玟嚷嚷起来,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上次暑假回来就碰着机会去跟着一个有名的舞蹈艺术家做助理,在全国各地儿的到处跑,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我装作无奈的皱眉抿嘴摇头:“谁叫你重色轻友有了男朋友不要女朋友了。”   “去你的!”李玟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我正准备还手,赵琦却在另一旁说道:“诶,不说我还没觉得,李玟,你有没有觉得辰曦云现在长的比以前要漂亮多了,是不是上了舞蹈学院,人就不一样了?”我一听就觉得她又要糗我了,正准备开口还击,却听李玟说:“啧啧,你不说我也这么觉得,这一年来,辰曦云长的和以前不太像了,现在看起来倒也算个大美女了,是不是因为   1、命缘 ...   换了中分的原因……还挺古典美的?快给你姐姐我看看!”说着就伸手来拨我的头发,我想着她和赵琦联合起来整我,就躲开李玟伸过来的魔爪,伸手去挠她们的痒痒。   正闹的欢,赵琦的声音却响起来:“哎~让我看看你脖子上戴了什么?”我纳闷着扯出那个铜钱坠子,“就一个坠子啊,我爸去年在大觉寺给我弄的。”“怎么是顺天通宝啊?哪个朝代的?不是死人的吧……”李玟戏谑的声音响起,我就再去挠她,直到她求饶,我才放手,喝口咖啡, “就说你孤陋寡闻,就算理科生也没得这样差劲吧,还是不是中国人,连唐朝的钱都不认识。再说了,这古钱埋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坟墓吧。”斜眼瞟了眼李玟,得意的砸吧下嘴,再喝了口咖啡。“钱不是从坟里挖出来的谁还要啊,真的是……”赵琦却在另一旁说,“不过你这铜钱上的铜锈的颜色也太好看了吧,感觉倒不像是铜锈的孔雀蓝色,倒像是能流动的似的,还像朵花的形状。”   我听着她说,拿起铜钱看了看,上面铜锈的孔雀蓝色却真的仿佛同以前不一样,从前那抹孔雀蓝色只在铜钱的一边,按理说,铜钱我每天带着,铜锈应当越来越少才对,而如今这铜锈却真的如同一朵花的样子,湛蓝的颜色仿佛缓缓凝住的水,泛着幽幽的光芒。   “别吓人了,说什么呢。”我赶忙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仿佛觉得那块湛蓝就要活了一样,心又是猛然的一个揪痛一闪而过,“小心遇到鬼哦~~”李玟在一旁又打趣道,而我心底的痛楚却又一次出现,揪然痛起来,好像那抹湛蓝达成了与内心统一的律动,只要湛蓝有稍微的变化,心底就轻轻的揪痛起来。   终于回到家,已经有点晚了,洗脸的时候好好的照了照镜子,却觉得镜子里面的自己真的有点陌生,陌生的眼神,唇角陌生的弧度,记得大一的时候自己还是单眼皮,后来却慢慢变成了双眼皮,再后来越来越双,直到现在镜子里有点陌生的眼睛,盯着镜子却有点恍惚,自己的眼神里怎会有自己都不熟悉的落寞。   正出神的时候,听到妈妈在那边喊我,“小曦,快过来看看。”赶忙擦干了脸,“什么呀?”走到妈妈旁边,发现妈妈正在看一只通体碧透,泛着青玉色微光,却在两侧蕴了颜色暗沉的血丝的镯子,“从前你姥姥给我的镯子,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忘记了,刚刚收拾东西才翻了出来,将来给你做嫁妆吧,据说是祖传的镯子呢。”“真的呀?果然好漂亮啊!”我拿起镯子放在灯光下仔细的看,镯子碧透,在血丝凝聚的地方藏着几朵玉花,漂亮的紧。   “我带上试试!”说着戴上了镯子,那镯子却仿佛就   1、命缘 ...   等待我带上似的,凝聚血丝本来暗红的颜色突然变得赤红如同鲜血,接着血丝就迅速的蔓延在整个镯子上,而我的胸口却被狠狠揪住似的,猛烈的疼痛起来,那个铜钱,却仿佛发烫般烧灼着我的皮肤。眼前一黑,妈妈急切的唤着我名字的声音也渐渐涣散……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太平通宝是唐朝的钱 我搞错了 所以在这里特此更正一下 为了后文故事情节的发展 把太平通宝改为顺天通宝 某心敬上   2   2、初识不知君(一) ...   胸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却渐渐减退,想要用手支撑身体起来,却觉得用不上一丝力气,可是手触到床的瞬间,却觉得有些奇怪,家里的床从来都是软软的席梦思床,何时换了木板床这样硬,难道是医院?可是医院难道是用这么硬的床的么……   放弃了起身的想法,手缓缓的抚住了胸口,疼痛正在减退,却听到有些兴奋的一声:“姑娘,你醒了!”蹙起眉头,怎么不是妈妈在身边,接着那兴奋的一声继续响起:“爷,这位姑娘醒了!”   眉头微微紧皱,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子沉的厉害,许是看到我的手还抚着胸口,一个有些清冷却很好听的男声响起:“怎么,姑娘胸口还痛吗?”   终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鹅黄色的纱帐,做工还算精细的雕花大床,我蹙起眉头,不明白这到底是哪里,轻轻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和清朝电视剧里一样的古装少女,看起来倒不像什么格格,至少没有梳着把子头,头发轻轻的编着小辫儿,其余的散着,正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床边还立了两个男的,都清一色的光头,背后还拖着辫子,其中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衣着华贵,面容清瘦,却有着好看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正轻轻的抿着,微蹙着眉头看着我,眼神有点冷冷的,腰间挂了一只花纹繁复的玉佩,另一个倒像是仆从,在旁边微微弓着身子立着,我惊诧的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一切,心里转过无数个问号,拍戏?眼前的三个人却不像是在做戏,周围的摆设,也没有丝毫生硬奇怪的地方。   许是看我不转头却只是皱着眉头转着眼睛四处看,以为我仍然不舒服,华贵衣着的男子开口说:“秦顺儿,去找大夫来再瞧瞧。”   声音依旧有些冷冷的,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眼看着那叫秦顺儿的仆从就要出门去,赶忙喊起来,“不要大夫,给我一面镜子或者……一盆水。”   目光直直的盯着那男子,他也盯着我,仿佛想要看透我要搞什么把戏,我苦笑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还能搞什么把戏,不过是看这屋子里没有镜子,我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借尸还魂。仿佛看到我的目光还算清透,觉得我没搞什么把戏,那男子对着一直等他示下的秦顺儿轻轻点了点头,秦顺儿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就端了盆水进来,“姑娘,奴才找不到镜子,按着您的吩咐,弄了盆儿水来。”说着把水放在我窗前的凳子上。   我凑过去在水里看了看,水里倒映着我的影子隐隐绰绰的看不太清楚,不过看着还是我自己,就是年岁小了些,大约是十五六的样子,容貌却仍是自己的样   2、初识不知君(一) ...   子,只是比从前略瘦些,脸略尖些,却显得比之前更漂亮了些,带点青涩稚气。   看到仍是自己,就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借尸还魂,微微放了心,但十分肯定自己的确是穿越了,还还童了,诧异着不明白是为什么会这样,咽了咽吐沫,我问:“这是哪?你们是谁?”   那古装少女却开口道:“姑娘,我们爷的马车转弯的时候撞到了您,也不知道您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那里,虽然秦顺儿及时勒住了马,不过马还是撞到了姑娘胸口,所以姑娘才会觉得胸口疼,现在我们是在天缘客栈里,姑娘家在哪,告诉了我们爷,我们爷好送您回去。”   我家?我家可不在这个时空里,苦笑了一下,我转头对那男子说,“我……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了……头有点痛……”   那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冰寒严厉的目光传递过来,“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蹙了眉头装着思考的样子,轻声说道:“辰曦云……”   那男子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嘴边却噙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接着问道:“姓氏呢?这辰曦云三字又是哪三字呢?”   我有些纳闷的答道:“姓辰,名曦云,星辰的辰,晨曦的曦,云彩的云。”那男子嘴角的笑意渐渐转为森冷:“看来姑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名讳,既是如此,缘何会不记得自己家住何地呢?”   并不等我回答,他转了方向对秦顺儿说:“再叫大夫来,给这位姑娘瞧瞧病症如何。”说完也并不再看我,只坐在桌边端起茶盏轻轻的抿茶,床边的小姑娘看那男子那样也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在床边静静的立着,不一会儿,秦顺儿领着大夫来了。   “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大夫一进门就赶忙放下药箱行礼,四爷?我心下诧异着,想起自己看的小说里最喜欢的人就是雍正皇帝皇四子胤禛,不过皇子不都是用明黄色腰带么,眼前这位四爷却并没有用,想必也是巧合吧,而且若真的是胤禛,为何没有他的贴身小跟班——十三阿哥胤祥呢,况且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年代呢,必是巧合碰上了。   3   3、初识不知君(二)[改错字+排版] ...   那四爷却并没有立即叫跪在地上的大夫起身,而是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抿着茶,也不抬眼看那大夫,仿佛身前并没有这个人,只是神色很冷清,除了冷清,他的脸上再无一丝表情。   又想起了那个胤禛不正是这样,千年不变的冰山脸,嘴角兀自扯起一抹微笑,坐那面无表情对什么都视若无睹的四爷却突然用眼角看过来,一道冰寒凌厉的目光冻结了我嘴角的微笑,我赶紧压下笑意,毕竟自己在别人的屋檐下,还是收敛些为好。   待他收回了目光,我轻轻的撇了撇嘴,不想再被眼前这个无趣的人发现自己的小表情,却听得他那本来就没有温度的声音更寒冷了几分的响起:“安大夫,莫要忘了你哥子如今是怎样依旧好好的官复原职,既寻了你来,也是相信你是个识得恩惠的人,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既是这位姑娘先前由你看了,想你也知道病因,缘何她却记不得自己家住何地,还望大夫给个说法。我也好安排这位姑娘的去处。”   听他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说的绕来绕去,但明眼人都听得出话里有话,我也不懂得有什么前因后果,想是这大夫家得罪过什么人被眼前这位四爷救了吧。   却看那大夫瑟瑟发抖的身躯躬的更厉害,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回四爷的话,奴才定当全力医治这位姑娘,必不会有所隐瞒,先前姑娘并没有醒来,奴才也无法做到医者的望闻问切,想是漏了些信息,如今这位姑娘醒了,容奴才再为姑娘把把脉,询问下病情,再下结论。”   那四爷依旧清冷的表情,淡淡的道:“既是如此,你起来吧,此番必要有确切的结果。”   依旧话中有话,我轻轻的蹙眉撅嘴瞟了一眼那个坐着跟雕塑一样冷清的人,心里想着这古人说话可真累!   大夫提了药箱站起来朝我过来,四爷的目光也跟着就过来,我赶忙收起表情,装的若无其事摆上和那四爷一样的雕塑表情清冷的看着大夫,也不知那四爷是否看到了我先前的表情,跟过来的目光里融着探究、想笑的意味,嘴角也扯起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弧度。   大夫为我把了脉,摸着胡子思虑了半晌,说:“还请姑娘的示下,可否容奴才检视姑娘的后脑?”   我轻轻蹙了眉,眼睛一转的看他,道:“大夫为我看病,大夫便是主子,若是要检查,我定当配合,不用这么客气的。”   说着就要转过去,让他检查我的后脑勺,那大夫却突然跪下,说:“奴才不敢,奴才瞧着姑娘的衣着和气质,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且为姑娘把脉看到了姑娘腕子上的玉镯子,不是轻易能得的物件,故而不敢乱了身份。”   我听   3、初识不知君(二)[改错字+排版] ...   着他说,才注意到此刻自己身上穿着的也是花样繁复的清代服饰,清代的服饰?“我的衣服呢?”我惊诧的叫出来。   那小姑娘忙对我说:“姑娘,别着急,你的衣服是四爷吩咐我换掉了,看姑娘的衣服袖子也没了,裤子烂成那样,不知姑娘是不是遇到了盗匪?”   衣服袖子没了?说我的短袖吗?裤子烂了?那本来就是做旧的牛仔裤啊,只好对那小姑娘勉为其难的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看到手腕子上还带着妈妈给我的那只镯子,只是之前忽然迸发蔓延开来的血丝如今又蕴成一团,泛着暗红的颜色,镯子也恢复了先前的碧透的青玉色,下意识的去摸着脖子上的铜钱挂件,却发现那铜钱挂件不翼而飞,蹙起眉头思虑半晌,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好赶紧让大夫起来:“这位大夫,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查便快查吧。”   眼睛瞟向那端坐的四爷,依旧清冷的雕塑表情,只是嘴角的笑意变的稍微明显了一些,那大夫用手轻轻的按着我的后脑勺,按到一个地方突然疼起来,我“嘶”了一声,那大夫赶紧收了手说道:“姑娘,奴才失礼了。”   然后便走到四爷身边说:“回四爷的话,奴才重新查验了这位姑娘的脉象,胸口淤血无甚大碍,好好将养便不会落下病根,只是怕是先前撞了头部,后脑部位有一个鼓起的肿块,淤血阻碍了脑部,恐有失忆的可能,奴才开了活血的药方,只要姑娘头部的淤血化去,便无碍了。”   四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缓缓开口道:“安大夫,可对自己的诊脉有信心?”   那大夫赶紧跪下说:“回四爷的话,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有所隐瞒!”   我看着那四爷面色缓了缓,终于放过了那大夫,给了秦顺儿一个眼神,秦顺儿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大夫手上,带着大夫出去了。   4   4、煦风才至冰渐融 ...   冷面雕塑开口对床边的小姑娘说:“春竹,去找秦顺儿安排一下,我们即刻回府去。”那小姑娘应了,转身出去。   春竹?我听到这个名词突然想起来陕西话里的‘蠢猪’和‘春竹’是一个音,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但看到冷面雕塑面色清冷的注视着我,才发现春竹已经离开去找秦顺儿了,现在这屋里就我和这个雕塑,忙收了笑,轻轻的撇了下嘴,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觉得盯着我的目光渐渐没那么冰寒了,那雕塑忽然开了口:“方才笑甚?”“啊?”我对这‘笑甚’俩字特别不适应,但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忽然想逗逗他,“你懂陕西话吗?”他似是没想到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倒先问了他一个问题,目光微微的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似先前的完美雕塑状,“去过,大致听的懂。”他答,去过?是去过陕西吗,大致听得懂?那就是不会说喽!   我心下玩心起来,倒忘了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朝代,仿佛跟他在一起,也不觉得陌生,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有毛笔和砚台还有些纸,我抿起嘴笑着过去准备写字,蘸了半天笔尖却没有上墨,正纳闷着要继续蘸,才突然想起从前自己在家练字的时候,用的是直接的墨汁,而这是古代,怕是要磨墨的,可是我又不会。   表情讪讪的抬头求救,看到那冰雕居然破天荒的有了清冷之外的表情,挑起了眉一脸戏谑,看到了我求救的讪讪表情,清冷的声音也带了点戏谑的意味:“怎么?不会写字还要画符?”我撇着嘴,“别小看我啊,我只不过不会用砚台罢了,你来给我磨墨。”   他嘴角噙的笑意变得明显,“不会用砚台,那你用什么写字儿?”“墨汁啊……别那么多废话行不行,大男人还推三阻四的……”撅着嘴,明确的跟他表示我的不满,清冷雕塑抿起嘴,带着戏谑的笑容用修长的手指沾了些水洒在砚台上,开始磨起墨来,我带着瞧好戏的笑,提笔写下“卧梅又闻花,春竹久祀庵”,“给你,念念看。”   我瞧好儿的递给他,他看了半晌,说:“字倒写的清秀,只是你这些鬼画符到底是什么?”他指着‘卧’字和‘闻’字问我,“当然是‘卧’啦,还有‘闻’。睡觉那个‘卧’,听闻的那个‘闻’啊。”我好笑的说,“你这么大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富人家的少爷,怎么不识字的?”他蹙起眉头说:“字怎的是这样写的,明明是‘臥梅又聞花,春竹久祀庵’这样写的。”   我突然想起来古代是繁体字,只好吐了下舌头,说:“抓重点,抓重点好不好,写个字还那么多意见。”他微微的笑着说:“句子倒也还算文雅。”我催着他:“你快念出声来。”   4、煦风才至冰渐融 ...   他蹙眉看着我,却也没多说,就念出来:“卧梅又闻花,春竹久祀庵。”我已经笑的要直不起腰来,他念罢,眉头蹙的更紧的问我:“笑甚?”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你不是会听陕西话吗,自己多念几遍就知道了。”他蹙起眉头又多念了两遍,恍然明白了里面的意思,那句子同陕西话里:“我没有文化,蠢猪就是俺”是一个读音,他的眼睛里清冷不复,取而代之的透着浓浓的不悦,看我笑的涕泗横流,他的嘴角转而勾起一抹无奈却明朗的笑意,“所以,你听到我叫‘春竹’就想到了这些吗?”我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点头。   正要说话却听到春竹和秦顺儿回来,进门看到四爷嘴角带着明朗的笑意和笑的快趴下的我,一脸惊诧,四爷看到他们进来,本来已经压下了笑意就要换上雕塑脸,可是我一看到小姑娘春竹就忍不住想起四爷刚才清冷的声音念出的句子,噗嗤一声又笑出声来,眼角又要笑出泪水,四爷要维持自己的清冷模样,强压着笑意的脸却逗得我更笑的无法停止。   他只好背对着秦顺儿和春竹,肩膀却有着强压下来的轻微的颤抖,刻意的咳嗽了两声,他终于又变成了雕塑:“备好车了?”秦顺儿赶忙换下莫名其妙的表情,带着严肃与恭敬的行礼答道:“回四爷的话,备好了。”雕塑转身问我:“曦云姑娘,如今你也不记得家住何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随着我做个丫头,再没有尊贵的身份,一个是我给你足够的银两,安排大夫给你治疗,你养好了伤再寻了自己的家去。”   我惊诧的看他,心想这就要走了吗?心底突然对这陌生的朝代产生了恐惧,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却总觉得有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心底也格外的宁静,想来想去,如今我定是找不到自己远在不知道多少年外的家了,所谓的失忆也是对这个朝代没有记忆,定是无法恢复的了,而眼前的这个人既然让我心安,就是暂时做了丫头,也只是服侍他,总该还有机会离开的。   正准备开口说跟着他,他却仿佛看透我似的说:“不过你要想好,我的府里有进没有出。”我蹙眉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着清冷,还有一丝压抑很深的,让我无法探究的情绪,心想难道他不想我跟着他吗?末了还要提醒我一句,不过所谓的有进没有出,也不一定,要走总归有办法的。   这么想着我还是答道:“我随你走。”   但那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句‘我随你走’,竟是许定我今生的诺言。   5   5、应是绿肥红瘦[改排版] ...   他听闻只是迅速的转身出门,秦顺儿跟我说了句:“姑娘跟春竹坐一辆车吧。规矩跟着春竹做就好,万不可造次。”   看我首肯,便赶忙跟着四爷出门,心底蓦然产生了一丝失望,他不高兴我跟着走吗?   撇撇嘴,算了,反正都决定了,也没别的路可以选择,却听春竹甜甜的喊我:“曦云姐姐,姐姐你看模样该有十四了吧,我十三,我叫你曦云姐姐可以吗?”   我看着眼前天真一片的小姑娘,心想其实我都二十一了,比你四爷还大呢。   想到这抿起嘴有一丝得意的扯出一个笑容,“好啊,可是我不想喊你‘春竹’,就叫你小竹儿好吗?”   春竹眨巴眼睛看我,“姐姐,这名字还是大前天四爷把我从人市上买回来时候给取的呢,我觉得很好听呢,你不喜欢吗?”   我心想,‘小猪儿’总比‘蠢猪’好吧,但是也不好欺负天真的小姑娘,便说:“你不是要喊我姐姐吗,我觉得小竹儿比春竹更亲近,你不喜欢我唤你小竹儿吗?”   那小姑娘马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呀,我还以为姐姐不喜欢我呢,姐姐这么想,那就叫我小竹儿,我乐的很呢,咱们快走吧,四爷规矩严着呢,自从大前天我被四爷买回来,秦顺儿就教了我三天规矩呢,咱们去晚了可要被罚了。”   说着拽着我赶紧跑出门去。出了客栈,门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   四爷就那么清冷的站在马车前,抬头望着天,那一瞬间,我仿佛看不到了街道,看不到了他身边的秦顺儿,马车,看到的,只有穿了墨色长袍的他,孤独,清越。   他低头看到我跟在春竹后面出来,便准备上马车,临了还对秦顺儿吩咐了什么。   秦顺儿看了我一眼,点头应了,服侍了四爷上了马车,招呼我们赶紧上后面的马车,自己却离开了。我想该是去为四爷办事了吧。   车子摇摇晃晃的走着,速度并不快,我掀开窗格的帘子向外头瞅着,天空很蓝,阳光透彻,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街边有石桥小河。   像是南方的城市,街边店铺鳞次栉比,酒招高高的扬着,不少店铺前也支起了布棚,一片热闹繁华,原来清朝也没有那么落后不堪,不过就没有电,没有电视,电脑,没有网络了……   想着心里又袭来了落寞的感觉,放下帘子心也怔怔的,不知道爸妈怎样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又该怎么回去。   春竹仿佛看我不高兴,“曦云姐姐,方才还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不过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何对什么都没了印象。”   春竹按着我的手,无比认   5、应是绿肥红瘦[改排版] ...   真的说:“曦云姐姐,别担心,以后小竹儿就是你的家里人!”   我看着她,便丢下了心里的怅惘,轻轻的笑了,她突然贴近我仔细看着,眨巴了半天眼睛说:“曦云姐姐,你可真美,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先前笑着,眼睛里都是笑意,刚刚儿难过了,眼睛里又满是落寞的,嘴也粉嫩嫩的,即使不笑也仿若微笑着呢,尤其用眼睛笑着看我的时候,啧啧,小竹儿的魂儿都叫你给勾去了,天仙儿似的姐姐,也怪道四爷愿意带着你了。”   我蹙眉用手指点她的头:“小丫头可不许胡说,四爷不也带着你吗?还不是看我无家可归也可怜才带着我呢。”   春竹撅起嘴皱着眉老夫子似的摇摇头说:“才不是,四爷买我是把我调查了好几天,确定我身份背景都没问题才肯买下我呢。”   心下暗暗狐疑,这位四爷怎的这样严谨,因为身份机密么?还是家世背景格外显赫呢?   作者有话要说:某心的文开篇大家觉得不给力吧,可某心觉得要细水长流才能有真挚的感情的堆砌……>////<   《云归来》是篇开篇进展缓慢的文,故事情节多发生在后面,如果可以,打滚求收藏啊~亲爱的们~   滚来滚去……   滚来滚……   滚来……   滚……   呼~好累,求收藏~   6   6、正是王谢堂前燕[改排版] ...   正想着马车停了,我挑起帘子,秦顺儿早就侯在门口,伺候着四爷下车伏在四爷耳边说着什么,四爷轻轻点了头。   秦顺儿看到我们,也使眼色叫我们赶紧下车来,我正下了车,看见四爷在门口立着还没进去,想着自己现在是他的丫头,就准备去行礼问问看要做什么。   他仿佛就等我过去,我刚走到他身边,他清冷的声音就传过来,“刚吩咐秦顺儿去给你买了几件衣裳首饰,一会儿秦顺儿带你去了房里,也换上吧,你昏迷了一天,身上的衣服也带了病气儿,烧了为好。”他还挺细心的,想着便点头应了。   他提步进门,我抬头看这大宅子的门口写着“曹府”,不知这曹府和曹雪芹有什么关联吗?   心里正想着,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一声长长的“驭~”和一声马嘶声,接着一个爽朗的少年声音响起:“四哥!”   四爷收回正跨进府门的步子,转身回来看,清冷的雕塑脸柔和了一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原来他的表情还是会变的,正想着,秦顺儿打下马蹄袖口恭敬的行礼:“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   十三?四?   我对这两个数字异常敏感,莫非……   转头去看那爽朗声音的主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带着大大的爽朗的笑容正翻身下马朝这边阔步走来,看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   清冷雕塑般的四爷,爽朗温暖的十三爷,这两个人的形象怎么和雍正胤禛和他的弟弟怡亲王胤祥这样相近,难道……   四爷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我一日不在府里你就跑外头野去了?”   十三爷快步走过来:“嘿!我今儿个本是不乐意去的,但是拗不过曹家的小少爷,跟他去他们庄子上比马去了,他输了我匹马,自己懊恼的不行。哈哈……四哥,你的事儿办完了吗?我们明日便可回京了?”   回京?我心头又是一颤。   “嗯,那事情差不多了,这次我们微服下来还是办成了不少事,明日便启程回京。”   微服?心头再一颤。   十三爷仿佛发现了我和春竹的存在,“四哥,这个丫头我见过,是大前儿天你在人市上买的那个丫头吧?”   春竹听闻马上行礼,“春竹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   “嗯,起吧。”接着十三爷又说,“这个丫头呢?没见过啊,看样子怎么不像人市上的?”   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柔和,对十三爷说:“嗯~前儿办事完下午回来马车把这丫头撞了,现在这丫头失忆基本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带了跟着。”   “哦~这样啊,你叫什么名字?”十三踱到我身边。   我便行礼道:“辰曦云,星   6、正是王谢堂前燕[改排版] ...   辰的辰,晨曦的曦,云彩的云。”   “嗯~倒是个伶俐的丫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四哥,她没问题吧……不会是……”   十三话没说完,四爷便打断了他:“胤祥!”十三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一拍脑门儿说:“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四爷点点头,“吩咐秦顺儿查过了,她暂时没有问题,先跟着吧。”   我听见‘胤祥’两个字的时候,心猛然颤动起来。   是了,他是四爷便是四阿哥胤禛,十三爷便是十三阿哥胤祥,一直喜欢的历史人物居然就在眼前。   从前在故宫看过他的画像,便猜测他少年时一定是个帅气的男子,如今看来,他的确是当得起‘英俊’二字,对他的故事有过无数的揣测,而他现在居然就在我的眼前!   眼泪居然也要忍不住流出来,心里有恐惧,有担心。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充斥其中,在我的胸腔乱撞。   爽朗的声音又响起:“你抬起头来,让爷看看。”   本要恼怒,一个十三岁的小毛孩儿对我还要称爷,可此时心里那莫名的感情却让我无暇顾及。   “爷让你抬头,没听到吗?”   我听闻,强忍了泪水,平复心情抬头,目光却朝着胤禛看过去,他正安静的立在门前,静静的看我,似乎看到我眼里有泪水的痕迹,目光里迅速的闪过一丝异样。   “还真是个美人儿,是吧,四哥?”十三的声音又响起,“不过怎么好像带着泪水?谁欺负你了?”   我听闻,原来十三还真是个直爽的孩子,‘噗嗤’又笑了,转眼看向他,却看见十三惊诧的眼神和骤然变红的脸颊。   “十三爷发烧了吗?”   我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又突然想起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赶忙停住了手,可手已经抬起,只好讪笑着搭在额头前,假装看向天空。   “啊~太阳真好,十三爷想是被太阳烤的才这样脸红吧。”   话刚说完,听见“哈哈哈……”的一阵爆笑,放下手转头看十三,已经笑的快要岔气,春竹和秦顺儿都低着头,肩膀却在不住的抖动。   再看胤禛,他强抿着嘴角,眼睛却露出了清亮的笑意,我咬着嘴唇,尴尬的站着。   “四哥,这丫头实在有趣的紧,又哭又笑的,还有这么傻帽儿的举动。”十三捂着肚子笑着说。   “你……”   你才是丫头呢,你才傻帽儿呢,小兔崽子,姐姐我明明比你大多了,比你那四哥还大呢。   话在嘴边却不能说出口,我不甘的撅撅嘴,却听那清冷的声音带了些许温柔的笑意说:“胤祥,别胡闹,在府门口,成何体统,快跟我进来。”   十   6、正是王谢堂前燕[改排版] ...   三应着超胤禛走去,胤禛正提起步子要跨过门槛,突然又收回脚步转头来对我说:“刚给你吩咐的事,赶紧回房办了,不合适的就和秦顺儿说。”却并不等我回答,顾自走了,十三还哈哈的笑着跟在他后面。   我却突然想起方才秦顺儿伏在胤禛耳边说着什么,难道先前在客栈口,胤禛是吩咐他去查我的底细?   果然是小心眼又小气的雍正皇帝,不过我的底细远在300年后,他怕是要失望了,什么也查不到。   7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我还撅嘴站着,秦顺儿过来说:“姑娘,跟奴才来吧。”眼角也带着笑意,对我也比先前要客气多了,我点头应着,跟在秦顺儿后面走,春竹跟在我的后面。   但心底还有疑惑:“秦先生……”秦顺儿听我这么叫他,赶忙打断我,“姑娘别,这么叫不是折煞奴才么,您也叫我秦顺儿就成。”   我点头应了,“秦顺儿,这是哪个曹家?”   秦顺儿笑着答我:“姑娘这么称呼,奴才觉得舒服多了,回姑娘的话,这是江宁曹家。”   “可是江宁织造的曹家?”   “姑娘记性恢复了吗?这正是江宁织造府的曹家。”   我“哦~”了一声,原来真的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家,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套了我的话,赶忙接着说:“旁的仍旧记不得,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印象,想是从前听过吧。”   秦顺儿接着说:“姑娘,我们四爷规矩多着,爷着我吩咐您在书房当差,书房是我们府里紧要的地方儿,姑娘今后要多担待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叫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古代人说话还真爱绕弯子,也只好答着:“曦云知道了。”   我实在不想唤自己‘奴才’或者‘奴婢’之类的词儿,秦顺儿点点头,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   “这院儿是曹府里临时给四爷和十三爷用的院儿,奴才就按着四爷的吩咐给姑娘挑了这间屋子,姑娘看要是不合意,奴才再给您换一间,屋里的包袱放着方才四爷吩咐奴才去置办给姑娘用的衣裳首饰,姑娘试过要是不合身奴才再送去改了。若是姑娘有事可以寻奴才,或者寻四爷府里的高管家,现在他正跟着四爷和十三爷在书房议事,四爷吩咐姑娘近两日跟着奴才学学府里的规矩,书房的规矩寻着高管家学,还望姑娘多担待。”   我听了,一一记着,应了,他还真的很细心呢,“秦顺儿,四爷,一直都这样细心吗?”   秦顺儿听我这样问,有些惊诧,想说什么,却抿抿嘴,仿佛话临到嘴边停住了,换了另一句似的说,“回姑娘的话,四爷今儿得了空,又是咱们的马车撞了姑娘,会对姑娘多担待些。”   我理解着他话的意思,原来胤禛并不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细心的,便点头应了跟他补了一句:“秦顺儿,既是你要我不要叫你秦先生,那你也别每跟我说句话儿就带一句回姑娘的话,我听着别扭的紧。”   看秦顺儿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知道他是应了,便准备进门,秦顺儿领着春竹去另一间屋子放行李,接着要去前厅候着吩咐当差。   临了秦顺儿又跟我补充了一句:“曦云姑娘,书房里的丫头是府里的大丫头了,从前还没有哪个丫头在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书房里当过差,吃穿用度自是与旁的丫头不一样的,还望姑娘多注意言行。”   难道是提醒我,我与春竹是不一样的丫头?   心里奇怪,却依旧应了,府里没有丫头在书房做吗?难道是看我识字?不理解,我撇撇嘴进屋。   屋子不是太大,但一应俱全,床还是雕花的红木床,挂着粉色的帐子,看起来很是华贵。   到底是搞织造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屋里还有一张圆桌,铺着粉色织银的锦缎,放了青花瓷的茶具,一张桌子,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一把琴,随便拨弄了两下,声音倒是清越。   床上放了个包袱,用华贵的缎子包着。   我打开来,里头还有个小包袱似乎是包着硬物,压着下面放的几身衣服,我把小包袱放在一旁,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的看着,红色底儿的上面织着黑色和银色线的繁复图样,粉色底儿的倒是清越些,只绣了些花朵蝴蝶。   青玉色底儿的用了同色的丝线在衣服下摆暗暗的绣了简单的图纹,衣领袖口都用了同色系的织锦裹了窄窄的边儿,看上去很舒服。   我把这身衣服穿起来在铜镜前看了又看,那模模糊糊的铜镜映出的人影变形不说还变了颜色,当下决定去方才过来时看到的湖边照照,想着那湖水挺清澈的,照起来应当比这个铜镜好很多吧。   换衣服弄乱了头发,看铜镜里的自己,发式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复杂了自己也不会弄,拆了头发。   想起刚才那个小包袱,拆开一看,是一只黑底色上面镶了贝壳的漆盒,打开来看,里面猩红的绒布上,放着几只发簪,有华贵的,繁复的,还有几对耳环,几只镯子。   看到其中有一只银质的簪子,簪子头部有一个圆锥造型的撑子,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撑子顶端撑着一颗红的要渗血的珠子,红珠子下端又缀着一颗雕工精细的银球,银球下又挂了一只渗血的红珠子。   在一堆华丽的发簪里,唯有它看起来冷冷清清,却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韵。   用这只发簪把脸颊两侧的头发轻轻的陇在脑后,红珠子轻轻的垂着,很是好看,余下的头发就轻轻散着,倒像从前上高中时候女生们都会扎的发型,抿嘴轻笑着。   发现妆台上有一只炭笔,猜想应当是画眉用的,就拿起来用稍粗的一头轻轻的描了眉,用另一头更细的,在睫毛根部轻轻的描了一条眼线。   口脂是大红色的,不喜这个颜色,用指尖只轻轻的点了一点点,用指尖在唇上摸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致还过得去吧,便开门去寻那个湖。   湖就在院子里前厅的前头,我瞧着没人,悄悄的过去,在湖边浅的地方蹲下来看自己的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样子。清浅的湖水照着我的眉眼,自己看来还是有些陌生,眼底的落寞却消失不见了。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算是美丽的,轻笑着抿起嘴。   看到湖水映出的天空上有一群鸽子飞过,便站起身来看着鸽子飞过的天空,突然想起从前家里前面的广场上,总是有不少鸽子。   竟然有些想家了,眼睛有些涩涩的想要流眼泪,仰起头让眼泪不要流下,原来三百年前的天空是这样碧透清澈的湛蓝,想来能这样穿越时空看蓝天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自嘲的笑笑,低头准备回去,一阵风轻轻吹过,和煦温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要压抑那个总是不停想家的自己,感受风吹起我散下的头发,轻轻扬着,心里终于放松。   转身,却看到胤禛和胤祥两人正在我身后的不远处,胤祥还是方才我在门口冲他笑时的表情——惊诧的眼神和骤然变红的脸颊。   胤禛的脸上难得的带着柔和的浅笑,我也笑,依照从前读过的历史和小说,知道这样的他,当是很难见到了,现在他的心情应当很好吧。   春竹和秦顺儿侯在胤禛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仆从后面,看那仆从的装扮,应当比秦顺儿高一个等级,应当是那位高总管了吧。   想到这儿,虽然万分不想低下头去行礼有伤自尊和人权,但也觉得自己一直杵在湖边也不是回事,便抿抿嘴,还是过去行礼道:“曦云给二位爷请安,二位爷吉祥。”   胤禛淡淡的答:“嗯,起……”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冒失的打断:“快起吧,方才还以为你就要跳下去了。”   我诧异的看他,跳下去?   跳哪?难不成是投湖?我还不想死呢,便说:“劳十三爷费心了,曦云只是看着天空觉得有些怅惘。”   清冷的声音响起:“怅惘什么?”   想起方才的思绪,自嘲的笑笑,便说:“怅惘自己不知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   胤禛的声音透着一丝寒凉:“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收起你的怅惘。”   说罢便走开,朝湖边的回廊去了,十三朝我眨眨眼,笑着说:“四哥就是这脾气,冷冷清清的,你别在意,快过来吧。”   说着也跟着往回廊去了,那高管家经过我身边时候身形顿了顿,却也没开口说什么,也跟着去了。   春竹挤着我说:“曦姐姐,方才你就立在湖边,闭着眼睛仰着头,还有淡淡的笑容,风撩着你的头发,可美了,想是那什么要随风而去的仙子,那什么什么风什么归去的。”   我看着她,“你要说‘我欲乘风归去’吗?”   她忙不迭的点头,秦顺儿也用好看的笑容瞧着我,却并不说话。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臭丫头,又瞎胡闹,我还不想归去呢。”我用手指点春竹的头。   春竹笑着躲开了:“不过姐姐,你方才真的好美,小竹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姐姐这么美的人呢!”   然后突然压低声音悄悄跟我说,“方才你蹲着没站起来,四爷和十三爷本是没看见你的,可是你就突然出现了,衬着湖边的景色美的紧呢,四爷和十三爷就走不动了,四爷一直盯着你,看起来居然有点呆呆的,也没那么冰山了,十三爷就张大了嘴一脸惊诧的瞧着你,你回身的瞬间他就脸红了,你说你美不美,二位爷都看呆了。”   “小丫头,你……”   秦顺儿瞧见远处高管家让我们快些过去的手势,打断了我还没说完的话,“曦云姑娘,咱们快些过去吧,让爷等着不是规矩。”   我忙收了声,跟着他身后过去了,春竹就跟在我后面,胤禛和十三就在廊子里对弈,高管家吩咐我在一旁奉茶奉点心,他便领着秦顺儿和春竹到回廊外头的阴凉地儿候着去了,想是胤禛喜欢清静,不喜人多罢了。   在一旁立了半晌,不时给他们添添茶水,看那棋局倒仍是序盘的样子,想是还要好久,胤禛却突然开口:“你懂围棋?”   我摇摇头,没做声,他抬起头来看我,我突然想起来他刚才低头下棋,并看不见我行为的表示,赶紧轻声答道:“曦云只懂得皮毛,看得出棋局进行的时段罢了。”   胤禛轻轻的“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看着棋盘,过会儿接着说:“把杯子的水蓄满了,你去一旁坐着吧,立在这儿爷心烦。”   我又点头应了,突然想起他又看不见,便赶紧答“是”。   然后托着茶壶蓄满了他跟前的杯子,蓄胤祥的杯子的时候,那小子抬起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便回了他一个笑容,去一旁坐下了。   远远的瞧着天,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像现代城市那般高楼大厦圈住了城市的天空,真的是‘无垠’的天穹。   阳光温暖的洒在我的身上,暖暖的竟然有了睡意,看着他们两人的棋局似乎刚进入中盘,想着时间应当还长,便再过去蓄满了两只杯子,回来坐下,用手支着头想稍微眯一会儿。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那粉色纱帐的床上,睁眼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又穿越了,惊出了一身汗。   忙不迭的坐起来,发现是那临时安排给我的屋子,泛着温暖的烛光,桌子上放着一桌菜色各异膳食,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居然是我爱吃的粥,合意的吃完,又吃了几块点心,味道还算不错,不是很甜,正和我的口味儿。   吃完也不知道要把碗碟送到哪,开门去寻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也看不到人,怕自己走丢了,便仍是回屋子里。   闲得无聊没事做,忽然就怀念起现代的电视和电脑还有网络,也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好久没联络了怎么样。   低低的叹口气,决定去桌边练字,默了苏轼的《水调歌头》,写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自觉的又想起爸妈,朋友。   仍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又写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正写着,有人敲门,“曦云姑娘,睡了吗?”   我听出是秦顺儿的声音,便答:“还没呢。”   去开门,却看到胤禛也在门外,清冷的声音:“怎么就开门了?”   我纳闷,“我听是秦顺儿的声音才开门的啊。”   依旧清冷:“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也没点掂量,和秦顺儿才认识几天,就这么放心。”   我心里道:‘那是因为我知道秦顺儿是你的贴身太监’,却也没出口,只是撇撇嘴。   胤禛却顾自进门儿,秦顺儿跟在他后面,手里提了个食盒,拿出了一碗药道:“姑娘快把今儿个的药喝了吧,一会儿凉透了,药效就过了。”   然后收了我吃完的碗碟,我看着那碗中药,抬头就喝下了,虽然也蛮苦的,但还不若我平时喝的黑咖啡那样苦涩,胤禛瞥了我一眼,也没说话,抿着嘴往书桌边儿去了。   “字写的倒不错,有些颜体苍劲的意味,对女子来说也属不易了,只是……你怎么老是写些鬼画符?”   他指着我写的《水调歌头》里的几个字,我心想那才不是鬼画符,那是简体字,没见识就别瞎说,但是也不敢说出口,生怕惹雕塑生气赶我出去。   撅了一下嘴,便过去说:“四爷给我寻几本唐诗宋词吧,想是碰了脑袋,有些字儿记不得了,凭着记忆写的不对了,重新看了重新记过,以后就不会错了。”   他没吭声,也没拒绝,我想对于雕塑来说,这反应应当就是默许吧,想到他老是这样清冷的样子,定是从前被康熙说的考语‘喜怒无常’给伤着了,才老是一副面具脸。又不似八阿哥似的八面玲珑,便只好装雕塑了吧,想着就笑了。   刚扯起一个笑容就被他发现了,黑亮的眸子里透着不快:“笑甚?”   又是那句我不适应的‘笑甚’,更觉得搞笑,却怕说出来会彻底得罪这雕塑,便只好忍住了,摇摇头说:“没甚。”   他却好像被我逗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是依旧不想被我看出来他在笑。   可是凭我对他的了解,若有若无的弧度放在别人脸上就是一个大大的微笑,在他这儿,只要雕塑的棱角发生一毫的变化,那便是很大的变化了。   他   7、乱花渐欲迷人眼[改排版] ...   坐在椅子上又开口问我:“胸口可好些了?”   我答:“好些了。”   自从发现那铜钱不见了,我胸口便再没过揪痛的感觉。   “怎的喝药也像喝水一样容易,要不要点果子甜甜嘴儿?”   我蹙眉:“喝个中药还要点东西甜嘴儿?也不苦,怎么不是跟喝水一样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起身,“以后晚上要拴好门再安置,别人来敲门断不许开门,掂量掂量自个儿,只有高若庸和秦顺儿来了才许隔着门说话,问清楚了才许开门。”   声音依旧清冷,话语间透着他一贯的谨慎和小气,还有些许霸道,我笑着应了。却在想记得他登基后的贴身太监叫高无庸,那这高若庸应当是那高无庸的兄弟吧,也做了太监,真可惜,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兄弟了。   正想着,他又收回要迈出门槛的步子转身对我说:“就是胤祥来了,也不许轻易开门。”晕,连弟弟也防着吗?我苦笑,也只好应了请这雕塑赶紧出门去。   想起明日便要坐着马车赶许久的路才能到京城,心里头就恐慌的紧。   从前有过一次坐12个小时的火车去重庆的经历,老腰子还差点没有累断,如今要坐着这马车奔波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到京城,妈呀,饶了我吧……   雕塑出门,屋里瞬间就暖和起来,他果然是个天然冷气机,夏天跟他在一起应当很舒服,想着突然觉得后背仿佛又闪现了他冰冷的眸子,渗的慌,赶紧紧了紧衣服,换了袍子,上床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心很感谢收藏的亲们~~鞠躬~   8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早晨起来,正伸了懒腰在呼吸新鲜空气,我觉得自己穿越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够长寿了。   春竹就和秦顺儿过来了,秦顺儿手里提着食盒,春竹手里端着铜盆,上面搭着一条白色的帕子,“曦云姐姐,你这么早就起来啦,今儿个要赶路,你为何不多睡会儿养足了精神呢?”   我笑着应春竹:“姐姐睡饱啦,小竹儿放心,姐姐不会在路上耽搁你眯觉的。”   春竹嗔笑道:“曦云姐姐,你再逗我,我可不给你端水洗脸啦,让四爷和十三爷看看你刚睡醒的惺忪眼。”   我赶紧做求饶状,“好小竹儿,姐姐知道你对姐姐好。”   秦顺儿也在一旁笑道:“曦云姑娘真真好脾气,要换了奴才,定要挠小竹儿的痒,看她还厉害不厉害。”   春竹‘哼’了一声,“曦云姐姐当然比你好脾气啦。”   给我放下了食盒,秦顺儿就退出去,“曦云姑娘用过早膳就去前厅吧,两位爷都会在那边,等奴才们东西收拾妥当了,便启程回京了。”   我诧异:“那我的东西……?”   “四爷吩咐了奴才和小竹儿收拾,着姑娘用完早膳便去前厅听差。”   “哦~这样啊,那有劳你们了。”   “姑娘哪里的话,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先退下了。”说着,秦顺儿提好食盒便出去了。   春竹等我洗过脸漱过口,问:“曦云姐姐要小竹儿帮着梳头吗?小竹儿会梳很多发式呢。”   我本想就请春竹帮着我梳了也省事,却突然想起来,春竹会的发式八成都是古代复杂的发式,在马车上坐着摇散了岂不是更麻烦,便说:“好小竹儿,等咱们到了京城,你再帮姐姐梳好不好?”   小竹儿甜甜的应了,“那曦云姐姐,我先端了水去了,你用过早膳快些去前厅吧,方才四爷就已经在用膳了,高管家本意早些叫姐姐起来去听差,四爷却说姐姐伤势仍未痊愈,让你多睡会儿呢。”   我笑着点头应了,那雕塑居然刚才就用早膳了,那我岂不是比主子还晚?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是我的‘主子’,但人在屋檐下,我可不想被踢出去做乞丐,这里起码能吃好穿好,等胤禛做了皇帝搞不好还能让我好好将养。   赶紧扒拉两下饭菜,还是我喜欢的食物,虽然不是皮蛋瘦肉粥,却是口味清淡,不是很甜的食物,我觉得自己穿越来倒是一直都吃的很好,赶紧就朝前厅去了。   等我去到前厅,高若庸正在厅门口立着等我,“曦云姑娘,虽然爷体谅我们做下人的难处,可我们做下人的也得体谅爷的需要不是?以后还要尽心当差才不负爷的苦心。”   我赶紧应了,听里头胤禛的声音响起:“端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杯茶来。”   吐了舌头赶紧进去奉茶,去发现十三也在里头,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倒好茶端给胤禛,胤禛只垂着眼接过茶去抿,没有看我。   再倒了一杯端给胤祥,胤祥笑着说:“方才听见高若庸训斥你了,怎么没哭鼻子?”   我蹙眉:“十三爷真爱说笑,曦云哪有那样多的眼泪珠子,又不是林妹妹。”   胤祥接过我奉上的茶杯,“林妹妹又是谁?”   我突然想起来这会子还没有曹雪芹呢,哪来的林妹妹?   便偷偷吐了舌头,“林妹妹是个爱哭的女孩子。”   胤祥也抿了口茶道:“你可不是林妹妹?我就见了你两次,哪次你没有掉眼泪珠子?”   我回想,第一次在曹府门口见着他,发现四爷就是胤禛十三爷就是胤祥正激动着眼泪快要涌出来,第二次在湖边正在想家也是快要哭出来。   只好认了,“曦云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就这么两次全被十三爷碰上了。”   胤祥正喝着水噗嗤一声笑出来:“四哥,你听听,这小女子都会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快赶上秀才了。”   拜托,我都大三了好不好,怎么着都是进士了,秀才算什么。再说,臭小子我明明比你大,什么小女子?   胤禛也带了笑意:“十三弟,没听过孔夫子曾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你面前是个‘小’女子,怕是难养了。”   胤祥听胤禛说的话,嘴角咧起了笑容,“四哥,我堂堂十三,才不怕呢,既然怕难养,你不如把曦云给了我吧,我不怕。”   胤禛喝着茶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一下,不管他怎样想,我才不乐意呢,我又不是东西,随便给来给去的。   “十三爷,既然曦云是个小女子,也总是人不是?怎么像个物件儿一样,随便就处置了?”   胤祥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明眸皓齿的,说:“那曦云你说,你愿意跟谁。”   我瞟眼看了看胤禛,他已经放下了茶杯,正僵直着脊背端坐在椅子上,目光远远的看着门外,仿佛从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谈话。   看他的反映,我轻轻的叹口气,何苦这么辛苦的在弟弟跟前也要摆面具,但是也不好拂了胤祥的面子,便笑着说:“十三爷说的话不是跟四爷见外吗?曦云本就是跟着四爷和十三爷一起回京的,哪有分着跟谁不跟谁的说道呢?”   胤祥微微撅了嘴,漏出一丝不服的意味,胤禛的雕塑脸却缓和了不少,没有方才那么冰寒了。   突然高若庸进来说:“请四爷和十三爷的示下,奴才们物件都收拾归置妥当,是否即刻启程?”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高若庸的出现,胤祥到嘴边的话没有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再说,我松了口气,胤禛马上答着说:“即刻启程罢。再做一遍检查,万勿落下东西。另外,先前我和你十三爷寻的那俩小子,也给马骑着,简装回京。”   高若庸应了,便下去安排,我跟着胤禛胤祥出了曹府,前面有一堆男子爷们儿等着给他俩道别,倒也没见女眷。   正在纳闷,听为首的男子说:“此番四阿哥,十三阿哥离开江宁,本应着女眷们也来行礼道别,只是想着两位阿哥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微服办差,不好公示身份,便着女眷回避了。望两位阿哥勿怪。”   我猜想说话的人便是曹寅,春竹却在我身旁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四爷和十三爷居然是皇阿哥!”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抚了她一下。   “曹大人勿虑,本应如此,我等在府上叨扰数日,多有不便,还请曹大人多担待,皇阿玛很是担心曹大人的身体,望曹大人多注意将养。”   胤禛一向有礼用辞恰当,曹寅行礼道:“劳皇上费心,是微臣之过错,微臣定当奉旨将养,还望四阿哥替微臣转达。”   胤禛扶起他笑着说:“曹大人不必行礼,你是皇阿玛年轻时候的伴读,便是胤禛的长辈,如此,胤禛定会转达,现下便告辞了。”   胤祥也附和着说:“曹大人,告辞。”   他们二人就朝着车驾过来,我看到不远处的马队边,站立了不少侍从,秦顺儿正招呼我们上车,胤祥过来说:“四哥叫你到我们的车上收拾书去。”   我点头,给春竹递了个眼色,便跟着胤祥往前去了。   “昨儿个睡的可好?”胤祥问我。   我一惊,难道是他把我送回房的?   便点点头说:“睡好了,多谢十三爷送我回房”   胤祥摇头:“我是想,四哥还不准的,昨儿个我们下完棋,你就支着头靠在廊子边儿睡着了,正睡的香甜,四哥说怕是先前伤了胸口还不爽利,便抱了你送回房。”   说着便已经到了马车前,我听着胤祥说,心里突突的跳着,想着胤禛该是仍在后面和曹家的人说道。便跟在胤祥后边上了马车,却赫然发现雕塑正端坐在里面散发着冷气的功用。   但看到他的车里果然是有不少书的,该不是要寻着理书的由头整我吧?   狐疑着看看闭眼休息的雕塑,抿了下嘴,犹豫半晌仍是上了车。   阿哥们的马车应当比仆从的舒适许多,饶是这样,我仍然觉得头晕难忍。   胤禛递过来一个盘子,冷冷开口道:“这梅子太酸,你吃了,不要浪费。”   我想白他一眼,却突然记起来以前晕车的时候就吃点酸的就好了,赶忙接过来吃了,果然好些,抬眼看到胤祥正瞅着我笑,许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是看我一路浑浑噩噩的,胤禛却没有派给我整书的活儿。   终于到了驿站,车子一停我就赶忙跳下车。却有些站不稳,看什么都是两层,要倒的瞬间,一只温度低下的手扶住我,我忙闭起眼睛调整呼吸,就要睁眼的时候,那手却松开了。   我再转头,看我身边的人是胤祥,还以为这小子扶了我,正要道谢,却见他却有些愁苦的说:“从前四哥从来都是等我下车了才会下车呢,今儿个却仿佛我没在那,你一下去,他也跟着利索的下车了,莫不是他先前叫我把梅子吃了我嫌酸不吃他生气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胤祥看我笑了,也跟着明眸皓齿的笑了:“我逗你玩呢,看你痛苦的样子,没坐马车赶过这么久的路吧,都该忘了怎么笑了,不过……四哥真的还挺顾及你的。”   说完,他也跟着胤禛走的方向去了,我远远的看着胤禛的背影,原来是他扶了我一把,心底又是没来由的宁静。   进了驿站,正听见胤禛吩咐秦顺儿去备浴汤,看见我进来,蹙眉瞅了我一眼,他接着吩咐:“多备些浴汤,侍卫们爷不管,你们几个贴身服侍的,都给爷洗洗干净,别脏了爷的眼。”   秦顺儿应了,行礼退下去了,我撇嘴,我有那么脏的不堪吗?还不能入眼了?关心也没个好语气,怕是这样,后世的人才评价你刻薄小心眼吧,明明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和春竹儿去浴房里泡澡,“曦云姐姐,先前帮你检查胸口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直想问你,你胸口的是什么?胎记吗?真好看,还是茉莉花形状的呢。”   我诧异,我哪里有胎记长在胸口?还是茉莉花形状的?   低头一看,是原来铜钱挂坠的地方,印着一朵孔雀蓝色的花朵形状的图案,原来是茉莉花……   为什么是茉莉花……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胎记?   从前没有的啊,我蹙着眉头回忆,想起穿越前赵琦说过的话——   ‘不过你这铜钱上的铜锈的颜色也太好看了吧,感觉倒不像是铜锈的孔雀蓝色,倒像是能流动的似的,还像朵花的形状。’   还有胸口那灼烧的感觉,莫不是那铜钱上的孔雀蓝铜锈烙在了我的胸口上?   再看看腕子上的血丝玉镯,暗红色的血丝仍旧在两侧静静的蕴成一团,再没有穿越前那赤红的血色迸发着血丝的情形出现。   虽然已经无奈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可心底却盘旋着一句——   ‘我究竟,怎样才能回去?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年代。’   洗完澡从浴房回来,“曦云姐姐,你怎么又不梳头发啊。”   春竹问我,她方才在浴房里就把头发梳好了,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梳了头发,头发不容易干呢。”我答。   “姐姐偷懒还要找借口!”春竹打趣我。   我笑着,伸手要去挠她的痒儿,她边躲着,反手又来挠我,我也笑着躲着。   却不想撞到了人,正想直起身道歉,那人的胳膊却突然圈住了我,再一用劲儿,我整个人都倒进了那人的怀里。   春竹正对着我,想是看清了我身后的那人,赶忙跪下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他干嘛?   我惊诧着挣扎出他的怀抱,怕雕塑再发威,也赶忙要跪下,他清冷的声音兀然响起:“起吧,刚洗完就不用跪了,跪脏了衣裳,脏了爷的眼。”   他假咳了一下接着又说,“打打闹闹的不成体统,仔细摔了当不了差,留着你们作甚,爷府上不养闲人。”   我却想,摔了?我明明是站的住的,是被你拉倒的,被你吃了豆腐你还要装无辜。不满的撅了下嘴,看春竹行礼答“是”我也赶忙潦草的行了个礼。   胤禛又开口道:“曦云,你跟我来。”   干嘛?我抿嘴看他,他瞥了我一眼背手就走,我赶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进了驿站内堂,上楼,到了一个房间门口,看到胤祥正在里面坐着,胤禛身形怔了一下,“你先去把头发梳好,一个丫头,成何体统!”   体统,又是体统!我无奈的撅着嘴轻摇着头,转身就准备去寻春竹找我们的房间梳头去。却听那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回来,爷的话还没完。”   便又转身立着,垂着头撅嘴不服气的等他说话,半晌他却没有说话,我蹙眉不解的抬头看他,他清冷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梳了头赶紧过来伺候着,爷要喝茶,莫要爷等久了。”   米虫!就知道让别人伺候,自己长着手干嘛吃的,虽然不服气,唉~谁让我穿越来不是借尸还魂到某个大小姐格格公主之类的有身份的人身上呢,想着叹口气,就准备离开。   “回来,爷的话都听到了?”他又叫住我,我忍,点点头,转身又要走。   “回来,没长嘴?不会说话?”   他又叫住我,我忍,低声应道:“曦云知道了。”   转身又要走,“回来……”   这会叫住我的是胤祥,这兄弟俩整我不是,晕……   气死我了,我抬眼瞪着面前的俩人,都是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耍我有趣不是……   “没事……没事……哈哈……你去吧。”   胤祥接着说道,笑着都捂着肚子,有那么好笑么,撅嘴瞥他一眼,转身去寻春竹,听见背后胤祥爆发了压抑许久的笑声:“哈哈哈,四哥,你说你的马车怎么就撞了这么一个丫头,实在有趣的紧,脸上表情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丰富的很,眼珠儿还滴溜溜的转,那不服气还强忍着的表情太逗趣了,哈哈哈。”   却没听到胤禛的回答,想必是个闷骚男正在偷笑呢,撇嘴不服气。   正看到秦顺儿立在胤禛房间旁边的房间门口,“曦云姑娘,这是爷吩咐给您住的屋子,奴才收拾妥当了,您先进去歇着,听着四爷的吩咐。”   我点头,“小竹儿住哪里?”   “小竹儿住在下厢房,姑娘不必挂心,奴才自会好好安置小竹儿。”   我点点头应了,推门进去,房间布置不如曹寅家那样豪华,想必是驿站的缘故会简陋些,不过也一应俱全,重要的东西都有。   书桌上放了几册书,是唐诗选,宋词选,还有唐诗宋词集注,我抿嘴轻轻笑了,胤禛原来还真是个办事讲求效率的人,要的书这么快就寻来了。   把头发梳了,依旧用了那渗血红珠子的发簪随便的挽了,大部分头发还是散着,赶忙坐下来翻开宋词选,找到苏轼的《水调歌头》。   原来是有好多字繁体简体的差异真的还是蛮大的,看着便提笔去蘸墨水,落笔的时候却骤然想起墨汁早就磨好,似是想着我会练字儿似的。原来秦顺儿也是个心细的人,在纸上着重把有差异的繁体字每个写了几遍。   “呦~我说怎么没人给爷奉茶呢,敢情小秀才还想做举人,在这用功呢?”   我抬头,看到胤祥正俯身看着我写字儿。   “十三爷,怎的走路还没声没息的,吓人呢?”   胤祥没搭理我,“嗯,你字儿写的还是不错的,从前读过书?”   废话,姐姐我比进士还读的书多呢!   “曦云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只是这些都在脑子里成了印象,想是从前学过些罢了,不过许多字记得不真切,四爷看了说是错的,便给了曦云几本书让曦云看了重新记过。”我答道。   “还真少见辰姓的人,你祖上是做什么的?真的都不记得了?”   他又问,一个十三岁的毛孩儿还想套姐姐我的话,我才不上当呢。   “曦云不记得从前了,也不记得祖上是做什么的,关于家里人,关于现在的朝代,都完全没有印象。”   “现在是康熙朝多少年你也不记得了?”   胤祥又问,我摇摇头,答:“不记得了。”   胤祥在书桌前的圆桌边坐下,“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缘何不记得这些,听到我和四哥是皇阿哥也不惊讶呢?”   我想,到底是问道这儿了。原来他和四爷远远的还看到了我们这一票人神态各异的反应,还怀疑我是奸细不成?   不过想到春竹听到他们是皇阿哥时震惊的表情,惊讶应该是正常的,倒是我面色如常还没   8、浅草马蹄[改排版] ...   有丝毫诧异,是有些奸细的可能性。   便说:“曦云先前进府的时候,听秦顺儿说了是江宁织造的曹府,我虽不记得世事,却在心里总有印象,那曹府是大富的人家,曹府待二位爷是万分的客气,又记起第一次见到十三爷的时候听四爷对十三爷说是微服下来办差的,要回京去,便想着二位爷定是皇亲国戚了,否则也不会用到‘微服’二字了。”   这么说总该打消怀疑我是奸细的可能性了吧,唉,真是麻烦。   胤祥听我说着,倒也信服了:“即是如此,想到这一层,的确是个伶俐见儿的人儿,四哥等着喝茶呢,随我来吧。”   我点头应了,跟在胤祥身后去。   胤祥虽仍是个小小少年,身高却很高,还高过我半个头,我怎么也有1米6吧,怪不得历史学家看过胤祥穿过的袍子说胤祥身高很高呢,照这么个长法,等到他18岁成人,岂不是要长到1米9才算完?   想来,胤禛也是很高的,我得仰着头看他,应当也有1米8多了,眼前又飘过胤禛英俊冷漠的脸,嘴角却勾起了我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弧度。   清冷的声音响起:“又琢磨什么呢,乐的嘴角勾不住的笑。”   我一惊,发现胤禛正站在我面前,低头瞧着我,黑眸闪亮却清冷。   “没甚!”我答,他眼里忽然漾开了笑意,转身坐在椅子上。   “爷给的书可看了?”   我点头:“看了。”   “那就好好用功看你能不能做个举人了,以后爷考察你十三爷功课的时候,你也跟着,爷要一起查。”   原来方才我和胤祥说的话他都听到了,想必胤祥套我话,八成儿也是眼前这个雕塑冷气机吩咐的吧,还不放心我,觉得我要害你不成?   不满的撇嘴,发现胤禛胤祥都正看着我,忙收敛表情恭敬的答:“曦云知道了。”   胤祥噗嗤一声又笑了,我垂着头蹙眉瞟了他一眼,他正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我。   “给爷奉茶。”胤禛对我说,我便赶紧过去倒了两杯茶,递给他和胤祥一人一杯。   9   9、不离不弃莫相忘[改排版] ...   从江宁到京城的一路风景很好,听小竹儿说,现在也才是初春的季节,到处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   我挑帘看着前边骑马走着的胤禛,依旧是水墨色泛着银灰的马蹄袖长袍,阳光打在他身上,氲起了温暖的光圈,冰冷的雕塑脸也因为和旁边的胤祥说着话的缘故,有着温和的弧度。   仿佛感受到我看他,他轻轻的侧脸,递过来一个探寻的目光。   我赶忙转了视线看向一旁爽朗笑着的胤祥,他好像一坨小太阳似的。   偷偷再转眼看胤禛,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我也轻轻的笑了。   不知为何,我的视线总是被他吸引,自觉地总是想朝他看去,我这是,怎么了?   他到底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我不适应长途坐马车赶路,他一路都用帮他整理书,或者整理物件儿,或者伺候茶水的各种理由让我坐在他和十三的车上。   没有和春竹,秦顺儿,高若庸挤下人们的马车。但即使这样,我不适应马车遥遥晃晃,不仅吃不下饭,路上还吐了好几次,最后只剩下干呕了。   遇着我在车上摇晃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往往就用坐累了马车要去骑马的借口拉着胤祥出去骑马,留给我一个完整的空间。   今天也是这样的情况,方才我就发困,胤祥也在发困,头快要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就提了胤祥出去。   虽然每次都是冷冰冰的雕塑脸,可是,我懂他,心底自是无限的感激。   幸好我穿越来,遇到的人是他。   可是又暗自纳罕,为什么我遇到的,就是他?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宁静的感觉。   胤祥发现我正瞅着他们,朝我大大的扯了个笑容:“小曦子,坐马车累了?要不要爷带你骑马?”   说着伸过手来,他从上次在驿站笑话完我,就总是小曦子,小曦子的叫我,用眼神抗议了无数次,可他视若无睹,我也只好由了他。   看他们兄弟俩骑马自在的样子,我早就想去骑骑了,正兴奋的准备说好。   却感受到一抹冰寒的目光,我看过去,胤禛正用警告的目光盯着我。   拜托,你弟弟那么大,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怎么样。   撅了下嘴,还没来得及拒绝胤祥的好意,就听雕塑开口说:“我记得先前来的时候,前边该有个湖,到那儿歇歇脚程,骑马也累了。”   原来还是存着一丝好心的,我满意的点点头,冲他和胤祥笑了笑,胤禛目光一怔,撇过头去,胤祥又是惊诧外加脸红,到底是还是个少年。   远远的看到了那片湖,宁静的被一片白色的植物环绕着,在阳光下泛着幽兰碧透的光,到近一看,湖水清澈见   9、不离不弃莫相忘[改排版] ...   底,青荇在水里随着水波轻轻的摇摆。   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里那句:“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大概,描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也不知我能够回到300年后的时候,能不能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站在湖边,张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这里美好的空气,却听一旁的十三说:“四哥,这丫头是不是坐车坐傻了,做出这么傻帽儿的举动。”   胤禛听闻只是笑笑,待高若庸领着秦顺儿放置好了随行携带的小几和圆凳,他便撩起袍子坐下,脸上带着柔和的雕塑线条。   春竹上前奉茶,我帮着摆了几样小食茶点,就立在一旁看十三在水边撩着水玩。   湖水泛着幽幽的蓝色,好像我铜钱挂件上的孔雀蓝色,湖边有着大片的白花,我正想开口问可不可以去那边看看,便听胤禛仿佛看透我似的说:“曦云,随爷过去走走,高若庸你们在这伺候着十三爷。”   我便跟着胤禛身后朝那边白花走去,顺着那个方向,越走就越能闻到一股茉莉的清香味儿,刚开始若有若无,到现在的扑面而来。   我惊喜的发现那片白花就是一大片茉莉,“呀,茉莉花~!”   惊喜着过去,凑到跟前细细的闻着香气,正陶醉着突然想起身旁的冷气雕塑怎么好像关掉了冷气似的没了存在感。   转头去寻他,发现他正站在我旁边,静静的盯着我,黑眸里悄悄流转着一股不明了的情绪。   发现我正好奇的看他,他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一下,想要化解自己被我看着的窘迫,原来他也有窘迫的时候嘛,我扯起笑容。   “这个湖叫莫离湖。”   他说。   “茉莉湖?因为这一大片茉莉,所以就取名叫茉莉湖吗?”   正要感叹说,还真没新意。   却听他说:“不离不弃莫相忘的莫离,明白吗?”   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茉莉’有‘莫离’的蕴意。   骤然想起那枚消失的铜钱挂件,和那上面茉莉形状的孔雀蓝色铜锈,还有它在我胸前烙下的茉莉图案,因为……   ‘莫离’吗?   10   10、心意拳拳[改排版] ...   依旧暗暗的想着,“四哥,我想喝点茉莉茶!”   十三在不远处冲我们这边喊着,胤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冰寒了,“你摘些茉莉给胤祥泡茶。”   说着背手立在湖边,也并不看我,我点头应了,转身去摘茉莉花,随身没带盛装的篮子,我便撩起衣服的前摆来装摘下来的茉莉。   “作甚?”清冷的声音透着一丝冰寒。   “啊?”我诧异抬头,他的情绪怎么转变的比变天还快?   他正蹙着眉看我撩起袍子的前摆。   “做什么撩起衣服?”依旧冰寒。   “没带篮子,先放这儿。”我应道。   他依旧蹙着眉,“扔了。”   “啊?”他说话怎么就俩字儿,俩字儿的蹦着说?   “把花扔了,袍子放下来。”还是冰寒。   “为什么?我辛苦摘了半天了。”   我蹙眉撅嘴看着他,想向他表达我的不满,怎么不能撩着袍子放花瓣了?   他却无视我的不满,伸手打掉袍子里盛的花,拽起我的手,强迫我松了抓着的袍子的角。   “女孩子家如此行为,成何体统!跟我走。”   他说着抬脚就走,我不满也无处表达,只好嘟着嘴跟在他后面回去。   “四哥,我的茉莉花茶呢?”   胤祥看我们过来却两手空空。   “没有装的物件儿,秦顺儿你带着春竹拿个篮子过去给十三爷摘来再泡。”   胤禛冷着脸吩咐秦顺儿,秦顺儿和春竹赶忙行了个礼匆匆的去了,不一会儿摘了花瓣来泡过茶,给胤禛胤祥喝了。   胤禛便吩咐继续赶路,放在桌上的茶点他却没怎么动,高若庸就招人来要把点心丢了。   我正砸吧着嘴瞅着觉得可惜,那些可都是我爱吃的。   “不要扔了”胤禛突然开口道。   “爷,您没用完的点心不是从来都要丢了吗?”   “爷的吩咐,你哪那么多废话?”胤禛挑眉。   “那奴才请爷的示下,这些点心该如何处置?”高若庸小心的问。   胤禛指指我:“赏她了。”   我有些高兴,看着高若庸正端着我爱吃的点心朝我过来,可那个‘赏’字总是弄的我异常不爽。   不过有口福总归是高兴的,我接过了,带着笑意对胤禛说了句:“谢谢四爷。”   胤禛迅速的转头,就往车前去,无视我还挂在脸上的笑容,胤祥冲我眨眨眼,也跟着去了。   我撇撇嘴看到不远处正收拾东西的春竹,便想端着点心去春竹的车上跟她分着吃了,却听见胤禛说:“得了赏还不赶紧好好给爷当差,上来侍奉茶水!”   敢情是雕塑还惦念着想吃这盘点心呢?我狐疑的瞧他一眼,还   10、心意拳拳[改排版] ...   是按着吩咐上车了。   他却也没再看我手里的盘子,只坐在那和胤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过了一会儿,似是困了,眯着眼睛小寐。   胤祥看样子也跟着困了,也闭起了眼睛。   我瞅着两人仿佛都困了,就偷笑着取过怀里盘子的点心,一一吃着,只有淡淡的甜味儿,很合我的胃口。   便满足的吃着,最近赶路这段时间,一直晕车吃不下东西,正好填填肚子。   可能是吃的太急,居然噎着了,可这车里只有他们二位爷的茶水,我瞅着两人好像都睡着了。   便用胤禛的杯子倒了点茶水就着喝下去,才好了许多,我看看杯子边,也没留下唇印,便又添了茶,仍旧放回去,还转了个方向,把我喝过的地方转开。   放好了杯子,偷偷瞥了眼胤禛,不是睡着做了好梦吧,嘴角居然勾起了一抹笑容,还挺温柔的,再看看胤祥,好像睡的很沉,还打起了呼噜,我无奈的摇摇头,取过一个披风给胤祥搭上,却不想弄醒了胤禛。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端起茶碗似是无意的转着,我蹙着眉头看他,再转就是我喝过的地方了,他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就转到我方才喝过的地方就着喝下去。   “哎……”   我想提醒他,又不敢。   他却蹙眉说:“作甚?”   又是‘作甚’,就不能多一个字说‘做什么’么?真的是……   我没好气的答:“没甚!”   他依旧蹙眉。   想是我俩的对话弄醒了胤祥,胤祥睁眼看到身上的披风,对我说:“我睡着了?小曦子给我盖的披风?”   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胤祥扯起他惯常的明眸皓齿的笑容:“爷赏你杯茶吃。”   说着把他的茶杯递过来,我忙说:“十三爷,不用了,我用了,你怎么喝?”   十三笑着说:“不碍事,马上就到驿馆了,爷到了驿馆再喝,你那一盘子点心都吃完了能不口干么。”   他用眼神瞟了瞟我怀里的空盘子,我笑了,拿过十三的茶杯‘咕咚’几下都喝掉了,我真的是渴坏了。   接着就到了驿馆,胤禛胤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都没说话,气氛有些莫名的僵硬,我觉得奇怪,但想应该也是他们累着了。   便也跟着下车,取过车上胤禛给我的几本书放进怀里,把茶具递给秦顺儿送去清洗。跟着也进驿馆去了。   11   11、初见始于混乱时[改排版] ...   又走了好几日,终于到了直隶境内,眼看就快要到京。   我揉揉快要散架的老腰,看了眼各自看书的两位爷,气氛虽没有那次僵硬,可依旧有些怪怪的。   想要躲到后面的车和春竹一起坐着还能说说笑,上次一请示,胤禛和十三倒终是异口同声了——“不准!”   我自讨没趣儿,只好讪讪的收了口,看着胤禛和十三各自安排给我看的书。   虽然无趣,但终于认识了不少繁体字,下次不用再闹笑话了。   渐渐地能听到喧闹的人声,我想应当是进城了吧,掀开窗格边的小帘往外看去,高大的城楼上刻着两个大大的字‘保定’。   原来已经到了保定,我自言自语的道:“保定是直隶首府吗?”   却听雕塑清冷的“嗯~”了一声。   转头去看,他依旧是盯着书清冷的雕塑表情,胤祥正喝着茶水冲我爽朗的笑。   车子走着,就听到外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   “官爷,行行好吧,小人每日最多就挣二两银,您日日收取一两半的保护银,小人没办法养活一家子八张嘴啊。”一个求饶讨好的声音   “去你的!没钱就没收摊子,这保护银是给爷的?还不是孝敬给知府德莫勒德大人,好照应你们的生意!没眼力见儿的刁民!”一个蛮横的声音。   我蹙眉,看着对面的胤祥也蹙眉,看着书的雕塑也蹙眉。   “哎~让让,让让,让我们的车过去!”我们的车夫在外面喊了声。   那蛮横的声音又响起:“哪里来的刁民!不认识你官爷爷,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我听着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心想这可不是梁山泊里的土匪来了?还自称官爷爷呢。   不过想也是,胤禛胤祥不想被人寻了踪迹,一路上马车都用的外部装饰极为简单的车,虽然里面异常舒适,可不知道的人看起来不过也就是随处可见的寻常马车罢了,谁都坐得起。   看胤禛胤祥看我,我便收了笑说:“这直隶的官爷简直可以去江湖上做土匪了。”胤祥听我这么说,也笑了。   胤禛依旧浅浅的蹙眉,听我们的车夫就和那官爷吵闹起来,高若庸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可似乎并没有压制住那个蛮横的声音,胤禛蹙眉,冰寒的声音响起:“高若庸!怎么回事?”   高若庸赶忙在外面回了:“爷,遇上点小麻烦,奴才自会解决。”   胤祥却高声说道:“你这奴才在外面说道了半天,也没见你解决,没用的奴才!”说着挑开帘子身形一闪便下车去了。   估计那蛮横声音是个莽夫,看车上下来的不过是个孩子主子,更没当回事,对胤祥的语气也不客气   11、初见始于混乱时[改排版] ...   。   胤禛蹙着眉头也挑开帘子准备下车,却听到外面一声温润的声音响起:“做什么?直隶也在皇城根下,也容得下你这刁奴撒泼!”   那蛮横声音一下子变得柔弱,“奴才不知八贝勒在此,多有造次,皇阿哥饶过奴才吧。”   八贝勒,胤禩?   我诧异着,却听胤祥诧异的声音:“八哥?十四弟?你们怎么在保定?”   那温润的声音也诧异:“十三弟?你怎么也在?四哥呢?跟你在一起吗?”   原来是八阿哥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祯,十三说:“四哥在车上,遇到这个狗东西撒泼,奴才们管不住我就下来看看。”   胤禛听着胤祥那样说,便跳下车,我坐车快要散架,就想着跟着也下去活动下筋骨,刚跳下车,胤禛突然回过头来说:“你在车上呆着……”   话还没说完,估计看到我就站在他背后有些无辜的看着他,他咽下没说完的话,瞪了我一眼。   拜托,我本来就很无辜的好不好,不让下车早点说嘛,撇嘴看了他一眼便低头不吭声了,他也没再理我。   听到胤禩,胤禵叫到:“四哥!”   雕塑便轻轻的“嗯~”了一声,垂眼去看那个跪在地上的蛮横声音的主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武将衣服身形粗大的人,他身后还哆哆嗦嗦的跪着好些士兵,他自己也哆哆嗦嗦的跟筛糠一样儿的,估计没想到自己开罪的居然是皇阿哥,一下还来了四个。   我偷偷的瞟了眼对面的胤禩,胤祯。   他们并不是微服,都骑在高头大马上,腰上缠着明黄色的腰带,挂着图样繁复的玉佩,和胤禛胤祥的看起来有些类似,许是因为我在胤禛背后,胤禛高高的身材挡着我,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胤禩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看到他我便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果然是个玉一样温润的少年,月白的袍子,温柔的眉眼,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笑容,和挡在我身前一动不动的水墨色雕塑完全就是地球的两极——差别大了。   胤祯倒跟十三一般的年纪,穿了月蓝色的袍子,也骑在马上,蹙着眉盯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嘴角紧紧的抿着,看起来意气风发,以后便是大将军王呢,我想着,偷偷的笑了。   胤禛的声音响起:“若想跟爷收保护银,爷给的起,高若庸,给他银子!”   高若庸匆匆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丢在那莽夫武将面前,莽夫武将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奴才不敢,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四贝勒的车架,奴才不敢要四贝勒的银子。”   胤禛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冰寒:“   11、初见始于混乱时[改排版] ...   方才还撒泼着要爷的银子现在又不敢要?爷偏要给你,一个狗奴才,在皇城根下就敢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叫德莫勒来!”   听的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偌大的闹市,此刻都安静下来。从胤禛这里为源头,散发着一阵一阵的冰寒。   不过胤禛却一直没挪动过地方,挡在我身前,我想悄悄的退到后面去找小竹儿,他仿佛发觉我的动作,突然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我,还把我往他的身边拉了拉,这下更完美的挡在他冰寒的阴影里了,顾自叹口气。   听到应当是叫德莫勒的知府来了,“奴才德莫勒给雍贝勒,廉贝勒[注1],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安,各位爷吉祥。”   德莫勒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胤禛没有搭理他,冰寒着脸盯着跪在地下发抖的德莫勒,八阿哥温和的声音响起:“起吧。”   德莫勒说:“谢各位爷。”   胤禛眯着眼睛开口道:“德莫勒,你手下的人收了爷的保护银,怎么,爷在京城还没听说过现在知府是要收保护银的?”   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不过是雕塑眯了眼睛,还更显得和蔼可亲些,但我知道这是他极度生气的表现。   不过也奇怪他这么问那德莫勒,德莫勒定会为自己开脱罪名的,他能不知道吗?   德莫勒果然开口说:“四贝勒息怒,奴才实在不知这帮狗奴才狗仗人势,欺压百姓,贝勒爷把他们交给奴才,奴才定会严加惩处,保定府今后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胤禛听了,说:“爷想也是,堂堂保定府的知府,怎会做收保护银这等孬事,仔细扰了民生,皇上拿你祭天!你好好置办了他们,等我回京后定会知会圣上,为你讨个赏赐。”   这么轻易就放了?我纳闷,十三开口道:“狗奴才,还不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爷的眼!”   德莫勒应着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十三低声对胤禛说:“四哥,咱们怎么不拿了德勒莫交给吏部去,德勒莫不是那边儿的腿子吗?二哥知道了,不会怪罪咱们吗?”   声音虽然很低,但我仍然听到了些。   胤禛也低声说:“这不是咱们的差事儿,只是闹到爷头上来了,爷不给点颜色让猴子闹的更欢实了,只是警醒警醒他们莫要轻易跟爷动手,旁的倒没什么,德勒莫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犯不着伤了和气。”   一队侍卫押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士兵走了,集市又开始热闹,胤禛却依旧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把我拢在他的身后。   “四哥,你和十三弟奉旨微服去江宁可还顺利?”八阿哥的声音在近旁温润的响起。   我很想探出脑袋再好好的瞧瞧这八贤王到底有多大魅力,但生怕我探出   11、初见始于混乱时[改排版] ...   脑袋的时候雕塑会给我脖子上一刀,便只好忍住了。   清冷的声音:“嗯~还算顺利。”   注1:出自《帝嗣家眷玉碟》,四四和老八封为固山贝勒时,老康都是赐了封号的。四四是雍贝勒,老八是廉贝勒。   12   12、两情隔纱寒冷意[改排版] ...   “咦,四哥,你身后怎的藏了个人?”是胤祯的声音。   “不过是个奴才。”十三的声音。   去你的,你才是奴才呢!我气愤的想,撅着嘴蹙眉,满心的不爽。   “奴才还不许人瞧瞧儿,十三哥什么时候这样小气了?”   说着就过来看,十三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他便一个闪身出现在我眼前。   原来这小将军王也不低嘛,和十三一般高,长得和胤禛很像,因为是一母兄弟吗?   我心里想着,不过他却没有胤禛那样冰寒的雕塑气质,他和十三很像,透着爽朗少年阳光的感觉,嘴角就对他扯起一个笑容。   他一怔,呆了一会儿说:“原来是个美人儿,我说四哥怎么下了车一直杵在那儿,原来是背后藏了个女人。”   女人?我蹙眉看他,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就女人,女人的!   他却一下笑了:“还是个有趣的紧的女人。”   胤禛听着,想是藏不住我了,便松开了手,冷冷开口道:“还不给八爷,十四爷请安?”   我忙不迭的福了身:“曦云给八爷,十四爷请安,二位爷吉祥。”   十四饶有兴致的声音响起:“哦~原来叫曦云,姓什么?”   我答:“回十四爷的话,姓辰,名曦云,星辰的臣,晨曦的曦,云彩的云。”   十四接着说:“倒是个伶俐的奴才。”   你才奴才呢!我心里愤怒着,眼睛要喷出火来,只好低下头,不想被他看见我的不爽。   他却接着说:“怎么不自称奴婢?”   我气结:“我……”   接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不能说我要人权,要尊严吧?他们非得废了我不可。   却听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准的。”   有点感激胤禛救了我,八阿哥胤禩接着说:“十四弟,别胡闹,这样的姑娘自称奴婢是你能受用?”   我感激的也冲胤禩投去了视线,他正温和的冲着我笑,眉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看见我对他笑,脸上的表情也怔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更深刻了。   胤禛却突然挪动了身子,隔住了我们俩的视线。   “嗯哼~”十三假咳了一下,打破了尴尬,“四哥,八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寻个别处吧。”   胤禩说:“四哥,我和九弟,十弟,十四弟奉旨到保定来查看圈地儿的事情,正办的差不多,瞅着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去胤禟名下的馆子里用了膳,你和十三弟再启程进京吧。”   我本想着胤禛肯定不同意,他和八爷党不是水火不容么,却没想到他开口道:“也好。”   便上了马车,胤祥也跟着上马车,我看小竹儿正在后面不远   12、两情隔纱寒冷意[改排版] ...   处望着我,想过去寻她,却听胤禛说:“又要去哪偷懒,上来给爷奉茶。”   便给小竹儿摇摇头,指了指胤禛的马车,看小竹儿点了头上了她的马车,我也上了胤禛的马车,上车时却瞥见十四那一脸玩味的表情。   雕塑上了车一直闭眼不说话,胤祥只冲着我笑也不说话,我也不好说话,只好对着胤祥使眼色,却听得雕塑忽然开了口说:“方才为什么下车去?莫不是见了熟悉的人心情难耐?”   熟悉的人?问我吗?熟悉谁?八阿哥?你怀疑我是八阿哥的奸细?   气结,过了这么久,他看我还像奸细吗?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火气。   我看着胤禛,蹙眉道:“四爷,曦云一路坐着腿早就麻了,看您下了车想着要伺候便赶忙跟着下去听差,不想您是对我另有安排。”   胤禛听我顶撞他:“你……”   胤祥忙帮腔道:“四哥,小曦子怕是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是谁,就冒失的出去了。”   我憋屈极了,只好皱了眉撅嘴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雕塑睁开眼,幽幽的黑眸注视着我,我回看过去。   只听他说:“以后遇到这类事情都好好的呆在车里,不要抛头露面,掂量掂量自己。”   我怒,掂量什么,姐姐我的身份吗?我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丫头,这又怎么了,到底我还是人,丫头还没个下车的自由了!   气急,胸口闪过一丝痛楚,我用手摁住胸口,却听得胤祥忙问:“胸口又疼了?嘴都变白了!”   皱眉看着十三,说:“不劳二位爷费心!奴婢自己担待!”   眼角瞟向胤禛,听到我自称‘奴婢’皱紧了眉头,“谁准你自称奴婢了?”   十三赶忙打岔说:“小曦子,你跟四哥呕什么气!”   我嘴角噙起一丝自嘲:“奴婢不是爷的丫头吗?十三爷也说奴婢不过是个奴才,奴婢不敢劳烦二位爷。”   “你……!”胤禛和十三同时气结。   这时候车到了,还没彻底停稳,我就赶忙跳下车去,想是刚才的心悸再加上车里摇晃了一下,跳下去却没站稳。   就快要摔倒的时候,被一个温暖的手扶住:“曦云姑娘当等车子挺稳再下,若摔着如何是好?”   我抬眼,温和如春风的笑容,胤禩眼底蕴着温柔笑着看我,我有一丝恍惚,却想起他不是八面玲珑的八贤王吗?对谁都应当是这样温柔的,别自己又做孔雀了,自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奴婢。   站稳忙给八阿哥福身道谢:“奴婢谢过八阿哥。”   “呦~怎么变成奴婢了,你主子四爷不是准你不自称奴婢吗?”胤祯的声音戏谑响起。   眼角却得意的瞟着快冻结成冰雕的胤   12、两情隔纱寒冷意[改排版] ...   禛和一旁蹙着眉头无奈看我的十三。   “奴婢自知身份低下,污了各位爷的视听。”我垂眼看着台阶,也不去看胤祯,答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累的发烧了?”胤祯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看似是想要过来试试我是不是有些发烧,胤禛却从我俩中间走过去,带过一阵凛冽,也隔断了胤祯的手。   13   13、柳暗花明释冷意 ...   “你们在这说道什么呢?还不上来,我和九哥都等急了。诶?四哥和十三弟也在?”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定是十阿哥胤礻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描述中的一样是个胖胖的阿哥。   我抬眼看去,一个大咧咧的笑着的少年,却不胖,个子也高高的,原来老康的儿子个个都长的这样高。   这十阿哥倒是和从前在故宫见过的康熙皇十子画像上的一样,朗目剑眉,忽然想起各类穿越小说中都描述着十阿哥是个有点傻傻的阿哥,看起来也不是那样,还挺可爱的。   看着他嘴角不自然的就扯起一个笑容,他看到了我,和十三一样,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丫头是谁?”   却没人回答他,各自进去了。   “哎~你们怎么没人回答我啊,八哥?这丫头是谁,作甚的?”   又是‘作甚’,还‘作甚的’我想笑却强忍着没笑出声,只是抿起了嘴,八阿哥对我温柔的笑笑,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顾自进去了。   “哎~我说你们怎么把我当空气呢?!”胤礻我也追着胤禩进去了。   “你要一直杵这儿给我当招牌吗?我倒不介意。”   一个有磁性的好听的声音在我身旁想起,我侧头去看,一个阴柔的花样美少年正用扇子抵在下巴上,腰间也系着明晃晃的腰带,上面挂着那熟悉图案的玉佩。   是九阿哥胤禟。   从前在故宫看画像的时候,总觉得那个画像丑死了,而描述中的九阿哥是个阴柔俊逸的美男子,一直不明白是描述出了错还是画像出了错。   如今看到真人,再连想到胤禛那‘赛斯黑’,‘阿其那’的叫法,想是画像也让他动了手脚吧,便扯起笑容对胤禟道:“给九阿哥请安,九阿哥吉祥。”   “嗯~果然伶俐见儿的,要是四哥不要你了,你来我府上吧。”   他也笑,笑容很美丽,我蹙眉看着他,什么要不要的,我又不是物件儿。   正要开口,他却说:“行了,快跟我来吧,你这招牌太晃眼,我是要不起了!”   他说着指指门前围着的一群人,正对着我指指点点的,抿着嘴有些窘迫,他磁性的声音又想起:“知道你不是个物件儿,不过幸好你方才没对着我也自称奴婢,不然我也要不受用了。”   说着就往门里走,转头看我还愣在那,“你继续站在那,今天我店里就没人了,都围在门口看你了,想帮我当招牌,还是进来吧。”   我赶忙跟着他进去,听到大堂里也有不少人议论着我,胤禟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儿,窃窃私语消失了,我很感激他顾及我,便低了头紧紧跟在他身后。   进门,发现里面坐着四到十四五位阿哥正在吃酒,九   13、柳暗花明释冷意 ...   阿哥正站在我的身旁,我赶忙行礼道:“给各位阿哥请安,祝各位阿哥胃口好。”   说着就要退下,不想再自称奴婢去气胤禛,可也不想在这里被气氛逼迫着自称奴婢。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响起,胤礻我正开怀的笑着,“四哥,十四弟说的对,这丫头实在有趣的紧,还头一次听到问安,祝人胃口好的,我说,四哥要是不喜欢不如把她给我吧。”   又是‘给’。   拜托,我不是物件儿好不好,没好气儿的白了一眼胤礻我,胤礻我正喝着就被我递过去的眼神唬了一下,生生的呛住了,脸憋的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这次是十三,看来他不生我的气了,我本意也不想气他,可当时那气氛,就莫名其妙的把他也捎上了,他此刻正无奈的笑着瞧着我,手里握着个小酒杯,我冲他也笑笑,胤禟过去落座。   此时冰雕开口道:“这丫头性子扭的很,难得调*教,既然十弟觉得她逗趣儿……”   说着,顿了一下看我,我惊恐的看他,难得调*教?是不想浪费功夫带着我了吗?虽然胤礻我也挺可爱的,但他不至于这样小气吧,我才稍微气了他一下嘛,他不是就这么把我卖了吧?   他看到我的眼神,忽然笑了,我却觉得有些阴森,冰雕居然笑了!我听天由命的破罐子破摔的等他宣布把我给胤礻我。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既是如此……”   “四哥!”胤祥打断了他,冲他急急使眼色,胤禛看了胤祥一眼,接着说:“既是如此,小曦子,你便唱支曲儿给众位阿哥,聊表谢意吧。”   小曦子?他居然和胤祥一样在这么多人面前叫我小曦子?他疯了?这跟太监一样的名字儿他叫的还挺顺口?我气结,脸腾的就红了,恍然仿佛听到他让我‘唱支曲儿’?   在这么多人面前,撅着嘴蹙起眉头不甘的看他,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便是放过我,不会把我给胤礻我了吧,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各位阿哥,小曦子这就献丑了。”   听我自称‘小曦子’,所有人都笑了,十,十三,十四爽朗明媚的大笑,九阿哥美丽的笑靥,八阿哥温柔的笑容,还有冰雕嘴角弧度明显的笑意,‘弧度明显’?   我诧异着,看来此刻他心情应当是非常好了,踌躇的想着自己要唱什么,看他们手中都用着青花瓷的酒盏,面前的盘子碟子也都是青花瓷的,便决定唱首《青花瓷》应应景罢了吧。   我咽咽吐沫润了润嗓子,开口唱到:“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装,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   13、柳暗花明释冷意 ...   半,………………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云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一曲唱完,看到面前六位有些呆傻的大神,我蹙眉撅嘴看着他们,姐姐我唱的再不好也没有跑调啊,干嘛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胤禛最先反应过来,端起酒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瞧着我的眼神透了一丝无奈,一丝不快,我郁闷的想,给你长脸了你还不高兴,真是难讨好!   胤禩笑着为我鼓掌:“曦云姑娘的曲子唱的真不错,这曲子和词儿可是你自己做的?”   我答:“回八爷的话,不是,是有些印象的曲子,但肯定不是……”   想来不知道此刻该怎么称呼自己为好,皱眉:“不是我做的,只是想着有些应景儿,便想起了这支曲儿来。”   胤礻我也大笑着说:“小曦子果然唱的不错!”   胤禟嘴角带着美丽的笑容,举起酒杯微微对我示意,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十三则端给我一杯茶,笑着看我喝下去,十四看我一眼皱着小眉头说:“四哥,看小曦子唱的这样好,就赏了小曦子以后不要再称呼自己奴婢了罢。”   胤禛没想到小十四会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对他说这番话,面色微微发窘,“我从来就没准过她自称奴婢!”   我轻轻的笑了,面具雕塑男也有此刻,我也值了。   胤禟起身越过我的时候冲我眨了眨眼睛,对门外的小厮吩咐了什么,又转身回来。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小厮们端了个小几进来,还有几样菜式,一碗饭食,几碟点心。   胤禟转身对胤禛说:“四哥,小曦子唱完,怕下人那也没什么吃食儿了,既然唱的好,我代四哥做主,赏她一桌饭菜,可否?”   胤禛瞅着我,面目还是露着一丝不快,却也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许。十三冲我点头让我坐下,我也觉得肚子很饿,便不客气的坐下吃了。   六位阿哥们也互相喝酒说笑着,此刻,他们之间的夺嫡斗争应当还没有那样残酷吧,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想到这里,我有些悲戚的看着眼前还算和气的六个人,心底升起一阵悲哀。   14   14、欲语君,我自千年[改排版] ...   跟八阿哥胤禩他们拜别后,我们就一路向着京城奔来。   听胤祥说,晚上也就能到了,4月天的北方没有南方那样花团锦簇,但是也到处都是新绿,阳光打着,更显得清澈明媚。   我收回视线放下帘子,十三和胤禛都在各自看书,吃过饭就看书,能消化好吗?   我心里想着,却因为从前就有午睡的习惯,每次吃完午膳赶路就会觉得奇困无比,慢慢的困意就袭上来,我眨巴眼睛,却觉得胤祥的身影忽隐忽现,光线似乎也暗下来,接着就漆黑一片。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还在晃动中,天色看起来已经晚了,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发现本来坐在对面的十三没有踪影,而自己此刻正靠在一个男性的肩膀上,男性?   我骤然清醒,十三还是个少年,肩膀怕没有这样充实吧,难道……   咬着嘴唇微微侧头,一个青墨色身影,一张英俊帅气的雕塑脸……   胤禛?   想起先前我和他在马车里的争吵   ——   “方才为什么下车去?莫不是见了熟悉的人心情难耐?”   “四爷,曦云一路坐着腿早就麻了,看您下了车想着要伺候便赶忙跟着下去听差,不想您是对我另有安排。”   “以后遇到这类事情都好好的呆在车里,不要抛头露面,掂量掂量自己。”   “不劳二位爷费心!奴婢自己担待!”   我赶忙触电般的闪到对面,虽然在九阿哥的馆子里用午膳的时候,气氛缓和了许多,但谁知道这个冷面阎王会不会突然发飙给我一刀。   我蹙眉撅嘴看着对面的胤禛,依旧冷冷清清的安静的坐着,仿佛那个姿势已经千年入定。   眼睛却正轻轻的闭着,睫毛在微微的颤抖,眉头渐渐的正锁起来,他也睡着了吗?   在细看他的姿势,一只胳膊伸向左边,是方才我坐的位置,我刚刚就觉得睡的很舒服,而我睡觉从来都是喜欢左右翻来翻去的,即使坐着睡着了,头应该也是左右摆来摆去的吧,他的胳膊……   是为我垫了脖子吗?心里猛然被触动,仿佛一潭湖水投了石子儿泛起了圈圈涟漪,在心头麻麻痒痒的。   他睡着了还锁着眉头吗?难道是做了噩梦?   我用手指轻轻的去抚他的眉心,想要抚开他紧锁的眉头,刚碰触到他,他突然睁开了眼睛,黑眸里透着尖锐的警觉。   我吓了一跳,忙收回探着的手,他睁眼看清是我,那尖锐的警觉从眼眸里褪去,复而又是清冷的目光。   我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怕他会怪罪我的无礼,可半晌他也没有反应,便偷偷抬头去瞧他,他正盯着我看,用一双清亮的眸子。   清亮   14、欲语君,我自千年[改排版] ...   ?我突然惊觉他此刻看我,已经不是那个冷冷清清千年不变的雕塑了,心底的水波又是一漾,麻麻痒痒的感觉又一次搔挠着我的心头,他的声音似乎也带了一抹柔和:“你不躲着我了?”   “呃?”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知道他是在说先前跟他争吵的事情,虽然我已经不生他莫名其妙怀疑我的气了,但是却没来由的不想认输让步。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装着依旧在生气,没好气的对他说:“十三爷呢?”   “他要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去,方才骑马进宫去了。”   “四爷不用进宫吗?”我纳闷他怎么不用进宫去复命。   “皇阿玛命我明日一早再进宫复命。”   他顿了一下,接着不依不闹的问我:“你不躲着我了?”   我郁闷,跟他岔开话题怎么这么困难,只好接着没好气儿的说:“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他开口,语气却更为柔软:“你自称‘奴婢’的时候。”   我语塞:“我……”   他却接着说:“还是这样好,你一自称‘奴婢’,我就也觉得很不受用。”   不受用?怎么八阿哥,九阿哥,还有小十四都这么说,我自称奴婢让他们都觉得很难受吗?   他顿了一下,也不看我,垂了眼眸,柔和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丝无声无息的落寞:“有时候觉得八弟那样很好……”   八弟?胤禩?他不是不喜欢胤禩吗?   我边听心里边想,“……至少他那样,没有人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心底划过一丝怅惘,原来冷面的胤禛,那个冷酷的雍正皇帝,心底也是有着这样孤寂和落寞?   想起大半个月前他第一次带我进入这个朝代的尘世,从那间我醒来的客栈里跨出门来的时候,那个穿着水墨长袍在繁世里静静的立着仰天望着天空的他,当时让我看不见了周遭的一切,只看得到那个清越,孤寂的他,原来那日,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他……   那种虚幻的感觉,竟然也是真实的。   嘴角扬起了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弧度,“四爷觉得听我唱曲儿还受用吗?”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问道这个问题,许是想到我在馆子里唱的那首《青花瓷》,他嘴角晕开一抹浅笑,“你的曲儿很应景儿。”   “那我再给四爷唱支曲儿罢。”   说着,也不管他是否同意,轻启朱唇,我用低缓的声音唱起一首《我自千年》   ——   “笑红尘,醉了梦一场   叹世间,唯有人一个   寻觅朝阳起升处   兜转,兜转   莺声笑语燕飞啼   耐得孤寂冷清月   我自放心游天去   天地唯我千年定   拂清风,自对天地间   慨万年   14、欲语君,我自千年[改排版] ...   ,我只存一瞬   独我百年魂归处   寻觅,寻觅   千回万转天地中   寻得心人白首年   放马飞蹄欢语笑   两影愿比鸳鸯仙”   唱完,车子也停止了摇摆。   “天地唯我千年定,两影愿比鸳鸯仙……”   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我抬眼去看他,看到他递过来的温柔的目光,我对他抿嘴微笑,听见高若庸的声音在帘外响起:“爷,到府门口了。”   他“嗯~”了一声,却没急着下车,坐着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半晌,说:“书房规矩多,凡事要规行矩步,犯了规矩我也不好轻易饶你。”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半天却只吐出了一句高若庸已经跟我说了无数遍的‘叮咛’,便答:“曦云知道了,高管家已经告诉曦云四爷定规严格,曦云会规行矩步,定不会坏了四爷的规矩。”   他“嗯”了一声,起身准备出去,却在挑帘的瞬间又顿了动作,声音带着婉转的温柔低低的响起:“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便利索的下了车,却留下我在车上兀自发呆。   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让他不要觉得孤单,我也是这百年里孤独的灵魂吗?他能明白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我自千年》的歌词是某心自己写的   因为得了读者朋友的建议 我改掉了原来放在这里的千里之外   现拙了~大家见笑   15   15、血气之瘿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这个血气之瘿的产生是有原因的,小小的剧透一下,为什么跟四四有关的强烈感情的时候才会痛呢?   正想着,听见秦顺儿唤我:“曦云姑娘,四爷吩咐奴才带您去书房安置了。”   赶忙应了下车来,也没看见春竹,便问秦顺儿:“顺儿,小竹儿呢?她不和我一起吗?”   秦顺儿接过我手里的包袱,里面是胤禛和胤祥给我的书。   “四爷只吩咐单独安置您,想是因为您现在是府里的大丫头了,高管家领着小竹儿和其他人随着四爷从前门儿去了,福晋和侧福晋在前门儿迎候爷回府,高总管就领了其他人在爷和福晋们见完面儿后见过福晋,并由福晋分了去处和教导嬷嬷了。”   我听着秦顺儿说,潜意识的“哦”的在他说完话应了一声,脑子里却盘旋不去那‘福晋和侧福晋’,‘福晋们’这两句,心底那熟悉的揪痛的感觉却又一次骤然出现,而且很痛很痛。   我摁着胸口,顺着灯火通明的方向望去,看到胤禛那个孤寂清冷的墨色背影被一群人围着,还有两个盛装打扮的女人,一个穿着正红色的旗装,一个穿着桃红色的旗装。   恍然间仿若看到了两人满脸明媚的笑靥,轻启的朱唇娇声说着:“爷,您回来了~”嘴角噙起一抹兀然产生的苦涩弧度,在秦顺儿“姑娘!姑娘!”的惊呼声中,渐渐迷失了眼前的光亮……   渐渐的恢复了意识,一个人似是焦急的在近旁来回踱步,忽然‘咣当’一声似乎是门被猛烈推开了,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严厉和焦虑:“怎么回事?快去请段世臣来!”   是胤禛吗?头晕沉沉的,潜意识的想,胸口还传来阵阵隐痛。下意识的用手去摁胸口,却在手刚挪动的瞬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云儿?醒了?”   我却无力说话,动了下被握住的手指,示意握着我手的人,我已经醒过来了,那清冷的声音方才是唤我“云儿”吗?   晕沉沉的想着,却渐渐能睁开眼睛了,缓慢的睁开了眼睛,是胤禛略显苍白和慌乱的面颊,“胸口还痛吗?”   清冷的声音也似乎带了点慌乱,我轻轻摇摇头,对他微微的笑了一下,却看胤禛咬住了嘴唇,转头对身后的人怒吼,“叫你去找段世臣来,你还愣着作甚!爷的话也不听了?!”   “奴才这就去!”是高若庸的声音。   我想抬手去安抚他,却被他牢牢的抓住,“不要动,听话。嘴唇苍白成这样,一定要请大夫来把把脉才可。”没有力气,就只能对他微笑。   “爷,参汤来了。奴才服侍曦姑娘趁热喝了吧。”   是秦顺儿的声音,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端过参汤自己先喝了一口,下咽的时候皱了皱眉,接着坐到我头边来,胳膊揽过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把我扶起来靠在他身上。   “热度   15、血气之瘿 ...   刚好,过会子喝就没效果了,先喝了吧,就是有点苦,忍忍就过去了。”原来他先喝一口是在为我试温度,他果然是个细心的人。   想着又笑起来,他用汤匙一点一点的喂我喝下,喝完把汤碗交给一旁立着的秦顺儿,在扶我躺下,笑着问我:“药苦吗?要不要含点东西甜甜嘴儿?”   我笑着摇头,想要跟他说“不苦”,却只能发出低低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不苦”。他   笑着看我,黑眸里都是清辉,我也笑着看他,心想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你再睡一下。”他说,我笑着点头。   重新闭起眼睛,直至闭眼前的最后一刻,还能看到他眼里笑意盈盈的清辉,等我闭起眼睛,感觉他起身,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离开房间,接着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   冰寒清冷的声音一定是胤禛的。   “奴才请姑娘下车来后,只跟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便晕过去了。”   有些微微发颤的声音,是秦顺儿的。   “你说什么了?”胤禛接着问。   “姑娘问奴才春竹在哪,奴才……奴才就说爷只吩咐单独安置姑娘,想是因为姑娘现在是府里的大丫头了,高管家领着小竹儿和其他人随着四爷从前门儿去了,福晋和侧福晋在前门儿迎候爷回府,高管家就领了其他人在爷和福晋们见完面儿后见过福晋,并由福晋分了去处和调教嬷嬷了。”秦顺儿答。   “就这些?”冰冷的胤禛。   “奴才肯定就这些,说完,姑娘往前门儿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就晕过去了。”胤禛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的声音,我心底又有了没来由的宁静。   “爷~您身体不舒服吗?妾身来看看您!”一个柔媚的女声。   胤禛冰寒的声音响起:“谁让你来这儿的?你不知道爷府上的规矩吗?”   柔媚的女声接着说:“方才妾身看高管家匆匆忙忙的,问了去处,是去请段太医了,妾身担心爷的身体,一时忘了规矩,就赶忙来看了,爷~您没事儿吗?怎么不进屋子里去,还关着门?在外头容易着风寒。”   胤禛冷冷的哼了一声:“来探爷的病怕是个幌子吧,爷府里的规矩对谁都不可废,私闯书房就是触了第一条大规矩,秦顺儿,送侧福晋李氏回她的沁芳院,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的吩咐下去,没爷的允许,沁芳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许私自出院儿!”   原来是李氏啊,雍正的齐妃李氏,貌美如花的李氏,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倒是很想去看看历史上传说这个很美的女人到底有多美。   接着就听到高若庸的声音:“爷,奴才把段太医请来了。”   和一个陌生的男   15、血气之瘿 ...   声:“微臣给雍贝勒请安,雍贝勒吉祥。”   胤禛低低的“嗯”了一声,严厉的声音又响起:“李氏,你难道要爷亲自请你走吗?”   接着听李氏委屈的说:“妾身知错,妾身告退。”然后是花盆顶儿咯嗒咯嗒远去的声音。   等花盆底儿的声音彻底消失,才有了推门进来的声音,是胤禛:“段太医,还望您尽力诊断。”   陌生的段太医的声音:“四爷哪的话,跟微臣不必见外,想必是个重要的人物吧,不然四爷也不至于这个时辰寻了段某来。”   胤禛说:“这个放心,今儿个晚上,来的人,不是段太医,高若庸,听到了?”   “奴才省得”高若庸的声音,段太医接着说:“微臣必会尽力,四爷放心。”   接着有脚步声似是绕过床前放置的屏风,段世臣的声音透着惊诧:“是个女子?微臣这样诊治无碍吗?”   胤禛清冷的声音:“无妨,她先前伤了胸口,怕是不好诊治,这样诊治起来确切些。”   段太医就坐下来为我把脉,半晌,眉头轻轻的皱起, 本来如常的面色却微微变得紧张起来,按着我腕子把脉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似是有话想问,我看着他如坐针毡的表情,好笑的望着他,就等他问话,可是他哆嗦了半天嘴唇最终于出声问我:“敢问姑娘会否感觉胸闷气短?”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对他点点头。   段太医收回替我把脉的手的时候,一直在用一种揉和了惊诧,疑惑的异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大约是发现了段太医的异常,胤禛的声音响起:“段太医,是何病症?”   那段世臣蹙眉思考了半天,道:“微臣仍无法确诊,只是答应四爷必会尽力,现在只能告知四爷段某的猜测。”   胤禛马上说:“讲!”   段世臣接着说:“这位姑娘,依脉象单纯看来,是有心血淤积的现象,但是,主脉象之后,仍有一脉虚悬若丝,时有时无,随着心脏律动而动,奴才早年拜崔默庵[注1]门下学医,听先师讲过一种瘿症,多长于脖颈之处,也有极少罕见的瘿症长于身体内部……”   段世臣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胤禛打断:“瘿症?从前怎没听过,具体是怎样的症状?”   段世臣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四爷,据微臣所知,瘿症也分为石瘿,肉瘿,筋瘿,血瘿,气瘿等,血瘿若长于身体内部,则脉象是为虚悬若丝,时有时无,随着心脏律动而动,而姑娘如今又觉得胸闷气短,微臣想,这当是……”“当是什么?”胤禛的眸子一直紧紧的盯着满头虚汗的段世臣,“是血气合于一瘿之症。”   “血气之瘿?   15、血气之瘿 ...   ”胤禛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看了我一眼,紧紧的抿着嘴唇,接着问:“可有救治良方?”   段世臣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答:“请四爷恕微臣医术不精,血瘿长于体内本已是极为罕见的病症,先师在世时也没能觅得良方根治,如今是血气之瘿,以微臣之力断然无法根治,只能以药石之法,压制姑娘体内的血气之瘿,倘若姑娘能切记切莫忧思过甚,宽心得宜,只要瘿症不再大肆发作,便无大碍。”   胤禛听到他说‘切莫忧思过甚’这几字时,蹙着眉头一直看着我,仿佛想要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得对他笑笑,他的眉头却蹙的更紧了。   “如此,便有劳段太医开方,秦顺儿,跟着段太医取药熬了送来,高若庸,送段太医回府。”   高若庸和秦顺儿应了,随着段世臣出去了。   注1:崔默庵是清朝康熙年间的神医,到底有多神,杏林的朋友们可能清楚,不过历史太过久远,野史也难得考量。   另外,某心在这里把瘿症略有夸张,但是也没夸张到太过失真,本来嘛,穿越小说,一切皆有可能~呵呵~~   16   16、我欲与君相知 ...   一直躺着,胸口的揪痛慢慢的褪去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想是参汤发挥了些作用吧,我正想起身去倒点水喝,脚刚碰到地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却看到胤禛将段世臣送至房门刚折回来,站在屏风旁边皱着眉头看我。   “没听到医嘱吗?作甚又起来!”我听到‘作甚’两个字总是没来由的觉得好笑,正咧着嘴就想笑,却看到胤禛似是有些发怒的表情,便只好忍住了笑意。   “我渴了,想喝点水。”   胤禛听到,便转身绕过屏风,去屏风那边倒了杯水递给我,我想接过来喝了,他却不肯松手,依旧蹙着眉头盯着我,我只好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便轻轻的笑了,“我没事儿……”   “躺下!”我们两个同时出声,还挺有默契的,想着我又笑了。   他依旧蹙眉,“爷的府里不养闲人,赶紧养好伤给爷办差!”   说完,把手里的杯子放在窗边的条桌上,转身就出去了。   我苦笑……看着胤禛的背影想,他果然是个小气的人……   揪痛的感觉已经全然不见,四肢也觉得有力多了,听见有人敲敲门,便道:“请进吧。”   坐在床边透过屏风看过去,是秦顺儿进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碗药和一盘儿精致的果子,“曦云姑娘,爷吩咐奴才给您端药过来了,嘱咐您趁热喝了,不用逞强,觉得药苦就把这些果子用了甜甜嘴儿。”   他还真的和喝完药一定要吃点东西甜嘴儿这个观念犟上了,无奈的笑,端过碗一口气喝下药,取了个果子吃下去,好让秦顺儿转告那个雕塑,安心了事。   秦顺儿接过碗,又说:“曦云姑娘,书房是府里的重地,再没旁的丫头伺候,姑娘若有事儿,便吩咐了奴才去办吧,这也是爷的意思,今儿个晚上,姑娘就在这里歇了吧,若没有旁的事儿,奴才先告退了。”我笑着对他点头,他也对我笑笑,便转身处去了。   我绕过屏风,发现原来这就是一间书房,宽敞的屋子里三面都是连到屋顶的巨大书架。   架子上的格子都有藏蓝色的织锦盖着,我凑过去仔细看看,每个织锦的右下脚,都贴了小纸条上面注明了这个格子里放着的书籍,拿出几本瞧了瞧又放回去。   发现胤禛有很多佛学典籍,也有很多史书,还有不少的曲谱和诗词书籍,原来他还是一个文人雅士呢。   想着又走到桌边儿,看到上面放了一个册子,却没注书名,翻开来看,满目是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的行草书,想到从前在故宫看到胤禛亲笔批复的折子,字体就流露着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的韵味,想是因为他好好的临摹过董其昌[注1]的字体吧。   再细看内   16、我欲与君相知 ...   容,整本书都是未署名的诗,细细的看了第一页的诗,是首题目为《雨窗》的诗:“茅檐飞细雨,爽气乍侵人。移塌临窗坐,诗怀自觉新。”是谁的诗呢?   再看第二页的诗:《宫中直宿作》“宝殿烛辉煌,承恩宿未央。御炉香不烬,宫漏滴初长。阶砌移花影,罘罳透月光。太平无一事,常愿奉君王。”[注2]   看来应该是胤禛自己作的诗,第二首,该是他什么时候住在宫里的时候作的吧,‘常愿奉君王’还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呢,只是他现在也应当想不到,他便是日后那位后继之君。   合上书,抬头看到窗外皎好的月光,便走出门去,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下,用手支着头瞧着那月亮,心想现在真的是‘头顶皓明月,天涯不共时’了。   和300年后的爸妈,怎么着也看不到同一个月亮,头顶同一片蓝天了。想着觉得心里有点难过,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轻轻的唱起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完,却不经意的,泪水划过了脸颊,难道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嘴角噙过一抹苦涩的笑意,突然惊觉身旁有个人影,忙去擦泪水,抬头看,胤禛的黑眸正泛着幽幽的光芒盯着我,忙乱中扯出一个笑容:“四爷还没睡吗?”   他清冷的声音:“爷只是出来看看,谁扰了爷读书的雅兴。”   老是雕塑脸,我撇撇嘴,道:“曦云不知四爷还在这里,不想却扰了四爷的雅兴,是曦云的错。”   胤禛没搭理我,顾自也坐下,垂眼看着前边儿不大的人工湖,半晌,说:“你想家?”   我诧异,他真的一下便能看透我的心事,说:“四爷怎会这样问?”   他说:“先前在江宁曹府的时候,那句复写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记起了从前,让你想家?”   是从没忘过从前!可是我能告诉你,我来自300年前吗?便只好摇摇头说:“曦云不记得,只是心里所想,便有所体现罢了。”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柔软:“所以,这便是你忧思过甚的原因?”   啊?这也能联想到忧思过甚?但是怕这个多疑的雕塑又怀疑我是奸细,只好点点头道:“每次想到这儿,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   他没有接话,我抿抿嘴,想了想,接着说:“四爷,曦云知道自己身份不明,但是曦云绝对不是有意为此,也绝不会对四爷不忠,所以……”   咬了下嘴唇,还是决定说完,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坚定:“所   16、我欲与君相知 ...   以,请四爷不要赶曦云走!”   “爷说过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爷的府里,也只有进没有出,莫要忘了爷说过的话。”   听闻,我抬头去看他,却撞进了一个温柔的笑靥里。   胤禛他,正在月的清辉下,温柔如水的笑着。我觉得有些恍惚,却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清冷完美的雕塑脸,我却笑了,眼底也蕴满笑意。   他那转瞬即逝的笑靥,却成了我的心障,被羁绊住,离不开,无法离开,也不想离开。   他的那些清冷,真的是他孤寂的面具吗?他的孤寂,怎会让我这样心生羁绊?   我久久的注视着他,心底那抹宁静在升腾。我想要……想要更加……更加了解他,懂得他。   他忽地又开口:“身子受用些了?”我点点头,他又说:“刚刚受用些也要好好将养着,别旁的又给爷生岔子添乱。赶紧回屋子里去!”   我咬着嘴唇,笑着看他,难道冷言冷语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吗?   那他的那些福晋们可是遭罪了,‘福晋们’,想到这个词,突然想起李氏那娇媚柔软的声音,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福了福身,朝房间走去。   17   17、翩跹相知原早至 ...   翌日一早,胤禛就入宫去复命早朝,等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斜斜的透过窗子打在天青色的纱帐上,纱帐泛着幽幽的光辉。   起身披了袍子,准备出去打点水洗洗脸,刚拉开房门,便看见高若庸领着秦顺儿在门后候着,我吃了一惊,秦顺儿在这儿见怪不怪了,怎么高若庸也在这儿?   看着高若庸的一脸菜色,我赶紧福了福身,却惊觉自己只穿着中衣披了袍子,看到高若庸菜色的脸有些发红的尴尬神情,赶忙退回房里关上门。   只听高若庸在外面清了下嗓子说:“曦云姑娘,爷吩咐奴才在这儿候着姑娘醒来,伺候姑娘起身,奴才着秦顺儿给姑娘送来了早膳,姑娘换过衣服,洗漱完毕,便用了早膳罢,用完早膳,奴才带您去给您安置的房间。”   我赶紧应了,换了衣服,用血红珠子的发簪随意绾了头发,拉开房门重新给高若庸福了福身以表歉意,“奴才寿薄,受不起姑娘的礼。”高若庸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和善。   我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却听他接着说:“李栓儿,把水端过来。秦顺儿,伺候姑娘洗漱完用膳食儿吧,姑娘,奴才待您用过早膳再带您去看房间,奴才还有着爷吩咐的旁的事儿,先告退了。”   说着迅速离开了,我诧异他那么不想和我呆在一个地方吗?似乎看我一眼都是多余的,那么讨厌我的存在,难道是觉得我是吃白食儿的?郁闷!   “曦云姑娘,高管家就是这样犟儿的脾气,您别在意,奴才伺候您洗漱吧,一会儿早膳该凉了。”   秦顺儿对我说,嘴角带着笑容,我撇撇嘴也对他笑了笑,点头应了。说:“顺儿,你别老在我跟前奴才,奴才的叫自个儿了,我听了也要不受用了!”   秦顺儿边从李栓儿手里接过盆子端进屋子,边笑着对我说:“姑娘,奴才谢您惦念着,可奴才就这样的命,奴才习惯了,姑娘慢慢也就习惯了,不过倒像是姑娘这样仙人儿般的人儿,要是自称奴婢,那爷们定会不受用的。”   我诧异的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许是看到了我脸上大大的问号,秦顺儿把脸盆儿放在盆架子上,接着说:“那日在保定,姑娘不是自称‘奴婢’把各位爷都惹恼了吗?”见我有些尴尬的抿嘴,秦顺儿笑着接着说:“依奴才看,姑娘和奴才跟着爷日常见着的格格,福晋,娘娘们都不一样,仿若姑娘不是这世上的人,有种飘然欲仙的气质,所以,姑娘自称‘奴婢’,总给奴才一种感觉,就是仙子都成了‘奴婢’,那咱们这些凡人都不知道该往往哪条地缝儿里钻去了。”   我听着秦顺儿逗趣儿的说词,噗嗤一下笑了,“顺儿,敢情你绕了半天弯子,   17、翩跹相知原早至 ...   就是要打趣我,叫我早日乘风归去呢?”   秦顺儿也笑着:“奴才没那个意思,姑娘快洗漱,好用早膳。”   “顺儿哥哥怎么不是那个意思,编派这个仙女儿似的姐姐?”一旁立着端着食盒的李栓儿突然开口道。   满脸的机灵劲儿,秦顺儿就要去拧他的耳朵,他呲牙咧嘴的受着,也不动,嘴里却说:“栓儿说的对着呢!”   “哈哈哈……”我乐得笑出了声,许是没见过我这么大笑没点矜持的女子,俩人都怔住了。   我见状,赶忙收住了笑声,转身去洗脸,满脸的水珠睁不开眼睛,秦顺儿递过帕子来给我,我接过擦了脸,却不见了李栓儿,问:“栓儿呢?”   “他去高管家那里接着学规矩了,书房侍候的人不多,本就是奴才和高管家侍候着,今儿个姑娘病了,高管家看着他机灵,临时调过来帮个忙。”   我“哦~”了一声,看桌上秦顺儿正在布膳,都是我爱吃的口味儿,“四爷府上的饭食儿都这样好吗?这些日子总是吃到我爱吃的。”   我问秦顺儿,秦顺儿笑着应我:“曦云姑娘不知道,这些饭食儿也都是四爷爱吃的口味儿,在江宁曹家的时候,第一次送给您的饭食儿是按着四爷的吩咐,各种口味儿的都上了些,后来不知怎的,四爷吩咐今后他的饭食儿多做一份儿给姑娘用,想是姑娘差事儿当的好,咱们爷受用吧!”   兀然想起在曹寅家的第一个晚上,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满桌的美食,还有胤禛进屋时瞧着放膳食的桌子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嘴角勾起了笑意,他是顾及我的。从睁眼看到他的时候,他便是顾及我的,不管那顾及是怀疑,是猜测,还是掩藏在清冷之后的关心,原来,他是顾及我的。   许是看我傻愣愣的呆笑,“姑娘,快些用膳吧,一会儿凉了。”秦顺儿提醒我,我忙应了,埋头吃饭。   18   18、对镜成妆现惊鸿 ...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看到高无庸无声无息的立在门口,也不看我,只垂眼看着他面前的地板,依旧满脸菜色,我唬了一跳,他怎么总是跟鬼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他看我吃完,便吩咐秦顺儿收了碗碟,对我说:“姑娘请跟奴才来。”   我看他那不怎么友善的脸,只好不吭声的点点头应了跟在他后面走,他似乎看我挺安生的,就絮絮叨叨的开始说:“姑娘平时没事儿就呆在圆明居,不要乱走,爷的府里规矩多,逾越了对姑娘没好处。”   我点头应着,他接着说:“圆明居就是咱四爷书房的院子,也是府里的重地,姑娘是第一个在这院儿里服侍的丫头,姑娘要明白咱四爷的苦心,好好当差。”   我也应了,心里却在想到底是胤禛先自称‘圆明居士’才有了这圆明居,还是先有了圆明居才有了在里面久驻的胤禛自称为‘圆明居士’?自个儿琢磨着,觉得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还挺有趣儿的。   正顾自笑着,却没留神儿差点撞在突然停下来的高若庸身上,看他正一脸菜色加有些愤怒的神色,他刚刚跟我说话了?还是吩咐我什么差事儿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对他扯了个笑容。   他也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姑娘,奴才刚刚是说,圆明居是在府里的西厢,府里的女眷们都在府里的北厢和前院儿住,爷吩咐您平时不要往前头去,即使走动,也在后府和西厢走动,且毋庸听旁人的吩咐,只听着爷的吩咐当差,姑娘这次听清楚了?”   “曦云知道了,多谢总管提点。”我赶忙应道。   他接着领我走,原来这圆明居的院子还挺大的,有人工湖,有假山,有回廊,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了,看来胤禛还挺会享受的,正走着,高若庸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姑娘,这是爷吩咐给您使的屋子,奴才已经着秦顺儿和李栓儿打扫妥当了,姑娘不多的物件儿也在里头安置了,还有新给姑娘添置的,姑娘看合适不合适,回了奴才一声,不妥当的奴才再着人收拾。”   我点点头,进门儿去大致看了看,便说:“劳总管费心了,曦云觉得十分受用呢。”   说完对他感激的笑笑,却看他点点头,说:“既是如此,姑娘先歇息着,等爷回来,奴才便吩咐秦顺儿来通知姑娘去听差。”   我点点头说:“好~”,高若庸就退出去,临了还带上了房门。   我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衣柜里又新添置了几身衣服,都是颜色清淡,花样简单的款式。   觉得很漂亮,就穿了身儿月白的裙子,头发仍旧用那渗血的红珠子簪子轻轻的挽起一部分。   却发现妆   18、对镜成妆现惊鸿 ...   台上还放了几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看,是各色的胭脂水粉,和一只炭笔,还有一个名为‘骡子黛’的盒子装着黑色小墨块。   跟现代的化妆品里头的膏类的化妆品比较像,比如什么眼影膏,或者管状胭脂什么的,觉得还挺有趣儿的,反正无聊的紧,就试着用了些。   嗯?这深褐色膏脂状的是什么?看看盒子上写的字,赫然是‘唇脂’,深褐色的唇脂?   突然想起曾经看过书上说唐朝的时候妇女们都爱画‘啼妆’,‘泪妆’,就是把妆化得像哭泣一样,记得上面记载着白居易曾经的描述:“乌膏注唇唇似泥,妆成尽似含悲啼”   应该就是用这个东西画出来的吧,不过我才不想把这颜色涂在嘴上,用来当阴影什么的估计还成,我找了块干净的小帕子,轻轻的点了点儿那褐色的唇脂,放在手心揉匀了,用指腹点了点,顺着鼻梁两侧轻轻的按上去,嗯……   没想到看起来还挺自然的,鼻梁看起来挺多了,接着就把剩下的用两只手掌合起来揉匀了按在脸颊两侧,脸看起来……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像是变小了点儿,还不错,我满意的笑了下,把指腹上还沾着的唇脂轻轻的扫在眼皮上,当眼影使了,骡子黛应该是画眉用的吧?   怎么硬邦邦的,这要怎么用,该不是直接画在眉毛上吧,跟石头一样硬,这么用还不破相了,突然看到妆台边儿还放了只细细的新新的毛笔,想起来之前看胤禛磨墨是把一小块固体墨放在砚台里加了水磨的,这个是不是也这么用?   我寻思着倒了点水,用毛笔尖蘸了蘸,接着用湿润的毛笔尖去蘸那块骡子黛,嗯……   果然上色了,我还是挺聪明的嘛,用毛笔在眉上轻轻的扫了,再用炭笔细的一头浅浅的画了条眼线,上次都洗掉了,看来炭笔还是可以当眼线笔用的嘛……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嗯……   佳人一枚,虽然不能自夸倾国倾城,但凭着我这千百年独一回的灵魂,自夸个绝世而独立应该还能过得去,不用一顾倾人国,二顾倾人城,只要能一顾倾胤禛,二顾还倾胤禛,就万幸了。   嗯?好像还缺点什么?嘴巴颜色苍白了点,用指腹沾了点浅红色名为‘洛儿殷’的唇脂,轻轻的按在嘴唇儿上,再抿了抿,还不错。我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   19   19、惊鸿影入谁人眼 ...   在房里转来转去还是觉得很无聊,便出屋子去转转,远远的看见人工湖对面儿的水榭里,有些女子在排舞。   想起自己也是专业学舞蹈的,可自从穿越到这儿,再没有练过功,有点儿惭愧,便做了做简单的热身运动,远远的瞅着那些女子起舞的姿势,模仿着也跳起来。   我也算是个爱好很多的人,练书法,学习设计,但是更喜欢的,就是跳舞,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被一个舞团的团长看着身板儿还不错,胳膊长腿长的,便点了我去帮场子,演一个舞剧女主角的小时候。   自从那次,我便爱上了跳舞,因为,跳舞可以让我忘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起舞的时候,那个世界只有我自己。   闭起眼睛舞动着,享受着我不用担心年代,不用担心别人的想法,不用费劲儿去猜测别人的话中话,现在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   那种忘记周遭,酣畅淋漓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甚至在停下动作的时候,我还闭着眼睛,轻微的仰起头,带着笑意去感受着那淋漓尽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胤祯和胤祥两个人张着嘴傻愣在离我不远的水亭里,他们怎么在?胤禛呢?   我去寻找那个冷冰冰牌雕塑,却发现他和胤禩两个人穿着朝服,立在通往水亭的廊桥里,也朝我看着,一个目光清冷冰寒,一个目光柔和温暖。   我突然觉得背后像是没来由的吹了阴风似的冰寒,一阵战栗,耳边飘过高若庸说过的‘爷吩咐您平时不要往前头去,即使走动,也在后府和西厢走动’。   这里……应该不算是前府吧……我没有出圆明居的院门儿呀,胤禛不会因为我不听话就罚我吧,想着就不自然的想发抖,赶忙抬腿想朝胤禛的书房跑去,去准备着听差,拜托……   你们各位爷就假装没有看见我吧!   我祈祷着,刚跑了一步就听见一声暴喝:“站住!”   我皱着眉头,死小子臭十四,装没看见我会死啊,别人都不吭声,你干嘛出声!想装没听见,正要接着赶紧闪,又一声暴喝:“还跑!”   我无奈了,天啊,拜托不要让我死的这样惨。   讪讪的停住动作,讪讪的回头,讪讪的笑着,发现胤祯和胤祥已经在离我就几步远的地方,还仍然朝着我大步走来,胤禛和胤禩跟在后面,也快要过来,只好讪讪的行个礼:“曦云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我弯着腰福着身,却老半天的没人对我说‘起吧’,只好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   “小曦子还学过跳舞?”胤祯戏谑热闹的声音。   “回十四爷的话,曦云不记得了,只是看着水榭那边儿跳舞的姑娘,觉得很好看   19、惊鸿影入谁人眼 ...   ,照虎画猫罢了。”   臭胤祥,臭十三,就站在我边儿上也不救场,就让我这么一直行礼,也不让我起身,抬头瞟了眼胤祥,一直跟十四一样热闹明媚的他,此刻正红着脸,没看我。   难道我妆画的很难看?不是吧,对着镜子看起来很好啊,难道是现代和古代的审美不一样?我觉得好看他们觉得很丑?唉……   “照虎画猫?爷看你是照猫画虎才对!”   胤祯眯着眼睛凑近我,“说!你什么底细?混进贝勒府有什么阴谋?!”   阴谋?!拜托……我一个可怜兮兮的弱小女子能搞什么阴谋,没好气的想,蹙紧了眉头。   “十四弟,在四哥府上不可造次!曦云姑娘,起来说话吧。”   是胤禩温润好听的声音,救星啊,我感激的直起身,对他笑笑以示感谢,胤禩的笑脸却怔了一下,随后笑意更加深刻,莫非……真的是我化妆很难看?   胤禛铁着脸一直不说话的看我,“回各位爷的话,曦云是误打误撞被四爷救了,并没有阴谋。”我说着,可怜兮兮的朝胤禛看去,想要求救,拜托,一定要记得昨晚咱俩说过的   ——   “四爷,曦云知道自己身份不明,但是曦云绝对不是有意为此,也绝不会对四爷不忠,所以……请四爷不要赶曦云走!”   “爷说过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爷的府里,也只有进没有出,莫要忘了爷说过的话。”   胤禛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记起了昨晚我们说过的那些话,神色缓和了许多,说:“知道了,去书房备茶吧。”   “是~”我答。   抬眼看去,探究的盯着我的十四,仍然脸红但终于看我的怪异的十三,温和着对我笑着的老八,还有千年不变的冷冰冰牌雕塑胤禛,行礼退下。   走到他们看不见我的地方,赶紧奔到湖边去瞅瞅自己的脸,正常啊,妆也没有花掉,作甚一个个都诡异的看我!   ‘作甚’?原来我也会用这个词儿了,看来果然环境会同化人,正准备起身赶紧去书房备茶,省的一会儿又被冷面阎王训斥。   却听到胤祯的声音:“四哥这次可是得了不得了的人了,不仅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还有一身出尘的舞姿,四哥,你若是不待见曦云,不如把他给了弟弟吧。”   他也有叫我曦云的时候?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捂住嘴,怕被他们听到。   “老十四,你说什么呢,八哥刚刚儿说了不许在四哥府上造次,你怎的还提这事儿?”是胤祥,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不准备开口了呢,到底还是说话了!我没好气儿的想。   “不就是一个丫头,四哥要是想给,早就给了,还用我   19、惊鸿影入谁人眼 ...   三天两头儿的说?莫不是四哥喜欢这个丫头,不肯放手?”   十四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酸溜溜儿的,敢情我就是他小孩子得不到手的玩具,非得要,不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三天两头儿的说?   怪不得胤禛对我没好脸色,原来都是这臭小子害的,让胤禛以为我进他的府是为了勾引阿哥们么,真的是……   “十四弟!怎的这么无礼,莫忘了今儿个咱们到四哥府上来是做什么的!”胤禩的声音怎么听起来也有一点点恼怒的意味。   “不就是二哥下个月要过千岁节了,皇阿玛让咱们好好商量着办么,我看那水榭上的舞女都不若曦云跳得好,不如让曦云去跳好了。”   “不行!”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胤禛,胤禩,胤祥异口同声,“我看这事儿还得详细计较,咱们还是去书房再说吧。”是胤禛冷清的声音。   书房?呀!我还没去备茶呢,各位爷快点儿走吧,我好找条小路赶紧去备茶,“弟弟肚子痛,先告退一会儿了。”胤祯生硬的声音,敢情这小子还生气了?活该,我得意的想,谁叫你卖我卖的那么爽快。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吁了一口长长的气,站起来,却看到十四正一脸戏谑的盯着我看。   “小十四……爷?你怎么在这儿?”我被吓了一跳。   “以为爷们都走了就不用躲了?别以为爷没发现你,怎么,还称呼爷小十四爷?”   胤祯凑过来,果然是小将军王啊,第六感敏锐,我汗颜的想,觉得自已已经躲得很好了,还是被发现了。   我索性也不装了,说:“太子千岁的千岁节,十四爷那么想让曦云抛头露面吗?”   胤祯戏谑的眸子却暗了下来,“不是,是四哥太在意你,我不高兴,二哥那样儿的,见到你只怕也丢了魂儿了,我浑说的。”   什么?胤禛在意我?他哪天不用那千年冰雕脸冻死我我就万幸了,“十四爷误会了,四爷并非在意曦云,是因为书房没有旁的丫头侍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祯打断了,“四哥的书房从来没有女人能进来过,侍候?侍候就是一个借口!四哥把你圈在书房里,既不让府里旁的人逮着机会欺负你,也不给你机会见书房以外的人!”   府里旁的人?福晋们吗?这么说,胤禛是在保护我?我纳闷的想,虽然我很想多了解他,虽然我承认我有点喜欢他,可是他不是从来都对我没有过好眼色吗?人倒是还蛮细心的。   “十四爷还不是误会了?四爷没圈着曦云,今儿个,曦云不就见到了几位爷,几位爷可不是这书房里的人啊。”   胤祯‘哼’了一声,道:“今儿个要不是皇阿玛给四哥八   19、惊鸿影入谁人眼 ...   哥派差事儿,我非求着也协同办差,你以为四哥会给我机会进府吗?就是进府,他明明知道,我和八哥知道你在书房当差,一进府门就吩咐高若庸着书房闲杂人等回避,四哥的书房何时出现过闲杂人等,本就只有高若庸和秦顺儿在当差,难道指的还不是你,不叫我们有机会见到你?偏偏儿老天开眼,他自个儿带着我们绕远路走,想拖延时间,却没想到你会在圆明居东边儿的湖边儿跳舞,还让我们几个见着了。我看他若是有的选择,你那倾国倾城的舞姿,怕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我听着胤祯说话,心里扑腾扑腾的跳着,胤禛,喜欢我?不想让别人见到我?胤祯为什么又想要见我?   下意识的去咬嘴唇,大约胤祯发现我面色不好,赶紧说:“听说你有血气之瘿?我打听过这病不好治,你现在是胸口难受了吗?”   我摇摇头,他接着说:“行了,站了老半天,你快去书房那边儿吧,我帮你拖着时间,你泡好了茶赶紧过来。”看我点点头,他抬脚往书房跑去。   20   20、润心细无声 ...   等我去到书房的茶水间备茶的时候,秦顺儿已经泡好了茶等着我了,“曦云姑娘,您可回来了,四爷和八爷,十三爷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刚刚就叫吃茶呢,十四爷方才也到了,奴才没寻着您,先把茶泡着了,就等您来端呢。”   我感激的看着他,“顺儿,太谢谢你了,你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秦顺儿笑着看我:“姑娘快别这么说,奴才乐意这么做,高总管已经在书房侍候着了,姑娘快去吧。”   我应着,端起托盘朝书房走去,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胤祯说:“我帕子不知道掉哪儿了,方才让曦云去寻了,高若庸,你去给爷端茶来。”   高若庸应着就匆匆出门来,却没想到我刚刚儿走到门口,一下撞到了我,滚烫的茶水一下泼在我身上,“嘶~”   我呲牙咧嘴的,水还挺烫。高若庸却在那边儿“哎呦~”了一声,接着就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四爷书房门口偷听!”   却看到我湿淋淋的样子,还有旁边儿掉落的茶碗,惊诧的说道:“姑娘不是帮十四爷去寻帕子了吗?”   一声犹豫却爽朗的声音响起:“曦云……烫着了?”   是胤祥,我想冲他笑笑,于是扯了扯嘴角,接着胤祯的声音响起:“曦云?你怎的这么快?烫着没?”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茶怎么这么快就泡好了,却没办法搭理他,他说着就要来拉我,我却被一个冰冷的手拖起来。   胤禛抓着我的手,却冷冷的看着胤祯,胤祯见状马上接着说:“爷的帕子寻着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正要摇摇头,却感觉握着我手腕儿的劲道渐渐加大了。“嘶~”我吸了一口冷气,握着我手腕儿的劲道马上轻了不少。   胤禛收回看着胤祯的视线,蹙眉看着我手腕上的红肿一片,“高若庸,取冷凝膏来。”高若庸应了,赶忙起身下去了。   胤禛蹙着眉头看我,我的头发也湿哒哒的垂在眼前,透过头发看到胤禛正慢慢抬手向我伸过来,他不是要打我吧?   我惊恐的想,却看他顿住了手,紧紧的抿起嘴角,神色有些凝重,有些不自然,他怎么了?   “爷,药取来了。”高若庸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嗯~”胤禛接过来,放开我的手,把药膏丢给我,说:“书房里没丫头,自个儿去抹了,今儿个不用当差了。”   说完就起身进书房去,也不看我,我看着他绛紫色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   转眼看到胤禩,整个过程他一直温和的笑着,看到我看他,递给我一个安抚加鼓励的笑容,我点点头,也冲着他笑了。   十四本想扶我起来,却被胤禩拉住,不动声色   20、润心细无声 ...   的轻微摇了摇头,胤祯看看我,咬紧了嘴唇,转身进去了,看着被他咬的发白的嘴唇,也不知道他疼不疼,我想着。   拿起药膏起身,正要收拾打碎的茶杯,秦顺儿赶忙过来了,低声说:“姑娘快去上药吧,仔细一会儿手上要起水泡子了。”   我冲他笑笑点头,顺着廊子朝我房间的方向去了,却并不想进房间,挨着廊子边儿的扶手坐了,开始上药。   右手给左手上药还容易些,左手本就别扭,又烫的更为严重些,稍微一动就有些疼,给右手上药有些困难,正攥着药膏惆怅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取走了药膏。   我抬头看,是胤祥,正对我明眸皓齿的笑着,“我给你上药。”   他说,“十三爷不用议事吗?”   我笑着问他,“人总有三急嘛,十四弟会用的法子,我也会用。”   他拉过我的右手去,给我上药,我感受到他手指上薄薄的茧子,想是因为常年骑马拉弓的原因,不过他的手看起来很有力很修长,看他的侧脸,泛着浅薄的红晕。   “十三爷,你很热吗?脸这样红?”我问他,哪知不问还好,一问他脸腾的一下全涨红了。   “没……没呀,你手感觉好点儿了吗?”我赶忙举起两只手仔细看了看,上面都覆盖着一层晶莹的药膏,沁着丝丝凉意,感觉好受多了,就笑着冲他点点头。   他的脸又恢复了浅薄的红晕状,说:“你别怪四哥,他就是面冷心热,这我是知道的。”   见我点点头,他咬了咬嘴唇,似是有些艰难的说道:“四哥是在意你的,你别听老十四浑说,好好的……跟着四哥吧,他其实……心里头也挺苦的,从小没在自己额娘身边儿长大,德妃娘娘对他总是不如老十四那样待见。”   我想起胤禛一岁起就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他亲额娘德妃对他就总是冷冷的,对十四就十分的待见,不然也不会在他登基后十四不在就宁死不肯受封皇太后。   想到胤禛孤寂冷清的身影,心底泛起了浓浓的伤感,低低的“嗯~”了一声。   胤祥把药膏递给我,说:“以后要自己小心着点儿,别总是冒冒失失的,我听四哥说,你身子也不好,这病要多养着,别费劳什子心胡思乱想了,自从我见你,你就是个体弱多病的林妹妹……”   他知道林妹妹体弱多病?我惊诧,听他继续说:“……林妹妹爱哭不是,你也爱哭,跟她比起来,还多了条体弱多病的毛病。”   原来是这样……   我吐了口气,对他笑了:“其实我没事儿,我挺健康的。我还想骑马呢!”   “骑马?你手现在这样可不成,等你手好了,我寻个机会跟四哥说了带   20、润心细无声 ...   你去骑马可好?”   “嗯!”我马上应了,生怕他会反悔。   他又明眸皓齿的递过来一个笑容,温暖的像小太阳似的,“我先回去了,四哥八哥该寻我了,这段时间,太子爷要庆生,我们这些皇子们要筹备千岁节,事儿比较多,恐怕没法儿得空儿过来瞧你,你就听四哥的安排,好好在圆明居呆着,切莫乱走了,知道吗?”   胤祥怎么唠唠叨叨的,好像他比我大多少似的,其实比我现在还小一岁呢,小大人似的,不过看他认真嘱咐我的样子,心底还是泛起了浓浓的感动。   “知道了,十三爷放心吧,我定不会再那么冒失了。”   他又冲我笑笑,转身回书房里去了。   21   21、愿得一心人 ...   自从一个月前的被烫事件后,胤禛很少让我奉茶,让我做的最多的事情,不过是在他读书写字看折子的时候,在旁边侍候这研磨,我要去帮着裁纸他也不许。   偶尔头痛了,让我帮他按按肩膀,揉揉太阳穴,每次帮他揉的时候,他都微微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会在他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我常想,要是日子就这样过去,其实也是很好的。   但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被他丢给我一本书,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读书,有时候是诗经,有时候是一本浅显的佛经。   读佛经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从前爸爸提过的那个说过‘命缘天定’的癞头和尚,惆怅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何时会,会怎样从这个世界消失,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只是那个时候……   我偷偷的瞧了眼蹙着眉头看折子的胤禛,他会因为找不到我,因为我消失不见而难过吗?   苦笑着,恐怕是不能的吧,他还有他的皇阿玛,十三弟,嫡福晋那拉氏和侧福晋李氏,甚至,还有皇位,怎样都是轮不到我的。   看到他似乎就要抬起头来,我赶忙把头埋在书里,埋下的,有我苦涩的笑,苦涩的泪,还有苦涩的心。   我终究不过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何苦非要留下印记呢,如果到了时候,我也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是乐得自在的好事吗?可是这好事儿,却让我心里的苦涩泛成了涟漪。   今天他给我的是一本宋词,我正蜷着两条腿整个人都缩在椅子里看秦观的《鹊桥仙》,他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得瓷器放在小桌上清脆的声音,我抬头,冷冰冰牌雕塑正抿着嘴在我面前放了一只盘子,里头放着疑似腌制的果脯类的红红的吃食。   “这是什么?”我问他,他略显不自然的答:“腌玫瑰,据说是女人吃了比较好。”   我“哦~”着点点头,伸手捏起一片儿放进嘴里。   发现他并不如往常一样马上就走开了,就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他却兀然说:“秦顺儿这奴才,今日不知把心浪荡到哪儿去了,居然给爷拿了这样吃食!”   欲盖弥彰,我偷笑,顺着他的意思说:“怕秦顺儿是好久没随爷出府了,对外头惦念的很。”   自从我来到雍贝勒府,秦顺儿倒像是我的贴身小厮似的,每日都在我身边儿晃荡,问他为什么,他只是玩笑样儿的愁眉苦脸的说:“咱们四爷讨厌我了,不想我整日跟着,就只好跟着姑娘了。”   其实我想,因为我冒冒失失的,不是晕倒就是被烫,秦顺儿既是胤禛的贴身侍从,没得了胤禛的安排,也不可能顾自留下照顾我。我浅笑,还不准许   21、愿得一心人 ...   漏了马脚,不正是欲盖弥彰吗?   第一次和胤禛一起读书的时候,我就整个儿人缩在椅子里,胤禛皱着眉头说哪有一个女孩子家坐的这么没规矩。   可是我在300年前的世界里,最喜欢的姿势便是这样读书,别扭着想改也改不过来,沮丧的想我估计永远没办法变成个端庄的古装美女了,而且这椅子都是红木的上头还雕了花样儿,疙里疙瘩的,每次都硌的我很疼,看完书去揉腰背,都呲牙咧嘴的疼。   后来再和他一起看书的时候,我常坐的那个椅子上,就垫了厚厚的棉垫子,从椅子面儿一直垫到靠背的顶端,扶手也都裹了厚厚的棉垫儿,坐起来就像个高一点儿的沙发,很是舒服,想跟胤禛道谢,他总是一副冷脸的看书看折子写字儿,完全不给我搭理他的机会,我只能作罢。   就像胤祥说的,他实在是一个面冷心热的让人心疼的人,就像个刺猬,外边儿都是刺,柔软的都在里头。   每次和他读书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过日子的老夫老妻的感觉,我坐在他对面儿看书,他在我对面儿写字,虽然都不说话,可是有种安静的感觉在空气里渐渐的流窜着,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若是能够,我倒是希望‘两情久长时,能在朝朝暮暮。’   偷看坐在对面儿的他,发现他正在看我,赶忙低下头继续看我的宋词,他突然开口道:“你回房去吧,一会儿八弟他们和十三弟要过来,明儿个就是千岁节了,我们兄弟几个筹备了一个月,今日要做最后的确认。”   我点头应了,把手中的书递给他,转身出去,却听他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说:“把桌上那个盘儿也一起端走,莫要浪费!”   我看那盘儿他所谓对女人好的腌玫瑰,忽然觉得那腌玫瑰红的异常灿烂异常可爱,便过去端了,抬步正出门,他又叫住我:“今儿个晚上爷还在书房安置,用过晚膳过来侍候爷安置。”   我诧异,打从我进府起,就没见过胤禛去他的福晋们那儿睡过,顶多是听高若庸或者秦顺儿偶尔提起他们四爷今儿个回来便去瞧了瞧福晋们,和小阿哥,而且总感觉他们是刻意要告诉我那些信息的,不过我想他们也就是提醒我‘今儿个四爷高兴’这个信息罢了。   心里却暗自琢磨是不是胤禛真的像历史上说的那样不近女色,还是他有什么问题?不然哪有古代人不近女色的像他一样的。   出门回房的路上,也才想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胤祥还有八阿哥,小十四他们了,每次他们来,胤禛还真是按十四说的,找了各种理由给我派了只能在我自己房里完成的差事儿,比如给他抄佛经,去练字儿之类的。   21、愿得一心人 ...   他每次都规定了地方:“在你自个儿房里……”   规定了能够进行活动的大致范围:“莫要造出声响或者起了乱子……”   所以即使房间里放了一部琴,我也不能在各位阿哥们在府里的时间弹着玩儿。   不过这样的日子,我却过得很开心,心底的揪痛一个月也没有再犯过,虽然胤禛老是冷冰冰的脸,但是他细微的安排都让我觉得很舒心,像是被一个霸道有能力的老公管着,心里独自甜蜜的小媳妇儿。   顾自笑着,想起卓文君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很想得一心人,那心人的名字就叫做——爱新觉罗·胤禛,可是我很怕,怕我会影响到我本不该存在的历史,也怕,怕我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怕所有的红尘喧嚣,都似浮华,一世转瞬皆空。   所谓的物是人非,并不是我喜欢的情景。因为胤禛,曾在莫离湖畔说过:“不离不弃莫相忘。”我怕凭我自己,无法做到‘白首不相离’,如果结局是终究会负了他,我怎会忍心开始。   22   22、绰然隐然心相印 ...   早早的用过晚膳,我便去书房侍候胤禛安置,不过就是接过秦顺儿或者高若庸手里的铜盆儿放在盆架子上,待胤禛净了脸,再从他们手上接过帕子递给他擦脸,然后端茶给他漱口,褪衣,一般都只褪去外衣,他便让我下去,自己歇了。   早晨倒不用我伺候他起床,我也乐得多睡一会儿。   到书房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随便转着四处看,看到他桌上那本没有书名的书,我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诗集,随手翻到最后一页,是一首名为《夜坐》的诗:“独坐幽园里,帘开竹影斜。忽闻天上曲,见是丽人歌。活活泉流玉,溶溶月照沙。悠然怡静境,把卷静相观。”[注1]   底下题了赋诗的日期:“康熙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是我第一日进府便晕倒的那日吗?想起那个晚上,静静的月辉,我静静的唱歌,他在我身边静静的立着,嘴角划过一丝安心的微笑。   方才秦顺儿来告诉我,各位阿哥留在府里用了家宴,许久也不见胤禛回来,想也许是家宴后他去了哪位福晋那儿歇着了吧,毕竟他有一个多月都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睡的。   想到这,那抹熟悉的揪痛感又一次袭来,我咬紧嘴唇摁着胸口等着它平复,过了一会儿,痛楚渐渐消失,我便起身去倒了杯水喝了。   觉得有些困倦,可答应了胤禛,没有他的吩咐,我也不好顾自回去睡觉,便依旧等着他。   突然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寒凉起来,仿佛这偌大的房间,没有我呆的地儿,我捧着温热的茶杯,蜷在胤禛床边儿的矮踏凳上,觉得身子微微回暖……   恍然间觉得被人抱了起来,可是我头晕沉沉的厉害,只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床上,温暖的被子一盖上我。   我就觉得稍微舒展了些,放松了蜷缩的身子,接着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一个温热的,有些柔软,但是也有点硬硬的东西在我的额头上抵了一会儿,好像是额头,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冰凉的帕子搭在我的额上,一会儿变暖了就被取走,一会儿又变得冰凉凉的搭回来。   终于又是那个温热的额头在我的额头上抵了一会儿,帕子也没有再搭在我的额头上,却感觉被子一掀,一个温热的身体也钻进了被窝,感受到那份温热,我正要贴过去,那温热用胳膊把我圈起来,让我紧紧的贴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却有些过分用力,仿佛要把我摁进他的身子里,我不满的嘟囔了声“疼~!”   那胳膊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松开我,仍是让我紧紧的贴在了他的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我满意的砸吧砸吧嘴,伸手环住了那温热的腰,感觉那温热有些颤抖,而我,却在一片温   22、绰然隐然心相印 ...   暖中沉沉的睡着了。   依旧睡到饱,满足的睁开眼睛,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鹅黄色纱帐,却是天青色的纱帐,书房?我昨日在书房睡了?我自己爬到床上来的吗?胤禛呢?他昨日回来了吗?还是我抢了他的床?   赶忙穿衣服起身,看到盆架子边儿放了个铜壶口子上正腾着蒸汽,我摸了摸,还是热的,打开一看,里面有些热水,倒在脸盆儿里,用手试试温度,洗脸正好,净了脸,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   转过屏风,看到桌子上正摆着我爱吃的吃食儿,不过桌上放了两双筷子,一只空碗儿,似是用过的,还有一只碗里盛着皮蛋瘦肉粥,我坐下提起筷子,仿佛这双筷子也是用过的,是谁?胤禛?   我有些慌乱,想起昨晚恍惚中那只冰冷的手,温热的额头,温暖的怀抱,原来那些不是梦!是胤禛!他胳膊圈着我的感觉正渐渐的清晰起来,他似是要把我摁进他身体里的拥抱,轻轻抵着我头顶的下巴,我笑了,原来昨日胤禛抱着我睡了一夜!   为了应正我的猜测,我拉开门,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立在门外的高若庸,一脸菜色,秦顺儿,一脸喜色,“曦云姑娘,爷刚走不一会儿,吩咐您一定要用过早膳,然后把这碗药喝了。”   高若庸边从秦顺儿手里接过一个药碗递给我边说,“姑娘先用着早膳,爷还给奴才派了差事儿,姑娘有事就着秦顺儿去办吧,奴才先行告退了。”   看我点头,高若庸就下去了,秦顺儿跟着我进了书房,我坐下吃饭,秦顺儿一直笑着看我,乐得眉眼都要开花了,我咬着筷子想了会儿,放下碗,“顺儿,有什么你就说吧,这样看着我难受!”   秦顺儿带着笑意的说:“姑娘,奴才可不是该唤您福晋了?方才高总管让您喝药,您别伤心,总会有的。”   福晋?喝药?总会有的?有什么?我蹙眉盯着眼前的秦顺儿,瞥到桌上的两双碗筷,霎时明白了:“顺儿!没有那回事儿,昨儿个夜里,我来书房等着侍候爷安置,不想睡着了,想是着了凉,爷才让我在这睡下了,不过我自己都没知觉,是早晨起来才意识到的,但是!你想的那事儿,是绝对没有的!”   秦顺儿脸都绿了,说:“怪道高总管先前训斥了我熬的药,让我按着风寒的方子重新熬了药,可是爷昨儿个夜里,不是也歇在书房里了吗?”   我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让高若庸误会,我总是对他有点怕怕的,他也老是跟看仇人似的看着我,便说:“那个我也不知道了,我睡着的时候没见着爷,还以为他在福晋那里安置了,起来的时候,也是没见到爷的。爷是不是没在这里睡?只是早晚过来了?”   秦顺   22、绰然隐然心相印 ...   儿想了想,道:“是有这回子可能,不过咱们四爷对姑娘如此上心,连高总管都是没想到的,他先前还说,爷只是图了新鲜,可依奴才看,姑娘是和福晋们不一样的女子,福晋身上该有的气度,姑娘身上也有,可姑娘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和韵味儿,福晋们却没有。先前也碰到过姑娘在圆明居东边儿的蒹葭湖边儿跳舞的样子,不是各位阿哥们都看呆了,连奴才几个,看的是大气儿不敢出,生怕惊了仙子。所以咱们爷喜欢姑娘,是常理之中呢。”   看我一直看他,秦顺儿也不好意思了:“姑娘你先用着膳,药凉了,奴才再给您热热去。”说着退下了。   从吃完早膳,我一直圈着腿缩在那个垫了棉垫儿的椅子上发呆,满心都是昨夜胤禛拥我睡着的温暖,突然眼前递过来一只药碗,我要接过,递药碗的手却不松。   我也没回头,心里仍然甜蜜着,就着那手把药喝完了,喝完药,那手接着递过来一块儿小点心,想是胤禛吩咐给我甜嘴儿的,也就着吃了,接着递过来了一个杯子,甜完嘴儿还要清口吗?   我觉得奇怪,却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有搭理,就凑着杯子边儿喝水,喝了半天没有喝到,低头去看,杯子里哪有一丁点儿水。   不满的撅着嘴抬头去看那个整我的人,看到穿着朝服的胤禛正带着温柔的笑意抿嘴笑着看着我,我一看是他,被下咽的吐沫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笑着帮我抚着背顺气儿,说:“爷就想知道你发呆的时候是不是喂什么吃什么,要是这样,真是温顺的紧!”   我的脸更红了,他难得的“哈哈”笑出声来,问我:“身子可受用?昨儿个夜里还发烫呢,下次不用一直候着我,你困了可以直接在这儿睡了。”   在这儿睡了?这怎么这么有歧义呢?我诧异的盯着他看,他脸泛起一丝红晕,握拳假咳了一下,“爷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想你在爷身边儿。今儿个太子千岁节,爷是得空儿回来取东西,顺道儿瞧瞧你,今儿个夜里晚些才回来,你可先在这儿睡了,莫让爷回来寻不到你,记得?”   看我笑着对他点头,他脸更红了些,又假咳了一声,在房里踱了一圈儿,眼睛也四处瞟着,似乎是在寻觅什么东西。   最后拿起了桌上的金镇纸,低声自言自语了句:“就取这个东西罢了……”说着也不看我,又出门去了。   我在他出门后仍然把自己圈在椅子里,想着他刚才的话和反应,他不会对我做什么我相信,因为昨晚他就是,但是他那句“只想你在爷身边儿”却让我觉得无限的温暖。   想到这一个月来,他总是有事没事儿的在他身边儿给我派差   22、绰然隐然心相印 ...   事儿,敢情是想让我陪在他身边儿,那直接告诉我就好,偏生寻了那么多借口,也累得我半死。   还有他泛红的脸颊,难得见到啊,千年冰雕也会化冻,还挺可爱的,再想到他说是得空儿回来取东西,和最后那句他低声的自言自语“就取这个东西罢了……”   应当是自己先前也不知道自己要取什么东西吧,原来胤禛紧张的时候,寻的借口也这么拙劣的没边儿没沿儿的。想到这里,便噗嗤的笑了。   注1:胤禛所做《夜坐》一诗原为:“独坐幽园里,帘开竹影斜。稀闻更转漏,但听野鸣蛙。活泉流玉,溶溶月照沙。悠然怡静境,把卷待烹茶。”我在这里因为写文需要,稍稍做了改动,自然是写的不好,完全不能和四四所做的比啦,趁着文意,读读就好,呵~   23   23、初见年羹尧 ...   白天的圆明居本就是清清冷冷的,一如胤禛本人清冷的气质,但鸟语花香,赏心悦目的景色衬着,白日里也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总觉得这院子过分的清冷,透着安静诡谲的气氛。   今儿个晚上,胤禛出府去参加太子爷的千岁宴,书房里仅有的两个侍从——高若庸和秦顺儿,都跟着胤禛出府了,还有他的嫡福晋那拉氏和侧福晋李氏也跟着去,府里的人哗啦啦的跟了三分之一的,本身就人烟稀少的西厢和后院儿基本就没见了人影。   我无聊的在圆明居踱着圈儿,扫视着周围黑黢黢的屋子,因为主人不在,少了点灯的温暖,更觉得冰寒渗人,想出去走走,记得高若庸提醒过的,只能在西厢和后府走动。   便从圆明居的后门儿出去,顺着条还算宽阔的路走着,随意的看看。一路上总还有些灯光,看上去也温暖了不少,心里微小的恐惧感也渐渐消退了,觉得安心了不少。   后府看起来不如前府那么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但也还算舒适安逸,也不像是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心里有些微微的奇怪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路顺着过去,听到似乎是有人在耍弄刀枪,我听着声音就在这附近,刚转过一个弯儿,看到是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正在练剑,身形游若蛟龙,是谁呢?   我好奇的盯着看,他飞扬的动作也很是好看,许是感觉到身旁有人,那少年收住了动作,也静立着看我,犀利的眼神里透着警觉,我被他盯得有些尴尬,自己到底是个不速之客,扰了他练剑,忙扯出一个笑容,对他福了福身,旋即准备离开。   他却出声叫住了我:“你,是谁?”声音有些微微的嘶哑。   “我叫辰曦云。”我转身,笑着对他说,虽然自己并不想多生事端,但是面对别人的询问,视若无睹总是无礼的。   “辰……曦云?你就是秦顺儿说的曦云姑娘?”他说。   秦顺儿跟他提过我?他是谁?点点头,却看他嘴边扯出了一个笑容,带着玩味,也透着不屑,“姑娘尊贵的身子,怎么到后府我们这些包衣奴才的住处来,仔细脏了姑娘的绣鞋。”   包衣奴才?我诧异,原来后府是胤禛的包衣奴才们住的地方?怪不得后府看起来虽然不是豪华万分,却也乐得清静舒适。   原来是这样,包衣奴才虽然是这么叫,但也是主子手下也还算有着身份的人,在清朝属于半个贵族,属于主子的大奴才,小奴才的半个主子,那……眼前这个人,也是胤禛的包衣奴?   但是他言语里却透漏着对我的不满和不屑,我还是不要招惹了他,便说:“公子此话差矣,曦云并不是有身份的人,更不是公子   23、初见年羹尧 ...   口中那‘所谓的尊贵的身子’,不过都是普通人罢了。”   他却似乎来了兴致,挑眉问道:“哦?姑娘此话何解?”   我笑着,对他说:“生下来一条命,死去了不过也一条命,命的价值只对重视的人有关,与身份无关,对重视你的人来说,你的命胜过黄金,甚至可以以自己的命去相抵,即使你只是一个贱民,对不重视你的人来说,你的命不过是那蝼蚁,纵使身份再尊贵,也不会情愿以自己去换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眉毛挑着,嘴角那玩味的笑意更加明显,“看不出来,姑娘还是这样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他正说着,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小厮打断,“尧少爷,奴才奉……”   “狗奴才,没见着你爷在和姑娘讲话吗?哪里有你插嘴的地儿!”他暴喝着打断。   尧少爷?包衣奴?难道……他是年羹尧?   那小厮被年羹尧吓得哆哆嗦嗦的,“尧少爷,方才年老爷派人来传话,他久未进京,今日得幸太子千岁,方能奉命进京,来日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进京,请尧少爷回府相见。”   年老爷?是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吧,看他沉思了一会儿,对那小厮说:“你去给年老爷传话,说我马上便回府去。”   接着转过来对我说:“姑娘,年某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年某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他说完也不听我说什么,顾自把剑插回剑鞘里,走了。   我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也算个少年俊杰,也说了面子上的礼节话,可他的各种行为……   根本就是无视加鄙视我……   再不喜欢我,也不肯做面子,和胤禛他们几个阿哥到底是不同,什么都表现的这样明显强烈,果然是年羹尧,因为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才会得势了也不晓得藏拙吗?所以才被胤禛罢黜,落得个悲惨的下场。若是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会那样悲惨,他如今……   还会是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直来直往的少年吗?   可是……我却连自己的命运会如何,都不知道,何苦担心别人呢,一抹苦笑攀上嘴角,转身朝圆明居而去。   24   24、心相印意相惜 ...   再回到圆明居的时候,圆明居已经灯火通明,想是胤禛已经回来了,果不其然,进到书房看到某冰雕正散发着寒气坐在角落的书桌旁,仿佛隐隐然看得到他身后聚集的怒气,看我进门,他瞥了我一眼,“咣当”一声重重的盖上,把杯子丢在身边的高几上,我看他不说话,嘴角忽然噙起一抹笑意,也不理他,装着没有看见他,顾自取过他早上给我的宋词窝在椅子里看。   虽然摊开了书,可是我却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精神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停的拿起杯子喝茶,“咣当咣当”的,弄出了老大的响声,我想笑却为了做戏,只好强行忍着。   终于,我眼角暼到他起身朝我过来,赶紧装着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仔细的看书,猝然一下,手中的书被迅速抽走,可怜兮兮的被丢进书房的角落里,我看着那书,装作十分心疼的样子,怒气冲冲的去瞪抽走我书的人,一看胤禛,赶忙又装着很诧异的样子,道:“四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这样生气,今儿个太子爷的千岁节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看到胤禛恼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逗得我快要忍不住了,为了继续演戏,只好继续装着,“方才去哪了?”他问,“去哪?我刚刚一直在这儿啊。”“你当爷瞎了?爷在这屋里坐了半天,看到你从外头回来,魂儿都不知道丢哪去了,连爷都没看见。”   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快,看着他蹙眉撅嘴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爱,撅嘴?胤禛撅嘴?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的大笑起来,胤禛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接着问我,“笑甚?”我一听见‘笑甚’,两个字更是忍不住了,这两个字儿本来就是我的笑点,他还在此刻讲出来,不是火旺平白添把柴么。   我揉揉肚子,渐渐的止住了大笑,嘴角仍然噙着笑意,起身拉他在我的椅子上坐下,往他的茶杯里添了点茶递给他,“爷先喝口茶压压火儿吧,曦云跟你开玩笑呢,咱们四爷这样英俊潇洒帅气的雕塑,曦云怎么能看不到呢,不过是起了玩心,跟四爷逗会子乐罢了。”   然后去捡被我害的被丢进墙角的宋词,“雕塑?”胤禛的声音响起,我一惊,呀!怎么笑着都忘了事儿了,把‘雕塑’这个词儿说出来了,赶忙插开话说:“四爷今儿个夜里可吃好了,据说宴会上都饱不了肚子,要不要曦云去吩咐给爷弄点儿吃食?”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我:“方才去哪了?”我想,反正他不问我‘雕塑’[注1]是什么就好了,就答:“去后府了。”他蹙了下眉,接着问我:“后府?可见得什么人?”我刚想说我见着年羹尧了,但一想,年羹尧自己都   24、心相印意相惜 ...   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只自称年某,我应当是不认识年羹尧的才对,便说:“遇到尧公子了。”   他挑了下眉:“年羹尧?他父亲今日进京,他怎的还在我府里头。”我摇摇头,道:“曦云也不知,只是走动着碰巧遇到一个少年在练剑,是后来来了个小厮来寻尧公子,说他的父亲要请他回府,才知道那少年叫做尧公子,他又自称年某,想是四爷口中所及之人吧。”胤禛点点头,接着问:“雕塑是什么?”   我晕!他怎么还惦记着雕塑这茬儿呢,敢情跟他打马虎眼儿就是打不过去的,先前问我去哪,就不想回答,后来还是迫于形势着了他的道儿了,现在又不依不饶了,要真告诉他雕塑是什么,他还不剁了我,只好讪讪的笑着对他说:“雕塑就是形容男子帅气英俊的意思,四爷从前没听过吗?”胤禛笑着看我,“爷在你心里就是这‘雕塑’形象吗?”   我很认真的“嗯~”的点点头,你在我心里的确是个雕塑形象,不过此‘雕塑’非彼‘雕塑’。他似乎看我答的十分认真,很满意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说:“人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现今看来,果然是这样,爷很满意,明儿带你去庄子上骑马。”   骑马?我诧异着瞪着眼睛,不是胤祥说要带我去骑马么,怎么换他了,他似乎是看出我的诧异,便说:“你十三爷今儿个吃席的时候无意中说你想骑马,寻思着你现今手上的伤也好了,带你出去溜溜,爷的公务也告一段落,过后我们兄弟又要忙着跟皇上巡塞外的事儿了,也不知道谁会随扈,后头还得不得空儿,正好可以散散心,明儿个便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两天,你十三爷也跟皇上请了旨,随我在庄子里闲散两日,你也跟着,好生侍候。”我听着胤祥果然很讲义气,冰雕这会也挺义气的,便高兴的应了,侍候胤禛安置。   安置他睡下,我正准备回房去,却听得一声“回来!”,诧异的看了胤禛,胤禛在床上半倚着身子,拍了拍他身旁的空地儿,“过来。”我“啊?!”了一声,看胤禛的眉头微微蹙起来,“怕爷对你做什么不成?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也答应的爽快,莫要爽约。”   我想起他早晨临走的时候说的‘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想你在爷身边儿……你可先在这儿睡了,莫让爷回来寻不到你……’,我好像是答应了,便只好讪讪的走过去,要躺下,“把外衣褪了!”我有“啊?!”了一声,胤禛蹙紧眉头说:“爷碰着悉悉索索的料子睡不着觉。”   便只好把外衣褪了,胤禛扭过头去并不看我,等我褪了外衣穿着中衣上床在他身边儿躺下,他吹熄了蜡烛,把被子给我掖的严严的,伸过胳膊来圈着   24、心相印意相惜 ...   我睡觉,我贴在他怀里,黑暗里全是安心宁静……   注1:雕塑一词原来自于西方说法,在古代中国,只有雕,刻,塑,三个词是分开用的,各描述一种艺术手法,但具体什么时候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开始合用,我也没有考证,这里也只是为了文意而使用的,看看就好,莫当真计较。呵~~   25   25、早膳朗笑欢语时 ...   作者有话要说:唉~高兴完了 就该悲伤了……   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眉眼里似乎都是笑意,因为胤禛昨儿个夜里说的——‘明儿带你去庄子上骑马’。   没有一切现代消遣方式的我的生活很无聊,每日就是读书写字儿,至多弹弹桌上已经快要落上灰的琴,虽然我是学舞蹈出身的,可是从没弹过这类似于古筝的琴,秦顺儿就曾在我绞尽脑汁想要弹出《水调歌头》的时候,少见的皱着眉头对我说:“姑娘,您要是实在无趣,不如奴才来弹琴,您来跳舞吧,奴才不是说您弹琴弹的不好,可是奴才眼瞅着姑娘的舞可是一绝呢。”   秦顺儿即使话说的再委婉,我也能听出画外音‘姑娘还是别弹琴了’难免心底哀叹,我到底不是传说中的穿越女主角,样样精通,虽然我也知道自己弹不出什么曲子,可看秦顺儿委屈的表情,恐怕我弹出来的声音,比那锯木头还不如,也只好放弃了学琴的念头。   从前就觉得骑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是也只有过一次碰巧的经历在马术俱乐部里骑着马被人牵着溜溜的经历,从没有真正意义上骑过马,不过,今儿个让我高兴的不仅仅是骑马,而是——终于能出府去溜溜了,自从一个半月前被胤禛带进雍贝勒府,我基本没有出过圆明居的院门儿,唯二走动的两次,一次跳舞被胤禛,八阿哥,十三,小十四看到了,小小的起了点事端,一次又碰上了似乎跟我命里带煞的年羹尧,都不是愉快的经历,我早就想飞出这个金丝笼子似的雍贝勒府,感受下不同的气息了。   胤禛昨儿个晚上搂着我睡着了,本来我还惴惴不安的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不敢睡着就假寐着,在黑暗里偷偷的瞧胤禛的眉眼,他睡觉很安静,只是轻轻的环着我,就是眉头似乎总是轻轻的蹙着,我怕弄醒了他,在床上产生暧昧的气氛,所以不敢去帮他抚平眉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现在下床来,才发现胤禛并不在屋里,床头的小几上放了一身月白色的骑装,看来胤祯知道我很喜欢白色,古代穿纯白是素孝,平日里穿的衣裳,最接近纯白的颜色也就是月白了,月白的骑装上面在领口和袖口上用天青色的丝线绣了花样繁复却好看的图案,还有一双同色的靴子,上面清浅的绣了蓝天白云的简单图样,却很合我的心意,兴高采烈的换上骑装,书房里没有镜子,就对着铜盆里的水随便的高高的轻轻挽了个小髻,依旧用那只渗血的发簪簪的紧紧的,高高的束起。   我想象着自己总该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吧,因着想象满意的一笑,转过屏风却没有看见往常桌上常摆着的早膳,胤禛也没吃饭?他今儿个不是告假了吗?这样早去早朝了吗?赶忙拉开门去   25、早膳朗笑欢语时 ...   看,胤禛正对着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儿,还有一个人穿着藏蓝色的骑装坐在他的侧面,两个人正喝着茶闲聊,似乎是看见我,胤禛喝茶的动作明显的停滞了一下,便把茶杯放回桌上,手指转而放在茶杯边儿的扇子上轻轻的婆娑着,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旁边儿的那人似乎感受到胤禛的动作,依旧端着茶杯,转头朝我看来,“曦云?!”他惊讶的大声道,“十三爷果然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早还没清醒,见着十三爷就清醒了。”我也笑着对他说,他的眉眼好看的舒展着,明眸皓齿:“我说怎么来了半天也不见你,原来四哥竟是给你准备了衣服,你穿骑装真是好看,英姿飒爽的不输给我们满族的格格郡主!”   我笑着对他做了个揖,道:“小曦子谢过十三爷的不吝言辞!”他爽朗的‘哈哈’笑起来,胤禛瞧着我俩的你一言我一语,微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满是对亲近之人的玩闹无奈的宠溺感,“高若庸,传早膳罢。”他说,高若庸应了,转身去吩咐秦顺儿,秦顺儿点点头,便退下去吩咐传早膳,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也对我笑了笑。   “今儿个肯称呼自己小曦子了?”胤祥打趣我道,我装着不服气的样子说:“十三爷给小曦子起的名号儿,小曦子能不受用吗?”胤祥又爽朗的‘哈哈’笑起来,“小曦子,你果然是个有趣儿的姑娘,过来坐下,爷赏你杯茶吃。”说着取过一只杯子,亲手斟了杯茶递给我,我笑着接过,坐下低头喝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在马车里,给胤祥盖披风,他也赏了我杯茶吃,不过那是他自己的杯子给了我,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他会把自己的杯子给我,没想到他却是另取了一只杯子,不过想想也是……阿哥们毕竟都是皇子,有条件的情况下,肯定还是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喝着茶,秦顺儿也传了早膳来,一一摆在桌上,我忙伸手去接盘子帮忙,看秦顺儿惊怪的表情,伸出去的手有点讪讪的,十三见状又哈哈大笑,胤禛抿着笑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用去搭手,我轻轻的吐了下舌头,有些发窘的坐下,感觉到脸有点烫烫的,“小曦子,你可还记得上次你自称‘奴婢’的事儿?”十三带着笑意问我。   “啊?!”他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了,上次可把他和胤禛气的不轻,我可不想再提起这码子事儿没事儿找抽了,忙皱着眉头装着努力思考的样子说:“十三爷,小曦子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事儿了,十三爷赶紧用早膳罢。”十三却放下了正拿起的筷子,“想不起来了?莫不是你要岔开爷的话?”   臭十三,干嘛还明知故问,揭我的短!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没吭声,看他顾自笑的开怀   25、早膳朗笑欢语时 ...   ,“你要是不记得这回子事儿了,别的不说,你十爷,十四爷可该伤心了。”胤礻我?胤祯?他们干嘛要伤心,胤祥也不理我奇怪的表情,接着说:“老十和老十四总是念叨着什么时候还要找小曦子唱曲儿呢,上次老十四在园子里见到小曦子跳舞,回去给老十学了,老十可是郁闷的紧,直说他要是也求着皇阿玛协同办差的话,也总能往四哥这儿跑动几回了。”   听这话,他是对胤禛说的,干嘛非去招惹胤禛这个冷面阎王呢!我抬眼偷偷的观察胤禛的表情,他只是静静的吃早膳,半晌才停下来,说:“不过都是小孩子心性,哪里是办差,明明是跟着胡闹!我府里哪里是供他们玩乐的。你也该正正心性,都该娶福晋建府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的瞎混?”   话虽然说的严肃,可语调却是舒缓温和的,眉眼也并不凌厉,我正纳罕这样的胤禛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莫不是因为十三是他最心疼的小弟弟?那十四也真是有点郁闷了,同胞的哥哥待自己也没见得这样好,总是冷言冷语的。十三却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看我:“小曦子,这可都怪你,平白害我招来一顿训斥。”我看着他可爱委屈的表情噗嗤的笑出声来,“十三爷,这可不能怪我,若十三爷平素里都听着四爷的教导,好好用功,四爷怎的还会训斥十三爷呢,怕是要疼都来不及呢!”   十三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带着怨念的表情瞅了我一眼,埋头喝粥吃饭,胤禛却更为难得的也‘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虽然强忍着,仍然盖不住他眉眼间舒展的笑,“爷们儿间怎能是‘疼’呢?小曦子这举人,今儿个可是用词不当,埋汰了举人们。”“你们不是兄弟吗?怎么不是疼爱呢?”我纳闷的说,胤祥终于忍不住了,说:“四哥那对我是提点,是关怀,怎的能有断袖之癖呢?”   断袖?断背山?同性恋?我终于明白了胤祥方才为什么会突然见脸红的像是要炸掉,敢情是想起了这一遭,难道在古代,疼爱只能用于男女之间吗?这可不怪我,在我们那个年代,可没这么些个讲究,翻了个白眼,只好默默喝粥,再不要闹出什么笑话,便宜了这哥儿俩。胤祥却骤然间又暴起了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腰都要笑断了似的,我看看胤禛,也正带着玩味的笑瞅着我,秦顺儿立在一旁,强忍着笑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再转眼看高若庸,菜色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强忍着的笑意。   我蹙着眉头盯着胤祥这个罪魁祸首,他又干什么?今儿个早上还不让我吃饭了?他只是笑着却不理我,我只好莫名其妙的去瞧胤禛,求救似的瞅着他,他嘴角   25、早膳朗笑欢语时 ...   带着笑,取过高若庸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在我嘴角拭了拭,我看着那白布上沾了皮蛋瘦肉粥的皮蛋碎屑和葱末,还有一粒米。顿时觉得脸要炸掉似的血气上涌,原来是我自己……   我觉得几滴汗正顺着脸颊往下流,似乎是为了应正我的感觉是正确的,只见胤禛折了折帕子,翻到干净的一面儿,轻轻的拭着我的脸颊,我恨不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我作甚老做这些自毁形象的事儿!窘迫想着,我觉得现在的情景旁人看了一定觉得很诡异,且不说十三笑的快断气儿,秦顺儿筛糠似的身子,高若庸菜色带着笑意的脸,光是千年冰雕带着笑容擦拭我红的堪比红灯笼似的脸,就足以惊人了。我无奈的决定,以后再也不干这自毁形象的事儿了。   26   26、跑马溜溜(一) ...   终于用完了千辛万难的早膳,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再用挖出的土把自己埋了,还要埋的严严实实的!   实在是整个用膳的过程中,胤祥时不时飘来的满带笑意和讥讽的眼神儿,还有胤禛嘴角总是难得一见,异常诡异的噙着笑意,他们就不能忘了刚才出糗的我嘛——方才被胤禛在我嘴边用帕子擦下来了的皮蛋碎屑,葱末,米粒子逗得以胤祥为首,胤禛,秦顺儿,高若庸四个人乐得没边儿没沿儿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筷子在碗上一拍——“你们没见过猪跑,还没见过猪哼哼吗?不就是嘴边儿不小心沾了点东西嘛,至于乐得找不着北吗?”其实我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胤祥更笑的爆炸了,刚喝进嘴里的水全喷出来了,“哈哈哈,四哥,你说小曦子这句话,是想套我们呢?还是想套她自己呢?”   什么套你们还是套我自己?我蹙眉撅嘴不乐意的看着眼前的哥俩儿,胤祥乐得快趴下,胤禛正拿帕子擦拭着自己在偷笑的嘴!“她今儿个不就让你见过了猪哼哼吗?”胤禛清冷带笑意的声音,“哈哈哈……”胤祥笑的快断气儿,“她真是太逗乐儿了,我就没见过比她更逗乐儿的,怕是她才是那个跑着的猪,哼哼的猪让她做了太憋屈她逗乐儿的才华了!”   我一怔,恍然间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敢情我把自己比喻成逗他们乐子的猪了?晕……我还是好好吃饭吧,抿着嘴窘红了脸,什么也不说的坐下默默吃着眼前的粥,再没抬眼,更没敢去夹不在我跟前的菜,胤祥虽然在胤禛的阻止下,没再大声笑出来,可是,胤祥时不时飘来的满带笑意和讥讽的眼神儿,还有胤禛嘴角总是难得一见,异常诡异的噙着笑意,总弄的我芒刺在背。   胤禛放下擦了嘴的帕子,“高若庸,马车备好了?”高若庸赶忙回答:“回四爷的话,备好了,在后门口儿候着呢。”胤禛“嗯~”了一声,起身“胤祥,别再傻乐了,一点儿皇阿哥的样子都没有。”胤祥仍旧明眸皓齿的笑着:“四哥,别介啊,跟这丫头在一起,我看也就四哥你还能保持着皇阿哥正经八百儿的样子了,我老十三本就是个有乐子就笑的人,如今跟这丫头在一起,四哥你可不能训斥我,要么,得训斥这丫头。”   晕……臭十三,你自己傻乐呵被你四哥训斥,干嘛非得拉我垫背!不满的撅嘴瞪了他一眼,胤祥正对上我的眼神儿,想笑却怕被胤禛喝斥了,只得赶紧捂着嘴跟在胤禛背后走了,离我远远儿的。   出了贝勒府的后门儿,看到只有一辆马车,便偷偷的问跟在我身边儿的秦顺儿:“顺儿,爷今儿个出门,不带下人吗?”秦顺儿回答我说:“庄子上有下人侍候呢   26、跑马溜溜(一) ...   ,再说爷近身儿的事儿,不都是姑娘经手吗?今儿个就奴才和姑娘跟着的。”   我“哦~”的点点头,跟着秦顺儿就要坐在马车前车夫坐的地儿,突然一只手把我提起来,“上来!”是十三爽朗的声音,被他拎进马车里,秦顺儿也驾了马车开始行进了。一直都闭着眼睛不去看胤祥和胤禛,可是实在被一道探究的目光,和一道要瞧我好戏的目光盯的身上似乎要钻出洞来,只好睁开眼睛,果然是一脸明眸皓齿笑容的十三,和一直探究着盯着我看的胤禛,轻轻的蹙眉,“你们看的我背后直渗冷汗,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十三听闻,又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不说我不舍得了,卖了你这个逗乐子的,以后上哪儿寻去,就是四哥也是不乐意的。”我去瞧胤禛,此刻他正垂眼喝着茶,完全无视我递过去的询问的目光,十三接着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本就不是个安静的主儿,何时才能憋不住,说句话儿出来,没成想,还没一刻,你就开口了。”我没好气儿的瞧了他一眼,掀开窗帘儿瞧瞧外边儿,已经出了城,一路田野,不时还有农人在田里忙活,一派天子脚下和乐清明的景象。   绕过一个山弯子,远远的就看到一片楼阁,想是胤禛的庄子到了吧,原来还想着京郊的庄子应该也就是一片儿田,一片儿林,再几栋房子围个小院儿吧,没成想,这所谓的庄子还挺大的,整个儿一个亭台楼阁,明显是皇子奢侈腐败的证据!撇嘴转过头,胤祥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我,“没见过野地里的景致儿?怎的这样好奇?”   我撇嘴,是,的确没见过野地里还能有这样的雕梁画栋!“曦云乡野村姑一个,自是没见过这般村野景致了。”“噗~哈哈哈”胤祥又开始笑的断气儿了,“四哥……你听见小曦子说没?她又开始给自己安名号儿了。”胤禛却没理他,依旧顾自喝茶,这茶也该喝完了吧?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添茶,车子就停下了。   正听着秦顺儿在帘子外头说:“爷,到了。”还没容得我们车里的几个人有反应,却听见一个少年英气逼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秦顺儿,你这马车怎么赶的?这么慢!”我听着声音很耳熟,正准备打起帘子瞅瞅是谁,却从帘子外头伸进一只手把帘子撩起来了,接着就看到十四的脸,露着亮晶晶的笑意,“我就知道在这儿一准儿能看见你!”他冲我笑着说,却在后头补了一句:“十三哥,我找你喝酒可找了好几天了,今儿个要不是皇阿玛有个吏部的折子着急给四哥看,四哥又告了假不进宫,我今儿个可又得寻不到你了。”   我正想着他先前那句‘我就知道在这儿一准儿能看见你’这句话怎么像是   26、跑马溜溜(一) ...   跟我说的,后头又变成十三了,去看十三,他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胤禛什么表情也没有的顶着雕塑脸下了车,却在下车的瞬间怔了身形,十三跟着下去,也愣在后面,我正准备下去,就听见洪亮的一声:“十四弟,小曦子是不是在里头?”   我蹙着眉头看着十四,十四翻了个白眼,低低的说了声:“真笨!”转头去也不看我了,对十阿哥说:“十哥,我知道你惦记小曦子的曲儿,可你忘了咱们今儿个来是作甚的,没得叫四哥以为我们是来闹腾他的赶我们走,学不到东西,仔细皇阿玛回去考问,答不出来!”原来胤礻我也来了,我翻了个白眼,今儿个看来是没好日子过了,我可没忘上次碰到他们几个冤家胤禛那冷的发黑的怨念。   下车,却发现车外哪里只是胤禛,十三,十四和十阿哥,还有立在庄子口的一脸如玉笑容的八阿哥,笑的万分柔媚的九阿哥。今儿个吹了什么风,把他们这些冤家都吹到一起了?我蹙眉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秦顺儿在身边悄悄的碰了下我,我赶忙行了个礼道:“曦云给各位阿哥请安,阿哥们吉祥。”胤禛道:“起吧。”我就站起身来,胤礻我走过来说:“四哥,今儿个虽然你告假了,可吏部的折子还是往上递,皇阿玛的意思,你做事踏实务实,让我跟十四弟跟着你学办差,所以,今儿个我们把折子给你带来了。”接着走到我身边儿,压低声音说:“我就知道四哥肯定带着你!”   八阿哥温润的声音同时响起:“四哥,我们没提前告知一声便来,是自作主张了,还望四哥担待,今儿个,我来是因为户部有个折子,皇阿玛的意思,也是听听四哥的说法,让我们几个讨论了,我再去和大臣们拿主意,递给皇阿玛。”他一直没看我,倒是九阿哥,一直对我灿烂如花的笑着,让我觉得他们几个是阴谋在先的。   胤禛“嗯~”了一声,瞥了我一眼,然后对八阿哥说:“不碍的,本就该公务为主,先进去,歇息片刻咱们再说吧。”说完顾自进去了,胤祥对我笑笑,也赶忙跟着他去了,八阿哥,九阿哥也就跟着进去了。胤礻我走到我旁边儿说:“小曦子,我想听你唱曲儿可是想的紧了,要不是今儿个也不会非跟了来。”   我蹙眉瞅着他,方才他那句‘十四弟,小曦子是不是在里头?’已经明明白白告知了所有人他来的目的,就是十四替他善后,胤禛也明摆着少不了对我黑脸了,便没好气儿的说:“十阿哥,小曦子可不知自个儿有什么本事能让十阿哥觉得余音绕梁的。”胤礻我明显是没想到我会对他没好脸,便说:“小曦子,你是不是讨厌我?”   “啊?”这次轮到我没想到了,便说:   26、跑马溜溜(一) ...   “没啊……”胤礻我苦着脸说:“那你作甚总是对我没个好脸色呢?”其实我听到‘作甚’二字已经想笑了,可看着胤礻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玩心大起,强忍着笑意说:“十阿哥,曦云想知道你最喜欢的吃食儿是什么?”胤礻我想想说:“皇阿玛赏的吃食儿。”我听他的答案,当下呆若木鸡,这个十阿哥,也太实诚了吧……   很无奈的扶了下额头,眼角瞟到十四在一旁乐得揉着肚子,十阿哥是一脸真诚的看着我,“十阿哥,除了皇上赏的,您平时就再没什么心心念念想着的东西吗?”胤礻我马上兴高采烈的答:“有啊,小曦子的曲儿!”   晕……这十阿哥真是不开窍,正是这样,他才老被康熙训斥吧,不过,皇子里面最喜形于色的,还是他吧,这样想来,便觉得他的直接和真诚也是这个年代里十分可贵的了,瞥了眼笑的快抽筋儿的十四,只好对胤礻我说:“十阿哥,曦云本来也是想从你这里讨份儿吃食,当做给你唱曲儿的酬劳,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下次曦云就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唱支曲儿罢。”胤礻我说:“真的?小曦子可是言出必行?”见我肯定的点头,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乐呵呵的也进庄子去了。   我也随着进去,十四过来说:“曦云,四哥不会因为方才我们的话罚你吧?”我蹙眉装可怜的看着他说:“十四爷,我也不知道,若真是这样,你和十阿哥可把我害惨了。”十四‘嘿嘿’的一笑,说:“怕甚!要是四哥罚你,你尽可来找我,我怎么样也跟四哥要了你去!”   你唯恐天下不乱啊,小十四,我看看他,不过还是很感激他对我的细心,方才撩帘子时的那句‘我就知道在这儿一准儿能看见你!’一定是跟我说的,怕是担心胤禛罚我,才在后头补了一句‘十三哥,我找你喝酒可找了好几天了’罢,怪不得十三一脸的诧异,想到这儿,便对十四扯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意,十四看着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红,随即转了头去看天,然后快我两步进了庄子。   27   27、跑马溜溜(二) ...   作者有话要说:3个多小时的不停刷 终于刷出了后台 某心仍是坚持不懈的 把相关的两章更完 以飨读者~!   八阿哥,九阿哥果然是奉了皇命来办差的,他们一进庄子,歇了一小会子,就和胤禛,十三,十四,十阿哥钻进书房鼓捣了半天,我就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蜷着腿抱着,抬头看着天。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得八阿哥一声:“四哥,弟弟们先回去了。”我转头去看,胤禩和胤禟还有胤礻我都披了斗篷,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我忙站起来行礼:“各位阿哥吉祥!”胤禩亮晶晶的眼神瞅着我,温润的笑意扬在脸上:“起吧,在外头不用这么多礼。”我应了起身,也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秦顺儿过来说:“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马匹备好了,在庄子门口候着。”十四不回去吗?我探寻的看十四,他笑着看我说:“我还要和十三哥喝酒,哥哥们先行回去罢。”话确是明显说给八阿哥他们的,不过听起来却总像是要告诉我他的安排,八阿哥接着说:“也别喝过头儿了,仔细伤了身子。”十三接过去说:“弟弟知道了。”九阿哥整个过程中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着看我,我也对他回笑,他看八阿哥走了,也提步跟了上去,胤礻我看胤禛转身儿进了书房,便凑过来低声跟我说:“小曦子,莫忘了你说的话,爷可等着呢!也不枉爷非得凑着由头来一趟。”说完自去了,也不理我。   胤禛的声音在屋里兀然响起:“给爷奉茶。”我听了,忙去耳房端了沏好的茶,给胤禛,十三,十四一人一杯,端完茶,便收了托盘在一旁立着,准备等他们喝完茶把杯子再送下去,胤禛突然又说:“秦顺儿!”秦顺儿忙应了,进来打了个千儿,行礼道:“听爷的吩咐。”胤禛放下茶杯,说:“去寻了庄子里先前窖藏的汾酒取了来给你十三爷和十四爷。”   秦顺儿“喳~”的一声应了,匆匆下去,过了不一会儿就取了两只青花瓷酒瓶来,放在十三和十四身边儿,胤禛接着说:“胤祥,既然十四弟来寻你喝酒,你们也别扫了兴致,今儿个就好好的喝一顿吧。”胤祥笑着应了,十四也说:“谢过四哥!”胤禛却摆摆手,接着对我说:“今儿个既穿了骑装,不去骑马不是就扫了兴致,爷觉得闷的慌,你就陪爷骑马去庄子后头的野地里溜溜。”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十四却说:“四哥!我也要去!”胤禛还没发话,胤祥就拖着十四说:“十四弟!你不是寻了我好几日了吗,既然四哥这儿有美酒,咱们今儿个便不要扫了兴,骑马明日也可以去嘛。”十四只好坐回去,不满的看了胤禛一眼,胤禛却没看到,顾自出去了,我对十三,十四福了福身,也赶忙跟着出去了。   到了马厩,看到里面并排立着不少马,其中有一只毛色红的发亮骏马正打着响鼻   27、跑马溜溜(二) ...   ,看起来似乎是看到胤禛有些激动,胤禛走过去轻轻的抚着那匹马的毛,问我:“从前可骑过马?”我点点头,道:“骑过一次。”胤禛挑眉看着我说:“没看出,汉人家的小姐也有胆量骑马。”我有些不满了,他这是民族歧视!我们那个年代都讲求平等了,真是的!便不服气的说:“四爷这话说的有欠考证,谁人不知道唐代女子都风行骑马,哪里还分得民族,不都是华夏族嘛!”胤禛听闻,只是笑着,说:“看不出你还能讲出这番话,‘都是华夏族’?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他们现在的满汉还分得那么清吗?没记错的话,康熙王朝那部剧里,胤禛的爷爷顺治皇帝不就是在推行满汉一家么,康熙老爷子不是也是得了这份遗旨吗?如果不是,那可不是害惨我了!   胤禛清冷的脸上却漾开了一抹温暖的笑意:“你还有什么心思是爷不知道的?”我得意的一笑:“多着呐,哈哈!”胤禛笑着问我:“你骑这匹马可好?训练的也差不多了,你骑应当是可以的。”我看着那匹红彤彤的马就欢喜,忙应了,去摸摸那匹马的鬃毛,跟它交流交流。   胤禛牵过另一匹通体纯白的马,带着我从角门儿出去了,出门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看到弥望的田野,心底忽然觉得无限的放松,‘哈哈’的笑着,就‘驾~’!的一声打了下缰绳,那马却忽然窜了出去,我从前骑过马也就是坐在马上被人牵着溜溜,哪经过这个阵势,‘呀~’!的一声尖叫出来,抱紧了马脖子,那马不理会骑在它身上的我,顾自撒开蹄子欢快的跑着,还大有越跑越快的势头。   伏在马背上不敢乱动,耳边的风‘飕飕’的吹着,忽然听得旁边有“驾~驾~”的声音,我侧过头去看,是胤禛骑着白马正在我身侧,跟我同速度,“云儿,你慢慢坐起来,抓紧缰绳,不要把缰绳往回拉。”   我听他的话,慢慢的直起身子,“对,身子还是稍微伏在马上,不要完全坐直!”他说,我听闻照做,倒还是能好好的骑着了,不至于掉下来,感受了一会儿跑马的欢畅感,胤禛在身旁接着说:“现在慢慢的往回拽缰绳,莫要夹马肚子!”   我照做,马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驭~”胤禛靠过来,拉住了我的缰绳,停住了我的马,同时也停了他自己的马,马一停下,我就软软的摊在马背上,方才真是七魂吓走了六魄,胤禛笑着伸手从马上把我抱下来,我就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嘟囔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胤禛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你不是骑过马吗?”“我不过就是骑在马上让人牵着溜溜。”   “哈哈……”胤禛难得的爽朗的笑出来,眉眼好看的瞧着我,“看来你的   27、跑马溜溜(二) ...   心思,爷还真是没怎么见识过。不会骑马,方才就让你骑了老马出来,偏生还骑了这匹‘雷云’。”“它叫雷云?”我问,从他怀里站起身子,去摸那匹马。   “嗯~它是去年蒙古王公偶然得的汗血宝马,进献给皇阿玛的,皇阿玛说我大有长进,便赐了给我,这马虽然也训过了,倒也还是野性子。今儿个见你欢喜,才叫你骑了出来,谁知你一下就泄了底儿。”我听他说,想到自己先前还兴致满满,志在必得的样子,骑在马上倒漏了底细,便也笑着说:“可不是,照四爷说的,雷云可不是给曦云来了个‘上马威’?”胤禛听了也‘哈哈’的笑着。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田埂边儿坐下,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匹马,正吃草吃的乐呵,便也过去在他身边并肩坐下,“你的名字跟你的人很配”胤禛突然来了一句,我好奇的看他一眼,听他接着说:“你就像早晨的云,透着明媚,朝气,却又薄薄淡淡的,不像是这世间的俗物,自由自在的性子,仿佛随时都能离开似的,当真配得起‘曦云’二字。”   我笑着看他,“四爷这么说道,曦云可真乐得想飘起来了。”却听胤禛似是若有若无的说了句,“并不想放你走。”因为风吹着,他的声音并听不真切,便被风吹散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却听清了他后一句:“以后我叫你云儿可好?”   云儿?我记得那次血瘿发病的时候,似乎也是一个清冷急切的声音唤我‘云儿’,方才骑马的时候,那句‘云儿,你慢慢坐起来,抓紧缰绳,不要把缰绳往回拉。’想着想着,心底竟然涌起了一阵甜蜜微漾,“好~”我笑着应了,转头去看他,他的眸子正闪着先前坐马车回京时,我给他唱《我自千年》的时候,见到的清亮的光辉,嘴角漾起了久久的笑意。   他复又转头去看远处,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圈着腿坐在他身边,一股温和安详的气氛正缓缓的氤氲着,我想起第一日进府那夜,我们的对话——他对我说:“我懂你的意思。”我说的:“请四爷不要赶曦云走!”他答的:“爷说过既然当初做了决定,便是跟着爷的去处去,爷的府里,也只有进没有出,莫要忘了爷说过的话。”   想起他端着一盘腌玫瑰对我说:“腌玫瑰,据说是女人吃了比较好。”想起他说:“只想你在爷身边儿”,想起他那曾经转瞬即逝的明媚笑靥,想起他似是不经意的为我在椅子上置了厚厚的垫子,想起他圈着我睡着,却轻轻的蹙着的眉。   胤禛……心里暗暗的叫出这个名字,我多希望,能唤着这个名字,为他拂去沉睡时蹙起的眉头,可是,这究竟是妄想吧,如今的我,只要不给   27、跑马溜溜(二) ...   他添负担,便已是万幸了。转头去看他,眼睛竟然有些发涩,有水珠蕴在眼前,似是要哭出来了,赶忙低头揉揉眼睛。   却听胤禛说:“不早了,回去吧。”我随着他起身,正要去爬那匹血红色的雷云,一个有力胳膊却过来抱起我,把我放在了那匹白色的马上,胤禛随后也骑了上来,“还是带着你吧,我怕再被你吓去一魂。”我嘴角噙着笑意,看他圈着我的胳膊渐渐用力,把我圈在怀里,却不像方才来的时候疾速奔驰,只是慢悠悠的走着,雷云打着尾巴,跟在我们旁边。   夕阳西下,暖暖的打着我们,我悄悄的抬头去看,胤禛清冷刚毅的下巴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像是被打了柔光的雕像,似乎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的嘴角又慢慢的漾开了笑意,他,也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吧,跟我在一起的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了,想着我也笑了,笑容缓缓的漾开在嘴边。   28   28、谁比谁清醒 ...   慢慢儿的骑马溜回来,天色已经暗了,远远的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在角门儿一闪而过,也看不真切,眨眼再去细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影呢。到了角门儿边上,胤禛先翻身下马来,伸了胳膊过来抱我下马,对我说:“今儿个十三弟,十四弟都在,你伺候过晚膳就下去歇着吧,我吩咐秦顺儿给你备好了屋子,明儿个十三弟会带你去骑马,他骑术好,你好生跟他学学,下次莫要再出了乱子。”我点点头,遂跟着他从角门儿进了庄子。   晚膳摆在庄子的水榭里,七月里盛夏的天气,怕水榭里的阿哥们被蚊虫咬了,水榭四周都垂着纱帘,但是却觉得闷热不堪,尤其是胤禛这个一丝不苟的主儿,大夏天的也穿得一件儿不少,十三,十四倒没那么多讲究,掳了袖子还直嚷嚷热。   我想起来方才来水榭的路上看到了荆芥,从前奶奶家夏天不想点蚊香,就烧点荆芥叶儿,可以驱蚊子,荆芥叶儿还泛着淡雅的香气儿,便跟旁边伺候的小厮吩咐好好伺候着,便掀了纱帘寻了秦顺儿,给他细细的说明了,他笑着看我道:“姑娘真是玲珑的心思,等着瞧好儿吧,奴才定办的妥帖的。”说着带着几个小厮自去了。   我便依旧回了水榭伺候十三,十四,还有胤禛用晚膳。回去发现他们一直在商量着上午八阿哥,九阿哥带来的折子,已经退了小厮下去,想是不方便那么多人伺候着,可见着杯子都空了,我又过去给他们斟酒,十三对我明眸皓齿的笑,胤禛也噙着淡淡的笑意,十四却不待见我的样子,完全不理我。我得罪你了?很郁闷的回忆了半晌,自己觉得没有,放下酒壶便依旧回原处立着。   没多久就闻到了荆芥叶儿烧着散发的淡淡的香气,“这是什么味儿?还挺香的。”十四问道,十三使劲嗅了一下,对他摇摇头,探寻的看胤禛,胤禛便笑着问我:“你的主意?”他知道点荆芥叶儿了吗?我有些好奇的看他,但想他毕竟是胤禛,知道这些小常识也不稀奇的,便点头答道:“原来四爷也是知道的,曦云还以为自己独一家儿呢。”   说着便过去卷起纱帘,十四嚷嚷道:“一会儿蚊子咬着爷了!”我边卷帘子边打趣他:“原来十四爷也不知道呢。”十四突然盯着我,眼睛里似乎是冒出火来,“好……好……”他说着,重重的喝下一口酒去,不再看我,只是一杯一杯的斟酒,喝下去,斟酒,喝下去。看我愣着看十四,十三忙去抢十四手里的酒杯,说:“十四弟,又浑闹什么呢!”十四却直接就着酒壶喝下去,喝完了,丢下酒壶就踉跄着出了水榭,摇摇晃晃的。   我看他那个样子,有些不放心,追了两步,突想起来胤禛,忙回身去看他   28、谁比谁清醒 ...   ,他已然恢复了那个冷面雕塑的表情,我心下突然觉得很柔软,他,又戴上了那个面具吗?那个可以掩盖他一切喜怒哀乐的面具。仍然不放心十四,对方才听到动静赶着来伺候的秦顺儿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点头退下去了。   十三也放下了酒杯,借口吃好了,跟胤禛行了个礼便也走了,偌大的水榭就只剩下我,和胤禛。胤禛也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我看着他干净的碗筷,应该是还没有吃东西,再这么喝下去非得胃穿孔不可,抢了他的杯子,说:“你再这么喝下去就真的要胃穿孔了!”他用眼睛斜我,冷冷的道:“什么是胃穿孔?”我一慌乱,说:“就是……就是……就是胃烂了。”   他冷冰冰的看着我,忽而脸上又浮起了一丝笑意:“你知道吗?皇阿玛不喜欢我,他喜欢二哥,额娘不喜欢我,她喜欢十四弟,从来就没人喜欢我,胃烂了?死了多干净,不用惦念着皇阿玛,为二哥做的混事儿收摊子,不用替额娘唱白脸,整日对十四弟厉声喝斥,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了,做我自己,他们记得,我是胤禛吗?我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是胤禛!”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他,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似乎是要涌出泪水,这才是真的他吗?那个康熙给了‘喜怒不定’的考语给他的四阿哥胤禛,他笑着低头,声音低低的说:“我以为你刚才也要跟十四弟去了,如果你去了,我就再也无所谓了。可是,你终是没去。”他复又抬起头看我,眼眸晶亮晶亮的,仔细看去,似乎是蕴了泪光。我忙去扶他:“四爷,今儿个喝多了,我扶你回房吧。”   回房的一路上,胤禛都很安静,面色也恢复了如常的清冷,只是目光有些呆滞,完全不似他平时凌厉透彻的目光,扶他进了书房,在里间的床上躺下,帮他盖上被子,用湿帕子帮他拭了脸,看着他静静的睡脸,他不过也就是个二十一岁的人,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放假回家还能跟爸妈撒娇,可是他,因为生在帝王家,不能亲近父亲,被迫疏远母亲,背负了许多人一生也不会遇到的痛楚,心里忽然觉得很痛,看他微微蹙着的眉头,我用手指轻轻的帮他抚平,看到他嘴角噙起的微弧,是梦到好事儿了吧,轻轻的从他手里抽出被他一直箍着的手,刚要离开,却听得他低低的说了声:“真好~”我泛着泪光轻轻的笑了,看来真的是梦到好事儿了。   29   29、皎皎明月夜 ...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正常了?兴致高涨 再更新一章   出了胤禛的房门儿,想起十四离开水榭踉跄的身影,终是有些不放心他,便寻了小厮问十四歇在哪,去瞧瞧他。   在十四的房门口儿,看到秦顺儿正立在门口,便问他:“怎么样了?”秦顺儿答:“十四爷吃多了酒,方才睡下了。”我点点头,说:“你去四爷那守着吧,他也吃多了酒,半夜可能会口渴叫茶吃的。”秦顺儿应了,匆匆的朝着胤禛的屋子去了。   我轻轻的推门歇手歇脚的走到十四的床前,看着他因喝多了酒有些通红的睡脸,也是微微的蹙着眉,是因为这兄弟俩太过相像?还是因为帝王家的小孩真是不好做呢?兄弟俩都是蹙着眉头睡觉的,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正收手准备离开,十四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眼里满是通红的血丝:“你还担心我?”我点点头,安慰他道:“那是自然的,四爷也担心十四阿哥的。”他抓住我的手忽然用了力,“你担心的是我,是十四阿哥胤祯,还是那个四爷,四阿哥胤禛?”我听他问我,茫然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便只好答道:“都担心。”他忽而笑了,送了抓着我的手,“我就知道……你竟然连骗我也不肯。”然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听到敲门声,我拉开门去看,是一个小厮,对我恭敬的说:“秦公公嘱咐奴才给十四爷送点醒酒汤。”我对他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托盘,问他:“可给四爷也送过了?”他点头称是,便打了个千儿下去了。我转身回屋,看着十四有些瘦消的背影,心想这个瘦消的身子,日后是怎样扛起大清朝那个沉重的‘大将军王’的名号,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去平复准噶尔部的叛乱的。   想着微微叹了口气,他如今还是个孩子罢了,端了醒酒汤,道:“十四爷,用点醒酒汤再睡吧。”他半晌没动,我以为他执意不理我,刚准备放下汤碗,他却翻过身来,睡眼惺忪的看我,我只好扶着他半靠在床头,重新端过醒酒汤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他喝完汤,马上躺下,又翻过身去,背对着我,我轻轻叹口气,说:“你好好歇着吧,莫憋着气儿,对身子不好。”便用托盘端着空碗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了睡觉的兴致,推门出去,坐在廊子的扶手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明亮的泛着清辉,上次这样看月亮,是第一日进胤禛府里的时候吧,他陪着我,看了大半晚上的月亮。   嘴角正噙过一丝笑意,却复又想起胤禛喝醉酒后的样子,时而板着脸像个冰冷的雕塑,时而又温柔的泛着笑意,眼眸里闪着泪光,‘皇阿玛不喜欢我,他喜欢二哥,额娘不喜欢我,她喜欢十四弟,从来就没人在意我,胃烂了?死了多干净,不用   29、皎皎明月夜 ...   惦念着皇阿玛,为二哥做的混事儿收摊子,不用替额娘唱白脸,整日对十四弟厉声喝斥,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了,做我自己,他们记得,我是胤禛吗?我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是胤禛!’   太子爷荒淫无道,这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是胤禛一直在为太子爷擦屁股,那些明着暗着射向太子爷的计谋,胤禛……也为他挡了些吗?早就听过十三说,德妃特别宠爱十四,恨不得把这个小霸王宠上天去,而十四小时候也特别顽劣,疏于学业,德妃也不甚在意,十四被康熙责罚过,却好了伤疤忘了痛,却是被胤禛冷言冷语刺激了许久之后,终于忍受不了,便决心好好读书,不给胤禛再责骂自己的机会,这么说,胤禛……他是为了十四,不惜让十四误会自己吗?这是何苦呢,十四那个认准了就一门心思到底的执拗性格,还有胤禛钻牛角尖的傻气,才是让他们兄弟最终反目的原因吗?想着,又叹了声气。   却隐约听见低低的笑声传来,我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十三正披着个披风从我身旁的柱子后绕出来,我放了心,嗔道“十三爷怎的就一直这样无声无息的,真的是要吓死人!”,十三坐到我身边儿,明眸皓齿的笑着对我说:“就看看你在这月亮底下要叹多少口气。”   我无奈的笑了下,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觉得肩头一热,抬头去看,胤祥正把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说:“虽是盛夏,但毕竟是夜里了,仔细着了水汽,回头又得风寒。”我笑着看他,伸手去拽了拽披风,把自己都拢在披风下面。   “担心老十四?”他问我,我点点头道:“也担心他。”十三问:“还担心四哥?”我想,到底是康老爷子的阿哥,脑筋转的真快,便也点点头。十三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也就你能懂得四哥的心了,我要不是这么多年看过来,也是看不透的,有时候竟然很羡慕老十四,有四哥那样的顾及着。”我笑着看他,道:“十三爷还会吃醋?四爷对你也是很好的。”他微微晃神,复又笑着说:“的确如此,怎的吃醋开了?”   我‘嘿嘿’的笑了一下,算回应了他,接着又去看我的脚尖,十三也没搭话,我们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许久,觉得夜已经很深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胤禛和十四,决定明儿一早还要去看看他们,便起身说:“十三爷,夜很深了,早些安置吧,明儿个曦云还等着十三爷带我去骑马呢!”十三笑着说:“你先睡吧,我醒醒酒就睡,不然明儿个早晨起来头疼。”我点点头,伸手去解披风给他,他忙说:“披风你留着吧,我马上也回去了,用不着。”我便笑着冲他点头,福了□,转身进门。   29、皎皎明月夜 ...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十三才转了一直看着我笑的视线,关上的门掩了他明眸皓齿的笑脸,却顺着吹进门儿的风低低的送来了一句话——“我也很羡慕四哥,如果……当初先遇到你的人,是我,是不是一切就可以不一样了。”   30   30、畅快野田间 ...   恍然间再去细听,哪里有什么低语,只有风轻轻吹过的声音,掩住门的最后一瞬,看到胤祥在月光下月白衫子的身影,总觉得有些孤寂,“帝王家的孩子么……”低喃了声,无奈的叹了口气,彻底掩住了门。   翌日   睁眼的时候,就想到了胤禛和十四两个昨儿个夜里喝酒喝的不要命的主儿,赶忙穿好了衣服梳了头,洗过脸就匆匆往书房里去。   到了书房,看到胤禛正坐在上座儿喝着茶,脸色有些苍白,想是喝酒喝多了的原因。十三也在厅里坐着吃茶,却没看见十四。难道还没醒酒?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已经来了,忙转身往十四的房里去。   “站住!”是胤禛清冷的声音,看来这雕塑又找回了做雕塑的感觉,我回身进屋,福身,请安:“请四爷十三爷的早安,爷吉祥!”胤祥冲我明眸皓齿的笑着说:“起吧,用过早膳了?”我摇摇头,站起身。“四哥,咱们传膳吧,我也饿了,用过早膳,我带着小曦子出去骑马转转。”胤禛低低的“嗯~”了一声,随手放下茶碗,我便转身去吩咐秦顺儿传早膳,却听胤禛在身后清冷的声音补了一句:“不用传你十四爷的份儿了。”   不是吧?昨儿个十四就闹个小脾气,不是就不给饭吃了吧?我诧异的睁大眼睛回头去看胤禛,他依旧清冷的垂眼注视着地板,“老十四今儿个一早就回去了。”胤祥对我说,原来是这样,十四到底还是生气了吗?我有些郁闷,仍旧出去寻秦顺儿了。   早膳传上来,我就在一边儿候着,却听胤禛说:“你也坐下吧,早点用过膳也好陪你十三爷出去。”我应了,坐下,看面前摆着的是皮蛋瘦肉粥,立马想起那天皮蛋瘦肉粥害得我出了不小的糗,脸腾就红了,十三似是发现了我的异样,看看我,再看看我面前的粥,‘噗嗤’一声笑出来,看胤禛正注视着自己,他摇摇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我窘红着脸吃完早膳,赶紧就出去寻着个小厮吩咐备马。再不想坐着,万一再出糗,就是用挖洞的土把自己埋了也埋不住自己红彤彤的脸了。   站在马厩前等胤祥过来,看到那匹血红的‘雷云’看到我,依旧‘赫哧,赫哧’的打着响鼻,有些激动的样子,不停的踏着前踢儿,我便走到他跟前,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食槽儿里的草喂它,心却早就跑的没边儿了,看到它我总是会回想起昨儿个下午和胤禛去遛马——“以后我叫你云儿可好?”,他把我圈在怀里渐渐用力的胳膊,他嘴角又慢慢的漾开的笑意……   “曦云,又发呆呢?”我惊觉回头,果然是胤祥明眸皓齿的笑脸,我也笑着回应他:“这不是等十三爷呢么。”他点点头,也伸手   30、畅快野田间 ...   去摸雷云,雷云亲昵的把头往他手里凑,我笑着说:“十三爷亲民,连马都喜欢您。”他‘哈哈’的一笑,我看着他的明眸皓齿想,要是十三能一直这样笑下去就好了,皇室里难得有他这样爽朗的人,十四虽然也是爽快劲儿的,但是总让人觉得他的爽快后头,藏着什么东西,十阿哥则是爽快的有点呆傻,都不如十三爽朗的透彻。   胤祥挑眉看着我说:“听四哥说,昨儿个你骑了雷云,差点掉下来了?怎么着,今儿个给你换个老马?”我不服气的撇撇嘴,道:“今儿个不是跟着十三爷学骑马,若是骑了老马,怎么还学得到真本事,我看雷云挺好的。”十三笑着说:“你还真是有眼力见儿的,雷云可是皇阿玛赏给四哥的宝马呢!”   我眼珠一转,‘哈哈’的笑着对十三说:“十三爷,别说曦云不知羞,我想到一个词儿‘宝马美人儿’,这样的景致不是十三爷这样的豪爽之人爱观赏的吗?”十三先是一愣,接着爽朗的‘哈哈’笑起来,说:“果然是小曦子,爷不觉得你这话儿说的过了,受用的很。”说着翻身上马,我牵出雷云,慢慢的抚着它说,“您老今儿个可别激动”,接着就要往它身上爬,无奈它太高了,半天也没爬上去,十三笑着下马来把我托上去,复又骑上了自己的大黑马。   十三教骑马教的很好,我很快就学会了基本的要领,还能跟着十三一起畅快的跑马,当然,速度不能太快。骑得起劲儿,先前骑马大腿酸胀的感觉也渐渐的褪去了,十三也直表扬我悟兴高,我得意的想,那是当然,我们舞蹈学院的教授也说我对动作要领悟性高的少见,当然这话不能对胤祥说,我就得意的冲他笑:“那是当然!有什么难的倒我!”十三‘哈哈’笑着说,“小丫头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才小丫头呢!我在心里反驳,道:“十三爷,咱们比一场,看谁先到那个坡子上的树下!”   说着并不等十三反应,“驾~!”的喝马前行,雷云明显正在兴头上,听到我催动它的声音,得意劲儿的撒着蹄子就冲那颗树去了,身后传来十三的声音:“你个小丫头,爷还没动呢,你这是耍赖!”我笑着回头对他喊道:“我可没说什么时候开始!”接着听到十三喝马,抽鞭子的声音。   我和十三几乎是同时冲到树下,我虽先过十三一程,不过他到底是骑射出众的,很快便赶了上来,且我不太会停马,不敢冲的太猛,快到树下的时候就渐渐收了缰绳,放慢了速度,十三就趁着这个时候一马突前,到了树下,他转过马头,得意的挑眉冲我笑着,“跟爷比,你还嫩了点儿!”我滑下马,对他撅嘴道:“咱们下次再比过,我非得好好练了   30、畅快野田间 ...   ,赢十三爷一场!”十三‘哈哈’的笑着说:“爷等着你!”   跟十三坐在树下歇了会儿,便骑马回去了,跟十三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他透彻的爽朗,对我而言,是这个朝代里难得一见的佳酿,不似文人的别别扭扭,咬文嚼字,也不似寻常武夫似的过分豪迈,粗狂不堪,他就像是青酒,干净透彻,却又辣的直接,后味儿绵长。我在他跟前,从来不用故作娇态,想笑就可以‘哈哈’的大笑,不想说话就可以一直沉默,我知道不论怎样,他都会陪着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要慢慢揭开谜底了~吼吼~   31   31、风乍起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两更 因着中午有事儿出去 所以只好现在更啦~ 还有一更在下午或者晚上   看完的亲要是有疑问 就带到后文去吧 呵呵 某心会慢慢揭秘的~   等我和胤祥回到庄子上,看到一个小厮正在角门儿那儿,提溜儿的转来转去的踱着步子,看到我和胤祥回来了,忙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十三爷吉安!”   十三“嗯~”了一声便下马来,那小厮牵过我和胤祥的马,接着说:“四爷嘱咐奴才在这儿候着爷,告诉爷一回来就先过书房去,四爷在那等您。”   “什么事儿,这么急?”胤祥问。   “奴才也不知。”那小厮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方才府里头来人传话儿了,说是宫里传下的话儿。”   胤祥“嗯~”了一声,转头跟我说:“该是皇阿玛巡塞外的事儿安排下来了,我去瞧瞧,你先回屋里去沐浴更衣吧,晚膳的时候再过来伺候。”   我点头应了,便跟胤祥分开,他朝着书房去,我顺着另一条路往我的屋里去。   等我到屋里,秦顺儿已经吩咐了正在备澡水,我惊讶道:“顺儿,我看你才是伶俐见儿的呢!”   秦顺儿笑着对我摆摆手说:“这都是四爷吩咐过的,想是怕姑娘汗湿了衣裳怕伤风吧,方才守门儿的小厮就先派人过来传话儿了,奴才就吩咐人给倒上澡水,水倒是早先就烧好了的。”   我笑着说:“啧啧,那是不是得去跟四爷说他才是伶俐见儿的呢?”   秦顺儿‘呵呵’的一声傻笑:“姑娘快别这么开玩笑,仔细四爷听到了生气儿!”   我笑着说:“他听不到的!”顿了一下,接着问:“四爷今儿都作甚了?”   秦顺儿想了想说:“四爷今儿个用过早膳,就一直在看折子,十四爷送过来的折子可不老少,方才正看完,府里头高总管派来传话儿的人就到了,现下正在书房里呢。”   我点点头,看来胤禛果然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一天就把十四送过来给他两天看的折子看完了。   “姑娘你先沐浴更衣罢,四爷吩咐你更衣完去书房伺候。”我点头,送秦顺儿出门,便去沐浴。   水汽在头顶氤氲盘桓,今儿个的澡水里泡了不少鲜花瓣,看样子有玫瑰的,牡丹的,还有些我也不认得,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泡在澡水里想着,康熙三十八年巡幸塞外,肯定是有十三的,自从他十二岁第一次随着康老爷子去谒陵以后,基本此次康爷子出行他都跟着的,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有胤禛,我很想去塞外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怎样的壮阔景象,如果胤禛不能去,我去求了十三带我去,估计也是有点希望的,只是那样,想让雕塑化冻,怕是更难了吧……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床上放了一套新的月白衫子,裙摆比先前穿过的更宽大,我穿上那衫子,手里拎了个同色的丝绢帕子,来   31、风乍起 ...   回在房间走着,心里偷笑着想:“这是不是所谓的‘摇曳生姿’呢?”   突然想起秦顺儿说胤禛要我更衣完去听差,赶忙收了偷乐的心,还是用血红珠子的簪子轻轻的绾了一部分头发,赶忙去书房了。   进了书房,头也没抬,反正就胤禛和十三两个人,“曦云给两位爷请安,爷吉祥!”听见胤禛冷清清的声音道:“起吧。”我起身,抬头,惊讶。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常见麻布长衫的三十多岁样子的男子,这是我进了胤禛的雍贝勒府后第一次见到除皇子以外的男子。   两人也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尤其是那个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更是瞪着眼睛像看见怪物似的看着我,我不满的蹙着眉头也回瞪着他,全然忘记了要行礼问安的事儿,好在他们也不在意。   半晌,他终于动了动眼珠,握拳假咳了下,对胤禛说:“四阿哥,这位是……?”麻布长衫的男子也忙看向胤禛,看起来对我的身份也甚是好奇。   “是我去江宁带回来的丫头。”   胤禛清冷的话音刚落,‘咯噔’一声,是茶杯掉在桌子上的声音,那朝服男子也不管热茶扑在自己的袍子上,忙站起身来凑近着看我,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转身对胤禛说:“四阿哥,此话当真?”   胤禛蹙着眉头,声音开始透出寒凉的意味:“舅舅可是有什么话外意?”   舅舅?难道眼前这位朝服男子就是隆科多?那另一位是谁?传说中的邬思道吗?如果没记错的话,邬思道不是在胤禛即位后,代替田文镜给当时的雍正上了一道参劾隆科多的折子以后才开始发迹,才成为雍正的入幕之宾了么,那现在这人,是谁?   我脑子迅速的想着,突然间听见科隆多说什么钮钴禄·凌柱的女儿,钮钴禄?那不是胤禛的侧福晋吗?忙停下心里打着的小九九,仔细去听他们说什么。   “四阿哥,这当真不是凌柱的小女儿?”隆科多似乎仍不甘心的问。   “我派人仔细查过了,她的身份奇怪之处就在于没有身份,更不可能是凌柱的女儿。”胤禛说。   “是啊,凌柱的女儿也不可能自己跑到江宁去啊。”胤祥也帮衬着说。   “可是……若是不是凌柱的女儿,这位姑娘怎么和凌柱的小女儿长的一模一样!”隆科多说,声音有些颤抖。   “怕是看错了吧,科大人,这皇城里贵族家的格格小姐们,未出阁前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只怕是认错了人!”胤祥笑着答道,好似看了个笑话。   隆科多却正了神色说:“不可能错的,前些日子我去凌柱府上和他商量皇上巡幸塞外的诸项事   31、风乍起 ...   宜[注1],进书房的时候,凌柱的小女儿正从书房里出去,眼瞅着着姑娘虽然看起来木讷些,却长了张颇得姿色的脸,不会记错的。”   胤禛听着,也紧皱着眉头看我,胤祥也看着我,脸色透着紧张。   我被科隆多一番话弄的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大致听来是说我和钮钴禄·凌柱家的小女儿长得颇为相似吧。   这时候一直沉思着的麻布衫子的男子开口了:“四阿哥,奴才方才听您说这位姑娘身份的奇怪之处在于没有身份,请四阿哥的示下,具体是怎样的?”   胤禛蹙眉看着我,半晌喝了口茶,才说:“那日撞倒她,眼看她衣衫褴褛……”   等等,衣衫褴褛?我无奈的想到了我的短袖和牛仔裤,无奈的扯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听他接着说:“……救起她却发现她失忆了,恐怕是存心之人安在我身边的奸细,误了太子爷的事儿,便仔细的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若是有人有意为之,蛛丝马迹还能是留下的,凭着我手底下的人,查出来也不是难事,可仍旧是什么也查不到。”   你当然查不到,除非去300年以后,我无奈的想,不过也是第一次听胤禛说起这件事,总是觉得有些尴尬的,不过我为何偏偏会长得像钮钴禄氏?   心里闷闷的,看着眼前的四个男人,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仍旧喋喋不休的讨论我到底是谁。   那麻布衫子又开口道:“既是如此,科大人方才可说过凌柱家的小姐看起来可是木讷的紧?”   隆科多莫名其妙的点头,那麻布衫子却笑了,“这位姑娘和凌柱家的小姐应该不是一个人。”   “哦?此话怎讲?”科隆多急切的问。   “隆大人,你看这位姑娘可有丝毫木讷的感觉?”   隆科多听着麻布衫子说的,就走过来看我,我蹙眉撅嘴的盯着他,半晌,他说:“的确没有,感觉上甚是灵气十足。”   那麻布衫子接着笑着说:“可是和科大人在凌柱府上看到的小姐一样?”   隆科多抚着胡子沉思了半晌,又瞥了我一眼,道:“如此看来,的确是面目上有八分相似,不过这位姑娘眉眼间确是多了些钮钴禄氏没有的灵韵。”   我去看胤禛,胤禛似乎也缓了口气似的,神色缓和,喝了口茶。“我就说她不可能是嘛,科大人,你可见过皇城里的格格小姐们有小曦子的爽快劲儿?”胤祥终于也缓了神色,乐呵呵的说。   “你们没别的事儿,也回去吧,戴铎,以后不要随便出府来,被人发现了,总归是不好的。”胤禛冷清清的开口。   戴铎?原来这个就是那个给胤禛上了好几次书要胤禛夺嫡的   31、风乍起 ...   戴铎啊,我感慨的看着他,要不是他的碎碎嘴,可能他的下场还好一些。却被他发现了我的小表情,投来好奇的一瞥,我赶忙正了神色,低下头听差。   “微臣(奴才)告退。”隆科多和戴铎走了,科隆多临出门儿时,还仍然狐疑的回头瞧了我一眼,我就瞪了他一下,他蹙眉拂袖走了。   却听胤祥说:“小曦子,今儿个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我蹙眉看着他,明显是有话瞒着我不让我听才赶我走,他和胤禛吃饭说的那些机密,何时避讳过我,难道是隆科多大叔的只言片语又让他们怀疑我是奸细了?   有些不服气的蹙眉撅嘴,说:“我不是奸细!”说完转身就出门,也不管身后俩人作何感想了。   注1:钮钴禄·凌柱是四品典仪官,属于清朝的武官职位,可是具体做什么的,某心实在查不到,所以根据文意,胡诌了下,知道的亲们可以给我留言,告诉我,我把这个BUG修改了。谢过~~   另外,我因为文意改了雍正孝圣宪皇后,也就是钮钴禄氏的年岁和入宫年龄,大家看看就好,不可深究,这点和历史不符的。   32   32、我心为谁 ...   回到屋子里,闷闷的躺倒在床上,胤禛会不会因为隆科多今儿个晚上的一通胡扯就不带我去塞外呢?虽然也不知道这次伴驾的皇子里有没有他,可现在这情况,就是求了十三,可能性也等于零了。轻轻的蹙眉,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的。   ……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脱我的鞋,等等,脱鞋?谁?我一下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到那个握着我脚腕儿的冰冷的手温,是个男人的手,我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在胤禛一个皇阿哥的庄子上,对贴身侍女动手动脚?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看看这小贼到底想做什么,便依旧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准备着,眉头却蹙的越发的紧了,他把我的两条腿并排在床上放好,给我拉上被子,看来不是要做坏事吧……半晌,那人没了动静,我正准备悄悄睁开眼去瞧,忽然一个冰凉的手指在我眉间轻轻的抚着,抚我的眉头?干嘛?眉头却蹙的更紧了,那个轻轻抚着的手指忽然间停滞了,接着眉间的沁凉消失了。   “别担心,我记得对你的承诺。”清冷的声音响起,是胤禛!   我猛然睁开眼睛去看,他就坐在我身边,正垂着他漆黑清冷的眸子幽幽的看着我。   不等我说话,他接着说:“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我,都不准备放你走。”说完,他顾自离开了。   我的心,却猛然间剧烈的跳动起来。   想到他对科隆多说过的——   “她的身份奇怪之处就在于没有身份”   原来你不是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既然什么都查不到,你也应当让我远走,亦或,杀了我,这样不是更能免除后顾之忧?   你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太过于信我?鼻尖感觉到一阵酸意,心口隐隐的发痛,跌跌撞撞的走到铜镜前,扯开中衣的领子,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孔雀蓝色的印记——‘茉莉’,‘莫离’。   莫名的穿越,铜钱莫名的消失,胸前莫名的茉莉花形印记,胸口里莫名长出的血气之瘿,玉镯里血丝莫名的迸发,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莫名,似乎有什么是可以把它们串起来的,可是,头晕晕的,什么也理不清。吹熄了快要燃尽的蜡烛。   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他说——   “我记得对你的承诺。”   “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我,都不准备放你走。”   黑暗中,嘴角蕴起了笑意。   翌日   早晨起来,还伴着一丝头痛。洗过脸,出了房门,便往胤禛的书房去,准备伺候早膳。   刚过了回廊,便看到秦顺儿正提着个食盒朝我过来,“顺儿,去哪儿?四爷用过早膳了?”我问。   他笑着答我   32、我心为谁 ...   :“四爷和十三爷一起用过的早膳,四爷吩咐姑娘用过早膳赶紧收拾着,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回府去了。”   一边把食盒递给我,我接过,问:“这么快?四爷不是说要在庄子上呆四天的吗?这不是才过了两天?”   秦顺儿喜气的答:“皇上旨意是四爷和十三爷都要伴驾巡幸塞外,如今四爷自是要早些回去准备着,十三爷也要先行回宫,宫里人传话儿的时候说敏妃娘娘想十三阿哥想的紧!”   我应着,原来是这样,便对秦顺儿笑着说:“我知道了,用过膳我就收拾,食盒儿我给小厮吧,你不用来取了。”秦顺儿笑着应了,转身去了。   用过早膳,我就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胤禛先前给我的那身月白的骑装。找出先前包着身上穿的这身衫子的包袱皮儿,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字条,是胤禛的笔迹,写着《蒹葭》这首诗第一节的前两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所谓伊人,是我吗?我顿了动作,手里轻轻的握着字条,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胤禛难见的笑容,在我这里似乎能常常看见,自从我进府,他就再没有去过福晋那,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可这已然成了事实,他对我的宽容,对我的承诺,一一在眼前飘转,胤禛,你的心,是我的吗?愿得一心人,我的心人,是你吗?可是……你是皇帝,皇帝,是可以拥有爱情的吗?   怅然的想着,呆呆的盯着头顶的雕梁,“姑娘,您收拾好了吗?十三爷吩咐奴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着姑娘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回头,是一个太监装扮的人,正在门外弓着身子。   “你是?”我问他,他依旧恭敬的低着头,语气里却带着丝亲近:“奴才是十三阿哥的贴身太监,叫秦安儿。”   秦安儿?这名字跟秦顺儿的好相似,“秦顺儿你认识吗?”我问。   他此刻却抬起头来,笑着对我说:“是奴才的兄长。”   我看着酷似秦顺儿的笑脸,觉得很亲近,便扯起个笑容,对他点点头。   他楞了一下,接着也笑着说:“姑娘真和兄长说的一般,是个仙仙儿的人物。”我听见‘仙仙儿’这个词儿,就想起每次秦顺儿说的时候,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你和你哥哥倒是很像的。”   他笑答:“宫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宫里人?宫里人也认识秦顺儿吗?”我问。   他答:“回姑娘的话儿,奴才是和兄长一同入宫的,奴才被分给十三阿哥,兄长被分给四阿哥,四阿哥出宫建府前,兄长也是在宫里伺候的。”我   “哦~”了一声,他接   32、我心为谁 ...   着说:“姑娘可还有要奴才帮忙的?”   我忙起身,把那骑装包在包袱里,那张胤禛手写的《蒹葭》的字条,折好了,放在里衣里,有种安心的感觉。“没了,咱们走吧。”   秦安儿应了,接过我手里的包袱,跟在我身后躬身走着,我觉得被人这样伺候着走路有点难受,就停下来想等三步外的秦安儿一起走,他却也停下来,看着我,我说:“一起走!”   他笑着说:“姑娘,没有这个规矩儿。”   看样子很勉强,我也没有再强求,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他也停下来,看着我,我笑着对他说:“安儿,我也不称呼你秦先生,你以后也别跟我说‘回姑娘的话儿’可好?我和你哥哥也是这么约定的。”他舒展着眉眼笑着点头。   33   33、金风玉露终相逢 ...   一路回去的路上,胤禛不是顾自小寐,便是顾自读书,最多用手指磕磕茶杯盖儿,示意我添茶,反正基本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顾自’。我一直听胤祥讲他上次随扈跟康熙去盛京谒陵的事儿,挺新鲜的,他讲的兴高采烈,我听得采烈兴高。他一直在感叹上次没有他四哥一起随扈,是件遗憾的事儿,这次能够一起随扈,又是他第一次伴驾巡幸塞外,自然是高兴的。   “我带你去骑马,咱们寻个没人的坡子,好好的比一场。”他说,我蹙眉说:“四爷没说要带我去。”胤祥看着胤禛说:“四哥……”言语里甚至能听出点儿撒娇的意味,胤禛从书里抬头,说:“爷早就说过,跟着爷的去处去,莫再要爷说第三遍了。”说完又顾自埋头,我和胤祥两个人就傻傻对着对方笑,我不知道自己笑成什么样儿了,胤祥是明眸皓齿的。   其实说是即行启程,可是皇帝的御驾,再怎么快,也准备了快半个月才启程。这半个月里,我依然每天在书房伺候胤禛,他写字儿,我磨墨,他看书,我也窝在我的椅子里看书,他不时还会给我几样儿没见过的吃食儿。   期间见过一次科隆多和戴铎,戴铎对我有礼的笑,科隆多对我无礼的盯,因为有胤禛的承诺,我倒不怎么怕他,直直的盯回去,他倒先不好意思了,这次巡塞外,他被留在京城,并没有伴驾。不用看见那个怪蜀黍,我倒乐得开心。   眼下我依旧被胤禛以收拾书册的名义留在了他的车里,他和大阿哥,十三,十四在龙辇边儿随侍,我挑开帘子偷偷的去瞧,大阿哥胤褆此刻正春风得意的对几位弟弟训话,说着些满清男儿志在武功保国的话,直到被康老爷子隔着窗帘大声呵斥了句:“肤浅!”才说了句:“皇阿玛教训的是。”便不再说话了,我嗤笑一声,这下,胤禛,十三,十四的耳根总算是清净了。   康爷子这次出来只带了敏妃随侍,也就是十三的额娘,敏妃的车子跟在龙辇后头,接下来就是各位阿哥的车子排序走着,大阿哥,三阿哥,胤禛,五阿哥,七阿哥,十三,十四是伴驾的阿哥,玉一样的八阿哥胤禩,美少年九阿哥胤禟,傻里傻气的十阿哥胤礻我都留在了京城。   因为敏妃心疼十三,便求了皇上赏十三的车架跟在自己的后头,十三又和胤禛交好,胤禛的车架便和十三的并排走着,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并排跟在后面,五阿哥和七阿哥,十四的车架又在后面,一路上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着。   正是闰七月的日子,北方也到处都是花枝灿烂,阳光满地,空气也格外的好,有过上次拼命赶车回京的经验,这次的车架只是慢慢儿的走着,加上胤禛的车里备了不老少   33、金风玉露终相逢 ...   的酸梅子,实在晕的不行才会吃一颗,晕车这次倒不是问题了,就是无聊,一本儿接一本儿的看胤禛车子里的书。   现在正在看一本胤禛手书的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是六祖慧能的一句佛偈,是说菩提树是空的,明镜台也是空的,身与心俱是空的,本来无一物的空,又怎么可能惹尘埃呢?我蹙着眉头想,人的心,真的可以是空的吗?我的心里就装了太多的事儿,我想问问佛祖,我是怎么从300年前穿越到康熙三十八年的,闭着眼睛问了半晌,也没有得出答案,再翻一页,上面写着“涅槃经: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噙着笑意,这竟是给我的答案吗?轻轻念着“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全然没发现车子早已经停下来,有人正挑了帘子进来。   “懂吗?”是胤禛清冷的声音,我恍然抬头,撞进他漆黑晶亮的眸子里,我点点头,又苦笑着摇摇头,“以为自己懂了,可其实自己不懂。”我说,因为看到这句话,我以为就是说了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可发现这句子说白了看就是说‘有也没有,是也不是,因果皆有去处。’也没有讲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便说“四爷,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我总在想,自己是谁,看到了这句话,以为自己明白了,可终究仍是不明白”,他看着我,没说话,眸子里跳动着光芒,我笑笑,接着说,“因果皆有去处……这句话,并不足以解答我的疑惑。”他仍旧没说话,依旧看着我,我便依旧笑着问:“四爷,十三爷怎么没有一起来?”他说:“敏妃娘娘招他在车驾里说会子话,一会儿就过来了。”我点点头,倒茶给他,他接过茶杯,停了半晌,说:“其实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胤禛。”   我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傻呆呆的看着他,叫他‘胤禛’,这是我多么期盼的事儿啊,可是先前才知道,在300年前的清朝,不用说皇子的名字了,就是普通民家,民妇也不能随意唤自己夫君的名字,他这一句看似无意的“其实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胤禛。”   是许给我什么了吗?他的这份情,我要的起吗?知道他会成为皇帝,我不想做他的累赘,其实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无关身份,无关地位,只是站在他身旁,陪着他一起经受风吹雨打,至死不渝。可是,他的身边,有我的位置吗?他给我的情,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我不敢想。怕知道了结果,自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的理由。   他忽然放下杯子,一把把我揽进怀里,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呼出温热的气息,   33、金风玉露终相逢 ...   搔挠着我的心,麻麻痒痒,“我是皇阿玛的胤禛,是额娘的胤禛,是兄弟们的胤禛,我的身边儿有无数个女人,可是这里却从人陪伴。”他忽然放开我,用手按着他的心脏,说:“这里,我希望陪着我的那个人,叫做曦云,云儿,我也是你的胤禛。”他的脸透着红晕,像个从来没有这样表露过心迹的少年,脸上氤氲着好看的光彩。   我呆呆傻傻的愣着,我不是没发现过他对我的异常,他给我的,竟是他的心吗?那么我,能够成为他身边儿的女人吗?陪着他风吹雨打,跟他相濡以沫。   他按着我的肩,“是我的路太苦了吗?你……竟是不愿意的?”他说着,语气里透着不肯定,透着焦虑,透着一丝期待,一丝失望。盯着我的黑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是”我下意识的吐出这两个字,他忽而就笑了,笑的如释重负,那次在月光下看到的他的笑容,那个温润如水的笑容,终于又出现在我眼前,恍了我的眼,迷了我的心。他又搂过我,似乎是不自觉的“嘿嘿~”的傻笑了一声,我也跟着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感觉到他忽然颤抖了一下的身体,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在心底默默的许下诺言:“胤禛,如果可以,你的路,我随你走。”   34   34、伴驾巡塞外 ...   其实这次来塞外,康老爷子主要是为了避暑,顺带着见见蒙古王公,上面又拨了太监宫女下来伺候皇子的生活外围的逐项事宜。贴身儿的,胤禛又有秦顺儿照顾,反倒没我什么事儿了,但是也不能出去,怕生了事端。因到了塞外,怎么也在帐篷里坐不住了,看书往往看上一两页就没了耐性,在帐篷里窜来窜去的。胤祥笑着说我长了猴子屁股,好似整日被火烧了,坐不住。反正我心情好,就任由他说去。   胤禛似乎是因着对我表露了心迹的关系,看着我的时候,白皙的脸庞时而会泛着红晕。也不拦着我去骑马,只是教胤祥带我远离布城的地方去骑,穿了骑装,旁的人也看不出来我是个汉家女子,都招呼着十三说:“十三阿哥,带着谁家的格格啊?”十三也不答话,只是乐呵呵的一笑。   “曦云,你的骑术是越来越好了。”十三拉住马对我说,我得意劲儿的说:“那当然,有什么能难得倒我呢!”   十三哈哈的笑起来,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是我的师傅好,跟着十三爷一个半月了天天骑马,要是还骑不好,十三爷不是要掉了面子了。”十三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来了个侍卫远远的骑马奔过来,喊着:“十三阿哥,敏妃娘娘不好了!”十三一惊,连忙打马过去,问:“怎么回事儿,说清楚了!”   那侍卫气喘吁吁的下马,要行礼,十三忙说:“不用虚礼,先回爷的话儿!”“回,回十三爷,敏妃娘娘昨儿个晚上着了风寒,本想着不碍的,怕扰了皇上休息,就没有宣太医,今儿个早晨也还好,方才身子就沉重了。”那侍卫答着,十三接着着急的问:“宣了太医没?”“回十三爷,皇上亲自带了太医在瞧着娘娘呢,吩咐奴才找您赶紧回去。”   十三就要走,我想着自己跟去也帮不了忙,也许又会被什么人发现我跟凌柱的小女儿长得像,生出事端来,十三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对我说:“曦云,这会子人多眼杂,你先不要回去,就在这儿原地儿呆着,过会子我或者四哥会派人来找你。”我应了,说:“嗯~放心吧,你快去,代问敏妃娘娘好。”十三忽然笑了,依旧明眸皓齿的,一声“驾~!”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它的大黑马吃痛迅速的跑了,那侍卫也赶忙上马跟着十三后头去了。   就剩我一个人,便下马来,寻了个树荫地儿,把马拴在书上,静静的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想到我方才跟十三说“代问敏妃娘娘好”,突然觉得自己冒失了,且不说敏妃娘娘根本不认得我,就是我,也该是这世上不存在的人,没有任何身份。想着想着,有点发困,便眯着眼睛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的时   34、伴驾巡塞外 ...   候,一个有点瘦消的身影正坐在我旁边,我忙起身,发现身上搭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许是听见我的动静,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醒了?”我点点头道:“十四爷什么时候来的?”十四说:“早就来了,看你睡得香,没叫你,下次在外头,还是别睡着了,仔细伤风,你身体也不好。”   我应了,听到伤风,突然想起十三的额娘,便问:“娘娘如何了?”十四摇摇头说:“是热症,只怕不太好,现在天气热,病不好发出来。”我默默的回忆了一下,敏妃应当是十三十四岁的时候才去世的,十三今年才十三,目前应该没有大碍吧,便放下心来说:“会好的。”十四没接话,只是看着远处,手里玩着草。   我想起上次气哄哄的他,便问:“十四爷不生气了?”他把手里的草丢下,闷闷的说了声:“气不起来!”我听他说,却‘噗嗤’的笑了,“十四爷要是气不起来,那全天下可真没人气的起来了。”十四转过头来,神色安静的看着我说:“我是认真的,面对你,我就气不起来。”我有些慌乱,他知道我和胤禛的事儿吗?   忙开口说:“十四爷,我……”他却生硬的打断我,说:“我知道,四哥那样待你,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你,竟然也……”我咬紧嘴唇盯着他,他到底是知道的了。“不碍的,我和十三哥一样,就当你的朋友吧。”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受伤,漆黑的眸子如同胤禛的,一时间,我有些恍惚,他停了半晌,接着说:“我想,四哥会给你个身份的。”   我低着头看着脚尖,没有答话,他却顾自说:“其实我们几个都是这样的,打小儿见着的皇城里的格格,福晋们哪个不是对着能得好处儿的人谄媚,对着没用处的人冷眼,就是我的姐妹们,怕自个儿不得宠哪日被嫁了塞外,除了皇阿玛,都早早的去和阿哥们,大臣们那攀点交情,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盯着我们的眼神丝毫不畏惧,也干净的透彻,先前第一次见你,觉得你该不是谁安插的眼线,我还想着要去查你,可八哥说你不是的,说你干净的让人安心,这样的人不会是做那些个的。”   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八哥也挺不容易的。”我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其实你们都挺不容易的。”他愣了一下,笑着说:“是啊,哪里有我们这样做兄弟的,明明血浓于水,偏偏儿的放不下心,总要提防着。”远远的看到来了一匹马,他站起来拍拍袍子,说:“我该回去了,你记得,在四哥那受了委屈,只管来找我,我帮你顶着。”我看着他笑了,心里暖暖的,也许十四的爽朗也是他的面具吧,所以总让我觉得他藏着点什么,可眼前这个有些安静的他,却让   34、伴驾巡塞外 ...   我觉得很透彻。他也轻轻的笑了,翻身上马,从林子里面走了。   来的人是个眼熟的侍卫,他对我行礼道:“姑娘,四贝勒请您回去。”我点点头,对侍卫笑着说:“您不必多礼的,我不是什么尊贵身份的人。”他没答话,依旧行了礼,请我上马。   回到胤禛的帐子里,看到十三也在,忙行了礼,就问十三怎样了,“方才吃了药睡了,只是还有些沉重。皇阿玛说这两日便回京,再给额娘好好看看。”我想,那就好:“回京了总有好药好大夫,十三爷莫担心了。” 他笑着点头。其实,该来的总会来,我只是希望他,轻松一时是一时罢了。   胤禛蹙眉递给十三一张信笺,说:“你看看科隆多都出什么主意!”十三的笑意还没收,接过信笺,看着看着,眉头紧紧的蹙起,半晌,抬头看看我,转头对胤禛说:“四哥,这事儿不行!”胤禛在十三看信的时候一直看着我,轻轻的蹙着眉,听闻十三说话,他说:“自然是不行的!戴铎作甚去了,科隆多这番鬼主意,他怎的也不阻止。”我听着他们说话,并不明白说的是什么,只是直觉跟自己有关。   “八哥也糊涂,他虽然主管户部,怎能改秀女的年龄呢?”十三蹙着眉头,秀女?我纳闷着,该选秀女了吗?“这让皇阿玛知道了,可是欺君的大罪!”胤禛突然冷哼一声,“只怕是为了插个眼线罢了。”胤祥听闻,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转头又对胤禛说:“四哥,怕是有此目的,这事儿决计不能让二哥知道了。”胤禛蹙眉说:“这是自然,只怕是胤禩也没见过那个秀女,见过了,也不会推着那秀女提前入宫了。”说着又瞥了我一眼,低头抿茶。十三则重重的叹了口气。   35   35、吹皱一池春水 ...   作者有话要说:某心很想知道大家读完的感受,大家读了有什么想法都欢迎留言给我一起讨论哦~笑~   回京的一路上,胤禛和胤祥两个人都沉默着,车里的气氛很是浓重。也一直没见着热闹的十四,便只好静静的在胤禛的车里看书。   胤禛和胤祥都先行入宫伴驾去了,胤禛晚上才会回来,临走只嘱咐我好好在圆明居呆着。车驾刚到贝勒府后门口,就听见有人喝马朝这边儿奔来,我转头去看,十四从马上飞身下来,两步跨到我面前,按着我的肩问我:“曦云?”   我诧异的点头,问他:“怎么了?”   他点点头,说:“你在这儿就好,八哥派人来跟我说,要确认你在四哥府里,快进去!”不等我说话,他对秦顺儿说:“快领她进去,莫被旁人看到了!”   说着又翻身上马,跑远了。我茫然的云里雾里的就被秦顺儿一顿拉,拉着到了圆明居,对我说:“四爷也是这么吩咐奴才的,姑娘就先在书房里歇着吧。”说着,他关上门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圈着腿回忆,在塞外时候胤禛和胤祥两个人奇怪的对话,回来的路上两个人共同的沉默,回京后十四奇怪的举动,八阿哥奇怪的吩咐,似乎都是跟我有关的,心里忽然惴惴不安起来,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吗?   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心底燥乱不堪。终于,有人推门进来,秦顺儿说:“姑娘,爷回来了,即刻便到。”我应着,终于回来了,起身去耳房备茶。   端着托盘转身的时候,看到胤禛匆匆而过的身影,身后跟着胤祥,急急忙忙的,再往后,是隆科多,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几顿,也跟着去了,他身后,是戴铎,轻轻的看我一眼,急忙跟上。看来……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要端茶进去,秦顺儿忙接了托盘过去,说:“姑娘,爷吩咐您好生歇着,晚膳再过来伺候。”我对他无力的笑笑,站在门口看了看书房里的四个人,他们也都看着我,便福了福身,问安告退。   一直坐在廊子里发愣,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按在我的肩头,转头去看,正对上十三明眸皓齿的笑脸,我也笑,不过有些无力,很想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却开口说:“会没事儿的,有四哥在呢,你去吧,他在书房呢,宫门快下钥了,我得赶回去。”   没说出口的话,就被他一句‘会没事儿的’埋葬了,我只好再扯起笑容,对他笑着,目送他朝后门儿马厩去了。   我到书房里,只有胤禛,桌上放了精致的晚膳,两双碗筷。我问:“秦顺儿呢?”   他说:“嫌他碍事儿,让下去了。”   我便笑:“用着人家的时候,怎么就不嫌了呢?”   他也轻轻浅浅的笑:“快坐下,我饿了。”   我便过去坐下,他就   35、吹皱一池春水 ...   拿起碗筷,静静的吃着。   用过了晚膳,我问他:“要安置吗?”   他摇摇头说:“看会子书再睡。”便在书桌前静静的坐着看书,我仍旧取了他给我的书,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也静静的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受到他走过来,用胳膊圈着我,下巴轻轻的抵在我的额头上,传来一丝沁凉。   就这么静静的,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不会放你走,也不会让你有事。”   我想,终究是我的身份让有心之人有了可趁之机利用了吗?正想转头去安慰他说我不怕的,却听他又说:“安置吧,我累了。”便答:“好~”   正想起身,没想到他却伸了胳膊来把我打横抱起,轻轻的惊呼一声,便窘红了脸,他清亮的笑着说:“放心,爷记得约定。”   走到床边,把我轻轻放在床上,就替我褪衣,我忙用手抓了衣领,说:“我……我自己来。”   他笑着转过身去,给自己褪衣,我褪了外衣,忙扯过被子搭在身上,缩在床里头。他转身看到我,嘴角漾开了好看的笑容,上床来,扯过我搭在身上的被子,说:“就这一床被子,爷还不想得风寒。”   看我还缩坐在床里头,闭着眼睛伸手过来拽我说:“爷还等着你伺候,莫要由着生病的由头又告了病假,快进来!”一把被他拽过去,紧紧的搂在怀里,他说:“这样就好。”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悄悄的笑了。   半晌,感觉到他圈着我的胳膊没那么紧了,我轻轻的挣开一些,抬头去看他,他的脸被从窗户打入的月辉好看的照着,嘴角轻轻的抿着,有些倔强的样子。心底漾起了轻微的涟漪,闭起眼睛,慢慢的凑过去,嘴唇轻轻的覆住了他的,却感觉那一瞬间,他的嘴唇是有动作的!   我睁了眼睛去看,他清亮的黑眸映着月光,正好看的泛着笑意,觉得脸‘腾’一下红起来,忙想躲进被子里去,却被他的胳膊有力的箍着,并不许我离开,他闭起眼睛,似是享受的亲吻我,我窘红着脸,也闭了眼睛,感受那温柔一片……   一会儿,他温柔的放开我,我忙躲进他怀里,自己的脸都要红的爆掉了,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嘴角蕴着的笑容。   就这么抱着,我想了又想,对他说:“其实我不怕的。”   他搂紧了我,说:“不管你怕不怕,你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我身边。”   36   36、 恍然似梦 ...   此刻我正走在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长长,长长的甬道上,为敏妃娘娘去太医院寻院正孙之鼎请脉,自我入宫以来,她的身子都是由孙之鼎来调养的。   远远的看到一个温润颀长的身影,是那如玉的八阿哥。他一直温润的笑着看着我,我对他福身行礼道:“奴婢给八贝勒请安,八贝勒吉祥。”   温润的声音响起:“起吧。”我直起身看他,他笑着的眼眸里有着清浅的痛楚和悔意,“你恨我吗?”他问。   我笑着看着他的眼睛答:“不,我不恨。”   那抹痛楚和悔意却明晰了,他说:“终究是我,让你自称了奴婢。”   我笑着垂眼,答:“这不过是宫里的规矩罢了,贝勒爷不必挂心,大家都一样的,奴婢没觉得不自在,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奴婢正要去太医院请孙医正,奴婢告退了。”   他轻轻的蹙起眉头,有些哀伤的眼眸瞧着我,说:“去吧,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是~”我答,福身,转身,走远。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我向来是不敢回身去看的,那长长的路,除了了无一人的路,还是路。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失去了前行的勇气,拼了命的也想回到那个我贪恋的怀抱。   仰头看着甬道上空狭窄的天,我忽然很怀念胤禛府里湖面上那一方大大的天空,每日自由自在的,还能唱歌跳舞。   紫禁城金黄的琉璃刺痛了我的眼,眼泪从眼角溢出。这是我做的选择,我不应当后悔。   入宫很多日了,我仍旧没有见过胤禛,不知道他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倒是常常见到十三和十四,有时候也能看到十阿哥和九阿哥,八阿哥今儿个也是第一次见。   当初我是云里雾里的就进了宫,只知道,送我进来的人,是隆科多安排的,他说,从今以后,我叫做钮钴禄?曦云。   原先属于我自己的姓氏,那意味漫天繁星的‘辰’,便再也不属于我了。   那是才回京没多久的一天。   那天,胤禛受了很重的伤,听十三说,是皇上给自己派了古北口大营协领的差事儿,第一天去上任,胤禛便陪着一起去了。   还把自己那匹‘雷云’骑了来,说是暂时借给十三骑,其实是等于变相的送给十三,自己便骑了十三的大黑马。   可那大黑马在疾速奔行的路上突然抽筋,口吐白沫的死了,生生把胤禛甩了老远,一下子磕在山石上。   马死了,一时间也查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子受了重伤,康老爷子自是发了一大顿脾气,但因各种证据缺乏,不能说明就是有人要害胤祥,却害了胤禛,也只好作罢。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胤禛身边儿   36、 恍然似梦 ...   伺候着,胤禛总是晕沉沉的,有些发烧,我想是伤口里有些炎症的样子,便用盐水每日给他擦着消毒。   福晋那拉氏也来过,侧福晋李氏也来过。那拉氏是一个面相端庄的女子,只跟我说要好好侍奉四爷,李氏却是没用正眼瞧过我,临走还打翻了杯子倒了我一手烫茶。   十三为我上了药,跟我说:“以后她们来了,你躲着点,仔细四哥醒来看到又发脾气了。”   我点头,却看到隆科多正远远的站在院子的角落儿里,似乎是有话对我说的样子,等胤祥走了,我便过去给他请安,听他要对我说什么。   “四爷受伤,是人陷害的,你可知道?”他问,我答:“猜着是。”   他抚着胡子继续说:“四爷和十三爷本不让我给你提这件事儿的。”   我说:“您说,我今儿个什么也没听过。”   他笑着说:“果然伶俐儿,这样,日后我也可放心些。”   看我看他,他指着跟前的石凳说,“你也坐下罢。先前在塞外的时候,可觉得有奇怪的?”   我想到胤禛和胤祥那诡异的对话,点头,他接着说:“八阿哥他们为了对付太子爷,要给宫里插眼线,你可知这眼线是谁?”我想到那对话的内容,心头漾过一丝异样,难道……   隆科多看着我蹙眉的样子,含着笑说:“你也是个伶俐的姑娘,猜的不错,正是钮钴禄?凌柱的小女儿,这小女儿虽然木讷,但生的一副美貌的皮囊,放在宫里边儿,听了什么话,太子爷做了什么事儿,给传递个话儿,还是不难的,也许,凭着太子风流的韵性,能在太子爷身边日日随侍,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八阿哥怕是也没有想到凌柱的小女儿和你生的这样像……”   果然,我想,心里的问号因着这个答案迎刃而解,“……御驾回京的前一天,从凌柱府里出了个马车,往八阿哥在京郊比较偏的一个庄子上赶,探子报,车上坐的,便是凌柱的小女儿,八阿哥看到那小女儿,还以为是你,后来终于也发现不是了,忙着送她回去,嘱咐凌柱把他的小女儿藏好,又安排人去改先前改大的凌柱的小女儿的年龄……”   我想,是了,这就是胤禛他们对话的内容了,八阿哥改了秀女的年龄,“……可是我做了手脚,这个年龄没改成,钮钴禄氏的秀女,芳龄还是十四。”   我诧异的盯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卖什么药,“……我知道,你对四阿哥有深情,如今他遭人陷害,却不知是谁下了毒手,我做手脚,就是希望能安排你顶替钮钴禄氏的女儿,进宫去。”   我惊恐的看着他,他,竟是要我去做内应吗?   他笑笑接着说:“四爷自然是   36、 恍然似梦 ...   不准的,十三爷也不准,可偏巧儿,凌柱家的女儿的车子糟了匪,被我的人碰巧及时救下,只是着了惊,失忆了。如此,你便可替了她了。不过……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你自是四阿哥重要的人,若不是自个儿愿意,没人能顶的了四爷的怒气儿,且这事儿,一旦查出来,是欺君的死罪,我自是会好好处理,不留下把柄,不过……你自个儿掂量,可以过几日再答我。”说完,他便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傻愣愣的坐在那儿发呆。   直到秦顺儿来寻我:“姑娘,姑娘,仔细坐这儿着了风,你病倒了,可没人照顾四爷了。”   我才回过神儿来,说:“四爷怎么样了?”   秦顺儿说:“又烧起来了,太医刚刚来过,开了方子,奴才刚送过去熬药了。”   我点头,跟他回了书房,他便去取药了。胤禛正满头虚汗,似乎是作了噩梦,眉头紧紧的蹙着,嘴里低声喃着什么,我附耳去听,“不……不要……皇阿玛……不要!”竟然是梦到了皇上吗?听他的梦话,一定不是个好梦。   我苦笑着用帕子擦拭他的额头,又想起了方才科隆多对我说过的话,其实我,很害怕,走进那个充斥着血腥和谜团的九子夺嫡的历史,可是,以我自己的身份,一个没有身份的汉女,又能为他做什么呢?我从来都不喜欢做一个依附于男人而生的女人,在我的观念里,夫妻,是要一起携手,共同面对难题的。   而且……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使胤禛给了我身份,我也不一定能够获得皇上的指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使是……成为妾,我也无法名正言顺。可是如果成为钮钴禄氏,我知道的,我一定可以成为他的侧福晋,虽然只是侧的……我有些懊恼的想,因为来到古代大半年,是我被一夫多妻的观念同化了,还是……我竟然爱胤禛爱到这样的地步,即使只是个侧福晋,我也愿意吗?   等秦顺儿服侍胤禛吃了药,胤禛仍旧混混沉沉的睡去了,吃药的时候,他的眸子一只紧紧的锁着我,我只好就站在他床边儿,对着他紧尽我所能的灿烂的笑。   看着躺在床上,蹙眉昏睡的他,我的胸口那抹熟悉的揪痛又猛然袭来,摁着胸口,我靠在他的床榻边儿,想着我认识他以来的一幕一幕,说过的一句话又一句话,我明白,这段历史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绑上了王权,所有的亲情都苍白无力,八阿哥在朝里春风得意,交好无数,胤禛却只是跟着太子,收拾太子闯下的混乱,这算不算没了水的鱼呢?苦笑着看他,想起我给他的许诺——   “你的路,我随你走。”   我虽然来自三百年后,但对着诡谲的宫廷斗   36、 恍然似梦 ...   争却完全没有概念,胤禛,我知道最终胜出的人,是你,可现在看来,你心底背负的东西,竟然比大清的江山还要重过几分,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江山,是父母亲情,还是你的兄弟?而我,究竟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呢?   看着外面深沉的月色,我拉开门,对秦顺儿说:“我想寻隆科多大人。”   秦顺儿诧异的看着我说:“姑娘,这么晚。”   我笑着说:“有些事,就是要晚上办的。”   裹了披风带着风帽,我被人领进了隆科多的府门,然后我就进了钮钴禄?凌柱的家。凭着失忆,执意要他们唤我曦云,我不要,原来钮钴禄三小姐,婉怡这个名字。   凌柱想是女儿受了惊,不忍苛责,便同意了,从此,我变成了钮钴禄家的三小姐,钮钴禄?曦云。   作者有话要说:俺一直素个勤奋更新的好姑娘……可素,俺被霸王的好惨,嘤嘤嘤,看电视比写文舒服,出去玩比写文锻炼身体……俺还要做个好姑娘……嘤嘤嘤%>_<%   37   37、宫门一入深似海 ...   选秀女的时候,在内务府见到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四,他们是奉了旨意来检视秀女的修习情况的。   那日,我在一堆秀女里低着头,远远的瞅着他们几个,旁的秀女也瞅着,不过她们想的是,如何才能博得阿哥们看自己一眼,最好一见钟情,早早内定了自己,就可以做一段儿短短的宫女生涯,便嫁入了阿哥府里去。他们似乎没有瞅到我,一个太监在一旁唱着名字,宫女一排一排的上前,做些行礼,问安,斟茶水等简单的礼仪。   终于,“钮钴禄氏”我听到在唱我的名字,便上前一步,听到胤礻我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然能浅浅听到的话:“九哥,怎么回事儿?不是把她的年龄改回去了吗?”胤禟也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别生事儿。”原来,他们真的以为年龄被改回去了呢,听到胤禩温润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说道:“都起吧,抬起头给爷看看。”   秀女们都应声抬头,我抬眼看过去,胤禩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盯着我的眼眸闪过了一丝不解,一丝后悔,胤禟也敛了本来有着的好看的笑容,轻轻的蹙眉,胤礻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我说“你……”,胤祯慢慢的走进我,眸子里传递过来危险的信息,漆黑的盯着我,然后忽而转身对胤禩说:“八哥,弟弟乏了,去耳房歇息会子。”胤禩用手支着额头,没抬头,轻轻的点了点。   “你们都在这儿,耳房可有奴才伺候着?”胤祯问,一个嬷嬷说:“回十四爷的话,现在没有人,要是十四爷去,奴婢去伺候。”胤祯摆摆手,说:“不必,眼瞅着这儿人手不够,你还想偷懒儿?”那嬷嬷笑着说不敢,他就随手点了我,说:“你,跟我走,伺候爷喝茶。”那嬷嬷要组织,他眉头一挑,说:“怎么,爷这个皇阿哥还不能让秀女伺候杯茶?”说着也不理,顾自走了,我看没人安排我,便只好跟上去了。   我端了茶杯进耳房,看胤祯正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玩着他手里的扳指,我进去把茶杯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说:“十四阿哥请用茶。”他没抬头,问我:“你叫什么?”我答:“回十四爷的话,奴婢姓钮钴禄氏。”他恼怒的站起身,黑眸盯着我,一字一字的说:“爷 问你叫什么?”我轻轻的叹口气,答:“曦云。”他忽而就笑了,软软的又坐回椅子里去:“我就知道是你,就知道。”   我把茶杯往他手边儿推了推,说:“十四爷喝茶吧,一会子茶凉了。”他幽幽的说:“你还知道人走茶凉吗?你竟然不管四哥?”我听他提起胤禛,苦笑了一下,“难道……”胤祯看着我,眉轻轻的蹙起,说:“难道……是四哥安排的?”他想哪去了   37、宫门一入深似海 ...   ,我笑了,对他说:“不是……”他依旧蹙着眉盯着我,说:“我想也是,四哥不会舍得的。他那认准了不放手的阵势,也不会这么安排……”   我笑着想,你不是也认准了就不放手吗?他接着说:“……看来四哥不知道,那,是科隆多?”我惊诧,他这么快就想到了?老康的儿子们都这么聪明吗?他看我的眼神,眉头蹙的更紧了:“看来真的是科隆多,他逼你的?”我笑着摇头:“不,我自愿的。”   十四逼近我一步,掐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说:“为什么?四哥不好吗?为什么是皇阿玛?”皇阿玛?康熙?我才不想嫁给老头呢,便‘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猜你们不会让我嫁给皇上的。”他松了手,我揉揉下巴,撅嘴看他说:“你下手有点重哦,很疼!”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怜惜,叹口气说:“你猜对了。可一旦查……”我怕他接下来的话,赶忙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们处理的好。”他又叹口气:“宫女不好当,你身子不好,要多注意。”   说着把一直在他手里把玩的扳指递给我,说:“这个给你,遇到什么事儿,拿了来找我。”我看着那羊脂暖玉的扳指,有些惆怅的看他,他说:“拿着吧,用不到最好。”我伸手接过,上面还有他温润的体温。   他看我一眼,叹口气,随后出门,我跟着他往正厅去,临进门儿前,我想了又想,终于决定问:“他,好吗?”胤祯顿了身形,转头来,说:“你要是不在我这儿问,我会很高兴的。”停了一下,他说:“能起身了,心里头的伤好没好,你自己去问吧。”我咬着嘴唇,能起身了,就很好,心里的伤,他是伤在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决定吗?   当天下午,十三就到内务府来找我,我进正厅,看到他的背影,竟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回头看我,明眸皓齿的笑容是那样熟悉,我也笑,却觉得扯了心力。他说:“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儿的地方。”我在他后头跟着,到了花园的角落里,秦安儿正在那守着,看我们过来,对十三行礼道:“奴才查过了,这附近没人。”说完行礼退下了。   “四哥谁也不理,虽然仍旧一切照常的过着,该办公务的时候办公务,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可是他再也没笑过。虽然别人只当他如常,可我是知道他的。”他的笑容里透着怜惜,我笑着垂首,说:“我猜到了。”“为什么?”十三问我,我抬头看他:“因为我想和他一起走那条路。”十三听到我的答案,似是有略微的诧异:“你知道四哥走的什么路?”我答:“不难猜。”他挑眉:“哦?你说说?”我答:“他走的,是皇上给他的路。”胤祥笑了:“你看的倒   37、宫门一入深似海 ...   明白,一个女孩子,灵巧过劲儿了,也不是好事,旁的人都只道四哥走的是太子爷给的路。”我答:“我哪有那样聪明,只不过看过他的诗,知道他的心罢了。”   胤祥停下来,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接着说:“真的不是科隆多逼难你的?四哥生他的气生的紧。”我笑着答:“什么能难倒我呢?”十三听我说,也笑了:“是啊,什么也难不倒你。”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四哥的路很难走,看不到头,似是有的光明也随时会消失,这样,你也要吗?”是说太子也不一定稳定吗?朋党之争很严重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吗?我想着,抿嘴笑着看他:“十三爷不是也义无反顾吗?”他笑,“是啊,我也义无反顾。”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咱们祖制里头规定,秀女一旦开始选秀,即使皇家退选,也只能入宫做宫女,旁的没办法让你现在就回四哥那儿,既然已成事实,先安之若素吧。我已经安排过了,也和八哥他们通了气儿,虽然他们和太子爷不和,但这件事儿,他们也是同意的,四哥和老十四的意思,是让你去德妃娘娘的永和宫,我的意思,是你去我额娘的延禧宫,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个。”   我一听,乐了,说:“这还有的选择啊?真好~”想到十三的额娘明年就要去了,十三应当是很难过的,我总是希望他能高兴一时是一时,便说:“去延禧宫吧。”他笑了,明眸皓齿的。   38   38、吾以吾心托杜鹃 ...   我来延禧宫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入宫的时候是十一月初。   现在,已然快要过年了。十三总是来看敏妃,顺道儿也看看我,听他说胤禛偶尔也来,但是我却一次也没见过。   每次听他说胤禛的近况,我就没来由的想叹气,他是不肯相信我吗?他不是说不会放我走吗?为何偏偏谁都来看过我了,只他不露面,他是在生气吗?   几次路上遇到秦顺儿,他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万分惆怅,其实我很想托他带话给胤禛,可心里总是闹着小别扭,他竟然不懂我给他的心吗?   因着我没有说明,他便不能理解我的用意吗?如是这样,我竟然会觉得自己可怜可笑,便生了他不找我,我便不去招惹他的决定,暗自给自己鼓劲儿,看我俩谁拗得过谁。   十四有时候也会凑着由头过来,给我带点新鲜物件儿。一次他来看我,给我带了把胡杨木的小梳子,说是西边儿的蒙古王公贡上来的,皇上赏给了各位妃子每人几把。   他瞅着新鲜,便跟他额娘德妃讨了只给我,雕工很是精细,我总爱没事儿把玩着,跟我一起的小宫女晚香就打趣我说:“曦云,十四阿哥给了你那么多新鲜玩意儿,你怎的不给十四阿哥点?”   我便收了梳子,跟她开玩笑说:“我一个宫女,还能多了什么阿哥没有的物件儿?再说,也没着点由头就送礼,让人觉得我是黄鼠狼呢。”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说:“怪道十四阿哥爱来瞧你呢,你说话太逗乐子了,哪有人说自个儿是黄鼠狼的?”   我笑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没安好心的,可不就是?”   敏妃娘娘在暖阁里,听到我们笑的开心,便说:“曦云,晚香,你们说什么笑话儿呢?也说给我听听。”   晚香接过敏妃手里的茶碗,说:“娘娘,曦云自比黄鼠狼呢。”   敏妃听着,也和乐的笑着,她和我原先想象的不一样,是个很清秀的人,温和柔软的像水一样。   她待我也很好,不知是不是十三跟她提过的原因,虽然我是个新手,她仍然安排我在她身边儿贴身服侍着。   我忙说:“晚香好姐姐,咱不给娘娘提这茬儿了好么,再提我可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敏妃笑着问我:“为何?”   我说:“脸都羞红了,没处躲了,可不得自己想办法?”   敏妃笑出声来,银铃似的,很是好听。   接着就听到外头一声中气十足的“哈哈”的笑声,我们都诧异的去看,门帘挑开,先看到一个明黄色的皂靴,晚香赶忙拉我跪下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其实先前康爷子来过好多次,偏巧每次   38、吾以吾心托杜鹃 ...   我都为敏妃出门办事儿了,一次也没见过。   敏妃也给皇上请了安,康熙亲手扶起她,说:“爱妃身子不好,不要跪了,方才什么事情,让爱妃笑的这么乐呵。”   敏妃端茶给康熙,笑说:“新来的丫头说话逗乐儿,臣妾都笑了好几回了,先前皇上来的时候,她都帮臣妾出门办差去了,今儿个是第一次见皇上呢。”   说着对我说:“快来见过皇上。”   我忙快走两步,到跟前跪下,行礼,道:“奴婢曦云见过皇上。”   他答:“你是这届的秀女?”   我点头称是,他又说:“姓什么?”   我答:“奴婢钮钴禄氏。”   “哦~凌柱的女儿。”   我点头答:“正是家父。”   他说:“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缓缓抬头,皂靴,五彩纹的衣摆,团龙图样,瘦消的下巴,薄唇,挺鼻,一双锐利的远胜过胤禛的眼睛正盯着我,这就是康熙吗?   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一直给他定义为老头子了,不过想想,今年才康熙三十八年,他八岁登基,也不过是四十六岁,该是这个年轻的模样。   许是我盯他盯的久了,他不自觉的咳了一下,我闪过神,看到李德全正瞪着我,我忙垂下眼睛。   “还算是个灵巧劲儿的姑娘。”他笑着对敏妃说,“听传言说凌柱的女儿出门遇到盗匪也巧然化解了。”   啊?怎么是这么传的?隆科多传的吗?   敏妃笑着说:“这孩子伶俐见儿的,也勤快,平时跑腿儿的事儿都是差她去了。”   康熙“嗯~”了一声,对我说:“以后也要好生侍候敏妃。”   我答:“曦云定谨遵圣命。”行礼便下去了。   出来,晚香就一把扯过我,问:“曦云,你怕皇上吗?”   我蹙眉看着她,说:“为什么怕?”   她说:“应该怕啊。”   其实我真的不怕康熙,可能是因为现代人的我对古代的等级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的认识,并不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害怕。   反而觉得他,有些悲哀,毕竟高处不胜寒,他应该是,很孤寂的。   但是看晚香的样子,也只好装着惴惴不安的样子说:“好像是有点后怕了。”   晚香点点头,去一边儿做活计了,过了好一会儿说:“曦云,别说你晚香姐姐待你不好,我可悄悄告诉你了,十四爷的生日是正月初九呢。”   我一听,笑了眉眼说:“多谢姐姐的提醒儿,妹妹定不负姐姐的期望,给十四爷送个礼儿!”   晚香的脸腾的红了,过来用手指点了下我的头,嗔道:“好你个小蹄子,怎的是我的期望,明明儿自个儿的小心思,还欺   38、吾以吾心托杜鹃 ...   负到姐姐头上来了。”   我忙笑着求饶说:“不敢,不敢!”   她抿嘴儿倒了杯茶顾自喝了,接着做活计。   眼看就过年了,那也没几天了,我送胤祯什么好呢?想来想去,决定做个女红给他,我还没做过呢,绣个小钱袋吧。   决定了,正准备动手。却听延禧宫的主事儿公公小林子过来传话说:“曦云姑娘,今儿个晚上皇上要在这儿安置,你和晚香姑娘快过去伺候着吧!”忙应了,放下手边儿的东西,和晚香去伺候康熙和敏妃安置。   再回房来,我拿过一个锦帕,算好位置,正要绣,突然想到,若是让人看到我在钱袋上绣皇阿哥的名讳,怕会生出事端,便拿齐了东西,寻到平时很少人去的放字画书籍的耳房去了。   先用几根线绣了个‘祯’的大致图样儿,然后再用了同色深一些的丝线,一点一点的把这个字儿补齐,最后用锦带缝在锦帕一圈儿,把锦帕缝成个小袋子的样子,再锦带里穿了个锦绳,收口用。虽然做工有点粗糙,可这怎么也是我的处女作啊,满意的砸吧砸吧嘴,得意劲儿的。   忽而很想念胤禛,许久没见,先前自己给自己立的决定,现在竟然打了退堂鼓,突然眼前飘过胤禛冷冷的雕塑脸,顾自在心里叹口气,怎么也不能少了这个千年冰雕不是?   就算是违背了自己先前的意思,可我从没有这么长久的时间未见过他,心里虽然跟他赌气,但总是空落落的。我见不到他,只能托胤祥转交,那也不能少了胤祥的。   照着原样儿绣了两个,一个上面是‘禛’,一个上面是‘祥’,东西绣完,时辰大概也很晚了,想到明早儿一大早还得伺候康熙和敏妃起床,便赶紧偷偷回屋去睡,等我进屋,晚香已经睡着了。   我把东西收好,躺在床上,想了想,又爬起来,拿出早前胤祥给我的小毛笔和小砚台,再找了一块儿月白的绢布,在上面写了《蒹葭》里胤禛曾经写给我的那两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应该会懂我的吧。心里思绪万千,把绢布收进胤禛的小袋子里,放好睡觉。   翌日   请完脉,我在延禧宫的小厨房门口儿等着小林子给敏妃娘娘熬药。   冻得搓手跺脚的,可是进了厨房,满身都是药味儿了,被人闻着也不待见,只好一直搓手在外边儿候着。   突然感觉背上一暖,回头看,胤祥的貂毛披风正搭在我身上,他正笑着看我,“怎么在这儿冻着?”   我忙把披风脱下来递给他,说:“奴婢等给敏妃娘娘的药呢,怕敏妃娘娘闻着奴婢身上的药味儿不好,就不敢进去,在这儿候着,   38、吾以吾心托杜鹃 ...   十三爷快把披风披上吧,在宫里……冻着不好。”   我本身是想说,在宫里,被人瞧见不好,他定是懂我的意思,接着说:“不碍的,爷赏你了。”   这时候,药端出来了,我便跟十三说:“十三阿哥看过娘娘了?”   他点头,我接着说:“十三阿哥若是不急,等会子奴婢忙完了,再把披风还你吧。”   他应当是能听出来话中有话的,便点头应了。进了敏妃的屋,我先把披风褪下来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再把药端给她吃了,伺候她睡下。   回屋子取了我做给他和胤禛的小钱袋儿,包在披风里裹好,再出门的时候,看到他正和秦安儿站在我住的小院子里,忙要请安。   他说:“没旁的人,别行礼了。”   我笑着应了,把折好的披风交给秦安儿,他对我善意的一笑,我也笑。转而面向胤祥,说:“四爷还在生气呢?”   胤祥点头说:“四哥见不得作践自个儿的,自然是气的。”   我明白他话中有话,只因着宫中不是说话的地方儿,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点点头说:“我知道他的。”   胤祥笑笑,对我说:“你和四哥两个也都是扭脾气,整日弄的我左右为难的。”   我笑道:“快过年了,我送你个礼儿。”   他问:“是什么?”   我说:“是让你不为难的礼,不过我这边儿礼送到了,那边儿人家收不收我可不做主儿,他若是收了,那我送你的礼才算成了。”   他看了披风一眼,‘哈哈’一笑,对我说:“这个礼可是最近收到的最好的礼了,看来我得先跑一趟了,走了。”说着,带着秦安儿就走了。   我抿嘴看着胤祥远去的身影,想起胤禛清冷的眼眸,心里竟然有了忐忑,他,到底会作何反应?   39   39、向晚花影留灿烂 ...   今儿个除夕夜,敏妃本来也要去乾清宫和皇上,太后,后妃,阿哥,福晋,格格们一起用家宴的,可是她身子弱,熬不住那么久,只是去见了礼儿,稍微坐了一会子就回来了,我们在乾清宫的那会儿,阿哥和福晋们都还没来,所以我也没有见着心心念念的胤禛。   胤祥特意过来给敏妃请安,喜气洋洋的看着我,不知道他是因着过年这么高兴,还是因着收到了我的礼儿。   敏妃倒是看着乐呵呵的,看看胤祥,也看看我们几个忙活着端茶送点心的人,嘱咐了胤祥老半天要注意身子,课业,骑射都要同时精进的话,胤祥都笑着应,临走的时候说:“额娘把心放肚子里,儿子会依着额娘的嘱咐好好儿的。”   敏妃笑着点头,让手里正给铜火笼里添银碳的晚香送胤祥出去,胤祥说:“既正忙着,就让曦云送罢。”敏妃笑着看我,点头。我跟着胤祥出去,可总觉得身后敏妃的笑容藏着些什么。   出门拐了个弯子,胤祥就停□来,对秦安儿点点头,秦安儿便远走了几步,在巷子那头等着。胤祥转身明眸皓齿的笑着说:“你的礼儿我收到了。”   “真的?”我惊喜的问,胤禛不气了吗?胤祥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上面绣了惨不忍睹歪歪扭扭的‘祥’字儿的钱袋儿,我一下丧了气儿,说:“不是这个,看来你还是没收到。”   他笑着说:“这个我就很喜欢了,虽然四哥说是‘粗制滥造’。”胤禛说我是粗制滥造?我不服气儿的撅嘴说:“那让他做一个,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呢。”   胤祥笑着解开袋子口的绳子,从里面掏出一张纸给我,说:“放心吧,我知道这个钱袋儿是我传话儿的报酬,你的礼儿,我收到了。”我拿过纸,忙藏进衣襟里,笑着对他说:“多谢十三爷!”他的笑容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就缓和过来,说:“外头冷,快进去吧,我额娘多靠你们照应着了。”我福身笑说:“十三爷放心。”   他笑笑便走了,貉子毛的披风带起了地上的雪花,融合进天空落下的雪花里,把他从头到脚,都裹进纷纷扬扬的鹅毛中。我看着十三长高了的背影,鼻子微微发酸,如果他知道敏妃娘娘今年就要去了,一定就笑不出来了。   进敏妃的屋子,却没看到一个人服侍,心里头有点诧异。给敏妃行礼道:“娘娘,十三阿哥往乾清宫去了。”敏妃笑着说:“今儿个除夕,本该守岁的,怎奈我身子弱,经不住,打发了晚香和小林子去收拾守岁的东西,你们就在正殿里替我守岁吧。”   我应了,忙说:“奴婢伺候娘娘先行安置吧,今儿个累了一天,想必娘娘也乏了。”她笑着点头,我   39、向晚花影留灿烂 ...   忙出门去招呼人打水,又回屋去用了暖壶暖了床榻和被子。   伺候敏妃躺下,她突然问我:“你送十三阿哥出去,他可说什么了?”我点头,笑着说:“敏妃娘娘可是有个孝敬的好阿哥,十三阿哥临走说要我们好好照顾您呢。”   敏妃笑着点头,可我觉得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点哀伤,正要行礼退下,敏妃却开口说:“你过来坐下。”我过去挨着她床榻边儿的脚凳坐下,她拉过我的手说:“胤祥身边儿没人照顾,我做额娘的总是不放心,眼瞅着到了指婚的年龄,皇上那儿还没有点子消息,我瞅着你也是个伶俐见儿的姑娘,身世也不错,胤祥看着你也欢喜,我也不想乱点鸳鸯,今儿个问问你,你怎么想的?”   我知道敏妃一向待我很好,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儿来。忙跪下行礼道:“娘娘,奴婢惶恐。”敏妃说:“快起来,好好儿的怎么就跪下了?”说着就要起身来扶我,我怕她受凉,赶紧又坐在她榻边儿说:“娘娘关心奴婢,奴婢惶恐的不知道把心放哪儿才好。”   敏妃嘴角带了丝笑,说:“看到你,有丝亲切感,总觉得,是我的温恪,敦恪在身边儿呢,自是想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我明白她说的是温恪格格和敦恪格格,现在都还没有被封为和硕公主,是赐了名号的格格。   我听敏妃这样说,咬了咬嘴唇,跪下开口道:“娘娘,十三阿哥为人爽直,奴婢敬重十三阿哥,但绝没有非分之想。”   敏妃看着我的眼神似是有些失望,她停了好久好久,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偶尔一次出门,见到了兵部侍郎的儿子,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抬头去看她,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从前,“……闹市里面,我谁也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他,我慌了心神,终于明白一见钟情这个词儿是怎么来的。本来是想求阿玛把我嫁给他,可是宫里先下来了选秀的恩旨,我不能抗旨,就入了宫,再也没有那样心动的感觉。”   说完,又停下,我也不敢接话,心里想着,这同我第一次进入这尘世,跨出门槛看到胤禛的感觉,竟是一样的么,嘴角噙起笑意,这紫禁城里湮没的真情,竟不知有多少,突然心底有些恐慌,如果我可以成为钮钴禄氏,那么历史,是不是会改变的?如果我,不能被皇上指婚给胤禛,那么我,玩弄的这一点点小心思,竟然比发丝还易断。   敏妃的声音温柔的响起:“罢了,你去罢,我累了。”   我出了门,心里除了空荡仍然是空荡,仿佛裂了个口子,冷风夹杂着大雪呼啸着从这个口子钻   39、向晚花影留灿烂 ...   进,那个口子钻出,冰冷一片。看着正殿里跳动的烛火,和不时传出来的笑声,恍然觉得,热闹都是他们的,不是我的。转身朝自己住的小院儿去。   我坐在炭火前,呆呆的看着铜火笼里烧的‘噼啪’作响的炭火,手里握着胤祥给我的纸条,是胤禛的笔迹,《蒹葭》第一节的后两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明白,他是说,红墙黄瓦,一道宫墙,人两隔。   从前总有着信念,我一定可以成为他的侧福晋钮钴禄氏,因为钮钴禄氏除了我,已然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子。上头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早已经嫁出去了。   本来我是不担心的,可是,现在心却莫名的烦躁,胸口的揪痛浅浅的袭来。我浅笑,我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站在他身边,竟然也是这么困难吗?我不在乎他三妻四妾,甚至甘愿放弃我作为现代人的自尊,用性命换取一个姓氏,成功的希望竟然也是这么渺茫吗?   40   40、望断天涯路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最后一日两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会很忙,对新晋榜神马的,我已经不抱期望可以冲到前五了,好好更新给大家讲完故事,才是正经,不会弃文,我的故事还有很大的空间,敬请期待~   笑~   收好了纸,出门,坐在廊子上看着天际,漆黑一片的夜空正洋洋洒洒的飘着雪。   远远的,可以看到被雪覆盖的琉璃顶变成了白色,乾清宫的方向,白色的屋顶正映着温暖的红色。   胤禛……就在那一片烛火中吗?什么时候,我开始为了他,丢了自己呢?   是第一次睁眼看到清冷的他?还是微蹙着眉,暗中为我安排一切的他?还是那个在车里对我说“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他”?还是那个急切的唤我‘云儿’的他?还是在月辉下,对我展现一瞬温柔笑靥的他?还是那个蹙眉在书房里递给我一盘儿红色的吃食儿,说:“腌玫瑰,据说吃了对女人好。”脸色微窘的他?   还是……还是……   脑子‘嗡’的一声乱成一团,无数个带着胤禛的景象在眼前转过,如果我不小心丢了他,那我自己,还找得回来吗?不,找不回来了,心突然狠狠的揪痛起来,我用手紧紧的摁着胸口。   “曦云!你没事儿吧?”一双温暖的手按着我的肩,我抬头,朦胧中看到了十四急切的脸。我摇摇头,浅笑:“不碍的,十四爷怎么没在乾清宫吃宴?”   他愣愣的看着我,半晌,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丝帕,在我脸上轻轻的拭着,我一慌乱,不知何时,我竟然泪流满面,从他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拭着。   他抿着嘴看我,把自己身上的貉子毛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又系上领口的绳子,把我完全陇在披风里,一股带着他气息的热气儿传来,他说:“我陪你坐一会儿罢。”说着在我身边儿坐下。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在房檐下坐着,静静的看天空飘散的雪花。   “你知道八哥为什么要和太子争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   我说:“不知道。”虽然在胤禛醉酒那回,听他说起过整日为太子善后,可我不得不承认,自我入宫以来,听到的凡是跟太子有关的话儿,都说太子‘为人贤德,谦恭礼让’,真没有看出暴君的潜质,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会演戏,骗了所有人,也包括康熙。   胤祯看看我,说:“八哥的额娘良贵人,从前是辛者库的奴婢,这个你知道?”我点点头,心想,原来这个时候,她还不是良嫔,更不是良妃。他接着说:“能从辛者库被皇阿玛发现,还留了皇子,她的美貌,任谁也可想而知……”   我想着温润如玉的八阿哥胤禩,那俊逸的脸颊,便也不难猜测良贵人到底是有多么的美貌了。   “……太子,从少年就荒淫,每年在江南觅得的少女不知多少,这些,皇阿玛也是知道的,可是却没有劝诫,太子一日酒醉,路遇良贵人,竟然以言语调戏,虽然不知皇阿玛有没   40、望断天涯路 ...   有听闻这件事儿,可八哥,自此成了兄弟们调笑的对象,太子更是不加收敛,每每对八哥挑衅。八哥勤学苦读,精练骑射,就是想不输给太子,即使不取而代之,也不能让这等嘴脸坐上我大清的皇位。八哥从小被养在惠妃娘娘宫里,与大阿哥亲厚,大阿哥虽然做事缺乏考量,但对八哥,仍然是拼命维护的,那个时候,兄弟们有几人和亲贵大臣的阿哥们讥讽嘲笑八哥,大阿哥拔剑要去砍,虽被劝下,没有出乱子,少不了被皇阿玛一阵责罚,在寒冬腊月的天,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一夜,八哥去陪着,却被大阿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命人把他带走了,为此,惠妃娘娘没少给八哥白眼儿呢。”   胤祯说着,顾自笑了一下,接着说:“可是大阿哥是长子,太子是嫡子,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太子总是用了储君的身份在兄弟们,大臣们面前压过大阿哥一头,大阿哥为人耿直,不通圆滑,自是少不了吃亏,八哥看在眼里,自是不忍,暗暗为大阿哥出头。可是出头就得有人脉,好在八哥自小不恃皇子身份,与人亲善,在朝中结交了不少大臣,太子更是看八哥不顺眼,暗中作祟,陷害八哥,八哥反对太子,其实,也是自保。”   原来是这样,我苦叹,这样的宫闱秘事,关系到国之储君,早就被撕碎成齑粉,湮没在历史里了吧,历史上皆以八阿哥结党谋私、暴戾悖逆、不忠不孝、奸险阴刻之言冠之,可谁曾想,他竟然是走投无路,被逼至此。   胤祯说完,停下看我:“你莫要怪八哥,其实他不是要有意害你进宫的,他曾说,看着你灵巧劲儿的,就像个小妹妹想去疼爱,怎么会害你呢,后来十哥跟我说,那日在八哥庄子里看到钮钴禄氏的小女儿,竟都以为是你,八哥马上安排人去把年岁改回来,宁可不安排这个传话儿的人。可不知为何,竟然出了岔子,就是后来知道钮钴禄氏的小女儿还是做了秀女选秀,谁也没想到那个秀女居然是你。”   我浅笑,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自己入宫为婢而自伤,“不碍的,这是命。”   其实,我也模糊了边界,不知道这究竟我选择了命,还是命选择了我。想起那日在甬道里见到八阿哥,他温润的笑容里透着疼惜——   “你恨我吗?”   “终究是我,让你自称了奴婢。”   “你恨八哥吗?”胤祯问我,我笑答:“不,我不恨。”   不论问我多少遍,我仍旧是这个答案——‘我不恨’。   其实不管是我选择了命,还是命选择了我,这终究,是我的命,我要走的路。   抬眼看着飘散的雪,胤禛的脸渐渐清晰,我开始想念那个我贪恋了很久的怀抱。   “进去吧   40、望断天涯路 ...   ,我也该走了。”胤祯起身说,看我伸手解披风,他按住我的手说:“这披风,本就是送你的。天气冷,你常往外头跑,穿着这个暖和些,不是御制的,你放心穿。”   我笑,抚着披风白色晶莹的貉子毛,他也是个细心的。   猛然想起给他的钱袋儿,说:“十四爷,等会儿。”转身进屋取了钱袋儿给他,他接过,蹙眉看着我,“你做的?”我有些兴奋的笑着点头:“嗯!第一次做,手工是粗糙了点儿,祝你生辰快乐!”   他惊喜的看我,说:“你知道我的生辰?”我笑着答:“这皇宫里最拦不住的,就是流言蜚语了,初九就是你的生辰,我一个宫女,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好自己动手,表表心意。”   他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这个就很好!”听得一声轻轻的“十四爷!”胤祯收好那个钱袋儿,说:“我走了,有事儿就找我!”我点头应了,笑着目送他出门。   转身遥望乾清宫,漫天飞雪,晶莹的飘散,胤禛……   我在心里轻轻的唤,我何时,才能回到你身边?   41   41、入侍乾清宫 ...   从前以为,是隆科多把我送进宫,应当是要我传话儿。不知是因为我在敏妃的延禧宫里,并不能常听到关系到朝堂的消息,还是胤禛不许的原因,我再没见过隆科多,也没人来找过我,托我打听什么,或者要我传话,我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本分的做着我的小宫女。   康熙三十九年的五月底,敏妃娘娘终于是撑不住了,她去了。去前康熙遣了所有人出去,只有他们夫妻俩,在内堂静静的说话,再拉开门时,他满面悲怆的说,“敏妃去了。”   所有人都嚎啕大哭,不知有几人是真的。我跪在角落,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敏妃待我是极好的,不知是想到了她的故事,她的一生,为她难过,亦或是,也为了我自己,敏妃去了,我又该往何处去?   听见李德全在我身边儿说:“姑娘,跟我来罢,皇上要见你。”我忙擦了眼泪,匆匆起身,跟李德全进了暖阁,康熙瘦消的脸上,写满了悲伤。跪地,行礼,他威严的语气透着哀伤,说:“敏妃告诉朕,你伺候她极为细心,她临去前,求朕给你个恩典,安排个去处。”   我盯着眼前的地板,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求恩典。”康熙说:“你抬起头来。”我抬起头看他,哭肿的眼里满是干涩,他看了我一会儿,说:“罢了,这也算敏妃的遗愿,朕也愿意成全。”   说着转头看李德全,“李德全,前些日子乾清宫掌书女官的空缺补了吗?”李德全忙恭身答:“回皇上的话儿,安排过几个,可奴才瞅着她们大字儿不识几个的,都给打发了。”康熙淡淡的“嗯~”了一声,问我:“你会写字儿吗?”我答:“奴婢从前跟着兄长学过些。”他淡淡的点头,说:“今后,你就进乾清宫伺候吧。”我俯身,叩首,谢恩。随后就站在他身后,端茶送水。   康熙召来了管着户部和内务府的八阿哥,还有跟十三亲厚的胤禛,还有些亲贵大臣。这是我入宫半年多来,第一次看见胤禛,他白皙消瘦的脸,像极了康熙,黑眸进门看到我,有明显的收缩,随即神色淡淡的垂了眼,再不看我。   我抿嘴看着穿着墨色长袍的他,冷冷清清的站在那,好像瘦了。再感受到一道视线,转头去看,是胤禩,目光带着疼惜,我微微扯动嘴角,他不懂声色的点头,也垂下了眼睛,我的笑容还没出来,便被扼死在嘴角。   我心里想,这次胤禛可真是说对了“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明明看得到的人,却隔了很远的距离,距离不在感情的疏离,却在于王权的威慑。这,便是紫禁城的可怕吗?我也垂了眼,心想。   李德全过来对我说:“曦云,你去照看十三阿   41、入侍乾清宫 ...   哥。”我点头应了,往暖阁内堂进。康熙正在安排敏妃的后事,封了胤祥贝子[注1],温恪,敦恪两位格格都封了和硕公主。胤祥正坐在敏妃的榻前,看着宫女们往敏妃的身上穿正一品四妃的朝服,我站在他身边,他说:“额娘还是去了。”我说:“去了也未必不好,娘娘不必再受病痛叨扰,自然是高兴的。”   他对我笑,却失了明眸皓齿。我想说什么,可觉得什么言语都是无力的,咬了嘴唇,思来想去的踌躇了半天,只能说出:“十三阿哥节哀。”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依旧看着已经香魂消散的敏妃。   我想了想,又说:“会好的。”他转头来看我,说:“你的眼睛像桃子。”我说:“十三爷不也是?”他复又笑了,说:“是啊,我也是。”我说:“会好的,真的。”他点点头,说:“我信你。”   在乾清宫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不需要在御前当差,只是在康熙的南书房里替他规整书籍,折子倒是不许我碰的。不过,他也很少在南书房看折子,我觉得南书房是他给自己留的一片净土,每日基本只是练字儿,画画儿,读书,他很少说话,常常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我就在一旁立着,帮他取书,放书,有时候磨墨,或者默默的静立。   虽然派给我的差事儿并不重,但饶是这样,我却失了在延禧宫的自在。   我常常想,缚着我的枷锁越来越多,从胤禛的雍贝勒府到延禧宫,我失了胤禛府里的那一片大大的天空,失了唱歌跳舞的自在,套着我的,是紫禁城的规矩。   从延禧宫到乾清宫,我失了在甬道里能自在仰望的天空,失了言语欢笑的自在,套着我的,是皇权的威严。   犹记得当初晚香问我——‘你害怕皇上吗’,我答:“我不怕。”   可是现在呢?我浅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却真真正正的规行矩步了。我知,这些枷锁,竟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带上的,为了什么?是钮钴禄的姓氏,还是能站在胤禛身边的我?浅笑,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皇上,十三阿哥来了。”李德全轻轻提醒正在灯下练字儿的康熙,他没有应声,李德全仍然恭身站着。半晌,他停下了飞扬的笔触,把毛笔搭在笔架上,取过旁边我放好的湿帕子,拭了手,才缓缓开口道:“让他进来罢。”李德全正应声出门儿,他又补了一句:“让他慢慢儿的过来。”李德全“喳~”的躬身,退出。   我接过康熙手上的帕子,放在托盘里,递给门外的小太监,复又回来立在原处。康熙似是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曦云,你说说,朕今儿个为甚召胤祥到南书房来?”   我脑中一片空   41、入侍乾清宫 ...   白,为什么?   赶紧跪下,答:“奴婢不知。”   他眯着眼睛看我:“随便说说,朕不怪罪你。”   我想,他说的是怪罪吧,如果是责罚,任他怎么问,我也要答不知道了,既是不怪罪,就是心里也不会记着错儿吧,想了一会儿答:“明儿个是敏妃娘娘四十九日祭,皇上召十三阿哥来,是要做些跟敏妃娘娘有关的安排。”   康熙沉吟了一下,看着我,问:“那你知道,朕为何先前要问你这个问题呢?”   他的黑眸注视着我,恍然间,让我想到了胤禛的黑眸,清冷的,温柔的,晶亮的,可眼前的这双黑眸却透着洞穿世事的锐利。   我心底隐隐的不安,颤动,俯身,叩首,答:“奴婢是从前敏妃娘娘的侍婢,皇上要安排奴婢做何事,奴婢都万死不辞。”   偷偷的去瞧康熙,他递过来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赞许,我想,他如果是安排我为敏妃陪葬,我也只能答:“是”了。   李德全此刻掀了帘子进来,站在门口等康熙的示下,看我俯首跪在地下,投来一个问询的目光,我不敢回应,依旧静静的跪着,康熙说:“叫他进来罢。”   接着是帘子悉索的声音。不一会儿,我的目光看到一个月白色的袍子上,绣着团龙图案,在我身边铺开来。   胤祥跪地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安。”康熙说:“起来罢。”胤祥便起身直立。康熙说:“明儿个是你额娘四十九日祭,你去延禧宫设台为他拜祭罢,你额娘也是个贤惠温婉的人,朕心不忍,延禧宫从此不再它用,就留给你额娘罢。”   胤祥又俯身叩头行礼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康熙浅浅的“嗯~”了一声,对胤祥说:“她请旨陪你同去,想是不忘敏妃的恩情,明日你自带了她去罢,拜祭完再回来谢恩罢。”   我额头惊出一片冷汗,康熙为什么要这么说?这里只有我,胤祥,李德全,康熙四个人,除了我,没人能放在这句话里头,那个要请旨陪胤祥同去的人,是我?   康熙这样的安排,必是有意为之,可用意何在呢?我想着,觉得冷汗浸透了中衣,连我手覆着的地板上,也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了。他说‘拜祭完再回来谢恩’?那并不是要处死我,是帮我卖给胤祥一个人情吗?为什么?   一瞬间,心思似乎转了千转,并不等我谢恩,康熙摆摆手说:“都下去罢,今儿个朕累了,就在乾清宫安置罢。”李德全忙教我们下去。   走在门口看到,李德全从敬事房的小太监手里接过放了绿头牌的托盘,问:“皇上今儿个可要翻牌儿?”康熙摆摆手说:“不用,朕累了,你服侍朕安置罢。”说着,   41、入侍乾清宫 ...   李德全伺候他往暖阁方向去了。   我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想,康熙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对敏妃的深情?还是……?   胤禛清冷的脸从眼前划过,心底渐渐觉得不安更甚,揪痛猛然袭来,我咬住嘴唇按着胸口,听到十三焦急却刻意压低的声音:“曦云,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宣太医?”我摇头,眉头紧紧的蹙着。   注1:有资料说胤祥是封过正九品贝勒的,我没有详考,暂且先如此安排,不可当真。   42   42、烟雨滂沱泪空流 ...   我送胤祥出了乾清宫,说好明儿个一早,他便着秦安儿来寻我,从他的阿哥所出去,往延禧宫给敏妃设台拜祭。   今儿个晚上康熙并没有来南书房,我按照顺序仔细规整了书籍和字画,便早早的回房。   回房的路上,天空骤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停下来往天上看去,细密的水珠从天而降,腾起一片水雾,心底,却没来由的不安。   明儿个一早就要起床候着,于是我便打了水来,准备洗漱睡觉。刚褪了外衣,外头有急切的拍门声,和着秦安儿焦急的声音:“姑娘!姑娘!你安置了吗?”   我忙边重新穿好外衣边说:“还没呢!”去开门,果然是秦安儿焦急的脸,雨水正顺着他的纬帽[注1]流下,显见是在外边儿着了雨的,我忙让身说:“安儿,进来说罢。”   他忙摆摆手,说:“姑娘,见着我们十三爷了吗?”   我诧异,道:“我方才不是送十三爷出了乾清宫门儿吗,怎么了?”   他焦虑担心的说:“奴才一直跟在爷后头,可突然见儿的,下了暴雨,爷本来就在乾清门儿边上等着奴才去取伞,可奴才回来,发现爷不见了,到处寻不到,才到姑娘这儿来问问。”   胤祥不见了?我心下一慌,忙问:“乾西五所都找遍了?”   秦安儿点点头,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说:“奴才在各位阿哥的住处都挨个儿问过了,不敢大张旗鼓,偷偷的寻了遍,都说没见着爷,姑娘,眼看这宫门儿就要下钥了,再找不到爷,可如何是好?”   我蹙眉想着,胤祥没有回乾西五所阿哥们的居处,这么大的雨,他能去哪儿呢?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说:“安儿,你快回十三爷屋里去,如果有人问起,就替十三爷拦着点,我去找找。”秦安儿应了,转身匆匆去了,我忙回屋取伞,抬头看了眼瓢泼而下的雨,心里荡起了悲哀。   因为到了宫门快要下钥的时辰,本来路上的人就少,如今又下起了大雨,见到人影儿,基本上是很困难的事儿了。我出了乾清门,往东朝延禧宫的方向去。   又一次走在长长,长长的甬道里,大雨弥漫了雾气,连喜庆的红墙黄瓦都失了踪迹,似乎这世间的所有,都覆了悲哀。   过了景仁宫,往前去,就是延禧宫了。   我心里忐忑着,胤祥,你一定要在那儿!   远远的,似乎在阴暗的灰色下,看到了一团隐隐的月白,我一喜,是胤祥!   快步跑过去,胤祥正抱着腿,缩成一团,坐在延禧宫紧闭的宫门口,大雨浸透了他。   我慢慢走近,把伞撑在他头上,心底漫起的伤感就如同这弥漫世间的滂沱大雨,逼的人快要喘不过   42、烟雨滂沱泪空流 ...   气。   许久,胤祥慢慢抬起头看我,他对我笑,可是失了明眸皓齿,嘴角无力的笑容转瞬即逝,他说:“你都淋湿了,仔细着凉。”声音也淡淡的没有力气,我心下一痛,那个明眸皓齿,爽朗阳光的胤祥,竟随了敏妃去了吗?   我咬了嘴唇,收伞,陪他坐下,说:“怎么不明儿个再来?”他看着雨帘,说:“额娘难过了,正在哭呢,我来陪她。”淡淡的语气。   我坐着陪他,很想开口安慰他,可又觉得失了至亲的痛苦,用什么言辞来安慰,都是苍白的,只好静静的陪着他。   半晌,他开口说:“宫里的阿哥,格格们生下来没一个时辰就会被奶娘抱走,我也是这样,格格们还好,能在额娘身边儿长到六岁,所以我,从前就没好好和额娘在一起过,遇着节庆的日子,好不容易有顿家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额娘,并说不上话儿。其实……额娘生病,我心里头有一点点儿的高兴,这样,我一天可以去瞧她好几次,好好的陪她说说话儿,尽尽心,我以为……以为额娘会好起来的,可不知……”   他停住了,我转头去看他,却看到一张被水覆盖的苍白的面庞,不知是水,还是雨,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面满是悲怆和后悔,说:“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内心的窃喜,觉得我不孝,才带了额娘走?”   我很想跟他说不是,可是我明白他内心的悲痛不是用两个字就可以化解的,一条生命的逝去在心底划出的伤口,究竟会有多深呢?   我只知道,胤祥陷在那深深的自责和悲哀里,醒不过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雨势却没减分毫,我估算着宫门下钥的时辰早该过了,如果再这么坐下去,会   犯了宫禁,只好对胤祥说:“十三爷,我们回去罢,明儿个再来瞧娘娘,你跟她好好的说说话儿。”   他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宫门,许久,沉重的点头。   我撑伞扶起他,走进雨里。身后传来微弱的一声‘吱呀’宫门闭上的声音,我看过去,是太子住的毓庆宫的后门,此刻正紧紧的闭着,也许是我听错了罢。   转头,扶着胤祥,往甬道那头走去。   滂沱的大雨敲击着汉白玉的石砖路,抹去了往来的足迹,掩盖了紫禁城的荣华,留下的,是阴冷的灰色,弥漫的雾气,看不到前行的路,也失了来时的方向。   就这么慢慢前行在甬道里,我闭起眼睛,想起胤禛嘴角勾起的笑意,一抹弧度渐渐扬起,我真的,想他了。   翌日一早,我就在乾清宫门口候着,远远的看到秦安儿过来,我迎过去,笑着说:“咱们快走吧,十三爷那儿,东西可备好了?”   秦安儿也笑着说:“昨儿幸   42、烟雨滂沱泪空流 ...   有姑娘照应着,十爷和十四爷来过,说是听到了皇上的旨意,来给十三爷送点拜祭用的物件儿,给敏妃娘娘表表孝心。”   我笑,说:“难得他们也记挂着呢,十三爷昨儿个夜里可睡好了?没有着风寒罢?”   “奴才给十三爷备好了参汤,回去就热乎乎的喝了,爷身子强健,没一点事儿。”我笑着点头,一路匆匆往乾西五所的阿哥所去。   转弯儿转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的墨绿身影,袍子上金线绣了团龙,后头跟了几个太监宫女。忙福身,行礼,道:“奴婢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十四也没叫我起来,只是对周围的人都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   秦安儿有些为难的说:“十四阿哥,这……奴才是担了差事儿的。”   十四的语气透着不快,“爷两句话就能耽误你的差事儿不成?”   秦安儿忙说:“奴才不敢。”   十四说:“你去一边儿候着,爷问两句话就罢。”   秦安儿应了,消失在了拐角处。   “行了,作甚的还行礼,也没旁的人。”   胤祯的语气带着玩笑,我笑着直身,抬眼看他,“十四爷没叫奴婢起来,奴婢不敢随意。”   他蹙眉说:“你当奴婢上瘾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嘴角带着笑意对他说:“这回子事儿还有上瘾的,奴婢可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就是苦中作乐,自娱自乐罢了。”   十四笑着说:“昨儿个晚上,自娱自乐到哪儿去了?爷派人寻你也没寻着?”   我一愣,他昨儿个晚上找我了?我离开屋子那会儿,宫门不是也该下钥了吗?想了想,只好说:“十四爷,晚上宫门不是下钥了吗?你别开奴婢玩笑了。”   我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不是正常,但我能感觉到,我的笑容是僵硬的,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却是转瞬即逝,依旧带了丝儿笑容说:“即使下钥,爷要是非要去某个地儿,见某个人也不是没可能。”   我想,也是,他们都能在皇宫里按着自己的意愿插眼线,哪里还不能安排自己的人呢,便问:“十四爷找奴婢什么事儿?估摸着十四爷找奴婢的时候,奴婢正当差呢。”   十四笑了,笑容徐徐在嘴角漾开,扩散到整张脸上,可我却觉得,他的眼睛是冰寒的:“没旁的事儿,就是给你这个。”   他递给我一个好看的锦缎小袋儿,我接过,打开来看,是一对儿镶了红珐琅的细小的耳坠儿,很是精致可爱,他说:“从前就很少见你带首饰物件儿,倒是对那只红珠子簪子爱的紧,如今宫女不能随意带发簪,我想着你偏爱纯色,弄了这对儿小耳坠儿给你,日常带着   42、烟雨滂沱泪空流 ...   也不显眼,你戴着罢。”   我笑着正点头,他却认真的看我说:“莫负了爷的心意,这个是还你钱袋儿的礼儿。”我说:“是,奴婢遵命。”   他笑了,我行礼要告退,他的语气透着迟疑,说:“十三哥昨儿个夜里怎么都不肯见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   虽然不怕十四知道,可是宫门下钥了,宫女还和阿哥在一起,已经是犯了宫禁了,我总担心被人逮到。可十四如此问,和他方才冰寒的眼神,他是已经知道还问我吗?   想了又想,抬眼间看到十四微蹙的眉,我忙说:“奴婢在乾清宫,怎么能知道西五所的事儿呢,十四爷既想知道,奴婢一会子见了十三爷,替十四爷问过便是。”   他顿了顿,摇摇手说:“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知道?我心里一凉,难道他去南书房寻过我,知道我骗了他?   十四却快步走开了,墨绿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甬道拐弯处,如果不是他给我的织锦袋子,我会以为碰见他,不过是场梦。   43   43、倾尽无言两相知 ...   又要到了七月,日子一日热过一日,我坐在我住的小院儿里的树荫下,徒劳的用手里的帕子打着风。   “曦云姑娘!曦云姑娘!”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应了声:“在这儿!”   接着看到一个形色匆匆的身影儿,是李德全手底下的得脸儿的小太监林德,我笑道:“小德子?寻我呐?”   林德赶忙应着笑道:“姑娘别折煞奴才了,谁不知道小德子从前是我师傅的名儿。”我笑着说:“李谙达现在是大德子了,你才是小德子。”   “哎呦喂~姑娘说这话儿,不是指着师傅打奴才板子吗?姑娘快请吧,皇上寻不着书,在南书房发脾气呢!”我一听,忙站起身,拍拍袍子上的草叶子,说:“不早说,咱们快走吧。”就匆匆往南书房去。   进了南书房,就赶忙跪地叩首行礼,康熙说:“起吧,朕的《尚书》你给朕收哪儿去了?怎么不在原先的位置?”   我忙又跪下说:“皇上恕罪!”他脸上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呵呵’笑了两声,笑着对李德全说:“这丫头又犯什么错了?一进来就告饶。”   李德全赔笑说:“奴才也不知道啊,想是……弄丢了皇上的书?”   康熙笑着说:“还好丢的不是古本,再寻来一本也可,起来吧。”   我却没敢起,仍旧跪着,康熙似乎敛了笑容,道:“莫非犯了什么大错?”   我叩首,道:“奴婢知错,奴婢瞧着先前皇上放的书,并没有固定的顺序,便私自为皇上重新排序放置,是以《尚书》不在原先儿的位置了。”   康熙淡淡的说:“这可是朕摸熟了的顺序,你排的不好,朕可得罚你。”   我伏在地上,答:“奴婢按照首字排序法重新排了顺序,同一个字儿的书都归置在一起,首字的顺序也按照笔画繁简排了序,从简到繁排列。”   我不敢自夸自己排的多好,不过就是能比随手乱放有序些,初始麻烦些,以后取用总会方便点,康熙站起身,在书房里绕着书架好好的绕了一圈儿,回来坐下说:“起来罢,看来朕的书,还是离不了你了,这次巡幸塞外,你也跟着理书罢。”   我愣愣的看着他,李德全忙说:“还不谢过皇上,从前儿,掌书女官可是不随驾的。”我忙俯身叩头谢恩。   等康熙回了暖阁,我便从南书房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小院儿里。依旧坐在树下,想到巡幸塞外,总算是有机会让十三散散心了。   自从敏妃四十九日祭,胤祥隔三岔五就往延禧宫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宫殿里,也不说话。看的人心疼,我也再没见过他明眸皓齿的笑。   正思虑万千的垂了眼,在眼角处看到一双正踏入视线的黑   43、倾尽无言两相知 ...   色皂靴,往上看一点,是五彩祥纹,再往上,玄色的袍子上绣了精细的团龙,我一惊,不知是哪位王爷或者阿哥,走错了路,到下人住的院子里来了,忙低着头起身,行礼道:“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   却没人应声,我偷偷的去瞅,清冷的下巴,紧抿的嘴唇带着一抹温柔的弧度,英挺的鼻梁,清冷蕴着温柔的黑眸,是胤禛!   我含笑,垂头,他不吭声,我就当没发现罢。   “还不起?”他问,我才起身道:“奴婢谢过爷。”   起身,抬头,装作惊讶道:“四爷?!怎的在这里?”他微微蹙眉,道:“怎的就许十三,十四过来瞧你,不许爷来?”   我笑,“奴婢没有这个意思。”他才笑了,对我说:“也没外人,别自称奴婢了,爷不受用。”   浅笑着看他,满心都是喜悦,这是我入宫以来,他第一次找我,也是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在石凳上坐下,说:“过来,陪我好好说会子话。”看我犹豫的样子,补了一句:“着秦顺儿在外头看着,不碍的。”我才笑着应了坐下。   我们俩却谁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静静的笑。   半晌,他握拳假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被锦帕包着的盒子,是一个精致的固定发髻用的小簪,用红的渗血样儿的红珠子镶着,看起来和我先前在江宁时得的似乎是一套儿,很好看。   看我惊诧的样子,说:“宫女可以戴这个,爷想给的东西,没有给不出去的,从前的那只长簪子,你继续收着就好。”我笑,原来,那只簪子真的是他给的。   他伸手取过小簪,替我簪进发髻里,说:“这样很好。”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氤氲着好看的光彩。   我笑着看他,半晌,说:“我想你了。”   他的脸却兀然红了,我从没见过脸这样红的他,诧异的看他,他道:“一个女孩子家,怎的口没遮拦。”言语里都透着窘迫,心底腾起一阵暖意,装作浑不在意的撇撇嘴,说:“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   他却皱了眉头,道:“你这样的性子,我怎能放心你在宫里。”   我正想说我不过是开玩笑,他接着说:“我会想法子的。”听他这句话,心底没来由的安静,笑着看他。   他问我:“听胤祥说起过你胸口还疼过?”我笑着看他,不自觉的摇头。他蹙眉说:“莫瞒了,胤祥还能说假话不成?不好好的呆着,尽折腾自己受罪!”我知道他是说我不好好的在雍贝勒府呆着,趁他生病昏睡的时候,听了旁人的话,自个儿送进了宫里。我自求的,也没话儿可反驳,只好依旧笑着看他。   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清清冷冷的语气说:“   43、倾尽无言两相知 ...   这次巡幸塞外,我也会伴驾。”随后就走了。   目送他出门,我托着下巴看天,忽然觉得阳光不再炙热的烤人,而是晶晶亮亮的泛着可爱,想到草原上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会有胤禛,嘴角又漾开了笑意。   巡幸塞外的日子,很快便定了下来,仍旧是即行,所以御驾起行的日子在十日后。这十日康熙基本是挑灯夜战的批复折子,常常是饭也吃不上一口,也不知是国事真的太多太忙,还是他想在巡幸塞外前把能批复的都批复了。   一日他在东暖阁里批复折子,恐怕是累了,召我送了本书去。礼毕后,我上前把书放在他榻上的小几上,他点了点头,便挥手让我下去,我行至暖阁门口,终是有些不忍,便无视了李德全快瞪掉的眼珠子,依旧回到榻前跪下,俯身磕头:“奴婢有一句话,想对皇上说。”   他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的把视线放回折子上,沉思了一下,提笔疾速写着什么,然后他‘啪’一声合上折子,转过身子看我,道:“说吧。”   我叩头道:“皇上,现在已是亥时,奴婢不才,但听过人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日理万机,身体是本钱。”   他没有说话,李德全也绷紧了身子站着,我伏在地上,额头在冒冷汗,暖阁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可我心里却不十分害怕,依我对他的观察,他不会因此责罚我。   “呵~呵~”他忽然笑了,说:“李德全,你何时收了个徒弟,怎不和朕知会一声儿?那絮叨的口气倒和你像的真真儿的。”   李德全忙伏地叩首说:“奴才该死!奴才没有调教好手下的人,惊扰了皇上,奴才马上带她下去,自领责罚!”   康熙却笑着摆手说:“不碍,不碍,这丫头有意思的很,你现在变成个老油条,许久不再做这以下犯上的好心事儿,朕许久没听人这么跟朕说话儿了。倒教朕想起了仙逝的敏妃,她在世时,倒是常叫她宫里的丫头在这个时辰给朕送羹汤,提醒朕到安置的时辰了。”他说着,脸上带了一丝回忆,一丝温存。   我忙叩首,却不敢开口说话,做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再说出一句话,是福是祸,无从考量。   从前,我就常常替敏妃跑腿儿来乾清宫给皇上送羹汤,但是这样的话儿,我还是第一次开口说,心里不是没有忐忑,只是我总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仍旧是个人,一个并不普通的普通人。   十日终于过去,今儿个便是启程的日子。   这次我没法儿再坐在胤禛的车里,享受着特殊待遇,而是跟下人们同乘一辆车。跟下人们同乘一乘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这次,我居然碰见了小竹儿!   我   43、倾尽无言两相知 ...   掀开帘子坐定的时候,一声惊呼吓到了我:“曦云姐姐?!”   我回头,看到春竹带着惊喜和欢笑的眼睛,我不敢相信的开口:“小竹儿?”   她打鼓似的点头,我忙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和我说了大致的情况——太子爷要南方女子服侍,让胤禛寻人,胤禛无奈,只得把自己府上从南方带回来的小竹儿给了太子爷,可太子爷眼界儿高,觉得小竹儿并没有嫩的要滴下水来的感觉,于是就把她派给了内务府总管重新安排去处。最终,就做了粗使宫女。   我疑惑的问:“小竹儿,你参加秀女选拔了吗?为甚我没有见过你?”   小竹儿咬着嘴唇摇摇头,说:“姐姐你有所不知,太子爷宫里的侍女,是可以随时补的,只要身家清白,手无缚鸡之力便可。”   我惊诧道:“为何如此?”她的脸泛着惨白,说:“太子需要,听别的姐姐们说,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即可。”   我问:“那你为何不留下?”   她笑说:“这样倒好,我宁可做粗使宫女,到了年龄仍然能出宫去,那些留在太子爷宫里的姐姐们,听说年年都要去好几个,太子爷不开心,就拿我们出气儿。”   我心在颤抖,混合着怒气,原来太子,真的是个衣冠禽兽的人,这么多年的戏,他演的可真够逼真的。   那么康熙,他是看到了,还是没有看到?亦或是,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这,便是皇权吗?是权势吗?草菅人命,原来竟是这样一个鲜活的名词。   小竹儿问我:“姐姐,你为何会成为宫女?看姐姐的样子,应该是个领头宫女吧?”我点点头,说:“我在乾清宫当差。”小竹儿惊诧道:“为什么?乾清宫……不是只有满族女子才可当差吗?”   我正想跟她细细的说来,可看着眼前仍旧天真一片的小竹儿,那个我第一眼醒来看到的可爱的小姑娘,如果我告诉了她我的事情,只怕她,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顿了顿,说:“我失了记忆,小竹儿还记得吗?”   看她认真的点头,我笑着接着说:“是我替阿玛去南方探亲,遇到了盗匪,才失了忆的。”小竹儿说:“怪道那日姐姐那样衣衫褴褛,姐姐,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么。”我笑着说:“我姓钮钴禄。”   小竹儿睁大着眼睛看我说,“我道这世上能有几个仙女儿似的人物呢,原来那些姐姐们口中传着的钮钴禄氏,竟然是姐姐!姐姐真真好福气呢!”   我纳罕的看着她,蹙眉问:“她们传我什么?”小竹儿笑着说:“听说姐姐在选秀女的时候,就让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惊了天人,十三阿哥还专   43、倾尽无言两相知 ...   门儿去瞧你呢。”   我想起第一日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些神态各异的表情,原来被那些爱传是非的女人们传的失了真,便笑着说:“不可当真呢,事实不是那样儿的。”   小竹儿疑惑的说:“可是我后来还听说,十三阿哥的额娘,就是从前的敏妃娘娘,特意讨了你去呢,十三阿哥还常常去瞧你,十四阿哥还会给你带点物件。”   我叹,原来那日我给胤祯贺生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还真没说错——‘这皇宫里最拦不住的,就是流言蜚语了’,小竹儿还要说什么,马车却停了下来,又上来些宫女,我忙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可上来的宫女们,各个拿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只好闭上眼睛视而不见。   很多年后我常常回忆这次相逢,难道这就是命缘的安排?如果这样,我宁可从没有见过小竹儿,那么她,还是可以天真一片,阳光灿烂的活着……   44   44、韶华自负空流逝 ...   七月是江南草长莺飞的季节,更是塞外草原草盛马肥的日子。康熙说我当差当的好,给了我赏赐,就是在不闹出乱子的情况下,在他不需要看书,整理书的情况下,我可以自在决定去处。如此大恩,我自是好好的谢了恩,每次出门儿闲逛前,都会去给李德全报备,说明我要去的方向。   我常常去寻了小竹儿,两个人寻了僻静的地方说说话儿,每每瞧见她,我都觉得亲近的就像是自己的妹妹,她总是那样天真,还傻得可爱。   唯一让我觉得伤神的,是低沉异常的十三,他完全丢了上次来塞外时候的洒脱爽快,笑容也总是无力苍白的。   今儿个康熙领了众位阿哥,蒙古王公去狩猎,我也乐得清闲自在,寻了匹看起来还算健硕的马在布城东边儿的林子边悠哒,想着上次来,不过是胤禛的贴身侍女的身份,整日和胤祥策马飞奔,乐得逍遥。如今再来,却已然变了身份,而胤祥,也变得低沉落寞。   忽然隐隐然听到了虎啸声,虽然表面上不以为然,心底却毛毛的,冷飕飕的。立即决定驱马回布城,人多总是好些的。   远远的看到布城方向乱成一团,留在布城里的侍卫正在结营列队。我忙拉着一个人问,“出什么事儿了?”   却是林德,他着急的说:“方才传信儿回来,说皇上围猎往东边的林子去了,阿哥们都赶着猎物进去了,却听到虎啸声,才知道那林子里有大虫!……”   他还说着什么,我的脑子‘嗡’一下乱了,胤禛!   翻身上马便往方才的林子去,耳边小德子:“姑娘!姑娘!你不能去!”的声音也越来越淡,虽然我知道,胤禛还会成为皇帝,他不会死。可是,知道归知道,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受不了控制,拼命的驱动马往林子的方向而去。   进了林子,时不时的能听到虎啸,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我轻轻的带马走着,思索着他们可能在的方向,马忽然长长的嘶鸣一声,直立起来,把我甩下马背,顾自跑了。   我揉着屁股起身,忽然觉得身后方向吹来的风里,夹杂了浓厚的腥臭味儿,心里一惊,忙回身看,不远处的高草里,果然转出了一个黄色带着黑道的老虎,正眈眈的看着我。嘴角一抹苦笑,原来这就是虎视眈眈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呢。   眼看老虎就要朝我过来,我一步一步的退着,后背碰到了树,脑子里混乱的想着,要不要爬树?可是我也不会爬树,老虎却会爬树,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嘴角苦涩的笑,难道我要死在这儿?历史上可没说我这个假的钮钴禄氏不会死在这儿。   眼睛正盯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的老虎有些发憷,忽然看到左边的长草里,投   44、韶华自负空流逝 ...   过来一个大石块,砸中了老虎的脑袋,老虎一声咆哮,转开了盯着我的视线,我微微吁了口气,抬头环顾,并没有发现人,忽然,长草一动,一个穿着正蓝旗[注1]御制铠甲的人出现在眼前,手里提了把长刀,是胤祥!   老虎盯着他,一步一步逼近,他本就离老虎很近,老虎已经躬了身子,眼看就要朝他扑过去,我忙脱了脚上的鞋向老虎砸去,我相信,能有一瞬的破绽,胤祥就能有办法。   被砸中的老虎掉头来看我,目光透着残暴凶狠,胤祥,快呀,我心里想着,却不敢大声喊出来,生怕再激怒了老虎,余光瞟到胤祥,他似乎微微的发愣。   晕!他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发愣呢?眼看老虎就要扑向我,我忙大喊一声:“胤祥!”,与此同时,一个碧玉色的东西重重的打在老虎的耳侧,老虎显然吃痛,放过我朝投过来那个碧玉色东西的方向看去,十四正气喘吁吁的站着,手里却没有一刀一剑。   胤祥同时反应过来,举步跑向正背对着他的老虎,趁老虎还没转过身,跳起,把长刀狠狠的扎进老虎的背脊里,老虎咆哮着,转过身去寻找胤祥,胤祥被逼着快速退后了几步,老虎跑了两步,终于晃晃悠悠的倒下了。   “皇上,阿哥们在这儿!”我听见这一声,总算放了心,至少胤禛,是没事儿的,一点事儿也没有,这就好。   胸口有闷闷的感觉,恍然间看到胤禛正一脸焦虑的朝我们走来,他,一点事儿也没有,真好,我觉得自己笑了,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我正在自己的帐子里躺着,眼前印着胤禛紧绷的脸部线条和紧抿着的嘴唇,我竟然又做梦了吗?多少次,我以为睁眼就看到他在我身旁,可每次真正醒来时,才明白,看到的都是幻觉,是梦。我竟然这么思念他吗?心里想着,又一阵苦笑。   “还笑得出来?”一个冷冷清清带着些微恼怒的声音响起,心底的弦被猛然波动,骤然睁眼,依旧是胤禛紧绷的脸部线条和紧抿着的嘴唇。   我不是做梦?伸手去触,指尖感受到了一抹温暖,我‘腾’的一下坐起来,抱住他:“我好怕……”   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他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反应,身子僵硬的呆在那里,任由我抱着,“我怕你会在那,还好,还好你不在……”   他拉开我,白皙的脸上泛着粉红的颜色,问:“你是担心我?”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不然我是在担心谁?!却没说出口,只是撅嘴看着他,他竟然在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我以为你是为了十三弟。”   我低头,我是无意中为了十三,那个时候,我除了你,还能顾及到谁呢?连我自己,都   44、韶华自负空流逝 ...   忘记了。我说:“我很怕。”   他笑着看我,说:“我应该想到你会跑过来的。”我说:“我真的怕了,不仅仅是这次,我怕了紫禁城,怕了乾清宫。”   他眉头轻轻的蹙起,嘴角绷紧,半晌说:“再忍忍。我会接你出来,正大光明的,你会站在我身边,名正言顺的。”   我笑着看他,眼泪糊了我的眼,他看起来模模糊糊的,认真的点头。其实是我自己选择的,现在却打了退堂鼓,还要胤禛来安慰我。   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曦云姐姐!”说着就掀开帘子大步进来,是小竹儿,她显然没想到胤禛正在帐子里,忙跪下道:“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紧紧的蹙眉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顾自挑了帘子出去了,小竹儿便留下和我说了一小会子安慰的话,说是手里仍有活计,便要告辞,临了回头笑着对我说:“姐姐赶紧压压惊,小竹儿还要和姐姐去寻野草莓吃呢。”我笑着点头应了,她高兴的走了。   忽然门帘又挑了起来,一个月白的身影走了进来。“醒了?”   是胤祯,我笑着起身,点头答:“醒了。”他坐在床边儿,摁着我的肩膀,把我放在床上,说:“歇着吧,我说几句话儿,马上就走。”   我看到他右手壶口处被勒出了血红的印子,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笑着说,“狩猎的时候不小心把扳指丢了,也没带旁的来备用,不小心伤了个口子,不碍的。”   我兀然想起那个重重的打在老虎耳侧的碧玉色的东西,还有气喘吁吁没带武器的他,嘴角勾起了笑,小十四,救人也要做无名英雄吗?也不怕丢了自己的命!便从怀里掏出他给我的那只羊脂玉扳指递给他,说:“这个你拿回去戴吧,仔细别再伤了手。”   他摇摇头,把我伸开的手掌折起来,说:“这个,是我放在你那的心。”   我觉得自己恍然听错了,正要问,他接着说:“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听说皇阿玛有意把你指给十三哥做侧福晋,虽然不知可信几分,但是,若得皇阿玛召见,一定要明确自己的心迹。”   我听着,呆呆的点头。他在我发呆的时候起身,行至门口,又顿了身形,问我:“如果是我,你还会义无反顾的拼了命去救吗?”   说完并不等我回答,消失在重新放下的帘子外。   我复又躺下,脑中一团乱,有胤禛说过的:“我会接你出来,正大光明的,你会站在我身边,名正言顺的。”有胤祯说过的:“这个,是我放在你那的心。”还有他说:“皇阿玛有意把你许给十三哥做侧福晋”兀然想起敏妃四十九日祭的前一日,康熙莫名的安排,苦笑,原   44、韶华自负空流逝 ...   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才要安排我送给十三一个人情,原来是给十三一个娶我过门儿的缘由。   正乱哄哄的想着,“姑娘,听说您醒了?皇上要见您呢!”是小德子的声音,我叹气,该来的总会来。   起身整理了衣服,对他笑着说:“小德子公公带路罢。”小德子笑着说:“姑娘别这个苍白的面色,依奴才看,不一定是坏事儿呢。”是好事儿吗?福祸相依,凡事跟皇权沾上了关系,好事儿也未必好。   注1:胤祥是正蓝旗的没错儿,可是我没考究他是做皇子时就封了正蓝旗旗主,还是做了怡亲王以后封的。   45   45、命不由己徒往伤 ...   进了康熙的金帐,才看到胤祥也在里面,心下明白了几分。我忙快走几步,到御前跪下,叩首,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垂着眼喝茶,也并不看我,面色淡淡。是福?是祸?深沉如康熙,我真的看不出来,半晌,康熙终于抬了眼帘,对我说:“听说是你救了胤祥?”   我蹙眉,明明是胤祥救了我啊,偷偷的去瞧胤祥,他的眼睛只是垂着看向地板,轻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摇了一下头,我垂了眼,答:“为主子们分忧,奴婢的本分。”   忽而想到,如果让康熙知道我是自己跑去送死,还要搭上他儿子的命来救我,只怕我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磨刀的。胤祥也怕是为此而说,是我救了他。   康熙忽而笑了,道:“好一个本分!”康熙抿了下茶,“你的本分,踏实,朕也看在眼里,敏妃说过,要朕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朕……”   我心底已然乱成一锅粥,照他这种讲法,只怕我的好去处就是胤祥的贝子府了,“皇上!”话出口的瞬间,才发觉自己正在铸成大错,我渐渐握紧了覆在地毯上的手掌,竟是止不住的颤抖,“皇上,奴婢对皇上对奴婢的安排,已经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不敢再有所求!”   眼睛紧紧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地毯,上面细微的毛撮清晰可见,我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了这番话,康熙久久没有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扫视在我身上探寻,愤怒,凛冽的目光。   许久,他似乎沉吟着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胤祥抢先开了口:“皇阿玛,可容儿臣说句话?”康熙垂眼,茶杯似是被他丢在桌上的,清脆的‘咯哒’一声响起,我的眼角开始莫名不安的跳动。   “说。”康熙的语气依旧淡淡,“儿臣想,定是额娘在天有灵,指引了曦云救了儿臣,儿臣想要先拜祭了额娘,再好好谢过曦云的救命之恩。”   我忙俯身叩首说:“奴婢只是尽了本分,不敢受十三阿哥的谢。”我明白胤祥的意思,有了敏妃的名头,他就不必给我一个侧福晋作为谢礼,我有些感激他,聪明如他,必是明白康熙的心意的,这样生生抢过康熙的话头,也拂了康熙的面子,只为了成全我。   我想,康熙也一定是明白的吧,冷汗又一次浸透了我,许久,康熙才说:“这样也罢。”随后便叫我们跪安了。   出了金帐,我跟在胤祥后面,两人都慢慢走着,我和他的帐篷,在两个方向,到了路口,我对着他的背影说:“十三爷,我从这边儿回去了。”   正转身要走,他叫住我,说:“你跟我来。”我仍旧跟在他身后,往远离布城的方向去了。   到一个草坡   45、命不由己徒往伤 ...   子边儿,他掀了袍子坐下,我便也坐在他身边,抬头看天上,星星倒是很多的。“你今儿个不要命了?”他问我,我说:“十三爷不也是?”   他说:“这次我不是,我挺怕的。”我笑,对他说:“其实我也是。”   “怕,你还跑到那儿去,我们先前进去的时候,是不知道里头有老虎的。”我说:“我是不想去,可是我的马没命的往里头冲。”   他忽而笑了:“浑说,我明明见儿的你的马甩下你跑了。”   “那你呢?怎的没骑马?”他说:“今儿个骑了个脾性一般儿的马,跟你一样,被甩下了。”我低低的笑了,原来马甩起性子来,竟是不管骑马人的身份的。   他说:“我欠你个情。”我看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其实我是为了胤禛才跑去的,可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容带着明眸皓齿,说:“今儿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弃了我。”   我想起因敏妃过世无精打采的他,咬住嘴唇,咽下了就到嘴边儿的话。笑着说:“你发愣那会子,我还以为自己就要喂老虎了呢,多亏了十四爷。”   他笑着看我,明眸皓齿镀上了清朗的月辉,挠挠头说:“我没想到你会丢鞋去砸老虎,呆了一下。”   我“哈哈”的笑了,说:“恐怕我也是第一个用鞋丢老虎的人了,怪道那老虎看我的眼神儿那么恼怒。”   他含着笑抓起一根草玩着,我说:“还好没事儿,还好都没事儿。”   他手上的动作却停下来,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因为四哥在那儿。”我低下头,想,心思灵巧的他,即使我不说,他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必定也猜到了康熙的意思,才要为我解围吗?甚至不惜惹怒了康熙?他的维护,他的爽朗,看在眼里,让我倍感珍惜。   “十三爷,其实……我也欠你个情。”我想了半天,终于把这句徘徊在嘴边儿的话说出口。   “我还当你只怕老虎不怕皇阿玛呢,感情你也是怕的。”他忽然爽朗的笑了:“咱们快回去吧,四哥的心,今儿个可是要操碎了。指不定咱们回去怎么看他的黑脸呢。”说着就站起身走了,看着他似显僵直的背影,我咽下还有着大段要对他说明有他这样一个好朋友,是我的福气之类的表白心迹的话,起身拍拍土,跟着他往布城的方向去了。   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帐篷呢,他说:“四哥帮我借了一本皇阿玛的书,我看完了,也到该还的时候了,你跟着我去四哥帐里取了罢。”我笑着应了,知道他是为我制造了一个去见胤禛的由头。   胤祥挑帘儿的瞬间,我听到秦顺儿的声音:“爷,死了。”   听到背后帘子挑动的声音,转头来看的   45、命不由己徒往伤 ...   秦顺儿在看到胤祥时表情依然正常,打千儿道:“十三爷吉安!”十三轻轻的“嗯~”了一声,“起吧。”   秦顺儿应声站起,我看到他的视线向我投来,便递给他一个微笑,可是他躲闪的眼神儿,却让我的微笑刚刚扯出来,便僵在脸上。   觉得有些奇怪,我转头去看胤禛,胤禛面色如常,清清冷冷,道:“秦顺儿,你在门口候着。”秦顺儿应了,便挑帘出去,我觉得他路过我身边儿的时候,步伐明显快了,仿佛是害怕我叫住他似的,我诧异的蹙了眉,问胤禛:“你们搞什么鬼?”   他说:“不过安排了点子事儿。”我点点头,胤祥已经在椅子上落座,顾自喝着茶,我说:“我来取十三爷借的皇上的书。”   胤禛从书桌上取过一本书,过来放在我手里,问十三:“都妥当了?”十三抬了眼看我了一下,转头对胤禛说:“暂时的,咱们得想个法子。”   我听着他俩诡异的对话,应该是有什么瞒了我,还是关于我的吧,蹙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问,忽然听得胤祥开口说:“小曦子,会好的,真的。”   我咬着嘴唇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他莫名的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每次在胤禛面前,他都要叫我‘小曦子’,没胤禛的时候,他不是好好儿的‘曦云,曦云’的叫我么,没好气儿的递过去一个不服气的眼神儿,正要开口抗议他叫我小曦子的事儿,胤禛忽然也开口了,冷清的语调里夹杂了一丝莫名的坚定的意味,也说:“会好的。”   我这次真的是糊涂了,干嘛要都对我说‘会好的’,我也不是死了额娘,不是犯了大错儿,怎么说的像是世界末日前的徒劳的安慰一样?叹了口气,说:“奴婢告退。”   他俩也没留我,都点了头,看着我等我退出去,我看着他们,真的没人要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好像……没有吧,丧气的低头,转身,出门。   想问问秦顺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出门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他的身影,奇怪,胤禛不是说叫他在门口候着吗?   他不是这种不好好当差的人啊,皱着眉头,今晚在胤禛这儿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味道。忽然听到了宵禁的梆子声儿,已经快过戌时了吗?心里一惊,已经这么晚了,赶忙往自己的帐子里面走。   在侍从们住的布城的帐子间绕着,忽然看到了两个太监推着一辆尸车正外布城外的方向去,经过我身边儿的时候,我心想,白布下的这位,不知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还是生了病症。巡幸塞外跟着的太医很少,都只照顾王公贵胄们的身子,宫女太监们一旦生了病,还不如往日在宫中,如果太医得   45、命不由己徒往伤 ...   空儿,自己也得脸儿,还能求得医治。在宫外,只能听天由命。   想到这儿,心里夹杂了一丝凄凉,无数惊恐的看了一眼尸车上的人,白色的尸布下,垂下来一个纤细苍白的手腕儿,叹气,终是个可怜的女子,如今死在塞外,尸首也无法回京,只能头朝着京城的方向,葬在了这茫茫的草原上,也没有墓碑,终于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   如果是我,也会这样被潦草埋葬吗?目送着他们推着尸车远去的方向,凄凉的叹气,一抹苦笑。转身朝我的帐子走去,胤禛,该是不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吧?我不肯定,也许我并没有这样重要,但依旧带了丝浅浅的希冀。   46   46、悲催哀叹奈若何 ...   挑开帐子的小帘儿,太阳正挥洒着清浅的光芒,晨曦中透着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大地,让眼前的一切都极为柔和安宁。我伸了懒腰,贪婪的呼吸着这极为净透的空气。   一队宫女正捧着瓷盆从我面前无声走过,看装束,是御茶房的宫女,那瓷盆,想是为皇上采摘露珠用来泡茶的罢。   忽然想到那日和小竹儿在离布城不远的地方一起小小的休息了片刻的时候,我跟她说。这草原上或许有野草莓,该是酸甜可口的紧,她就极为好奇的嚷着要马上摘来吃,这时候却有人来寻了我说皇上要理书,我便跟她约定好一有时间一定带她寻了吃。眼下,一切还陇在静谧中,这个时候去,该是没有关系的,便往小竹儿住的帐子的方向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挑开帐子的帘儿,往日小竹儿睡得床铺此刻却睡了别人,我诧异,她换地方儿了吗?蹙眉转身出来,寻了几个人问,待我丧气的时候,忽而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奴才方才听到姑娘要寻春竹?”   我忙点头,期冀的看他,他叹了口气,说:“春竹昨儿个傍晚,就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他是说小竹儿死了吗?我笑着看他,道:“大清早儿的,公公莫要和我开这么渗人的笑话儿。”   他惊诧的看我,道:“姑娘怎的觉得奴才在开玩笑儿?人的生死可是由得人玩笑话儿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小竹儿三日前还在我帐子前唤了我一声“曦云姐姐”,她还好好儿的给胤禛请了安,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有她带着美丽天真的笑容嘱咐我快点好起来带她去寻野草莓吃,生龙活虎的人,怎么会说去就去的?   似乎是看我呆愣在那里,那公公说:“这也怪春竹贪吃嘴儿,说要寻着什么野草莓吃,不知怎的,夜里回来便腹痛难忍,不一会儿便去了,想是吃到了毒物罢了。”   听着,眼泪便兀然夺眶而出,原来是我,是我害死了小竹儿,那个我睁眼便看到的小竹儿,笑着喊我“曦云姐姐”的小竹儿。   掉头就往回走,眼泪怔怔的掉着,忽然撞到了一个人,机械的福身,行礼,起身便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曦云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去寻四爷?”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我开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顺儿,小竹儿她……小竹儿她……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说要带她去寻野草莓,是我!可是……我却没有兑现承诺,小竹儿她……她一定是气我忘记了约定,才会自己去的……”   腿上一软,我摊跪在地上,秦顺儿忙过来扶我,语气里透着凄凉,透着无奈,还夹杂着一些我   46、悲催哀叹奈若何 ...   无法分辨的感情,是愧疚?是后悔?他说:“姑娘……不是你,肯定不是你!”   我喃喃的应:“怎么不是我,怎么不是我?”秦顺儿急了,说:“小竹儿是吃了断肠草[注1]……不是……”   他忽然停住了话头,我抬眼去看他,他的脸上写满了那日在胤禛帐里躲闪的神情,他忙又说:“姑娘莫再自责了。”说完,松开了扶着我的手,匆匆离开了。   我盯着眼前的草地,怔怔的。脑子里盘旋不去秦顺儿情急见说的话——“小竹儿是吃了断肠草……”,兀然想起正进胤禛帐子时,他低低的声音——“爷,死了。”还有看见我时,明显的,僵硬的表情,躲闪的眼神。   想起出了帐子怎么也寻不着的他,想到那公公说过的,“春竹昨儿个傍晚,就没了。”脑子似是照了白光,我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去。   挑起帘子的时候,兀然停住了脚步。帐子里,秦顺儿正在服侍胤禛穿衣,看到我,胤禛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情,却似是看到我神色悲怆,眼泪幢幢,他转头蹙眉看看一头冷汗的秦顺儿,似乎已然明白我为何如此,了然于胸的表情让我含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滑了下来。他吩咐秦顺儿下去,秦顺儿过我身旁的时候,几乎是跑出去的。   我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闭起眼睛,阖眼的一瞬,一行泪溢过眼帘。我多么希望,看到的是胤禛诧异的脸,希望他带着慌张问我‘发生了何事’,可是他,了然的神情,刺痛了我的眼,一阵揪痛在胸口狠狠的传来,我咬紧牙忍着。   缓缓的睁开眼帘,胤禛苍白的面容清瘦了许多,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我,嘴角轻轻的抿着。“为什么?”我的声音似乎也透着苍白。   “因为她见到了你。”他说。   “可我告诉过她,我是钮钴禄氏的小女儿,只是失了记忆,钮钴禄氏已经寻回了我。”我哭着喊出来。   “我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泄露的机会。”他说,声音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清冷。   我笑着看他,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这是胤禛我不知道的那一面吗?那个历史上描述的,冷酷,残暴的胤禛吗?灰冷了心,垂眼,“终归是我害死了小竹儿,她被葬在哪儿?”我低低的问,不带期冀的,因为胤禛的答案,我知道。   “依律,死在宫外的宫女是不能有坟茔的。”小竹儿,昨天我看到的,那个垂在白布下的纤细苍白的手腕,是小竹儿,她垂下的手腕,是希望我,能认出她吗?可我竟没有,我没有。转身跑出胤禛的帐子,朝着昨夜依稀辨得的方向跑去,脑中一片空白,只依稀有一个回荡的声音,小竹儿,我一定要找到你。   46、悲催哀叹奈若何 ...   “曦云!曦云!”一个声音在我身后焦急的响起,“秦安儿,快去追!追到带回来!”是胤祥。   听到秦安儿应声便跟着我跑来,一路上喊着:“姑娘!姑娘!”我往布城外跑着,满面泪水。这时候布城里已有不少侍卫,宫女,太监在走动,看到我纷纷诧异着躲开。我只是朝着那个记忆里的方向跑着,跑着,跑出了布城。   腿下一软,我瘫倒在草坡上,扑起满身的尘土。   “姑娘!”秦安儿过来扶起我,我甩开他,他却又扑过来抓着我的胳膊,“姑娘!你莫再跑了,寻不到了!”秦安儿大声说道。   我回头去看他,“你也知道?十三爷……也知道?”   “奴才是今儿个早上才知道,想起几日前兄长偷偷派人去寻断肠草……不过,十三爷,十三爷是不知道的,奴才以脑袋担保。”   我愣愣的坐着,缓缓阖上眼,揪痛一阵一阵的越来越痛,眉头轻轻蹙起,忙要抬手去摁住胸口,却听秦安儿喊着:“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唬奴才!姑娘……”   嘴里似乎正被人强灌着什么,我剧烈的咳嗽出来,觉得心都要咳出来了,听到一声:“爷!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秦顺儿疲惫却带着惊喜的神色,我眼光黯然,想起了秦安儿说:“起几日前兄长偷偷派人去寻断肠草……”一抹苦笑,接着眼前就出现了胤禛苍白到不能再苍白的脸,黑眸似乎翻滚着波涛,紧紧的盯着我。   “段太医,醒了!你速再把把脉!”胤祥的声音响起,我撇开看着胤禛的视线,转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胤祥,对他扯出一个笑容,他忙问我:“还疼吗?”   我用手轻轻的抚了胸口,拍了拍,对他摇摇头,他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明眸皓齿的恍了我的眼。   段世臣把完脉,说:“两位阿哥莫过忧虑,血气之瘿已经暂时压制住,只要近日,切莫再忧虑,伤了心神,便可暂时不再发作。”   接着转过来对我说:“微臣上次替姑娘把脉便说过,切记切莫忧思过甚,姑娘切记。”我黯然垂了眼帘,默默点头。   胤禛去送段世臣,我想,我终究猜对了一点,胤禛,不会丢弃我。然而,于我,此刻最难过的不知是小竹儿的因我而死,还是胤禛的因我而杀。我悲凉的看着帐子顶,脑中空若无物,眼泪却止不住的外溢。   “曦云,你要体谅四哥。”胤祥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多少人正瞅着四哥的一言一行想要抓小辫子,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废了四哥,便等于废了太子的主心骨儿,而你,若四哥不想失去你,置你于无物,便只能这么做。”   我没有应声,只是怔怔的看着帐   46、悲催哀叹奈若何 ...   篷顶,这似乎是胤禛的帐篷,这样金碧辉煌。我因是领头女官,住宿条件还算过得去,想起小竹儿他们住的帐子,竟然是那样的破败不堪。   心底一抹凄凉,所谓权势,便是如此吗?可以让人变得残暴冷酷,可以让人命变得不如草芥。一丝恐惧生出,如果我,没有胤禛,会不会早就悲惨的死去?亦或,生不如死?   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外走,“曦……小曦子,你去哪?”胤祥从身后拉住我,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抬眼看,是胤禛看不到底的黑眸,垂眼,“这不是我的地方儿,我回我的地方儿去。”我说。   “你……”胤祥仿若是被我的固执气到了。   “让她走。”清冷的声音冰了我的心,胤禛,让我走吗?胤祥拉着我的手劲儿松了些,我抽回袖子便往外走,怎奈腿脚无力,嘴角又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   于我,也不知自己内心在期盼什么,希望胤禛能够安慰我,告诉我他会寻了小竹儿的家人,好好善待?还是让他告诉我,他不能没有我?不过都是我心底的矫情罢了,脑子混乱不堪,情绪似乎也混乱不堪,只是知道,有人为我而死,胤禛的双手,因我沾染了鲜血。   注1:也称为狼毒,全株有剧毒,其主要毒性物质为葫蔓藤碱。据记载,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鲜根初闻似乎有芳香之味,继之则有令人昏迷之感。《本草纲目》曾谓“断肠草,人误食其叶者致死,而羊食则大肥。”在我国西北,内蒙古等地草原上有广泛的分布。也有查到的资料说在长江以南流域有广泛的分布。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名为大茶药的另外一种毒物。   反正大家记得不认识的东西一定不能吃就对了,笑~   不过,小竹儿真是死得可怜,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死了,唉~   47   47、怅惘归天怜影疏 ...   之后的每一天,该当差的我依旧当差,只是没了往外跑的心劲儿。每日除了帮康熙理书,便是在布城边儿小竹儿去的方向静静的坐着。   我再也没见过胤禛,不知道是他躲着我,还是我躲着他,胤祯忙着奉命好好练习骑射,没空儿来找我,胤祥来看过我两次,对我说:“我好不容易好了,你又开始了。”我笑着看他,说:“我没事儿,就是坐这儿歇会子。”   他便不再说什么,掀了袍子陪我坐下,静静的坐着,直到有人来寻他,他才起身,对我说:“我走了。”我点点头,笑着目送他走。回头垂眸,泪水掉在草上,像是清晨晶莹的露珠。   虽然我早就明白,皇权的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半点怜悯。可就是明白,我也无法坦然接受小竹儿的死,如果我没有不听从胤禛,执意进宫,就不会遇到小竹儿,如果不遇到小竹儿,她便不会认出我,如果不会认出我,她便不需要丢了性命。   若我那日没有不顾后果的跑去树林,小竹儿便不会来我的帐子,不来我的帐子,便不会被胤禛发现她认出了我。   可是,这样,便永远不会发现吗?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那种世事滂沱,轰然压来的无力感,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所谓命途天定,便是这个意思吗?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回宫的路上,我依然坐下人们的马车,可这一路上,都没有人与我同乘,心下奇怪,却无心顾及。   在塞外的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一幕一幕走马灯似的转我的眼前。我遇到了老虎,胤祥来救我,我们俩都被胤祯暗中救了,胤祥被人称赞‘神勇’,没人发现胤祯少了碧玉扳指的手,被后来的拉弓打猎弄的伤口错叠。   胤禛对我说——“我会接你出来,正大光明的,你会站在我身边,名正言顺的。”   胤祯说——“这个,是我放在你那的心。”   还有胤祥拂去康熙的好意,明眸皓齿的笑容对我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   因为我而死的小竹儿,和见到我再也无法坦然微笑的秦顺儿。   闭眼靠在车窗边儿,那种无力感在心底蒸腾,渐渐变得轻薄,苍白,轻轻的一扬,它便飘起,覆盖了整片天。   我抬头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经历这些本不该属于我的生活。车子眼看就要进京城,忽然车子停了下来,“曦云!”   李德全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我忙起身下车行礼,“潭柘寺主持大师给皇上进呈的佛经,已经准备妥当,皇上着你跟着四阿哥去潭柘寺请佛经。”   我福身应道:“奴婢领旨。”李德全接着说:“四   47、怅惘归天怜影疏 ...   阿哥要简装前行,命你去寻他的车驾,不必再另乘车驾了。”我点头应“是~”。   李德全笑着说:“你这莽撞丫头也是好福气的命儿。”说着背手往康熙的御驾方向去了,想是去复命了吧。   我也跟着往前走去,过了阿哥们的车架,终于在康熙的御驾后,看到了熟悉的车驾,对着正在驾车的秦顺儿不自然的扯动嘴角,秦顺儿忙收回目光,不自然的盯着手里的鞭子,我正要坐在他旁边,里面胤禛的声音清冷的响起:“进来,爷有话交代。”   进了车驾,胤禛递给我一盘儿酸梅子,道:“太酸了,你用了罢,莫要浪费。”   我笑着看看,没有接,说:“奴婢一个疲累的身子,早就受得住长期坐车了,多谢四爷抬爱。”   没有抬眼去看他的表情,只是看到那只托着盘子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了盘子,一路无话。   到了潭柘寺,我随胤禛下车,主持师傅早在门口候着他,道:“雍贝勒一路辛苦。”   胤禛忙扶起他,说:“方丈此举,让胤禛受宠若惊,胤禛自诩‘圆明居士’,自是佛门槛外弟子,方丈切莫多礼。”   方丈笑呵呵的请了胤禛进去。我便受命在殿外等候,实在无聊,便四处去转,看到求签的,便去虔诚的拜了拜,对着贴金的佛像问了从前问过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摇签筒,掉了一枝签,上面是我看过的佛偈,那句涅槃经:“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苦笑着去找人解签,却发现解签的座位此时却空着,正在失望中,听得有一个安宁的声音响起:“性南被方丈师兄寻去,施主若是不弃,贫僧愿为施主解签。”   我回头去看,一双睿智的洞穿世事的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我笑着递过签去,说:“劳烦师傅了。”   他看看签,抬头再看看我,再看看签,笑着说:“是了,这只签,原该就是你的。”   我诧异道:“师傅此话何出?”   他道:“施主莫急,且听贫僧道来。施主的前世,正在这个世间,若非执念苦苦索求,施主不会在此出现,敢问施主可曾遇到和自己长相极为接近的人?”   我想到了钮钴禄氏的小女儿,疑惑着点头,他笑道:“她便是你的前世,你在此出现,聚了魂之精魄,故而那位施主,必定是魂魄不满,言行木讷。”   我诧异道:“既是如此,为何我会出现?我们可是用了一个灵魂?”   他笑答:“佛道因果轮回,有因才有轮回的果,施主此番轮回,本不该享有肉身,魂魄精华聚集给施主一个真身,是这执念索回施主之人虔诚所得,然   47、怅惘归天怜影疏 ...   而施主之魂魄已行了百年,自是与今世不再相同,只是你二人魂魄仍有交叠,灵魂之灵却在施主身上,还望施主切记切莫忧思过甚。”   他说着,把那只签抛向天空,渐行渐远,虚渺的声音传来:“此签功德已满,可寻了自在去处。”   我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看甚?”清冷的声音,自是胤禛,我缓缓收了视线,摇摇头,冷声道,“没什么,你事情办完了?”   虽然明白他八成是为了我好,可我总在心底难以接受他因我而杀的事实。他点头,我看到他身边儿跟着一个比他年长些许的和尚,他说:“这位是我的替僧,迦陵,法号性音。”   我忙对他福身,他笑说:“施主不必多礼,方才可是见到贫僧的师叔?”   我点点头,他笑道:“施主真是个佛缘儿的,师叔云游四方,难得回寺,今儿个上午才回来,方才拜别了方丈大师,又要远行。”   我回头望了望那位和尚远行的方向,只有深深浅浅的绿色,没有人的踪影。   随后拜别,我随着胤禛一同进宫。路上,他问我:“还在生气?”我摇摇头,说:“我是介怀。”   一路便再无话,车内的气氛缓缓酝酿着一抹黯然。入宫门口,我便下来步行,宫女自是不能与阿哥贝勒同乘一乘的,想跟秦顺儿道别,他却低着头,不敢看我的样子,只能作罢。   佛经自是胤禛先拿去给康熙复命,我便进了南书房,先整理随驾带走的书,按照顺序,一一放在书架子上。   边整理边想,那位和尚的意思,我的前世今生,是出现在了一个时空里吗?这究竟是为何?虽然从前也读过平行宇宙观的书籍,也觉得时空是并行存在的,可分属不同时空的人,是不能共存的,不是吗?想到他说是有人执念索求我的魂魄归来,并且此强大的执念竟然为我聚集了肉身,到底是谁呢?   我的前世,就是钮钴禄氏的小女儿吗?那么,是我的存在让她变得木讷吗?如果她是我,那么我又是谁?依旧是我吗?我是谁?钮钴禄?曦云,还是辰曦云?   书一本一本的继续规整着,想起莫名的穿越,铜钱莫名的消失,胸前莫名的茉莉花形印记,胸口里莫名长出的血气之瘿,玉镯里血丝莫名的迸发,所以,我的穿越是有人的执念,是谁?即使度过百年的轮回依然不肯放我离去,是谁?   理完书,担心康熙会一时兴起过来,便在南书房门口候着。小德子来传话:“姑娘,我师傅说了,皇上今儿个要批折子,估摸着不会过来了,姑娘差事当完,可先歇息会子,有事情再着我通知姑娘。”我谢过,回了房间,躺倒在床上,觉得疲累不堪。   48   48、所谓天付良缘 ...   “云儿,云儿,你莫要离开我!你说过的,不离不弃,莫相忘。”   “云儿,云儿,你醒醒!”   “段世臣!你给朕滚过来!朕命你救醒她!”   一个悲怆的声音咆哮起来,天地间,似乎弥漫了无尽的悲伤,是谁?发生了何事?   “皇上,老臣……实在无力回天。”   一个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性音呢?性音回来了没!”   那悲怆的声音绝望中透着一丝希望。   “皇上,贫僧在!”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龙血玉镯呢?可做好了法事?”   “回皇上,一切妥当,只要娘娘魂未去,仍可召回。”   接着,一个沁凉的环状东西套在我手上。   “怎么还是醒不过来?为何?”悲怆的声音里浸透了绝望。   “阿弥陀佛,既是如此,娘娘香魂怕已远去,皇上还请节哀。”   “云儿,云儿!朕命你醒过来!云儿!云儿!”   咆哮的声音里夹杂了颤抖,   “你说过,不论朕今生在哪儿,你都会随朕走,朕还在这儿,朕还在这儿,莫要丢下朕一个人,莫要丢下朕……云儿……”   感受到滴滴滚烫滴在了我的胸口,浸透了在胸口上带着的什么挂件,在挂件下缓缓的凝聚。   “不离不弃,莫相忘。朕要你记得,朕要你记得……”   似乎是被人忽然抱起,紧紧的,要嵌进灵魂里。   “朕说过,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朕,都不准备放你走。”   “我说过,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我,都不准备放你走。”   黑暗中那个满含悲怆和绝望的声音,与胤禛清清冷冷但坚定无比的声音渐渐混合,仿佛本是一体,融合的不留一缝。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周围,是熟悉的陈设,原来,我还在乾清宫的小院儿里。   刚才的,是梦吗?我抬手抚去粘在脸上的发丝,手却碰触到了冰凉一片,诧异着看向手掌,满是晶莹泪珠,原来我,竟然泪流满面。回想着那个梦境,心猛然剧烈揪痛起来。“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拳头紧紧的压着胸口,蜷起身子,紧紧的缩着。   再醒来,一个小宫女正在我身边儿照顾我,我坐起,问道:“你是谁?”   她笑着过来扶我,说:“曦云姐姐真是个眼界儿高的真真儿的人,奴婢是兆佳?雪玉。”   兆佳氏?难道是胤祥的嫡福晋?我问:“怎么从前儿没见过你?”   她笑着答:“奴婢是御茶房的宫女,姐姐在南书房,少往前头去,自是见得少,觉得眼生。”她的笑透着不浸世俗的清透,让   48、所谓天付良缘 ...   我想起了胤祥的明眸皓齿,他俩倒是很配的。   “雪玉这个名字很好听,是怎么来的?”我问她,她有些羞涩的说:“阿玛希望我能如玉簪花儿一样高洁,便取了罗隐咏玉簪花的诗中的首句“雪魄冰姿俗不侵”的第一个字儿。”我想,果然是一个胜似玉簪花儿的高洁的姑娘。   她端药给我,说:“姐姐可昏迷了好几天了,皇上都遣了李谙达来看过一会,还给请了太医。”我对此却完全没有印象,看我不明所以的样子,她说:“听说那日姐姐该去南书房当差,可皇上都去了好一会儿了,姐姐还没到,李谙达便派了小德子来寻姐姐,可见到姐姐在房里晕过去了,也喊不醒,忙回了皇上请了太医,说是姑娘身子本身就很弱,血气上涌,才晕了过去,给开了方子,奴婢便临时被派过来照顾姐姐。”   我想,能诊出我有血气之瘿的大夫,还真没有几个,看来那日为我诊症的段世臣,真的算个名医了。“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我了。”   她笑着说:“也没什么劳烦,照顾姐姐不用去前头当差,奴婢还乐得清闲呢。”接着对我眨眨眼睛,继续说:“不过姐姐可别把这话儿告诉李谙达,他该训斥我偷懒儿了。”我笑着点头。   喝过药,问她:“令尊可是兵部尚书马尔汉大人?”   她惊讶道:“姐姐认识家父?”我笑着摇头,她果然是十三未来的嫡福晋,“听你说姓兆佳,想起来马尔汉大人也是姓兆佳,便问问。”   她笑着边收拾东西边说,“姐姐可真是玲珑的心思,不过太医说了,切莫忧思过甚,姐姐先好好歇着,奴婢去给皇上,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回个话儿。”   我惊讶道:“四阿哥他们也知道?”   她笑答:“可不是,四阿哥的贴身侍从秦公公每日要来好几趟,说是有本要紧的书让姐姐看看皇上那儿有没有,若有就要借了去看呢,十三阿哥常常往乾清宫来,路过的时候都要来看看姐姐的,十四阿哥还专门儿的来过两次呢,蹙着眉头看起来厉害的紧呢,想是他们都有急事儿,奴婢还是先回过他们吧。”说着,带上门出去了。   几日后,身子渐渐有力起来,在御前谢过恩,依旧好好的在南书房当差。   仍旧是没有见过科隆多,倒是有一次康熙在南书房召见了新科进士们中几个文章作的颇好的,命他们临时赋诗作对,其中就有年羹尧。他看到我的时候,明显诧异的一怔,随即很快恢复正常,想来,胤禛并没有告诉他我入宫了。   那日康熙甚为高兴,甚至当场封了其中文采最高的年羹尧翰林院检讨[注1]一职。他们出去的时候,年羹尧朝我投来浅浅的一瞥。   48、所谓天付良缘 ...   “你身子如今可大好了?”康熙喝着茶问我,我忙跪下道:“奴婢感激皇上体恤,为奴婢请医,安排雪玉姑娘照顾奴婢。”   他笑着说:“朕只是给了李德全旨意,派谁去,还是他看着的,你该好好谢他。”   我俯身答“是~”他过了一会儿又问我:“雪玉可是马尔汉家的女儿?”   我答:“听她说自己姓兆佳,奴婢好奇问了,是马尔汉大人的千金。”   康熙“嗯~”了一声,问我:“先前儿你救了胤祥,他说要好好谢过你,可曾谢过了?”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他此刻兀然提起此事,让我不得不觉得是有其用意的,心下一惊,忙叩首答:“十三阿哥送给奴婢一套从南边儿带过来的文房四宝。”   康熙低低“嗯~”的笑了声,“一套文房四宝就算谢过了救命之恩?”   我忙答道:“奴婢万分感激十三阿哥送给奴婢则个,已是受宠若惊。”   他放下茶杯,垂眼问我,语气里透着严肃:“你不求别的赏?”   “为主子尽心,是奴婢的本分,也是敏妃娘娘临去时对奴婢的交代,奴婢已然得赏,不敢再求赏。”他沉吟了一会子,说:“好一个不敢!罢了,你下去罢。”   第二日,兆佳?雪玉指婚给十三阿哥的谕旨传遍了紫禁城。我听这消息时,并不意外,心底盘算着送他们一个贺礼,怎奈做宫女一没有多少俸银,二不能出宫采购,想来想去,问十四要了一只粗大的毛笔和大红铺金的喜纸,自己动手写了幅字——“天付良缘,白头偕老。”   只等遇着十三交给他,等来等去,直到他大婚前两日,他才出现在我面前,这距我写好这幅字已然三月有余。   外头又扬起了鹅毛样儿的雪片子,这是今年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宫里所有人都露着喜气儿,十三阿哥的大婚又适逢瑞雪临门,自是福气儿的好兆头。   我从南书房回来,已然快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往手上哈着气就往自己的小院儿赶。绕过花廊,瞅见了秦安儿正立在我的小院儿门口,往手上哈着气,来回踱着步子。   看到我来了,忙打了个千儿,道:“姑娘可回来了,爷来了好一会子了。”我笑着应道,推门而入。   胤祥披了个貉子毛大毡,裹着披风正站在雪地里抬头看着天,应声看我,笑容明眸皓齿“回来了。”他说。   我笑着福身:“给十三爷道喜了。”   他的笑容似乎因为天冷冻结在了脸上,我笑道:“十三爷可是乐呵了,笑的脸都僵了。”   他‘呵呵’的干笑两声,揉揉脸,我说:“天气冷,十三爷进屋说吧,奴婢还有东西给十三爷。”   48、所谓天付良缘 ...   他眉毛一挑,说:“真的?”   我笑着嗔道:“小曦子何时骗过十三爷?”   他‘哈哈’一笑,说:“是没有。”   随我进了屋,我倒了热茶奉给他,他握着茶杯暖手,我取过写好的字儿,交给他,说:“小曦子在宫里,没办法装裱,就劳了十三爷的大驾,自个儿装裱吧。”   他笑着取过,“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红纸徐徐展开,是我写的“天付良缘,白头偕老”他的笑容又一次僵硬在脸上,眼帘徐徐垂下,我蹙眉道:“十三爷莫不是觉得小曦子的字儿不入眼?”   他依旧垂着眼,半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乎透着些心酸,痛楚,说:“你的字儿有四哥调*教,怎会写的不好,是太好了。”   我一听,咧嘴笑了:“十三爷莫吓我啊。”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透着认真:“字儿上写的,是你的心愿吗?”   我一愣,他的问题有些奇怪,旋即笑着说:“那是自然,曦云,希望十三爷能开心每一天。”   他忽而笑了,明眸皓齿的透着淡淡的,似是掩饰的哀伤,“既是你的心愿,我会好好的。”   他说,随后收了字儿,对我笑着说:“我会好好的裱了,挂起来。”   我笑着说:“如此,曦云,便更开心了。”笑着目送他出去,后日便会大婚的他,竟然让我觉得,走进风雪里的背影印满了决绝。   想到胤祥后来的圈禁,眼圈微微发涩,胤祥你,是我在这世间,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的……   49   49、韶华尽付难自负 ...   时光荏苒,所谓春草碧透,夏花绚烂,秋实耀目,冬雪皑皑,三个轮回,已然消逝,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我的心却已禁锢在这紫禁城三年。   如今,已然是康熙四十一年的八月中了。   因着宫里的规矩,不能常常和胤禛说话,胤禛在人眼里,又是个清冷无为的性子,平时没事儿,也鲜少在宫中走动,只是在自己的府里呆着。可是每每在南书房静静的看他和康熙一起练字儿,闲聊,画画儿,总觉得心底的水波又袭的我麻麻痒痒的,看见他,我便觉得安心。   有时,十三仍会替我们传传话儿。   有一次我兴致来了,寻了个小帕子,在角落上小小的题——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折好裹在锦缎里交给胤祥,托他帮我转交给胤禛。   交回来的纸条上却只冷冷清清的写了两个字儿——“不准”,我哑然失笑,果然是个霸王劲儿的,都世界末日,天崩地裂了,还要拴着我么。   看我惆怅的表情,十三问我:“四哥写了什么?”   我把纸条交给他,他看了,蹙眉问我:“不准什么?”   我坐下倒茶给他,说:“不过就是在帕子上题了首《上邪》。”   他忽而笑了:“这果然是四哥的性子。”说着把纸条还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衣襟里。   他兀然开口,说:“皇阿玛召我伴驾去巡视北京段的永定河工,方才皇阿玛那里有外臣,我不方便觐见,这会子,也差不多了,该过去了。”笑着送他走。   过几日,终于见了许久没见着的十四。他喜笑颜开的来寻我,我乐着看他,说:“十四爷可是碰着天大的好事儿了?”   他一屁股坐下,顾自拿起茶杯到了水喝,说:“可不是?今儿个文华殿殿试,我可终究是赢了四哥一回了,爽快!”   他笑着说,“上次从塞外回来,皇阿玛说我骑射强不过十三哥,文赋胜不过四哥,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火儿,四哥从前用眼角儿那俾倪我的冷冷清清的眼神儿,今儿个我可是让他也尝了尝!”   原来是这样,我说:“怪道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十四爷了。原来十四爷是下功夫去了。”   他‘嘿嘿’的一笑,说:“皇阿玛给我个赏,你猜是什么?”   我撇嘴道:“我哪知道是什么!”   他笑着说:“想你也不知道!皇阿玛赏我出宫去自在一日。”   我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儿呢,你们这些阿哥们不是整天的都往宫外跑么。”   他说:“于我是惺忪平常的事儿,于你便不是了,你入宫三年,可曾见过外头的一   49、韶华尽付难自负 ...   草一木?”   我惊诧道:“我?”   他点点头,我笑着收茶杯,说:“可别再浑拿我寻开心了,我一个宫女,怎么能随便出入宫禁?皇上还要去南书房呢,我得去伺候读书。”   他‘哈哈’一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皇阿玛说,我要带几个贴身的人,好好的去逛逛,皇阿玛一高兴,自然也就是应了,然后我说,这次出去,要去松竹斋[注1]好好寻几本古本来看,皇阿玛那么嗜书如命的人,一听就乐呵,叫我寻几本给他看,我就说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他没有的,虽然我是皇阿哥,却是没有几个俸银的,可没钱买无用的书,皇阿玛便派了你跟着我去,看能不能寻到几本古本。”   我一听,笑容从心底蔓延开:“真的?”   他‘哈哈’一笑,说:“看你那样子,你十四爷还骗过你不成?”   我傻呵呵的乐着,终于能出宫看看了。   “哎~冰糖葫芦哎~又大又红,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哎~”   “热包子,天津卫的狗不理包子了哎~快来尝尝!”   “豆腐脑儿!白白嫩嫩的豆腐脑儿!包你吃一次想两次!”   叫卖声此起彼伏,我挑开窗格的小帘儿,看着外头鳞次栉比的布棚和往来的行人,我不得不感叹,我唯一在江宁见过的街景和京城的比起来,就是县城一条小街和北京西单王府井的差别。   十四一脸好笑的看着我,说:“看你那村姑样儿。”   我仰头,撅嘴,笑道:“村姑就村姑,我乐得自在。”   十四‘哈哈’一笑,说:“爷今儿个带你见识见识。”   他带着我吃了不少好吃的,见了不少新奇玩意儿,我俩并肩在琉璃厂的街上走着,他今儿个没有系明黄腰带,自是乐得自在逍遥。   我从前常常想,要是能和胤禛并肩在街上走着,该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儿。盼了这么久,盼到了逛街,却没盼到身边儿的人。   到了松竹斋,老板忙带了小厮笑脸陪着,想是看胤祯穿着华贵,胤祯也只开口说:“拿的出的古本,孤本,尽给爷寻了来。”小厮忙应了,下去寻,许是数量不少,半天也没出来。   胤祯便让我自己坐着等他,留下两个侍卫护着我,带了其他人复又出去了,不一会儿,他笑意吟吟的进来,手上握着个朱漆小盒子,递给我,说:“看看。”   我打开看,是一对镶着碧透翡翠的小耳坠儿,还有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儿,诧异的看他,他得意劲儿的喝着茶,说:“上次给你那对儿红珐琅耳坠子,看你不常戴,给你对儿新的,这次可得好好戴了,那镯子,是八哥嘱咐给你买的。”   八阿哥?胤禩?自从我在乾   49、韶华尽付难自负 ...   清宫当差,便一次也没见过八阿哥,偶尔在去当差的路上,还会碰见美少年九阿哥,豪气冲天的十阿哥,总会说会子话,八阿哥在心中的印象,正在一点点褪色,减淡。   “其实我不恨他的。”我看着镯子说。   “你的生辰八哥也送礼,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八哥说,这个算慰问的礼儿。”   “慰问?”我奇怪,他却不耐烦了:“反正就个由头送礼儿,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苦笑着看那精致的翡翠耳坠子,翡翠镯子,一个宫女在宫里戴这些个,怎么都是太扎眼了,不过还是好好收了,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过八阿哥。”他笑着。   掌柜递过来一厚摞子古本,孤本,我在里面挑了康熙没有的几本,胤祯付了银子。书由他的贴身小太监小安子收好了。   “曦云,爷带你去个地儿。”他拉过我的手,不由分说的上了马车,我只觉得马车一路西行。   一片静谧的竹林,流觞曲水,小桥卧波,白墙灰瓦,一派江南水乡的美景。   我挑开车帘子,看到眼前的一切,霎时怔住,“十四爷,这……”   他“嘿嘿”一笑,跳下车,“听说你是南方人,人都道客居异乡,会有孤苦无依之感,这是我的庄子,前些日子修缮,稍稍做了改动,你看看,这江南味道地道不地道?”竹林下,一身月白袍子的胤祯,显得清幽,修长。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脱离了稚气,长得这般高大,稳重?   我心底动容,我哪里是南方人呢?其实是地道的北京女孩儿,不过是穿越出现在了南方而已,十四他……为我思虑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是为哪般?   “十四爷,我……”我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别介,不用感激爷,这庄子从前俗气的样子,爷看了也心烦,这样正好,和紫禁城,阿哥所都不一样,到这儿来,也可以忘记些俗务。”他明媚的笑了,眉眼舒展好看。我冲他微笑,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内心却觉得隐隐的惆怅。   我跟在他后头进了庄子,里头尽然是湿漉漉的青石砖路,狭长的过道,窄窄的天空,仿佛刚下过雨似的,浸润着潮湿,清透。我看着十四的背影,恍惚,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他呢?疑惑着,思索着,却是徒劳。   他带我在水榭坐了,庄子上的侍婢端了茶来,“上好的雨前龙井,你吃吃看。”他端起茶杯递给我,我忙接过。   “我哪里懂得吃茶,不过都当水,倒在嗓子眼儿里罢了。”我笑着打趣。   “噗嗤~”他正喝着茶,明显被我的话逗乐呛到了,一下咳出口来,我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替他拍背。   “咳咳,不碍的,你   49、韶华尽付难自负 ...   这话,哪像是紫禁城里的千金小姐说出来的。”他咳了两声,笑说。   “本来也不是……”我说着,怅然的转了眼,看向水榭远处深深浅浅的绿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而开口,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寞,我转头看他,他托着腮,眼光也正投向那片绿竹。“不知道为什么,从见你第一眼开始,便觉得上辈子就是认识你的,虽然你是四哥的人,可是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好像上辈子你告诉过我,下辈子不会再做四哥的人似的。”   我茫然的看他,他却浑然不觉,仿若呓语似的,继续在说:“四哥那样疼惜你,我看了会觉得莫名的难受,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你是四哥的人。”他忽而低低的笑了。   转眼看到我正愣愣的看他,他笑容里蕴藏了点滴的哀伤似的,一抹自嘲:“扯什么上辈子呢,瞧你那傻愣劲儿,从前在塞外我便说过了,我和十三哥一样,是你的好朋友,凡是都可以来找我,那枚羊脂玉扳指,就是凭证。”   我“噗嗤”一下笑了,跟眼前似乎是表白心迹似的气氛格格不入,“十四爷这玩笑开的可真费劲儿,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要告诉曦云,十四爷不嫌弃曦云身份卑贱,愿意以诚相待。今儿个曦云给十四爷一个承诺,便是这枚玉扳指,曦云定会好好收着的,不枉十四爷待曦云的诚意,作为交换,我……”   我在身上四下摸索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旁的一样儿也没有,只有那只从前妈妈给我的玉镯子,手指在玉镯子上婆娑着,我思忖着,终是不忍心把这只镯子取下来。   只好说:“作为交换,我允十四爷三件事儿,不限定时限,只要是曦云能做到的,定为十四爷赴汤蹈火。”   他“哈哈”的笑起来,似乎都笑出了泪光,“咱们倒像是绿林,正密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得了,赶紧吃过茶,咱们该回去了。”我点头笑应,又坐了会子,眼看要到了下钥的时间,我们也回去了。   到了宫门,我自要守规矩下车自己走回去,胤祯却也下了车,执意陪着我走回乾清宫。说看看康熙回来了没,要去谢恩。   一路上都只是静静的走路,他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跟,安静无话,却也觉得分外踏实。到了乾清宫,我自把书交给他,让他上呈康熙,自己去南书房呆着,怕万一康熙会过来。   临了他低低的对我说:“耳坠子要好好的戴,放在你那儿的,都是我的心,多放几样儿,你才不会都丢掉。”   我诧异的看他,他却‘哈哈’一笑,说:“小姑娘就是好骗!”自走了,留下面红耳赤的我。   注1:松竹斋,建于清康熙   49、韶华尽付难自负 ...   11年(1672年),即今天的荣宝斋。据说是当时京城规模最大的书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看完表拍我,为啥米女主总是被一堆阿哥喜欢,这要问阿哥们,估计是看到与众不同的人,都会先了解了解吧,喜不喜欢的,就看性格了吧~十四为什么会喜欢女主呢,本章里十四的话是个小小的线索,其它的……后文再揭晓吧~笑~   50   50、我寄愁心与清风 ...   “姑娘,今日当差要仔细些。”我正往南书房去的路上,被小德子拦住了路。   “李谙达嘱咐你告诉我的?”我问,他点点头,我笑道:“我知道了,你帮我谢过李谙达。”   他笑说,“不费事儿。”径自去了。   康熙这两日不知为何心情尤为不佳,我仔细想来,似乎是刚从塞外回来的第二天,太子于南书房求见,康熙屏退了我们所有人,他二人在书房说了好久的话,太子离去,待我们再进去服侍,康熙便一脸的阴戾,完全不似平时只要不触犯原则,都好说话的样子,看什么都不顺眼,茶杯都砸了好几套。   进书房候了没多久,康熙便来了,阴沉着脸,紧抿着嘴不说一句话。我垂眼肃手立着,努力让自己变成个透明人,不要被他迁怒。   他提笔练字儿,我便一如往常上去研墨,他今日练字下笔飞快,但看笔触来说,他定然是心神不宁,写出来的字虽然龙飞凤舞,但也甚为潦草不堪。   果不其然,写完一篇,他一把抓起宣纸,狠狠的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出去,纸团砸在香炉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复又埋头去写,接下来一切又重演一遍。   难道是朝事不顺?我暗忖,可我身在后宫作为南书房最跟八卦,外臣沾不上一点边儿的掌书宫女,对朝事无甚了解,只得暗暗在心里叹口长气,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差,莫要触了康熙的眉头,给自己惹一身骚。   终于,他丢了笔,“李德全,召十阿哥胤礻我来。”   “喳~”李德全得了旨意,匆匆提步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李德全在门口请示下:“回皇上的话,十阿哥在殿外侯旨。”   “宣他进来。”康熙冷冷的说,脸上满是淡漠的神情。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胤礻我一进来便跪伏叩首行礼,康熙也没有叫他起来,难道是胤礻我惹了什么事儿?我瞧着康熙的态度并不如往常,暗自思忖着。   “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康熙冷声道。   我看到胤礻我有明显的停滞,半晌他才说:“儿臣在京郊的庄子上读书。”   “读了什么书?”康熙凌厉的语气追问着,不留丝毫空余的时间,仿佛他要问的问题,早已了然于胸。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儿臣”胤礻我这几句话说的极慢,带着明显的踟蹰之意,“儿臣复读了,《尚书》,《史记》。”   他的口气透着忧郁,该是没有读这些书吧,既然没读,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没读,偏要寻了借口来搪塞呢?我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礻我,心里又重重的叹口气。   “《尚书》竟是要你联络群臣,鼓捣太子的不是吗?”康   50、我寄愁心与清风 ...   熙的语气透着重怒,把一个明黄色的折子丢在胤礻我低着的头上,发出“啪”的一声,接着掉在了地上。   我认得这个折子,上次太子匆匆来南书房觐见,手里就是捏着这个折子,这明黄色的折子,也是储君才能使用的折子。   “儿臣冤枉!”胤礻我看到那摊开在地上的明黄折子后,忙叩首说。   “冤枉?那便把你的冤情说与朕听听,看看这八月底的老天会不会给你飘雪!”夹杂着怒气,康熙紧锁着眉头,面色冰寒的说。   “儿臣实则冤枉,十日前,儿臣不过想着多精进些学问,请了几位翰林院侍读到儿臣的庄子上小聚,为儿臣指点迷津,探讨些学问道理,万没有做太子爷折子上所说之事!”   我听着胤礻我的口述,眼看着康熙面色愈加阴戾,胤礻我有些嘴笨,康熙又专挑着他的错处揪着不放,说出来的话眼看着对话越来越误入歧途,再说下去,胤礻我搞不好会被定个“结党营私,谋害储君。”之名,看李德全也是垂手肃立,仿若眼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忙趁其不备偷偷的退了出去。   远远的看到小德子在廊下,便急忙过去,“小德子,快,快去请八阿哥来!”   “八阿哥?可是皇上的意思?”我摇头。   他又问:“是师傅的意思?”   我急忙推他,道:“你先去了再说,有这会子时间,人都请来了!”小德子带着疑惑匆匆去了,我才去御茶房端了茶水,复又进了南书房。   虽然他老是笨笨的卖了自己都不自知,眼下也是这样的状况,康熙盛怒中,不知会做何决定。况且,也不知太子递上来的折子,他到底有没有派人细细查过,是听信了太子的一面之词,还是证据确凿呢?   不过,眼看着康熙并没有拿出其它的证据,我暗忖,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吧,康熙对太子的骄纵,已然有些过火,不愿胤礻我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想看到康熙事后凄凉苍老的神态。我在心底盼着八阿哥胤禩能早些过来。   “皇上,四阿哥在殿外侯旨觐见。”李德全在门口的小太监凑在耳边耳语一番后,大声对康熙请旨,殿内的气氛一时胶着,康熙死咬不放,胤礻我死活不认,只是,我吩咐小德子去请胤禩,来的为何是胤禛?   “宣!”康熙一声冷然的语气,殿内的气氛似乎又冰寒了几分。   胤禛进殿时,看到眼前的状况看起来显然是疑惑万分,但仍旧按部就班的跪伏叩首,行礼请安。   待得了康熙的准儿起身,他把一本书放在案上。   “儿臣借了皇阿玛的书,皇阿玛给儿臣规定了借阅时辰,儿臣先前耽搁了些时辰,总算在皇阿玛明令的最后一刻看完   50、我寄愁心与清风 ...   ,便赶紧来给皇阿玛还书。”   康熙低低的“嗯~”了一声,胤禛是凑巧来的?我狐疑着,这时辰也太刚好了吧。   胤禛转身蹙眉看了地上跪着的胤礻我半天,恭身道:“皇阿玛息怒,儿臣斗胆请问皇阿玛十弟所为何事?”   康熙并未答话,只是一手托着额头支在龙椅扶手上,一手指指地上摊着的明黄色折子,胤禛俯身去捡那个折子,我看到他给胤礻我递了一个的眼神,不,他不是凑巧,他是替了八阿哥来的!我心底有过一丝不解,他为何如此?   拿了折子看了好一会儿,胤禛恭身道:“皇阿玛,儿臣只怕太子爷被谗言所误,被人离间了兄弟之情。”   康熙垂着眼并没有说话,胤禛沉吟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兄弟本身和睦,为何在皇阿玛离京时才出了岔子,儿臣只是担心,有佞臣妄图权势,搬弄是非,无中生有,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太子也是对兄弟之情重视非常,故而一时未看清眼前是非也是有可能的,依儿臣之间,不若寻了八弟来询问清楚,一则八弟一直留守在京,京中大小之事都甚为熟悉,二则八弟素来与兄弟们亲厚,想来平时也是常走动的,十弟做了什么,八弟也该是清楚的。”   “稍有理,既是如此,你便奉着旨意去办吧,若寻到了兴风作浪之人,必要严惩!”康熙似是疲惫不堪,招了手让他们都下去了,胤礻我走前在地上磕了重重的三个响头,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我对太子的怨恨,便更深了一层。   想来,康熙也是要放过胤礻我,都是他的亲儿子,横竖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处罚他的儿子们,他的心都是痛的。   思绪正翻飞万千,忽而听得康熙一声厉斥:“跪下!”   我惊慌的抬头去看,正对上康熙愤怒的眸子,心里一惊,便重重的跪了下去。   “怪道都说你是玲珑的心思,还知道跑去搬救兵,你和十阿哥又是什么关系,救命之恩?”原来,康熙什么都看在眼里了,那么他也一定知道胤禛来的真正目的。   我重重的叩下头去,“奴婢斗胆,请皇上听完奴婢的话。”   康熙并没有接话,我知道,他是默许我说下去,“奴婢日日服侍皇上读书,懂得皇上希望朝廷清平,皇子和睦,奴婢只是担心,皇上一时盛怒,会……”   我知道康熙虽是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可他比寻常人家的父亲更希望儿子们和睦,友善,正因为他是皇帝,正因为他管着天下,也替所有人背负着天下,他更不希望天下会因为他儿子们的争斗而衰乱。   这番话,完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却因着是肺腑之言,说话完全没经大脑思虑周全,话到嘴边,却发现是会以下犯   50、我寄愁心与清风 ...   上的言辞。   “会什么?”康熙厉声追问。   我蹙眉阖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音调似乎也没有先前那样颤抖了“会做出日后后悔的决定!”   一口气说完,我直起低伏的身子,迎对康熙瞪着我的眼神,心底满是忐忑,却强迫自己不能转移视线,希望康熙看到我的眼睛,能明白我心中所想。   终于,他垂眼去喝茶,说:“去外面跪着罢。”   心底缓缓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跪着,他没有赏我板子,更没有要我死,我叩头谢恩,心跳得居然比先前更为剧烈。   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腾起,纷纷扰扰的环着我的心头,原来,我果然是很胆小的,我果然应该装作透明人,不要让他的怒火牵连到自己才对,这样,我才可以活的更久些。只是,若还是要我选择,恐怕我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这么行动罢。   噙起一抹笑意,我替康熙研了今晚的最后一块儿墨,替他斟上茶,便再叩首退出大殿,在殿外的玉阶下跪着。   51   51、衷肠谁诉动人心 ...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离开了南书房,一众宫女太监在后头浩浩荡荡的跟着,他跨出殿门的时候完全没有看我,许是并没有旨意让我起来罢。李德全倒是同情了看了我,我朝他正要扯出一个微笑,他摇摇头,跟着康熙后头匆匆去了。   膝盖,渐渐觉得酸痛不堪,小腿往下,都失去了知觉。八月底的日子,到底不冷,我该庆幸,胤礻我没在十二月或者腊月那样冰天雪地的日子里犯事儿,不然我不会跪死,也会冻死。   抬头看天,漫天的繁星就在我头顶静静的闪烁着,我在天穹顶寻觅着自己熟悉的几个星座。苦笑,我该庆幸呢,在三百年后,北京城里早就看不见星星了,漫天的霓虹笼罩着都市,哪里会如现在般看得到这么多繁星呢。   再垂首,看到玉阶旁,正静静的立着一个人,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八阿哥,到底还是来了,只是来的太晚了,没救了胤礻我,也救不了我。仿佛是看到我对他笑,他温润的笑容忽而仿佛弥漫了大雪,飘忽不定。   他终于缓缓的朝我走来,似乎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八爷怎么没回府?”我问。   “我在军机看折子,晚了下钥的时间,过会子再回去罢。”他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得了你的信儿,可我不能来。”   他盯着我,目光满是疼惜,我避开他的目光,道:“那是你的弟弟,跟你亲密无间的兄弟。”   “正因为如此,我更不可以来,如果我来了,皇阿玛只会怀疑十弟是真的在结党营私,为我谋权!”他低低的说,语气里透着难过。   “难道不是吗?”我忽而心底有些为胤礻我感到委屈,抬眼朝他紧紧的盯过去。   他怔了目光,也紧紧的盯着我,忽而又垂下了眼帘,一抹苦涩的弧度攀上他的唇:“是啊,难道不是吗?”   他无奈的笑,刺痛了我的眼,眼泪忽而流下来,他的为难,早在十四跟我诉说的时候,已然了解,只是我……   “我只是……”他低吟着抬头看我,发现我的眼泪,竟然有些惊慌,收住了正要说的话。   我忙用袖子拭了泪,问他:“是什么?”   他又苦涩的笑了,说:“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仍旧是拖累了你,其实不只是你,我拖累了很多人。”   我忽而心有不忍,“不是他们逼你的吗?”   他看着我,苦涩的笑容一直噙在嘴边,“若不是我终是有了一点念想,别人再逼,不过一死罢了。”太子,竟是要逼死他么?   “你说的没错儿,老十是因为我,是我在他直隶的庄子里见了那些人,我以为直隶都是我们的人,谁曾想太子的眼线竟然能布到直隶去而我们却不知。终是我   51、衷肠谁诉动人心 ...   疏忽了,拖累了他,却都不敢现身救他,今日要不是你来寻我,四哥碰巧来了南书房,想来老十会被皇阿玛重重责罚,不济还会被定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四爷不是碰巧,他是专门来的。”我说。   “你说什么?”他诧异的问我。   “四爷今日,是特意来的。”我重复道。   胤禩忽而低低的笑了出来,“原来今日,仍是我拖累了四哥,他那么个清静的性子,竟然会愿意趟这趟浑水,太子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生四哥的气。”   我看着他,满目凄楚,“我原该好好的什么也不做,即使被太子领着众人责骂是孽子也不该心有不甘,这样,我便不会拖累这么多人。”他说着起身,挂了月辉的身影透着无双的落寞。   我很想跟他说,这不怪你,只怪造化弄人,可看到他凄楚的神色,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静静的立着,我静静的跪着,月光静静的挥洒,终于,他问我:“你恨我吗?”   我苦笑,摇摇头:“不,我不恨,这都是命。”   他也笑了,“都是命?”慢吟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裹着的东西交给我,“老十四托我给你的,你若用了,他自有办法知道你给他的信儿。”径自去了。   信儿?我打开帕子,以为会是什么吃食,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砚台和一只小小的笔,十四是让我有什么话写给他吗?可是写了又能如何呢?苦笑着包好,放进怀里。我仍旧愣愣的跪着发呆,脑子里面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一直盯着面前的汉白玉阶。   远远的,似乎在玉阶边有个杵立不动的阴影,我蹙眉看了半天,许是看错了罢,忽而阴影动了下,我心里一凛,是个人!   渐渐的,他往前走了几步,我触到熟悉的目光,不禁莞尔,清清冷冷的目光,还能有谁呢?抬眸看着他,他站在阴影里也看着我,内心不是没有疑惑,宫门下钥了,他还可以在宫内逗留吗?还是,他为了我,才留在宫内?所以一直站在阴影里?   我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似乎许久,都没有和他两个人静静的相处过。如今得了机会,竟然是在这天地开阔的地方,两个人各种数丈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彼此,什么话也不曾说。可是内心却觉得没来由的宁静,因为知道他在,所以并不会恐慌。   许久,天空似乎要泛起了鱼肚白,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居然在南书房门口真的跪了一夜,忽而胤禛走过来,他的步履因着久站而有些迟缓,我对着他微笑。   “我走了,寅时到了,我该去准备早朝了,一会子该有人来了,回去熬点姜汤喝了,你身子弱,别再出了岔子。”清冷的语气透着关怀,暖进   51、衷肠谁诉动人心 ...   了我的心。   “我不碍的。”我说。   “下次救人也不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不掂量掂量自个儿,还替别人费劳什子心!”他的语气忽而变得融合了动怒,不满。   笑容漾过嘴边,我点点头,他低低的叹口气,“我怎么能放心你。”说完自去了。   我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忽而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因着胤禛在这儿,是强打了精神头,现在竟觉得疲累不堪……   睁眼,我竟然在自己床上?诧异的起身,出门去看到小德子正在院子里对着药炉煽火,看到我出来,说:“姑娘可醒了,昏睡了一天呢,膝盖那儿,宫女替你上了药,太医也用过针驱寒了,一会子把这副药吃了便无大碍了,只不要久站,太医说的。”   “你把我送回来的?皇上准了吗?”我忙问。   “是一个敬事房的小太监,看到姑娘晕倒了,忙去寻了李谙达,问该怎么办,皇上昨儿个夜里就没那么生气了,便准了姑娘回来,还允宣了太医。”   我点点头,胤禛走的时候,天才微亮,宫禁正开,敬事房的太监为何会这么早出现?难道是胤禛,他安排了人送我回来?摇头,无解。   既然好了,我仍去南书房当差,康熙看到我,什么也没有说,仍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我看得出,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该是胤禛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吧。   “你下去罢,朕想静一静”,忽而他说,我便叩首告退,膝盖隐隐的传了酸痛感,果真是不能久站,慢慢的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坐在小院儿里揉着膝盖,想起八阿哥昨晚对我说过的话,还有他嘴角一直隐匿的苦涩,我心底有隐隐约约的难过。   想起从前看过的电影,灰姑娘为了救自己的老仆,愤怒的对王子说,“如果你容忍你的臣民在幼年时得不到良好的教育而受腐蚀,然后当这种恶习促使他们犯罪时,你去惩罚他们,没有什么比结论更接近事实,是你先制造了盗贼,然后又去惩罚他们。[注1]”   这好像是出自《乌托邦》的一句话,讲的是所有的人都困在世情里,被纷乱的琐事遮盖了视线,看不到结果,看不到出路,甚至不知道,是自己造就了让自己痛恨的一切。其实就连康熙,也是如此。   是他迫于朝局,立了索尼不满一岁的孙子做太子,索家才能拼死效忠,为他稳定了朝局。一旦立了太子,便不可轻易言废,他对太子所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仅仅是对太子的宠溺,更是希望能在表面上,为太子营造一个适当的储君形象。   而太子从小长在阿谀奉承,无尽谄媚之中,在权臣看来,太子也是能为他们博得权力和   51、衷肠谁诉动人心 ...   荣华的筹码,所以,太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太子必然会看不起出身低微的胤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把八阿哥的自尊摁进土里,再用脚狠狠的践踏。   所以同为皇子,聪慧异常的胤禩,终于忍受不住了被人逼进死角,捏为齑粉的无助,用皇子的身份,甚至是用性命去反抗。   纷纷扰扰的世情一环一环的扣着,引着所有人,都朝着九子夺嫡那个残酷的现实一步一步的前行,命运讥笑着拿起鞭子,抽打着不愿意前进的人,逼迫着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一点一点的走去。亲情,爱情,友情,自尊,权力,国家,紧紧的拧成一条粗壮的锁链,锁着所有人的双手,没人能够挣脱,就连康熙也不可以。   所以,这便是历史吗?不论我是不是在这里出现,不论我顶替了谁的身份,该发生的,它依旧会发生,不论过程怎样,所有,都会归为一个结局——那个弥漫着团团神秘的,残酷的,九子夺嫡吗?这是历史,还是,命运?   注1:这部电影的名字是《情话童真》,是德鲁·巴蒂莫尔主演的,片子很老,可是因为有个美好的童话结局,我很喜欢。   52   52、南巡惊魂意难平 ...   眼看到了九月,宫里头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准备皇上南巡的事情。   康老爷子还真是能跑,康熙四十一年二月幸五台山,六月避暑塞外,到了八月底,又说要南巡。   不过每次都带着十三和胤禛,十三自从敏妃去了,就颇得康熙的关爱和照顾,每每出巡,只要带了皇子,便一定有他。而胤禛,看来真的是颇得康熙的心意了,也每次都跟着,伴驾左右,未曾废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的行为也渐渐的明显的乖张起来,不知是他厌烦了演戏,还是快要耐不住性子了,常常在京里闹出些风波,胤禛总是跟在后头忙不迭的收拾摊子。   出行的时候,太子的行为就更为放肆,住的比康熙还要豪华奢侈,出行用的车驾也堪比皇帝的御驾,随行宫女,太监往往一大堆,用着不合意的不是打板子就是抽鞭条,还有过用刑用死的。   胤禛早早的就传过话给我——“离太子远一点”,我自是奉命,看见太子摆驾,就远远的躲开,生怕招惹了他。所以我想,康熙命胤禛跟着,怕也是为了给太子爷的好事儿善后的吧。   这次南巡伴驾的阿哥是太子爷,胤禛,还有十三。十四对此颇为不满,说自个儿还未伴驾南巡过。   这次是途径山东往南去,康熙说要带着太子去祭泰山,我想自古王者就爱在泰山封禅,意为告知天下,皇权鼎盛,康熙是想为太子做些铺垫吧。   已然进入德州地界,山东巡抚临时征用了当地豪绅的宅院儿给康熙做行宫,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德州城中行进,百姓们四面拜倒,山呼万岁自不用说。   一切收拾妥当,小德子过来寻我传话:“姑娘,皇上要寻本书给太子爷做赏,说是太子爷今儿个伴驾有功。”   伴驾有功?我冷笑,康熙这个由头寻得有点粗糙啊,谁不知道太子爷今儿个该伴驾的时候忽然闹了不知哪门子的腹痛,也不叫太医去瞧,只说歇歇就好了。   几乎伴驾了一路的胤禛便顶替了太子的差事儿,依旧骑着马在御驾旁伴驾。虽是九月,可秋老虎却很强大,看着穿衣一丝不苟的他,汗水浸透了后背,仍然在马上直直的骑着,忽然觉得很心疼。   十三仿佛也是心疼胤禛,期间还要替胤禛两次,胤禛不许,他也就在胤禛后边儿骑着马,陪着胤禛。   而太子爷呢,到了德州城边儿上,才‘吭哧吭哧’的跑去伴驾,一脸休养得宜的样子,光芒万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储君风姿,显然要比坐在龙辇里的康熙更吸引眼球,我看了都觉得他假惺惺的让人恨得牙痒痒。   忽然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得赏的人未必作对了事儿,给个赏赐也是警醒。   52、南巡惊魂意难平 ...   忙取出了一本有着劝诫名句的《菜根谭》,转而一想,万一不是呢?妄自揣测圣意,揣测不好,可是大罪。再取了一本《棋经十三篇》,一本劝诫,一本玩乐,这样便可。   捧了书奉上,康熙看了两本书,用带了赞赏的眼光对我点点头,示意我下去。我便在门口候着,太子爷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那本《菜根谭》,我想,我还是猜对了。   康熙叫我进去,说差事儿办的好,叫李德全打赏了我。顾自高兴,往分给我的房间去,忽然被人从后头蒙住了口鼻,脖子上重重的一下,便晕了过去。   睁开眼,我并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这里,看样子也不像是临时行宫,倒像是个客栈。往门口走,赫然发现门口立了两个壮汉,我心里一惊?我被绑架了?我在皇帝的行宫里……被绑架了?我晕了多久了?   听得门外吵吵嚷嚷的,我透过门缝儿去看,似乎正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家丁模样打扮的人在寻人,正在客栈里四处搜查。有个家丁要进来查看,被门外的大汉塞了一锭金子,那家丁就笑逐颜开的作揖走了。   这么随意就给了金子?看来绑架我的人,来头应该不小。我心里咚咚的跳着,正思忖着怎么能离开这儿,这里是二楼,我明显不能跳窗,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都查完了没有?”   我透过门缝去看,是秦顺儿!说明胤禛发现了我不在行宫,正在找我。心下有了计较,我拔下头上簪着的胤禛给我的红珠子小簪,趁门外大汉并没注意我在房里做什么,猛的拉开门,把那只簪子朝楼下的秦顺儿狠狠砸过去,那大汉忙拉回我,迅速把房间门又关上了。   关门的时候我听到秦顺儿喊了一声:“哎呦!谁拿东西丢爷!不要命了!”嘴角漾开了笑意。   大汉拿了绳子捆我,我也没有反抗,就让他绑了。他出去没一会儿,房间门又开了。   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响起:“请姑娘来不过是想套套近乎,姑娘要是听话些,便也不用受这等苦头了。”   我看过去,居然是,太子胤礽?!他的眼睛里透着猥琐,冷酷的光芒,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道:“皇上若要书,定会发现我不在的。”   他讥笑道:“放心,今儿个皇阿玛和山东府的府,道,台们共用晚膳,哪里会想到看书,再说,即使发现了又怎样,你不过一个宫女,皇阿玛还会计较吗?”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起了一身的战栗,他嘴角也带着猥琐的笑容,“怎么?陪过十三弟,十四弟,拼了命的救那蠢人老十,你看不上太子?”   我蹙眉盯着他,他说:“别你为你在宫里做什么我不知道,只不过寻不到拿你   52、南巡惊魂意难平 ...   的由头罢了,钮钴禄氏小女儿的美貌,早就传遍了紫禁城了。”   我兀然想起敏妃四十九日祭,前一天的傍晚,暴雨滂沱,太子的毓庆宫的后宫门轻轻阖上的‘吱呀’一声。   心里,忽然渗着凉凉的寒意,胤禛在用宴吗?他来的了吗?感受到太子渐渐变得不安分的手脚,心里的咒骂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砰噔’一声,房门开了,太子转身去看。我在间隙里看到了熟悉的水墨长袍上,绣了精致的团龙,“太子,皇阿玛正在寻你,赐宴群臣不可少了储君,皇阿玛听闻你身体不适,已派了御医,说要即刻在晚宴上见到你。”   太子戏谑的声音道:“我道是谁呢,这么大的胆子,我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许进来,原来是我的四弟啊。”   胤禛欠身,道:“太子,快去罢,这里我来处理,今晚这里没有人来过。”   太子道:“我的好四弟,既然是我看上的人,你不若想了办法送到我宫里吧。”   胤禛蹙眉答:“这……她是皇阿玛身边紧用的人儿,太子若执意想要,得回禀了皇阿玛。”   太子冷笑一声道:“哼,谁不知道皇阿玛本是想把她指给十三弟的,虽然没成,但若想给我,哪还等我开口?不成就算了,以后再寻机罢了。”   说着转身出门,胤禛也随后出门,跨出门的时候,扭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我,眸子中翻滚的恼怒渐渐平息了下来,嘴角微微牵动,然后走了,他那是笑容吗?我暗忖,如此牵强。   秦顺儿把我带回去,我道:“顺儿,谢谢你。”   他说:“姑娘,哪里的话,奴才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你出来的。”   我看着他笑,许久,他说:“姑娘,这事儿在我心里埋了两年了,小竹儿,四爷是不得不这么做,现在朝廷里眼看着清明,可暗中射出的剑,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莫怪四爷了,横竖下地狱,奴才也是甘愿的。”   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勇气和坚定,我想了想,说:“顺儿,我早就不怪了,谁也不怪,这是命。”   他笑了,是我很久没见过的,舒展的笑容,“姑娘放心罢,四爷定不允这样的事再发生的,姑娘在四爷心里的地位,奴才是知道的。”我笑着点头,一路无话。   回到行宫,康熙正在正殿夜宴群臣,后府里静悄悄的,一切都透着静谧。转过花廊,绕过角门,便是我的房间。   正往角门去,忽然听得墙角那边传来低低的声音:“都已妥当,太子明日必定不能随驾祭山。”   心里一惊,忙躲在阴影里。另一个声音道:“如此好的机会,贝勒爷何不一鼓作气解决了太子,省的日后伤神。”   先前的声音:“糊   52、南巡惊魂意难平 ...   涂!要是太子在路上莫名去了,圣上能不严查?差事即已办妥,先莫要传信回京,待一切妥当,再行传信。”   “奴才明白。”接着,是太监的软底靴悄然走过的声音,我忙再往阴影里面退了退,然后是皂靴走过的声音,待一切都平静,我微微吁了口气,从阴影里转出来,忙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关上门,心脏‘扑通扑通’的急速跳着,要不要给胤禛报信?害太子的贝勒爷肯定不会是胤禛,他们要传信回京,那么,定是胤禩了?!   不,我不要说,他们的意思,并不会害死太子,只是让他无法在泰山祭山,他做了那么多罪孽,有人修理他也是应该的。   腿忽而失了力气,顺着门徐徐滑下,瘫坐在地上。想起莫名就被太子绑架,想起方才那两人低低的对话,身在高位的储君,也免不了被人算计,心底窜起一股凉意,这次,我是真的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四十一年南巡,在山东德州,太子生病折返,康熙命了十三单独祭山,很多人都有过猜测,为何就是太子不在,祭山的不是接下来最大的四阿哥呢,这里,我也做了自己的猜测,各种原因,下章揭晓~若是有姑娘也有自己的揣测,不妨文下留言,咱们来讨论讨论。笑~   等着被拍砖……   53   53、只道父心难如常 ...   其实根本不用胤禩安排,太子爷自己就给自己整出了事儿。   大半夜的不知道是不是欲求未满,他跑到德州有名的仙羡楼去寻一个叫做苏宛碧的名妓,据说本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不知为何,在陪了太子爷一夜后,第二日就自尽了。   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康熙耳朵里,怒气腾腾的将茶杯一掌拨下桌子,摔碎了。我暗自奇怪,平时太子在宫里做的荒唐事儿多了,康熙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这次在外,却发得这样大的火。   李德全来报:“太子在正门侯召。”   我心里一惊,忙要退下,康熙却说:“你站在一边儿候着。”心里惴惴不安,却也只得起身在不起眼儿的地方垂首立着。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太子的声音响起。   康熙轻轻的拨着茶,并没有抬眼,低低的“嗯~”了声,问:“身子可受用?”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身子调养得宜,今儿个定能好好伴驾左右,欣赏泰山风光。”   “啪!”脆脆的一声,茶杯被丢在案上,倾倒了一桌的茶水,康熙低缓的声音透着威严和怒火,“调养得宜?原来仙羡楼的花酒有这等奇效,朕今儿个倒是因着你,开了眼界儿了。”   “皇阿玛息怒,儿臣并不是去吃花酒的,只是……”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跪伏在地上,太子今儿个穿了跟康熙朝服规制基本一致的明黄团龙朝服。   “只是什么?”康熙冷冷的问,蹙眉垂眼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太子。   “儿臣只是慕名而去,听曲儿的。”太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镇定自若,仿佛说的都是事实。   “哼!听曲儿?听曲儿听得人家姑娘陪了你一夜便要自尽?”康熙的语调上扬,透着不信,“皇阿玛,儿臣,实在不知为何如此,儿臣昨儿个夜里,听完曲儿便早早回行宫来了。”   太子的语调透着焦急,康熙沉默了半晌,说:“罢了,一个妓/女而已,此事不再提过,你起来,李德全,赐座。”   太子自是长吁一口气,谢恩,起身坐下,我低头的眼角暼到了那明黄的衣摆,满心的愤怒,妓/女不是人了吗?一个妓/女而已,放到我身上,不过也就是一句‘一个宫女而已’罢。忽而听得康熙说:“曦云,给太子奉茶。”   心里一惊,愣住,没想到康熙留我在这儿是为了这个,他有什么用意吗?他知道了太子对我做的事儿了吗?我抬眼去看他,心脏跳得极快,有着些微的恐惧,去看他正看着我,眼神里面满是鼓励。   他鼓励我?他知道了?他站在我这边儿?我疑惑着,从御茶房宫女的手上接过茶杯,端到太子面前。   太子伸过来的手在微微发颤,他一   53、只道父心难如常 ...   定也在猜测康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递过茶杯,茶杯里似是沸水,御茶房奉上来的茶一向温度适宜,今次怎会如此沸灼?御茶房自然不会怠慢,莫非……是康熙的安排?   整个杯子都有些滚烫,他抖着的手没有接稳,‘啪’一声,杯子掉在地上。   看到太子腿上的水迹,我忙跪□去,“奴婢知错,请太子责罚!”   太子还未开口,康熙却忽然开口说:“罢了,你是朕身边儿的人,朕自是知道什么差事儿才是你的,去后头理书罢。”我忙叩头谢恩,退下去了。   在书房里理书,我暗暗的松了口气,照今天的阵势,康熙必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他发怒,并不仅仅因为名妓苏宛碧的死,还为了……我?   可是为什么为我?疑惑的想着,忽而漾起了一抹笑容,是了,他那里是为了我?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他身边儿的人,都能被太子随意处置,那么他的皇权,他的天下,甚至于……他自己,是不是都有朝一日会被太子随意处置呢?   诚然,他知道现在的太子不敢,所以,他并没有挑明一切,只是暗示的说‘朕身边儿的人,朕自是知道都做什么去了’,来警告太子不要任意妄为。   太子说过:“早就听过钮钴禄家小女儿的美貌,只是得不到机会……”   原来,我在乾清宫,竟然是一个最大的保障,那么先前,我在延禧宫呢?是谁为我挡了暗箭?胤禛?胤祥?胤祯?   头微微的发懵,暗涌实在太多,明剑亦是难防,讲话要费尽心思的揣测用意,这样的生活,所以即使古代没有污染,人仍然死的早吗?我自嘲的一笑,必是油尽灯枯而死的罢。   马上就要起行,忽闻太子腹泻难止,康熙着人火速从京城召来索额图照顾太子,仍旧带着胤禛和十三去泰山祭山。是胤禩暗中安排的?或者是胤禛?还是……康熙?总之不用再见到太子,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到了泰山底下,康熙的御驾暂作休整,护军营的侍卫们去清道。   我奉旨另取了一本《菜根谭》给康熙送去,龙辇上的他,正懒懒的靠在椅子里,用手支着额头,放下威严的他,看起来,就是个疲累的父亲,为了儿子们的事情焦头烂额。   看到我进来,他示意我把书放下,我正要退出去,听他说:“你坐下,朕和你说会子话。”   我应了,按照他的指示,坐在龙辇的门帘边儿,垂着眼,心里满是忐忑。   “你都明白朕的意思,胤礽为何不明白?”他翻着手里的《菜根谭》,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接话,仍然低头垂眼。   “哼~”他忽而冷笑一声,“竟然会因为你拿了《菜根谭》来作为朕打赏   53、只道父心难如常 ...   他的物件儿,跟你动了心思。”   我一惊,他是以为太子是记恨于我,才会绑架我的?忙抬眼看他,正对上他有丝凄楚的眼神,心底一动,如果是在现代,康熙只会取一个妻子,便是他的嫡妻赫舍里皇后,便只会有一个儿子,是太子胤礽,那么他不论怎样宠爱胤礽,都只不过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可是在大清,因着他的手里握着大清国,他是一个帝王,那么他对胤礽的宠爱,对朝局无奈的妥协,便也是造成康熙四十七年九子夺嫡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不如此应对,又该当如何呢?心里默默的哀叹,所谓皇家的命运,大抵就是如此吧。   许是看到我对着他发愣,他的眼神递过来一丝探究,我忙又垂下眼,答:“太子爷想是一时糊涂,皇上的用意,太子爷定然会明白的。”   他又冷笑一下,“怕他也不得不明白,这本书,赏给索额图。”他复又把《菜根谭》递还给我。   我应了接过书,以为差事当完了,便要福身下去,他说:“朕的话,还没完。”我复又跪下,叩首道:“奴婢听从皇上吩咐。”   他指指帘子门口的矮凳,示意我坐回去,我又叩首,起来坐下,他垂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过了许久,问我:“你见过胤禛?”   我一惊,缘何会问这个?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儿,奴婢在乾清宫当差,皇上在南书房召见四阿哥的时候,远远的是见过的。”   他点点头,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朕问岔儿了,你自是见过的,你觉得胤禛如何?”   心底惊出了冷汗,他发现什么了吗?沉思着要如何作答,他说:“莫怕,朕只是寻常问问罢了。”   我才答道:“四阿哥为人沉稳,有条不紊,奴婢自是敬仰的。”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朕早前还赐过他‘喜怒无常’的考语呢,原来不知不觉间,朕的儿子们,都大了。”   我忙垂了眼,暗自想着是不是自己答错了什么,他忽而说:“罢了,你去叫李德全来。”   我应了,跪伏叩首下去,请了李德全,并把书交给他,说皇上旨意将那本《菜根谭》赏给索额图作为照顾太子的赏,李德全接过书,交给小德子,吩咐了几句,自向御驾去了。   康熙后来召了胤禛见驾,到了祭山的吉时,也没有传下旨意摆驾。   听说李德全去请旨,被康熙大发雷霆的吼了出来。不知道龙辇里发生了何事,他们父子俩,君臣俩,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忽而有点担心胤禛。后来康熙传出话儿来,询问赏给索额图的《菜根谭》有没有送出去,得了还未出发的信儿,派了胤禛作为特使送到德州去了。再后来   53、只道父心难如常 ...   ,康熙也没了祭山的心,便着胤祥代父祭山。   一年过后,即康熙四十二年五月,康爷子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令宗人府将其拘禁,不久死于幽所。   康熙又谕旨逮捕索额图诸子,将索额图的弟弟心裕、法保拘禁,并命:“若别生事端,心裕、法保当族诛!”大臣麻尔图、额库礼、温代、邵甘、佟宝等,也以党附索额图之罪,被禁锢。一时间“诸臣同祖子孙在部院者,皆夺官。江潢以家有索额图私书,下刑部论死”。就是说,只要与索额图稍有牵连者,都受到了株连。   只是康熙,并没有对太子言明他的用意。太子不知所谓,竟然依旧使用与皇帝同等规制的出行仪仗,冠服,回京的一路,仍旧浩浩荡荡,奢侈挥靡。不禁默然,月满则亏的道理,连我都懂,太子,竟然仍是不懂吗?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懂装不懂呢?他认为,康熙的宠爱和容忍,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还是没有详细的说为神马是十三去祭山了,只说是康熙的安排。到底龙辇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四四和康熙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四四多年来一直为太子收拾摊子,太子的事儿,他自是知晓甚多,不能说全部,但也是很多的,四四和康熙谈完话,就被康熙差去给索额图送《菜根谭》,《菜根谭》是劝诫名著,康熙此举,定然是有用意的,我觉得是为了警告索额图,也是警告太子。文里最后一段写了,太子仍然不知所谓,照常行事,规制僭越,也是康熙给了索额图机会,索额图也没有收手罢了,他是收不了手呢?还是不能收手呢?未可知,只是康熙一年后办了索额图,可以窥见一二罢了。   至于四四,他的缘由,他的难做,他到底是不是想争皇位,后文不久就会揭晓了,再两章,曦云也该嫁了,女大不中留啊~~   54   54、君问天涯于我心 ...   “叩叩”敲门的声音,我开门看,是胤祯的贴身太监小安子,正笑嘻嘻的举着几只开的灿烂的迎春花,“姑娘,咱们爷吩咐奴才给姑娘送过来的。”   我笑着接过,迎春上有淡淡的香气,“劳烦安公公跑一趟了,十四爷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哎呦喂~姑娘可别这么说,小安子服侍十四爷,这是应该的,十四爷还说让把这个交给姑娘,只说都是惯例,姑娘知道的。本来爷是要自个儿亲自来看姑娘的,半道上被九爷,十爷叫走了,似是有急事的样子。”   我“哦~”了一声,接过小安子手上的锦袋儿,小安子便打千儿走了。把花插进花瓶里,打开锦袋来看,羊脂玉雕成梅花形状的小耳钉,嘴角一抹笑意,戴在耳上,在铜镜边儿照了照。他送过来的耳坠子,倒都十分合宫女用。不似先前儿送的那样张扬,都是细细小小的透着精致。   十四说是惯例,也是从康熙四十一年开始的,每年初春,迎春花开的第一茬儿,他必然会剪几支开的好的送给我,说“怕你冬眠睡过了,送你几只迎春叫叫醒儿。”   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一只锦袋儿交到我手上,有时候是他自己带过来的,有时候是小安子送来的,也不尽然全是他送的,还有八阿哥的,九阿哥的,十阿哥的。   我纳闷着这些阿哥为什么要送我礼儿,而且基本都是耳坠子,十四喝着茶,不耐烦的说:“不过就是个随手得的小物件儿,这小家子气儿的样子,哪还能送给各家福晋,格格们?”   我说:“为什么都是耳坠子?先前八阿哥不是还送过我一只镯子吗?”他忽然停滞了喝茶的动作,说:“耳坠子哪有镯子大?镯子定然是要给福晋们的了,我有事儿,走了!”说完就匆匆走了,我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无限疑惑。   不是没有怀疑的,难道十四喜欢我?可是我明明要比他大两岁,虽然他高我许多许多,但是,在我心里,他仍是个犟脾气,直性子的小十四爷,像个弟弟一样需要人关心。   他的骑射越来越好,大有超越十三的架势,他的文赋也大为精进,虽然不能常常超过胤祯,却也颇得皇上的赞赏。又一次他喝醉酒来问我:“为什么我不如四哥?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四哥?为什么四哥总是那样冷冰冰的待我!我才是他的一母胞弟!”   我看着在桌上伏着睡着的他,想起康熙三十八年,胤禛带我去京郊庄子上时,喝醉酒的他带着快哭了的笑意说:“你知道吗?皇阿玛不喜欢我,他喜欢二哥,额娘不喜欢我,她喜欢十四弟,从来就没人喜欢我,胃烂了?死了多干净,不用惦念着皇阿玛,为二哥做的混事儿收摊子,不用替额娘唱白脸,   54、君问天涯于我心 ...   整日对十四弟厉声喝斥,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了,做我自己,他们记得,我是胤禛吗?我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是胤禛!”   叹了口气,这兄弟俩,竟是一样的脾性,十四往日在外的爽朗热闹,竟也是他的面具吗?因为这样执拗的性格,兄弟两人才无法互相理解吗?其实何须用理解旁人的办法来理解自己的兄弟,只要理解自己,便是理解了对方。收拾好房里的东西,赶忙去南书房当差。   “曦云姐姐,这本书是应该放在哪儿的?”雨晴问我。   我接过书看,是一本《西洋几何考》,笑着说:“这本《西洋几何考》应该归属西洋类书架,在《西洋数学集》旁边,你去找找看。”   说完把书递还给她,顾自继续整理手上正在归类的书籍。半晌,发现案边儿还有一抹浅绿色,抬头,发现雨晴正盯着我看,一脸天真的模样,像极了已经去了的小竹儿。   我笑道:“发甚愣子呢?”   她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我有些发怵,“怎么了?”我问。   她忽而拍手笑了,天真美丽的笑容,总是让我想起小竹儿在帐子前对我说最后一句话时那天真美丽的笑容,“啧啧,姐姐笑起来真是极美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笑着,眼睛里都是笑意,嘴也粉嫩嫩的,即使不笑也仿若微笑着呢,雨晴的魂儿都叫你给勾去了,天仙儿似的姐姐,怪道人都说这紫禁城里最美丽的宫女是钮钴禄氏的小女儿呢。”   记忆有些恍惚,仿佛尘封的大门轰然洞开,康熙三十八年的初春,小竹儿在马车里笑着对我说——   “曦云姐姐,你可真美,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先前笑着,眼睛里都是笑意,刚刚儿难过了,眼睛里又满是落寞的,嘴也粉嫩嫩的,即使不笑也仿若微笑着呢,尤其用眼睛笑着看我的时候,啧啧,小竹儿的魂儿都叫你给勾去了,天仙似的姐姐,也怪道四爷愿意带着你了。”   “曦云姐姐,别担心,以后小竹儿就是你的家里人!”   不自觉的,在胤禛府里的大半年,就把小竹儿当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我在陌生朝代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少女,在我的心底,就仿若我的家人。   “曦云姐姐,曦云姐姐?”一个声音唤我。   “嗯?”猛然回过神儿来,“姐姐好好的,怎么忽的流泪了?”   雨晴正蹙眉好奇的盯着我,我忙用袖子去擦了脸上的泪,说:“眼睛看多了字儿,有些干涩,我先出去休息会子,你把这本书放回去也休息吧,皇上这会子不会过来的。”听她应声,我便朝殿外的满目阳光走去。   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三年,那个好似我家人的小竹儿,已经去了四年多了。每   54、君问天涯于我心 ...   每想起那夜看到的白布下的手,心头便蕴着深深浅浅的难过,她终究,是因为我而死。不知,远在草原的她,有没有魂归?可即是魂归,也不要再来紫禁城了。   阳光耀眼,微眯了眼睛,朝天空望去,紫禁城巍峨的宫墙耀一目的红,黄色琉璃的飞檐上,龙在阳光下飞腾。   雨晴是头等护卫乌苏氏金保之女,乌苏?雨晴。从去年开始,李德全便奉了旨意要在我身边儿安排个小宫女跟着学习我平日整理书籍的规矩。南书房的事情并不多,一个人足以胜任。   虽然很奇怪康熙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他终究是有他的用意,许是怕我哪日不济惹了是非,没有人照料他的书了罢,便奉旨认真的帮带着雨晴,她倒是个天真开朗的性子,我也很喜欢她。   在玉阶侧旁不易被人发觉的阴影里圈着腿坐下,心里有些黯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在潭柘寺里得缘解了佛偈,却更觉得迷茫,是谁?跨过了百年的轮回也不肯放我离去?强大的执念竟然将我召回了三百年前。既然召回,为何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又为何,他却从不出现,告诉我,是他召回了我。   这些年,常常从梦境中惊醒,每每醒来,必然看到枕上泪痕浸透。   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那个梦里,有一个悲怆又绝望的声音唤我“云儿”,一声声悲怆的声音喊着“不要丢下我”,“不离不弃,莫相忘”总是狠狠的撞击着我的心头,胸口闷闷的疼。   依稀记得梦境的最后仿佛有一句似是许了决心的话,却总是想不起,仿佛是被滚烫的泪水浸透胸口,灼热的感觉让我忘了那句话。   望着紫禁城飞扬的屋檐下,叮铃作响的金铃。嘴角兀然一抹苦笑,我竟然,把自己关在这比胤禛的雍贝勒府更加豪华的笼子里。   以为自己能派做什么用场,为胤禛出点子力,至少我不希望他仍旧紧紧的蹙着眉头在梦里快哭一样的喊“皇阿玛,不要啊!”,可是入宫五年,我竟然什么也没做。没见过一次隆科多,也没有一次有人派我传过话,也没有人吩咐我什么,若不是我还能常常见到胤禛,胤祥,十四他们,我会以为,我被人遗忘了。我以为自己会陷在波谲云诡的九子夺嫡中,可是,我竟然连边儿也没有沾到。   “你总是这样,笑意盈盈的。”忽然从玉阶上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我抬眼去看,在耀目的阳光里,看到了一个穿着朝服的男子的剪影,他转身下来,站在我面前,带着温润的笑意。   温润如玉的八阿哥,我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跟你说过话了呢?即使在南书房见到,也是远远的看一眼,即使是我在玉阶前罚跪,你来看   54、君问天涯于我心 ...   我,心也是遥远的,从不曾,这么近过。   “八阿哥吉祥!”我福身请安。   他笑道:“快起。”   直起身,我抿着嘴看着他,笑容徐徐绽开。他的笑容似是怔了一下,接着印满了眸子,“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开怀的笑了。”他说。   我愣了一下,道:“八阿哥何出此言?”   他说:“从你入宫,虽仍像从前一样对谁都带着笑意,可这笑意里,永远都带着谨慎,带着无奈,带着无助。”   心底一颤,我入宫五年,他竟然把什么都看在眼底了吗?从我入宫开始,因着自己顶替的身份,办什么差都小心翼翼,虽然待人仍尽所能的真诚,可毕竟,还是留了防人的心。   我常常觉得无助,偌大的紫禁城,长长的甬道,常常让我迷了方向,忘了自己是谁,也常常无奈的想,这一切,究竟是我选择的路,还是路选择了我。面对苍茫压来的历史,我总是感到一股失了心力的无力感。   旋即,笑着看他:“八阿哥竟然能相面呢!”   他也笑,“哪里是相面,不过是懂得罢了,从前还未出宫建府的时候,我也会在甬道里迷了自己的方向,忘了自己是谁,那个时候,真希望甬道里永远不会有人来,这样就没人提醒我,我是八阿哥了。”他依旧笑着,嘴角带了神伤。   我垂眼,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起在宫里的第一个除夕,那夜,胤祯告诉了我,八阿哥的无奈,我说:“八爷的心,曦云也是懂得的,我们便是这紫禁城里的俞伯牙,钟子期罢了。”他嘴角漾开了明朗的笑意,点头。   “不过我要做俞伯牙!”我赶忙补充了一句,他笑:“为何?”   我想了想,撇撇嘴:“因为钟子期是个樵夫,打柴太累了,我不想干。”   他“呵呵”的笑了,说:“也罢,钟子期也不错。”   沉吟了一下,说:“不过钟子期可否问,伯牙的天涯在何处?”天涯?我微微蹙眉看着他,他一定知道,我厌倦了紫禁城。   正要回答,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给八阿哥请安,八阿哥吉祥!”胤禩的笑容漾了几漾,回归了波澜不惊,“起吧。”   “谢八阿哥。”我回头去看,是雨晴。   “皇阿玛可到了?”胤禩问。   “回八阿哥的话,皇上刚进南书房,刚宣了八阿哥觐见呢。”雨晴答。   “我先走了,你自个儿多注意。”胤禩笑着对我说,我俯身道:“奴婢禁忌八阿哥教诲,恭送八阿哥。”胤禩点点头,自去了。   “姐姐,皇上命你把这本册子送去给四阿哥,说他正在永和宫德妃娘娘那儿。”   我应了,接过书,蹙眉,册子上题的名儿是《长恨歌   54、君问天涯于我心 ...   》,我认得那笔迹,刚劲雄浑,是康熙的御笔,他为何要我把这册御笔书写的《长恨歌》交给胤禛?   既是要交,为何不召了胤禛来南书房,偏选他在德妃那儿的时候教我送去?虽然这几年来,他也常常派给我去给胤禛送书的差事儿,但至多也就是在乾清宫门处,从未离过乾清宫,这次……是为何?但这是康熙的旨意,我只好匆匆往永和宫赶。   又是长长的甬道,禁锢着人前进的方向。一旦进了甬道,便只能直直的走,只有到了下一个路口,才能够选择前进的方向,而那下一个方向,不过是紫禁城里的另一条路罢了。路的尽头,不是红墙,便是宫殿,永远不会是自由……   胤禩,你想知道什么呢?我的天涯?嘴角勾起笑意,不过是胤禛府里圆明居上空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念姑娘,蛋疼君,我终于说了为神马你们都是我的钟子期……噗……表拍我,我比较懒,不想干活……   下一章便嫁了,小曦子啊,是被康爷子卖了的……   因为这一章是先写的,前面那章十阿哥那段儿是后来补的,不知道有没有衔接不上的感觉,若是有,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改一改。自己读来觉得还好……   好吧,小曦子对小十四爷就是无视了……她总会慢慢发现的,她觉得他是四爷的人,十四是四爷的弟弟,十四便不会喜欢她,八过,她这是现代人思想的留存……还有,我是起文章标题无能了,乃们有好句子了,不妨给我留言,话说我八十章开始,全都米有起标题呢还,因为想不出来……伏地痛哭中……   55   55、千帆过尽春景明 ...   往永和宫的路上,遇见了九阿哥,十阿哥,还有十四。   “呦~小曦子许久没见,看来过的挺滋润,爷还等着你唱曲儿呢!都过了几个生日了!”胤礻我洪亮的声音。   我笑答:“哪次十爷生日,能轮奴婢去伺候,一定给十阿哥献曲儿。”   “那我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你一个乾清宫的掌书女官,怎么能到爷的府里去伺候呢,唉~”胤 礻我叹口气,说。   我笑答:“奴婢定不会忘的。”   胤禟开口,说:“老十,小曦子都说不会忘了,你就暂且搁下吧,老惦记这么回子事儿,仔细八哥知道了,罚你读书!”   胤礻我愁眉苦脸的看胤禟,胤禟说:“咱们还有差事儿,赶紧走吧。”   我忙福身道:“恭送给位阿哥。”   胤礻我说:“别忘了!”跟着胤禟后头匆匆走了。   十四看着我,带着明快的笑,说:“这是去哪儿?”   我笑着说:“皇上赏本书给四阿哥,我奉命送到永和宫去。”   他蹙了眉头,说:“怎么会要送到永和宫?”我摇摇头,他说:“罢了,估计是着急吧,你赶紧去吧。”   正要走,他又回过头来,嘴角的弧度勾起,说:“看来这次的小梅花,是给对了。”说完也跟着走了。我摸摸耳垂子,顾自笑了。   何须怀疑他对我的感情,他已经是娶了嫡福晋的人,怎么还会在意呢?横竖是自己多想了。转身往永和宫去。   到了永和宫,说明来意,自有主事儿的宫女领了我进去。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永和宫。进了正殿,那宫女嘱咐我等候通传,见我应了,又匆匆离去。   永和宫的正殿雕梁画栋,似乎所有的东西都陇了淡淡的金黄色,看的人暖洋洋的,觉得很舒服,想必,德妃,一定是很得圣宠的。正想着,又有宫女领了我往暖阁去,看这宫女穿着打扮,该是德妃身边儿的贴身宫女罢。   “我叫清儿。”她接过我好奇的目光,自己说,我忙扯起一个笑容,对她福身道:“曦云见过清儿姐姐。”   她愣了一下,扶起我道:“姑娘的礼儿,清儿自是受不起,姑娘跟我来罢,娘娘和四阿哥,十三阿哥在暖阁等你呢。”我起身,跟着她后头往暖阁去。   进了暖阁,便跪伏叩首行礼道:“奴婢曦云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倒是个伶俐见儿的姑娘,起来罢!”和气的声音,再叩首,起身,静静的立着。“皇上叫你给四阿哥送册子?”   我答:“回娘娘的话儿,是,皇上嘱咐奴婢将这本册子送过来亲手交给四阿哥。”我从怀里掏出那册康熙手书的《长恨歌》交给清儿,清儿交给胤禛,胤禛接过书,目光   55、千帆过尽春景明 ...   触到书名的一刹那,似乎是有震惊,有不信,抬起头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我一眼,忙翻开书仔细的看。   “你皇阿玛给了你什么书?”德妃问。   “回额娘的话,是皇阿玛手书的《长恨歌》一册。”胤禛清冷的声音似乎透了丝激动。   “真的?”胤祥的声音也透着惊诧,凑近胤禛身边儿看了一眼,嘴角兀然笑了,我发现他偷偷回头瞥了我一眼,带着莫名的喜气。   正诧异着,德妃接过书去,看了看,再看看胤禛,胤祥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清儿,带曦云去耳房歇歇,吃口茶。”   我福身道:“奴婢谢娘娘赏赐。”便跟在清儿后头出去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也都鱼贯出来。   过了好一会子,清儿来传话说,德妃召我过去。忙起身理了理袍子,跟着清儿又进了暖阁。仍旧行过礼,静静的站着。“抬起头来给我瞧瞧。”德妃和气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雍容华贵的德妃陇在一团和气里,她到底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竟然最后会和胤禛翻脸吗?   我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她,她却不恼,也带着探究的眼神细细的瞧我,笑道:“是个和传言一样的姑娘,水灵灵儿的,比寻常的满家姑娘看起来,多些灵劲儿。”   我忙福身道:“奴婢惶恐。”   德妃说:“也是个有礼儿,有分寸的丫头,我看着也欢喜。”   这话,似是对胤禛说的,胤禛清冷的脸上,带了丝难掩的笑意:“额娘欢喜便好。”   胤祥忽而说:“额娘以后怕是会更欢喜的。”他的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看的我莫名其妙。   自从他的亲额娘敏妃去了,他便被养在德妃宫里,跟胤禛更是亲上加亲,也称呼德妃一声‘额娘’。德妃笑着点头,又问了些我阿玛,额娘的情况,我只答常年在宫中侍奉,并未与家中过多联络,德妃赞我也是个忠义的孩子,又问了我的生辰年岁,笑着说都十分合适。   最后道:“你回去罢,皇上问起来,就说我们母子都得了他的旨意,自是欢喜。”我应了,缓缓退下,朝乾清宫回去。   一路上都诧异着德妃,胤禛,胤祥奇怪的言行。德妃的态度从不冷不热,变得有些热情,可我一个小宫女,再得欢心,也不会让她有热情的表现吧,虽然是一点点,但也完全不合理啊。   胤祥,从看到《长恨歌》的书名开始,便用喜气洋洋的眼神瞧我,似乎是得了天大的喜讯。胤禛,看到书名惊诧,震惊的表情,跟德妃回话时透了丝激动的语气,还有惯常清冷的脸上带着的明显的笑意,怎么想都有些奇怪。为什么?难道,康熙把我赏给德妃了?我要   55、千帆过尽春景明 ...   服侍德妃了吗?   心里思索着回到南书房,看到康熙仍在练字儿,便叩首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放下手中的笔,道:“差事儿办完了?”   “回皇上的话儿,办完了。”   康熙“嗯~”了一声,接着问:“德妃可说什么了?”   我答:“娘娘教奴婢复命说,娘娘和四阿哥都得了皇上的旨意,自是欢喜。”   康熙带着笑意点点头,道:“今儿个朕好好的练会子字儿,你来伺候笔墨罢。”我应了,起身去磨墨。   康熙写了一幅又一幅,忽然对我说:“你先出去罢,叫李德全进来。”   我应了,忙出去请李德全,然后在南书房门口候命。许久,李德全捧了一张卷着的宣纸出来,红底洒金的,透着淡淡的墨迹,交给门边同立着候命的小德子,细细的在耳边嘱咐了几句,小德子忙去了。   他看着我,说:“奴才从前说姑娘是好福气的命儿,如今看来,自是没错儿的。姑娘先回去歇着吧。”我心头的疑惑更加一重,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似乎,我是被瞒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噗……我记错了……下一章才是大婚 这一章仍然是伏笔 各位表拍俺~俺真的不是有意的……蹲墙角戳地中……   为神马是《长恨歌》嘞?大家肯定都知道长恨歌里写的神马内容,康爷子把它给了四四,是不是基于某种期望捏?又或者,康爷子也在纠结……其实我也无知……   56   56、恩旨一道传紫禁 ...   翌日   去当差的路上,还尚无一人。甬道上漫着晨雾,稀薄的笼着紫禁城。   正走着,忽然一个人从拐弯处,道:“姑娘,四爷吩咐,该乘马车的时候,从神武门出来。”   说着又退走,“哎~秦顺儿,什么乘马车?”我对着背影喊道,可那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雾里。   和雨晴在南书房整理书籍,正想着,现在该是下朝的时辰了吧,忽然听闻李德全一声:“圣旨到~钮钴禄?曦云接旨!”   我诧异的看了眼李德全,看他眼里满是喜意,安心了一点,忙快走几步跪下叩首道:“钮钴禄?曦云接旨。”   “镶黄旗钮钴禄氏,四品典仪凌柱之三女,入宫五年,勤勉精克,侍奉皇家,朕感欣慰,特赐封号曦,指婚皇四子胤禛,钦此。”   指……婚?我心底满是诧异,盯着面前的大理石地板,有些不知所措,康熙因为我当差当的好指婚给胤禛?历史上是这样的吗?指婚怎么会因为一个宫女当差当的好而指婚?我那所谓的阿玛,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典仪,更没有什么家世,唯有的,只是镶黄旗的身份罢了。   “曦格格[注1],还不领旨谢恩?”在我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李德全的声音响起,我忙叩首,道:“奴婢钮钴禄?曦云,叩谢皇上天恩。”   李德全把圣旨交给我,我忙打开来看,黄锦上白底儿黑字,确实以我服侍有加的理由把我指给了胤禛。虽然早就知道钮钴禄氏会嫁给胤禛,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有点可笑的理由。   “奴才给格格道喜了。”李德全笑着说。   我忙收了思绪,也赔笑说:“李谙达快别这么说,曦云在乾清宫四年,备受李谙达照顾,感激于心。”   李德全笑说:“格格也算是熬出了头,昨儿个夜里,奴才交给小德子的字儿,就是御笔赐给您和雍贝勒大婚用的。”   我一愣,康熙御笔贺喜,是难得的殊荣,这,是给胤禛的?还是我的?   李德全看我愣神儿,笑说:“格格不用思虑,皇上昨儿个题字,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但格格和四阿哥的婚事儿,奴才瞅着,皇上可是思虑已久了呢。”   忽然想起很久很久,连我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康熙就总差我给胤禛送书,别的阿哥也没见送的那么勤过,原来,连这个,他都是有用意的吗?   又想起康熙昨天叫我给胤禛送《长恨歌》时,胤禛看到康熙御笔写的《长恨歌》,眼神的变化,似乎他是知道些什么的,还有喜气洋洋的胤祥,态度变化的德妃,原来昨日,他们都知道我会被指婚给胤禛了吗?   可是,   56、恩旨一道传紫禁 ...   为什么呢?指婚,真的只需要这样一个简单的借口吗?   “格格,南书房里早先就安排了雨晴,格格自是不必挂心,万岁爷的意思,格格收拾了东西,便可出宫回家待嫁,婚期,钦天监自会择近期吉日。”李德全接着说,我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信息,脑子里总是空空的,心却‘扑腾扑腾’的跳得快要出来了。   匆匆往自己的小院儿赶,心底的欢喜却忽然间一点点的突破压抑,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笑容。   开门的瞬间,看到一个穿了绛紫色团龙长袍的人正背着手站在我的小院儿里,抬头仰望着天,听到声响,收回的视线重新投向我的瞬间,嘴边漾起了笑容,明眸皓齿。   我依稀记得,康熙三十九年的十二月,胤祥大婚的前两日,他也是这样抬头看天的站在我的院子里,看到我的视线,带着明眸皓齿的笑容,消融了纷扬飘落的雪。   “十三爷吉祥!”我笑意盈盈的福身。   “快起!”他笑着说,“圣旨到了?”   我噙笑点头,他说:“这么多年了,也难为你了,现在终于可以接你出去,四哥高兴的紧。”我玩笑的问他:“十三爷不高兴吗?”   他忽而又僵硬了笑容,停了几秒,笑容扩大,点点头道:“我自是高兴的。”   我心中的问号一堆,而胤祥许是知道什么,便问:“十三爷?圣旨上说因为服侍有功才被指婚给四爷,是这个缘由吗?”   十三愣了一下,道:“自是了。”   我蹙眉,撇撇嘴说:“这个理由怎么也不让人信服啊。”   他笑笑道:“圣旨即天下最大的命令,还有谁会不信服?小曦子莫多想了。”   我蹙眉点头,心底却更加疑惑,胤祥的话,仿佛是隐瞒了什么,想了想,接着又问:“十三爷昨儿个就知道皇上的意思了?”   他笑着说:“两年前,皇阿玛曾经和四哥在南书房说了一宿的话,你在那当差,可还记得?”我回想起康熙四十年的四月初,那一夜,康熙少有的和胤禛聊到深夜,最后胤禛因宫门下钥不得回府,只能在宫里歇了一夜,便点点头,道:“记得。”   他说:“那天夜里皇阿玛因着看了本佛经,本意是要和信佛的四哥说说,不知怎的,说到了我爱新觉罗氏代代都有个痴情种的事儿,我后来听四哥说起,才知道,原来我额娘,在皇阿玛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皇阿玛重视与额娘的情谊,才不敢将额娘封上高位,怕宫闱斗争伤了额娘。”我点点头,从康熙从此把延禧宫空下来,谁也不许住的旨意就可以看出来,敏妃在他心中是一个痛。   胤祥忽而笑了,说:“扯远了,皇阿玛就跟四哥说,爱新觉罗的男   56、恩旨一道传紫禁 ...   儿,可以爱人,可是不能失了自己……”   也许,是康熙的阿玛顺治爷给他心底留下了太深的伤痕了吧,顺治独宠董鄂妃,不顾一切要出家,或者……真的因为董鄂妃而死,置大清于风雨飘摇中,心底叹口气。   听胤祥继续说:“……他笑着说,对帝王来说,最好的爱情故事莫过于历史上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帝王空悬了一世的心,终于有了心人来填补,可是,忘记了帝王责任的玄宗,却有着一个令人扼腕的故事结局。皇阿玛到底是懂四哥的,说他的儿子里面,谁是那个痴情种他不知道,可他却知道四哥的心人没有出现,若他寻到了合意的姑娘,会手书一本《长恨歌》命那姑娘亲自送给四哥,那《长恨歌》里讲的,便是圣旨了。那日额娘知道了,也只道皇阿玛真是周全的心思,连‘相看’[注2]这回子事儿,也一并周全了。”   我诧异道:“那……皇上知道我和四爷的事儿了?”   他笑着摇头说:“该是不知道的,可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吗?”   我听他说,虽是信了,却仍是半信半疑,信的是康熙仍然不知道我并不是真的从小长在钮钴禄家的格格,虽然她是我的前世,可并不是我自己。疑的是胤祥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康熙把我指给胤禛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么?长恨歌里说的,就是圣旨?难道康熙是要胤禛永远保持警醒?永远在家国和个人感情中间划清界限?他知道,我和胤禛的事儿?疑惑万分……   忽而想起了什么,“十三爷,从前咱们去塞外,你和四爷都对我说,‘会好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已经在我心里徘徊很久,我常常想,那时候,胤祥并不知道小竹儿会死,胤禛的‘会好的’是和胤祥一样,还是早知小竹儿会为我而死,而安慰我的。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安慰你,四哥总会想出法子来,让你跟在他身边儿的,不用担心我这里,就是皇阿玛把你指给我了,我也想个办法抗旨就是。”   我听着就带了笑意,打趣道““十三爷这话说的,怎么能抗旨呢?难道小曦子就这么让你不待见?”端了茶递给他,却发现他的眸子正晶亮的看着我。   “怎么会……不待见呢?如果可以,我也想风风光光的奉旨。”声音低低的,夹杂在风里,我听得并不清楚。   “十三爷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我蹙眉问他。   他笑着说:“没甚大碍,出宫了,咱们就常常能在四哥府里见到了,虽是格格身份入侍,能在四哥府里,总归是好的,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收拾了东西,也快些出去罢。”   我笑着点头应了,心底的问号仍在盘旋。   56、恩旨一道传紫禁 ...   不过却明白了一件事,胤禛是明知我会为了小竹儿的死而难过,他仍然,没有放过小竹儿,这些事,只能以生死而论吗?   送了胤祥走,我收了收不多的东西。我就两身衣服和从前胤祯送的貉子毛披风,没什么带的,多的东西,就是胤祯年年送给我的东西,一共十五样,好好的收仔细了,便去跟李德全说了声,想起早晨秦顺儿说的,让我去神武门外寻车,便从乾清宫后门儿出去,往神武门去。   快到神武门的时候,见到朝着我跑过来的胤祯,气喘吁吁的,我请了安,忙问:“十四爷出了什么事儿,这么急?”   他盯着我许久,忽而笑了,说:“你还问我什么事儿?指婚的圣旨都传遍了紫禁城了,我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阿玛叫你去给四哥送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摇头说:“奴婢那时并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命我送书给四阿哥。”   他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两步,带着哀伤的笑容问我:“这么多年,我放在你那的心,你可曾记得过?注意过?”   我忽然想起他的戏言——   要把羊脂玉扳指还给他时,他摇摇头,把我伸开的手掌折起来,说:“这个,是我放在你那的心。”   他带着我出宫去玩,买给我的翡翠儿坠子,说:“耳坠子要好好的戴,放在你那儿的,都是我的心,多放几样儿,你才不会都丢掉。”   心底漫起了无限的哀伤,我看着扯着惨淡笑容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曾经在说过那些话后,戏谑着对我说——   “小姑娘就是好骗!”   究竟,什么是他的真心,什么,又是戏言呢?   正抿着嘴看他,他忽而摆摆手说,扯出一抹牵强惨淡的笑意:“我这是作甚么,早先儿就说过,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现在竟是自己来寻你的不是。”   说着掉头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心里有莫名其妙的难过,他越走越快,接着竟发狂似的拼命跑起来。   我抱紧手里的包袱,这包袱里裹着的,竟全是他的心么?   注1:《清史稿》卷二百十四列传一后妃中记载“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女。事世宗潜邸,号格格。”有一说,康熙赐了钮钴禄氏封号,为苏,但缺乏考证,因为康熙王朝那部剧里,曾经赐封自己的女儿蓝齐儿为蓝齐格格,所以某心想,赐封号应该是有的。   注2:清朝满族青年男女相爱后,婚前有一个“相看”的程序,即男方母亲到女方家观看姑娘的容貌,询问年龄,并考察姑娘家的有关情况等。这里因为是在宫中,没有嫔妃起驾去看个宫女的道理,便这样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还没嫁?我凌乱了……   好吧……这里还是有伏笔,以后再交代康爷子为神马会把小曦子“碰巧”的指给胤禛,我只能说,康爷子是个君王,是个皇帝,在这个时候,他做的决定都是和国家,和他的儿子们,和皇位有关系的。   胤祥其实还是瞒了小曦子的,他们都希望小曦子不用被卷进去,所以宁可小曦子神马都不知道。   胤祯……这个我不说了,言语无能,只能心疼~   57   57、红烛真情两相映 ...   定了婚期的圣旨很快便到,就在两个月后。   阿玛凌柱和额娘因着我能嫁给四阿哥雍贝勒十分高兴,虽然并未册封侧福晋,可他和额娘两人仍然沐浴更衣,斋戒七日,焚香祭祖的忙活个不停,说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曾祖父——满洲开国五大臣之一、后金第一将巴图鲁额亦都。   豆大的汗水在脑后滑下,祖宗……能听的到吗?   凌柱不许我出门,说哪有待嫁的格格整日抛头露面的,于是,两个月的日子在我无聊的翻书,和宫中派来教导我礼仪的嬷嬷的修整中也很快过去了,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便是我入府的日子。   今儿个六月初一,雍贝勒府遣人来过礼,我透过门缝儿看,来的正是高若庸,他本不会笑的脸因为硬要扯出来笑容,显得十分窘迫,逗得我直想笑。   服侍我的丫头玉蕊笑着说:“格格,雍贝勒给格格下了这么大的聘,莫不是把整个贝勒府给格格搬过来了?”   我戳了下她的头,嗔笑道:“小丫头,仔细我命人撕了你这厉害的嘴。”   “格格何时这么狠心?还没过门儿就摆起福晋架子了!”她撅嘴装着委屈说。   我笑道:“你是算准了我不会,故意拿话来塞我不是?”   她马上又笑了,说:“什么都瞒不过格格,不过,人家都说,入宫会让人变得迟钝,玉蕊怎么看着格格变得比从前更有灵韵儿了?”   我笑着,心想,那是从前的钮钴禄氏,并不是我。   忽而想起什么,“我入侍雍贝勒府,是格格身份,仔细以后别再说错了话,入府后让福晋们不高兴了。”   她应了是,随后有人敲门道:“格格,奴才奉老爷的命,给格格送贝勒爷下聘的礼单来。”   玉蕊开门取了来,我接过来看,除了祖制定例的公、侯、伯成婚的纳采礼,缎衣五袭,缎衾褥三具,金约一具,金簪五枝,金耳饰全副以外,胤禛还送了不少金银玉器,丝帛锦缎,还有些化妆用的物件儿,数目繁多,看到我眼花缭乱,自不必说。   终于到了过府的日子,早晨睁开眼,连空气闻起来都是香甜的。   用过早膳,便沐浴更衣,午时过后,开始梳妆打扮,用上了胤禛下聘给的金约,上面缀着东珠,绿松石,还有和他先前给我的发簪一样的渗血样儿的红珠子,好看的紧,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来到清朝五年多,已然摆脱了幼女的稚嫩,多了些少女的风情,眉眼间,也是好看的。   嬷嬷们还要给我开脸上装,我从前见过她们上妆的狠劲儿,就怕怕的请了她们出去,自己上装,虽是不甚合规矩,但我给了银子,她们也没说什么,都去外间候着了。   我叫玉蕊   57、红烛真情两相映 ...   取过胤禛下聘给的化妆物件儿,让她也去外头候着,给自己上妆。   一切妥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轻轻的笑了,五年,我终于给自己博得了站在他身边儿的资格,即使是用性命相换,也是值得的。   想了又想,从妆屉里取出一个漆盒,里面是胤禛从前给我的两支发簪,一大一小,都鲜红的缀着渗血的红珠子,一支是我刚刚来到清朝,他在江宁给我的,一支,是他在皇宫给我的,看好位置,我簮上发簪,终于满意了。   “格格,吉时快到了!”玉蕊挑帘进来,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哪里不合适?”我问她。   “格格,玉蕊从前也知道格格是美的,只是没想到,格格可以美的像仙子一般儿。”   我嗔笑道:“你见过仙子?”   她笑着说:“可不是格格这样儿的?”说着过来给我穿上新娘吉服,绚烂的红色耀了满目的红,心底里都是喜庆。   申时过后,便有迎亲的队伍吹锣打鼓的到了府门口,给阿玛,额娘奉茶以谢养育之恩,看着虽然不是有着亲情的两位老人都噙着泪,我竟然也开始鼻子发酸,忙扭头上了喜轿,喜娘给我搭上了红盖头,眼前红红一片,遮挡了视线。   玉蕊虽是我的陪嫁丫头,可此时是不能在身边的,心底不是没有惶恐,被人扶着上了轿,塞给我一个苹果,嘱咐我拿好了不能掉,随后轿子就摇摇晃晃的起来了。   终于落地,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稍微放了下来。忽然看到轿帘儿下一双崭新绣着金色团龙的黑色皂靴踢进来,我笑了,是胤禛在踢轿,接着“啪,啪,啪”三响,应该是行射箭礼吧,“请曦格格下轿!”   司仪官的高声唱喝未落,从帘下已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握住了我正要去掀帘的手,沁凉的感觉在肌肤上徐徐散开,是熟悉的温度,心底一惊,是胤禛吗?   这只透着沁凉的手带着强劲的力道,被他稍稍一带,我便出了轿子,听到外面起哄的声音,“四哥!你怎的等不及了?也不是第一回大婚了!”一个没听过的小孩子的声音。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低低的,胤禛清冷的声音透着温暖:“别怕,我在这儿。”   我在喜帕下漾开了笑意,心得到了彻底的安宁,随后我的手又递到了喜娘手里。喜娘递给我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花瓶,我接过,抱在怀中。   跨过火盆和马鞍子,进了礼堂,我能感受到观礼人之众多,空气都是稀薄的。   三叩首完毕,我心叹道,我终于是你的妻子了,胤禛。   接着一个红绸递到我手上,我带着笑意看自己握着红绸的手,我知道,红绸的那边,便是胤禛。此   57、红烛真情两相映 ...   生,我都会随着他走,不论天涯海角。   终于进了洞房,坐到床上,我在心底吁了一口气,繁冗的礼节和仪式弄的我快散架了。喜娘把我安置好,四周又变得静悄悄。   我暗自猜测是不是人都走了,正疑惑着要不要先靠在床边休息会儿,一个秤杆子伸到了喜帕下,轻轻用力,喜帕便飞起。接着我就看到胤禛漆黑的眸子透着晶亮的笑意,面带温柔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觉得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他,嘴角噙起了笑意。   四周的喜娘看我俩都看着对方发愣,带着笑意说:“贝勒爷,快坐下吧,要行坐床礼儿了。”   胤禛带着笑坐在我的左边,喜娘把他的右衣襟压在我的左衣襟上,然后呈上一个托盘,放了两只红瓷酒杯,我和胤禛各取过一杯,绕着胳膊喝交杯酒,他晶亮的眸子一只盯着我的,凑近时,他低低的声音响起:“白首不相离。”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面带笑意,放回了酒杯。他真的懂我!心底的涟漪泛开,麻麻痒痒。   喜娘又呈上了两只饺子,给我们一人一个,我咬了下去,“没熟?”我诧异的低低出声道。   “熟了又怎么生子呢?”胤禛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响起,我忽然感觉到自己面红耳赤,赶忙放回了筷子,紧紧的攥着手。   他低低的笑了两声,说:“你先歇歇吧,过会子我就回来。”我冲他笑着点头,他便复又去前头招待宾客去了。   遣了喜娘侍婢们在外头候着,我倚在床边,觉得疲乏的厉害,稍稍闭眼,倦意便席卷而来。   不知许久,朦胧中感觉到一个沁凉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额头,脸颊,带着微醺的酒气的温热气息浅浅的扑在脸上,猛的醒过来,撞进眼前人深深的温柔的黑眸里——皇四子雍贝勒,我的夫君,胤禛。   火红的吉服也盖不住他周身冷清的气质,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放在他胸口的地方,说:“这里,终于满了。”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我被他深沉晶亮的眸子盯得有些发窘。   目视所及,房里已无他人,忙问:“人怎的都不见了?”   他好笑的坐下,说:“兄弟们还说要来闹洞房,结果进门儿发现你靠在床边睡着了,讨了没趣儿,自去了。”   我心底兀然想起十四,轻轻的松了口气,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忽然感觉到胤禛在面前渐渐放大的脸,我兀然惊觉,感受到脸已经烫到了极致,忙垂下头,“四爷吃酒吃多了。早些安置吧。”   他笑着抬起我的下巴,说:“我该说你灵巧过了劲儿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还在偷乐你睡着让他们省的闹了洞房,把咱们俩的洞房只留给咱们   57、红烛真情两相映 ...   两个人,这会子竟然让我早些安置,竟似泼了冷水,那生饺子也似白吃了的。”   我窘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说什么,仍下意识的说了句:“四爷……”   他把我揽进怀里,说:“我是你的胤禛,以后叫我胤禛。”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愣愣的想着,他,是我的胤禛了,我可以为他抚平蹙着的眉头,轻轻的唤他,胤禛。   发愣间感觉到胤禛正伸手在我头上弄着什么,我躲开看他,他拉过我去:“不拔了这劳什子的发钗怎么睡,别动,我来弄。”   我坐着任他摆弄,他有些笨手笨脚,“嘶~”一绺发丝被发钗带的生痛,忍不住吸了口气。   “弄疼你了?”他忙问,我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儿。”   “早知道从前该试试怎么弄,头一回子弄,自是手生了点。”他说。   心底忽然又是一漾,他已经娶了两个福晋了,都没有为她们理过发钗吗?他待我,竟是这样不同的。不能强求他不三妻四妾,可他放在我这的心,竟然大为相异,心底满是感动。   他拔去另一只发钗,说:“我送的发钗,你簪上到底比别些个好看些。”   我偷偷的一笑,忽然间发间又吃痛,蹙眉低吸一口冷气,忽而唇间一烫,胤禛长长的睫毛近在咫尺。   他忽然的一吻,让我失了力气,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把我轻轻的放在了床上,间歇中,我轻轻唤:“四爷……”   “是胤禛!”   他并没有停下来,这三个音节短短的发出,就湮没在交缠的口齿间,感受到他平素清冷的气息带了丝丝紊乱和燥热,排山倒海的吻深深而来,卷走了我的气息,依恋着他口中的那点沁凉,觉得身体虚软如泥,气息渐乱。   “云儿,五年了,我终归得到了你。”   他的声音也透了丝燥热,在我耳畔低低的响起。那正渐渐燃烧的喜庆的红烛,在放下的床帏外,渐渐的迷散……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终于嫁了嫁了,不容易啊~~   至于各种康熙为什么会把曦云指给四四,十四怎样,十三怎样的,我后文再揭晓~~   58   58、新妇承恩未雨时 ...   早晨睁开眼,红色的喜帐绕红了我的眼,忽觉得身下一阵酸痛,蹙眉抿嘴伸手揉腰的瞬间,触到了一个沁凉的肌肤。   我忙回身去看,胤禛正撑着头支在床上,眉眼舒展的看着我,笑道:“爷睁开眼发现你竟然背对着爷睡觉,你对爷不满么。”   我轻轻吐了下舌头,忽然嘴上一抹温暖,胤禛正带着温柔突然吻了上来,又是空气被抽离的感觉,快要窒息,他终于松开了我,笑着说:“这是惩罚,下次不许背对着爷。腰酸么?”   他的手正在我的腰间轻轻的按揉着,我点点头,觉得脸又开始发烫,“开始会是这样,日后习惯了,便不会这样乏累了。”   他的声音里面分明透着戏谑的味道,我忙抬眼去看他,他笑着说:“这沁香居虽是你的,但你并未册封福晋,格格身份,不一定要住在中府,以后,你还是随我住在圆明居。今日向嫡福晋奉了茶,此后无事,便也不必拜见,不是福晋的好处,便是不用守福晋的礼儿,不碍着规矩,爷也能有你多陪在身边儿。”语气里透着宠溺。   我点点头,问:“这样好吗?”   他把我揽进怀里,一股沁凉铺面而来,带来了他好问的气息,“不碍的,这府里,自是爷的话最大。”   起身,我亲手替他穿上衣服,他一直含着笑看我,一起用过了早膳,依旧都是我喜爱的口味,时隔五年,他竟然,都还记得吗?   随后去向嫡福晋奉茶,那拉氏穿着正红色嫡福晋的旗装,雍容华贵的坐在上首,李氏穿着侧福晋的桃红色旗装,在下首侧着眼睛看我,我奉茶道:“钮钴禄?曦云给嫡福晋奉茶,嫡福晋安康!”   那拉氏含笑接过,说:“这妹妹水灵灵儿的,从前还没见过哪个满家姑娘这等水灵。”   她不是见过我吗?我诧异,如今却这般从未见过的样子,是胤禛安排的吗?   接着给李氏奉茶:“钮钴禄?曦云给侧福晋奉茶,侧福晋如意!”   李氏虽然接过茶盏,仍带着讥讽的说:“曦格格就是不同,我这侧福晋可不敢喝你的茶,跟你一同出门去,被人认了你是嫡福晋,我可要羞了脸。”   我咬了嘴唇,并没说话。早晨起床后,胤禛命人取来一套大红色旗装,虽不是正红,可颜色远看却差不多,我本不肯穿,胤禛只道:“爷就是要让人看看,爷是怎么宠你的。”霸王清冷的口气,我也不再反驳,叹口气,穿上,天知道今天我要遭多少白眼。   入宫,先去了琉庆宫给太子和太子妃奉茶,胤礽看着我的眼神分明透着不甘,我心底隐隐的不安,胤禛却适时的递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我。随后在琉庆宫的侧   58、新妇承恩未雨时 ...   殿给各位年长的阿哥们和他们的福晋们也奉了茶。   再给康熙和德妃在永和宫奉茶,康熙自是公务缠身,没坐一会儿便走了,德妃待我仍是先前客客气气的热乎,问了我大婚的情况,在雍贝勒府可还住得惯,嘱咐我好生调养身子,早日给她抱孙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红着脸去看胤禛,胤禛忙对德妃说:“儿子一定尽力让额娘早日抱孙子。”我晕!他作甚的火上浇油。   终于出宫回了雍贝勒府,一路上,胤禛都抱着我坐在车上,偎依在他怀里,我心底又说不出的安静,似乎我注定,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   回了贝勒府,他径直带我去了圆明居,在书房边儿,建了一面矮墙,单独隔出了个小院子,他的气息轻轻的打在我的耳畔,说:“这个院子为你空了五年了。”   我抬头去看,院门儿上的匾额是熟悉的笔迹,该是胤禛手书的“云归阁”三字,我笑了,转头去看他,说:“我知道我会回来的,胤禛,我早就在心里许诺过,你的路,我永远会随你走。”他也笑了,麟子凤雏,美如冠玉。   一把打横抱起我,我低低的惊呼出来,他笑着,大步迈进门去。“四爷吉祥,格格吉祥!”   一个声音响起,我扭头去看,玉蕊正跪伏着,忙道:“快起来罢!”随后觉得多嘴了,去瞧胤禛。   他正带着笑意看我,道:“既是你家格格开口了,起来便是。”说着抱我一路进了房间。   一进门儿便看到了一个装裱的异常精致的红底洒金的大字,龙飞凤舞的题着“百年好合”四个字儿,兀然想起那天夜里李德全从南书房里捧出的纸卷,“这个是皇上的御笔?”   我问他,他笑着点头道:“到底是在皇阿玛身边儿跟了多年的。”   我笑道:“皇上题字儿的时候,我正在门外头候着呢,看着李谙达捧出来嘱咐小德子细细裱了的。”   他说,“以后你也该称呼皇阿玛,莫在御前丢了礼仪。”我吐了下舌头,点点头。   细细看来,这房间虽不大,却布置的十分精致,到处都透了丝淡雅,还有丝清清冷冷的胤禛的感觉。   我蹙眉道:“这房间布置的,就像你的书房,只是没了大书架罢了。”   他抿着茶笑道:“爷日后要日日安置的地儿,自是要收拾的合爷的心。”   “日日安置?那福晋们呢?”我诧异的问道。   他放了茶盏,认真的看着我说:“你给了她们五年时间,爷能为她们做的,能给的,都给了,以后爷的五十年,都是你的。”   “五十年?那不是都成老公公,老婆婆了?”我笑弯了腰。   他从怀里取出个物件,递给我,说:“你   58、新妇承恩未雨时 ...   仔细看看,爷的心,都在里头了。”   我接过仔细看了看,一个一指略宽些的银镯子,上面雕了繁复精致的花纹,细细的看着,忽而看到镯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忙凑近仔细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蹙眉细看着,好容易才看清,“爱新觉罗?胤禛,钮钴禄?曦云”心底泛起了圈圈涟漪,抬眼去看胤禛,他正垂着眼喝茶。   我忍不住的扑过去搂着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此生遇见你,便是我最美好的结局。”   胤禛渐渐抱起我,说:“爷许不了你别的,只能许你这个。”   他的声音在耳边坚定的盘旋着,我泪如雨下,难以抑制,半晌,道:“胤禛,曦云许给你,不离,不弃,莫相忘。”   这是他在莫离湖畔对我说过的,我许给他,作为我今生陪伴他的诺言。   好一会儿,他拉开我,替我用帕子去了泪,说“再哭,爷就心疼了。”   我破涕为笑的借过帕子,自己继续擦着。忽而熟悉的声音:“给爷请安,爷吉祥,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我转头去看,秦顺儿正低着头打着千儿,胤禛“嗯~”了一声说:“起吧,十三爷来了?”“回爷的话,高总管安置十三爷正在书房里等着。”   “十三弟可是说要来给你送礼儿的,咱们去瞧瞧。”胤禛过来拉起我的手,往书房走着,我任他拉着在后头紧紧跟着,心里诧异,方才在德妃那儿不是瞧见他了么?怎么没提送礼儿的事儿?这么想来,我今儿个还没有见过十四,他在躲着我吗?   进了书房,我看到胤祥的视线笑着从看胤禛,落到我们交错拉着的手上,又是明显的一怔,接着作揖道:“胤祥给四哥,四嫂道喜了。”   胤禛放开我,笑着说:“你这是作甚?”   胤祥抬起头,脸上一贯的爽朗的笑,说:“见过新四嫂啊。”   我笑着从秦顺儿手中端过茶,递给胤禛和胤祥,说:“别这么叫,听起来总是怪道的,还不若你喊我小曦子呢。”   胤祥接过茶杯,说:“这我可不敢,四哥会扒了我的皮。”   胤禛喝着茶,嗔道:“爷几时做过这等残暴的事儿?”   胤祥笑着坐下,说:“现今儿没有,不过可保不准以后会有,弟弟这是未雨绸缪。”   胤禛冷笑一下,说:“这会子未雨绸缪了,早先怎么没想着?”   胤祥忙向我投来求救的视线说:“四嫂,你说说,四哥到现在还为你入宫的事儿记恨我呢。”   我笑着说,“这不关你的事儿,我自求的。”   胤禛递过来一个警告的冰冷冷的视线,说:“   58、新妇承恩未雨时 ...   以后都得听爷的,请爷的示下。”   我福身软声道:“曦云知道了。”   胤禛紧抿的嘴角勾出一个浅浅带着笑意的弧度,说:“罢了,既然皇阿玛赐了封号,旁的没人的时候,十三弟以后就称呼曦儿吧。你要送的礼儿呢?”   “可不是,弟弟把这茬儿给忘了,高若庸,抬进来!”   半晌,才见着高若庸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把一个巨大的屏风抬进来,胤禛便复又让他们退下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屏风,上等红木的架子,中间用金帛镂刻着合欢花零零散散的点缀在用羊脂玉雕刻的八个大字儿“天付良缘,白头偕老”四个字儿上,这八个字儿,不是他大婚的时候,我送他的吗?   他看我愣神儿,便说:“这便是弟弟送给兄嫂的新婚礼儿了,上头雕的,都是弟弟的心愿,还望兄嫂好自惜缘。”   我看着屏风,呆呆的说,“会好好珍惜的。”   胤祥打趣道:“四哥,这屏风可花了弟弟不少功夫,不少银子,你若是不把它摆在你和曦儿的屋子里,我定是不依的!”   胤禛忽而也笑了,说:“难得你有这份心,既是这样,床榻前刚好还没置办好屏风,便把你这个摆放在那儿吧,可依了你的心?”   胤祥坐下吃茶,眉梢一挑,笑道:“如此,甚好!”   正说着,高若庸遣了人来回:“隆科多大人到了,请爷的示下,是不是这会子领了过来?”   胤禛愣了一下,问胤祥,“这会子过来,是朝中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知道康熙因着胤禛大婚,是准了胤禛告了几日假的,隆科多也没理由不知道,暗忖是要紧的事,便说,“我寻几个小厮把这屏风搬到云归阁去罢,你们在这儿忙着。”   “等一下,”胤祥说道,“四哥,隆科多这会子来,怕是因为早朝的时候和内大臣佟国维,阿灵阿因着吏部加人和索额图在朝堂上争面红耳赤,皇阿玛也没好脸色,弟弟这会子还是避避嫌,先帮着曦儿把这屏风送过去,过会子再过来。”   胤禛沉吟了一会儿说,“也好,我先听听他怎么说。”   说着教小厮去传话领隆科多过来,胤祥出去召了几个小厮,把屏风往云归阁抬去,我回头看了胤禛一眼,他正蹙眉垂眼看着地板,我便跟着胤祥也往云归阁去了。   康熙四十三年,想来夺嫡斗争还没那么残酷,可是……命运之轮终究已经慢慢开启,那夺嫡争斗的漩涡也会越来越大,我感慨的想,这就是命运吗?   59   59、山雨欲来风满楼 ...   “不!不要!皇阿玛……不要,不要,不要……!”   胤禛忽然蹙着眉头低低的在梦里呼喊起来,我惊醒,用袖子去擦拭他满头的冷汗,他忽而醒了,眸子里透着惊魂未定。   看到我,一下搂进怀里,强大的劲道似乎要把我摁进他的身体里,半晌,他缓缓说,“只有感受到你还在,我才能安下心来。”   我抬头去看他,依旧紧紧蹙着的眉,我抬手轻轻的抚向他的眉心,“又做噩梦了么?”   他伸过胳膊搂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额边,透着丝丝沁凉,说:“这个梦,我做了五年。”   我嗔笑道:“人都道雍贝勒喜怒无异,非凡人感情,原来我的胤禛也有怕的。”   感觉到贴在我额头的唇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我总是梦见,皇阿玛知晓了你的身份,龙庭大怒,我怎么求情也无济于事。”   我一愣,恍然间记起康熙三十八年的初秋,胤禛紧紧的蹙眉在梦里的低喃——   “不……不要……皇阿玛……不要!”   原来,竟是梦到了这个吗?   笑意,深深的蔓延进了心底,我贴在他怀里,“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昏睡的时候入宫么?”   他忽而冷声道:“还不是被隆科多教唆!”   我‘噗嗤’笑了出来,“隆科多大人中年力胜,何时变成老头了?”   他撇嘴道:“脑子混成浆糊,不是老头是甚?”   我看着蹙眉撅嘴的他,就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笑道:“哪里是隆科多大人可以左右的,不是因着你昏睡做了噩梦喊着梦话,我想着自己在宫里头总能帮上点子忙,让你不要再做这样的噩梦罢了。”   他拉来我,盯着我的黑眸流转着不可置信,“一个姑娘家,怎能有这样不怜惜自己的想头?”   “看见你那样,这里,会疼。”我用手指着胸口的位置,笑着对他说。   他忽而又把我圈回去,紧紧的,“以后不要再作践自己了,你这样做,是往我胸口上划刀子,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做这个梦惊醒来,想到你在宫中,暗箭难防,就寝食难安吗?我不是储君,也不想争皇位,只想好好的帮皇阿玛分忧,奉着皇阿玛的旨意帮太子办事罢了。”   一个巨大的惊诧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我的心头,他,不想争皇位?   看着我惊诧的看他,他复又笑了笑,说:“皇阿玛最希望看到的,莫过于我们兄弟几个能和睦融洽的相处,而不是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年长的几个兄弟里面,大哥和二哥不合,三哥不甚理朝事,我和兄弟们还算和睦,老八几个人自是和大哥同气儿,都与二哥明理暗里作对,我只好在中间帮衬着,莫要裂了面子,皇阿玛得   59、山雨欲来风满楼 ...   气坏了身子。”   记忆又回到康熙三十八年的夏天,七月流火的日子,胤禛在水榭喝醉了酒,冷冰冰的看着我,忽而又绽放了笑靥——   “皇阿玛不喜欢我,他喜欢二哥,额娘不喜欢我,她喜欢十四弟,从来就没人喜欢我,胃烂了?死了多干净,不用惦念着皇阿玛,为二哥做的混事儿收摊子,不用替额娘唱白脸,整日对十四弟厉声喝斥,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了,做我自己,他们记得,我是胤禛吗?我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是胤禛!”   这么多年,他依旧做着他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胤禛,却忘了做他自己。   面对眼前这个带着清冷气息的男子,忽而觉得很心疼,很心疼,心底泛着酸酸的柔软,想要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他,我躲进他怀里,抱着他,低低的说:“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胤禛。”   感觉到空气里他的笑意,“真好……”他说。   我和胤禛大婚半个多月后,康爷子又带着十三在内的一众阿哥们去了塞外,这次十四倒也如愿的跟上了,据说这次去,还许了福晋们一起跟着去,我本在猜测要是胤禛也能去,不知道会不会带着我,谁知康爷子根本就没提要他随侍的事儿,还安排了一堆子差事儿给他,因着带了八阿哥去,连内务府和户部的差事儿也没少落在胤禛头上。   而胤禛实在是一个刻苦勤勉的人,用焚膏继晷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入府以来,每至深夜,若只有他一人在书房用功,我便会去陪他。   这会子,灯芯忽然“噼啪”的炸响起来,我看他蹙眉正深,想是看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便起身取了剪子替他剪烛拈,刚走到近旁,他忽而搂过我,头埋在我的腰腹间,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们兄弟几个,竟是无法相处了么?”   我搂着他,抬眼去看他桌上的折子,缭乱的笔迹看起来是一蹴而就,写着八阿哥召集群臣夜宴府中,席间不少中伤太子之语,且有人搬出了裕亲王福全都称赞八阿哥‘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云云。   一抹苦笑攀上,“不过是些像隆科多大人般的老头子们吃多了酒浑说罢了。”   他低低的笑了,说:“真是混成浆糊还真罢了。”   他放开我,复又用手撑了额头,看着折子发呆,“我倒真希望他们混成浆糊,太子能明白些,所谓烛光照影,若不想被人揪到痛处,有些事儿,不要做了为好。”   我想到那个有着猥琐,残暴眼神的太子,便心生厌恶,说:“佛偈说,因果报应,坏事做多了,总该得报应的。”   他笑着看我道,“你也是个厉害的嘴儿。”   我撇撇嘴,复又回椅子上坐下,看我   59、山雨欲来风满楼 ...   自己的书。   可心思,总不在这上头,胤禛虽然在我身边甚少提起朝事,不过从隆科多,戴铎几乎日日都在胤禛的书房说道着什么,还有年羹尧秘密递进来的消息、折子,还有胤禛总是紧锁的眉头,愈加苍白清冷的面庞,我隐约的觉察到,胤禩他们,渐渐开始有动作了。   心底总是潜伏着隐约的不安,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浅的在心底浮躁着。似乎在空气里,都能闻出夹杂着阴谋和算计的血腥味儿。   十月刚从塞外回来的康爷子,又带着太子和十三两个人马不停蹄的沿着永定河巡视河工去了,我对康爷子旺盛的精力佩服的紧。   据说这次巡幸塞外,太子和八阿哥拼了命的较劲儿,骑射,围猎,哪一样儿也不想输给对方。太子和八阿哥手下的臣子们,也暗暗的较了劲儿,在康爷子面前为自己的主子说尽了美言,康熙乐呵呵的表扬说兄弟两人,日益精进,两边儿都给了丰厚的赏。   跟在康熙身边儿五年,他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一丝儿的,还是那句话,得了赏的未必做对了事儿。   十三这次没有拼了劲儿的争第一,康熙也未表扬他,看他回来不服气儿的样子,康爷子似乎还埋汰了他两句。可从这次又巡永定河工来看,康熙未必不欣赏他。   我想,皇阿哥们在康熙眼皮子底下的动作,康熙,多少还是能看进去点子的。如今,太子爷储君势头越来越劲,责罚臣子甚至是内大臣都毫不眨眼,言辞凛冽。康熙,竟然还是不管吗?是他不想去管?还是管不了?还是他迫于朝局,不得不妥协?   渐渐地日头慢慢短了起来,算起来,我嫁给胤禛已有四个月了,终日跟他相处,对他的了解渐渐的更多了起来。   就像胤祥说过的,他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让人心疼的人,面上冷冷的从不买别人的账,可他认为是对的事儿,即使不用别人求自己都会为别人办好,办好了的事儿,别人来谢,他还蹙着眉头把道谢的人轰走,一副厌烦的模样。   平素里,也是清清冷冷的淡漠性子,看书,看折子,练字儿,偶尔吹吹笛子,会看着我,对我温柔的笑。   我常常想,不知命运的轮回究竟是怎样安排的,将我轮回了三百年前,从此我和胤禛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再也不可以抹去的印记。   似乎,注定了我们彼此要相守一生。我时而会对着自己腕子上从未褪下过的镯子发愣,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再次血丝迸发,带我回到了三百年后,而我,竟然不希望这样发生。   今日胤禛去了潭柘寺礼佛,我就百无聊赖的在他的书房里看书,伸手去抓从窗格里射进来的阳光,抓了空,一抹笑意漾   59、山雨欲来风满楼 ...   起,幸福就像阳光,远远看着温暖,裹在其中温暖,想要抓住据为己有再也不放手,竟然是徒劳。   “又发愣呢?”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头,看到了眼前的人,笑意更是刻进了心里。   “今儿个这么早?”我站起帮他解下披风,“顺儿,去给爷端盆子水来净净脸。”得了吩咐的秦顺儿赶忙下去了。   “我今儿个得了个好东西。”他满目的笑意。   我嗔笑道:“四爷一个皇阿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今这样说,赶紧拿出来瞧瞧,莫吊人胃口了。”   他噙着一个得意的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我。   我看着他期盼的目光,突然起了玩心,接过盒子放在一旁,假装不以为意的说:“这么小一个锦盒罢了,还当什么宝贝呢!”   随后又缩回椅子里看书,半晌,锦盒被他修长的手托着,递到我面前,我蹙眉撇嘴抬头看着同样蹙眉,满是被忽视的委屈的他,“快看看!”他说。   我‘噗嗤’一下乐了,笑道:“逗你也是好玩儿的。”   他的脸泛起了浅浅的粉红,嘴角紧抿着。   我笑着接过锦盒,打开,猩红的缎子上,里面的东西,正在烛光下幽幽的泛着青铜的幽光,竟然让我恍了神思……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猜~锦盒里的是神马东西??乃们一定猜的到的~谜团在一丝一丝的解开哦~哇哈哈~   60   60、良缘天赋禛云锁 ...   那锦盒里的东西,在烛光下幽幽的泛着青铜的幽光。   我惊讶的轻微的张了嘴,猛的抬头去看胤禛,他的目光正带着期盼看着我的动作,“这是……”   他笑答:“性音的师叔云游回来,从西安府带回来这个,说是和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共存奉的物件儿,只因着数量较多,倒也不足为奇,大慈恩寺的方丈主持便取了几个作为灵物送给潭柘寺保存,我从方丈那讨了两个来,取了咱们俩的头发丝儿,嵌在里面,用银子裹了。”   说着端起茶杯吃茶,我难以置信的问他:“这个……是给我的?”   他挑眉道:“里面是你的头发,你还想让爷送给旁的人?”   “这里面,有我的,头发?”我难以接受的问他。   他握拳假咳了一下,道:“你虽然不是爷第一个过门儿的,但在爷心里,只有你是爷的结发妻,所以,便取了你我的发丝交缠相结,嵌在里面,望着这‘顺天’二字能带给咱们上天眷顾福气。”   我闭上眼睛,屏息了半晌,睁开眼,那枚铜钱挂件依旧在锦盒里静静的躺着,我拿起来仔细看,这正是我莫名穿越后,消失的铜钱挂件。只是现在的铜锈,只是小小的一块儿,泛着孔雀蓝色,并没有先前我带着的时候,蔓延开来的茉莉花形的铜锈。   原来这里边,还有着我和胤禛交缠的头发丝?   胤禛起身来,取过挂件,戴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轻轻的扶着我的双肩,一股沁凉隔着衣服徐徐传递,“这里头,刻了咱们俩的名字,还有两个字,你猜,是什么?”   他的手指捏起铜钱,指着包着铜钱的银边儿,对我说。我蹙眉想着,会是什么呢?   “偕老?”我带着疑惑抬头看他。   他的嘴角正勾着温柔的弧度,“你只想跟爷偕老吗?不过,也差不太多,这里边儿,刻了‘莫离’二字,爷要和你,永远莫离。”   ‘莫离’!这两个字在我心底重重的砸了下来,撼动着我的心,是‘莫离’吗?   所以三百年后我看到的铜钱上,泛着茉莉形状的铜锈吗?可是为何?在我来到清朝,它却失了踪迹,现在却复又出现!为何,它会在我胸口烙下茉莉形状的胎记?而它现在,却没有茉莉花形的铜锈,又是何因?   手里握着的铜钱,泛着丝丝凉意,它,又回到我身边了,那么我?会不会又回到现代呢?我看着胤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云儿?这又是怎么了?”胤禛清冷的语气里透了一丝惊慌,我笑着摇摇头,感觉到一丝沁凉正温柔的擦拭着我的脸。   “没事儿,我是太高兴了。”我拉过胤禛正抚着我脸颊的手,放在胸口,说:“是这里太高兴   60、良缘天赋禛云锁 ...   了,喜极而泣。”   他嗔笑,“这回子用词儿还恰当,举人可以继续试着当当。”   我忽而想起什么,忙问:“性音师傅的师叔,回来了吗?”   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也许这个人,会知道些什么。   “他前几日又云游去了,倒是个逍遥自在的性子。”胤禛笑着说,坐回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看着。   心底漫起了浅浅的失望,我有些丧气。   把铜钱握在手心,阖眼虔诚的在心里道:“求你,现在不要让我回去,不要!”   睁开眼,一切仍似平常,秦顺儿这会子送来了水,我去拧了帕子,递给胤禛擦脸,看着眼前面容有些苍白消瘦的他,满心都是眷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眼看天空中飘散着大雪,转眼,又到了年关。除夕夜,循例,是要入宫守岁的。   早晨起来,伺候了胤禛穿衣,便要按品大妆,由于这是我第一次以皇子内人的身份参加宫中家宴,胤禛倒费了心帮我置办了衣裳,首饰。   高若庸送过来的衣裳却让我万分为难,大红色的旗装。“格格,爷说了,金约要用下聘时的那一支,就按着格格和爷大婚那日打扮便可以。”   我迟疑,“爷确定拿给我的,是这套大红的吗?”   他肯定的点头,“奴才不会弄错的,爷只交待给让奴才去了锦绣阁取定制好的衣裳,就是这一件没错儿。”   我点点头,对他笑道:“劳驾了。”   “格格埋汰奴才了,若没旁的事儿,奴才告退了。”说着,高若庸便退了出去。   我仔细的看眼前的这套大红旗装,肩领袖口裙摆处,都用了绛红色的丝线衬着金色底儿的织锦,细细的绣了繁复的祥云图样儿,衣裳倒是不花哨,只是用了白色配着粉色的丝线绣了朵朵寒梅,倒是清雅别致的紧,想来绣的不是牡丹,虽然松了口气,可仍然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暗自叹道,胤禛这个霸王!   跟着胤禛身后出圆明居的时候,有小厮来回话说‘福晋们都在府门口候着了’,胤禛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   我心底总是忐忑的,他这龟速,等到了府门口,福晋们得冻死,便说:“我有点子冷,咱们快些去府门口吧。”   他含笑挑眉道:“爷懂你的心思。”   说着便一把搂过我,把我揽进他的貉子毛披风下陇着,也不管玉蕊,秦顺儿和一众仆人就在身边儿,我红了脸要挣扎,他低低的声音传来:“你的小心思爷还不知道?仔细再动,把你抱起来做惩罚!”   我咬着嘴唇偷偷瞧了眼他,满眼的戏谑,这还是他吗?心里暗怒,还我清冷如竹的胤禛来!可终归只能在心里慨   60、良缘天赋禛云锁 ...   叹下,垂了眼瞥了瞥玉蕊,和秦顺儿两人正红着脸垂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更不用说把头快埋到雪里去的其它仆从了。   好容易出了府,李氏看着我的眸子似是要喷出火来,那拉氏倒仍然和善的笑着,说:“爷又是公事缠身,耽搁了时辰吧?”   胤禛松开我,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我忙福身给那拉氏和李氏请安,道:“曦云给姐姐们请安,姐姐们新春吉乐!”   她笑了,端庄的笑容,“妹妹快起,姐姐呈你吉言。”   李氏“哼!”了一声,并没应我。   直起身,胤禛说:“就坐两辆车罢,别铺张了,曦云过来伺候茶水。”说着,便往前头停着的他自己的车去。   我看着那拉氏,心中有些忐忑,我今儿个晚上,到底逾越过分了,平素就甚少给那拉氏请安,如今这样,该是彻底得罪了她吧?   “今儿个穿的这样红,莫不是盼着谁恍了眼儿,当你是嫡福晋?”李氏柔媚的声音裹着嫉妒铺面而来。   我垂眼,咬了嘴唇,“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今儿个僭越了。”   “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莫不是……”   “好了!”李氏忽而被那拉氏打断,我惊讶的抬头去看,那拉氏也看着我,目光里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嫉妒,而是……宽容?   “除夕夜,莫伤了姐妹的和气,爷心疼妹妹身子弱,照顾些是该理儿的,妹妹快去罢。”   她的目光透着……鼓励?我有些疑惑,她竟然,不会因我抢了胤禛,自入府后,便被独宠而生气吗?   “我……”我迟疑着开口。   那拉氏忽而拉起我的手,她的手软软的透着力量,轻轻的按在我的手心里,道:“我都懂的,放心去罢。”   松了我的手,我福身应是,她的目光忽而变得淡漠,冷冷的瞥了眼快要着火的李氏,道:“再不上车,时辰可不等你!”   李氏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跟着上车了。   我便匆匆往胤禛车上去,他正闭着眼小憩,我坐在他身旁,任他拉过我的手暖着,心底满是疑惑。   车子到了乾清宫门口复又停下,胤禛牵过我下车,大红的灯笼散发着灿烂的光芒,红火火的印着喜气,宫女太监都有序的站立着,所有的一切,浸透着喜气,却端着皇家的威严。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家宴,去年中秋因着康熙没在京城,便只是后妃们简单的用了宴,并未招待皇子福晋。   “有我在,莫担心。”   胤禛沁凉的手指轻轻的用着劲道,攥紧了我的手,下意识的点点头,忽然他的手松了力气,我抬头看他,他冲我点点头,转而看了那拉氏一眼,那拉氏便过来跟在他   60、良缘天赋禛云锁 ...   身边儿,往乾清宫里去了。   李氏越过我的时候,我听到她轻蔑的冷哼。随着深深吸入的气息缓缓阖眼,胤禛鼓励的眼神飘过,我睁眼,朝着光亮洞开的宫门缓缓走去。   司仪官唱到:“四阿哥雍贝勒携嫡福晋,侧福晋,曦格格到……!”   垂着头踏入宫门的瞬间,我仿佛只听到了自己花盆底儿踏地‘嗒~’的一声,四周都悄然无声。   诧异着抬头去看,仿若所有都放了慢镜头似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   我看到了明眸皓齿的十三,十四噙着一抹说不明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我,温润如玉笑着的八阿哥胤禩,美少年九阿哥的笑靥,十阿哥呆愣的眼神。   接着,仿佛方才的所有,都不过是我的臆想,乾清宫里闹哄哄的喜气扑面而来。   我随着那拉氏到福晋的桌子边儿坐下,身边儿,是十三的嫡福晋兆佳?雪玉,她对我温和的笑着,清秀的眉眼好看的舒展,“曦云姐姐,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点点头,笑道:“可是很久了,从前亏了你照顾我。”   “姐姐总是这样见外,雪玉可要不高兴了。”   我“噗嗤”一下乐了,心底些微的恐慌也一扫而空,“嫡福晋不高兴,跟十三爷说了,我可得仔细十三爷回头告了四爷罚我。”   雪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道:“许久没见,姐姐就知道拿雪玉开心,雪玉可不依!”   “我们曦格格,就是一张伶俐的嘴儿,谁也说不过她,雪玉快别跟她计较!”那拉氏也乐呵呵的说,我笑着看她,她端庄的笑着对我点点头。   “皇上驾到……!”司仪官的声音又高唱起来,目视所及的所有人都纷纷跪倒,我跟在人群里跪倒,山呼万岁。   康熙乐呵呵的道了平身,谢恩起身坐罢,他又说了会子家宴不用拘礼的话儿,暂且不提。花式各异的菜色就一样样儿的端了上来,看的我眼花缭乱。   然而皇宫里的家宴也是宫宴,宫宴上的暗流涌动,终是让头一回出席的我,体会到什么才叫做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小曦子惹事生非了……虽然不是她故意去惹的,但还是,嗯……生非了……   61   61、本心无意惹是非 ...   渐渐的我才发现,所谓的家宴同从前一家子人热闹的围坐在一起,放手的吃吃喝喝完全不同。   阿哥们的桌子怎么样我不知道,只知道福晋们坐的这个大大的桌子上,菜色基本都没动几筷子,都私底下拈着帕子挡着嘴窃窃私语些什么。我惆怅的看着眼前的状况,连福晋们也分太子党和大阿哥党,或者太子党和八爷党吗?   用帕子拭了嘴,其实我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也不做总觉得尴尬的紧。   转眼暼到一个清秀的姑娘正紧紧的盯着我,目光里透着怨恨,心一凛,她是在瞧我吗?   我转头两边看了看,那拉氏正在和李氏低头悄声说着什么,雪玉也正和她身边十三的侧福晋富察氏说着什么。我被那双凌厉的眼睛盯的有些不自然,蹙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盯着我的女子到底是谁,寻了个借口,跟那拉氏告了会子假,因着康爷子早就退了席,所以那拉氏只嘱咐我带上两个侍女,便准了我出去透透气儿。   从角门出去,我坐在廊子的扶手上闭着眼,冷风倒让人清醒了不少。   “怎么没系个披风?”   熟悉的声音,我睁眼转头,看到十四正蹙眉抱着手盯着我,看我冲他笑,他又蹙了眉。   “仔细着了风寒,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隔了半年多没有见过他,他似乎变得稳重了些许。原以为自己再见到他,定会尴尬万分,哪知他的态度却如同往常,原是自己过虑了。   “十四爷怎么也没系个披风?”我笑着问。   他有点不自然道:“出来的急,一时忘了。”   “十四爷有急事?”我问,既是有急事为何还不快去办事,杵在这里陪我吹冷风作甚?   他忽而又说:“也不甚急,见着你没事儿,我也放心了,这就回去。”   忽然见小安子从正殿的方向急急的过来,手里捧着个黑黑毛毛的东西,胤祯低斥:“怎的这么慢?”   小安子躬身道:“方才福晋拦着奴才问了爷的去向,耽搁了会子。”   胤祯没理,拉过小安子手上的东西,用力一展,接着我就感觉到身上一暖,“披着吧,大殿里头乱哄哄的,想着也不是你喜好去的地儿,在外头呆着,还是要注意保暖。”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毛披风,有点过长了,该是胤祯今天自己披着的,接着,又一个暖烘烘的东西塞在我手里,是一个小小的手炉。   “我走了,呆会子要是不烦了,早点进来是正经!”说着,胤祯背手便走了,听到他压低的声音问:“福晋人在哪?”小安子也压低声音应了,两人渐渐远去,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难道?他出来是为了寻我?他没有系披风   61、本心无意惹是非 ...   ,是为了给我?看着胤祯高大远去的背影,轻轻的蹙了眉……   我坐了会子,觉得有些无聊,方才出来的时候,胤禛正和三阿哥说着什么,想是也该没注意到我出来吧,“你们回去罢,这里冷的紧,告诉福晋,我再转会子,就回去。”   侍女穿的比我单薄,早就冻得瑟瑟发抖,我做过宫女,也能体谅她们的难处。她们得了我的准,自是欢喜的谢了恩,忙往乾清宫正殿去了。我便往后头的小花园走去。   一路上却没有印象中花园的影子,我从来没有在夜里来过这边,许是我记错了?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再跨出一道门,转弯看到一片巨大的花园,怎么走到御花园这边儿来了?   虽然有些懊恼路不熟还往后头来,走了这么远,到了御花园,让福晋知道了,该是免不了训诫吧,但已然来了,自要转一会子,不枉白被训诫一顿。   披着胤祯的长披风,行动有些不便,只能慢慢的走着,花盆底儿踏地脆脆的声响,也因着我行动缓慢而了无声息,我就静静的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绕过假山,远远的看到了花廊,便想上了花廊往乾清宫回去。   忽而听得一声“出来吹会子风,没想到也能碰到娘娘在这儿。”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见过太子爷。”一个宛如黄莺的清越的女声,我狐疑着,偷偷探了头去看,太子领着几个太监正背对着我,而他对面的女子,一看便是后妃的装扮,美若天仙,风华绝代,是谁呢?   我看愣了眼,“怎么?良妃娘娘莫不是怕了胤礽?”说着,太子朝她走了几步。   原来是良妃,胤禩的额娘吗?那美丽的女子明显身子一抖,说:“奴婢不扰太子爷雅兴,先行告退。”说着福□去,太子却上前扶住她,看良妃蹙眉的样子,想是太子扶着她的手暗中用了力。   “怎么不在爷面前自称本宫?倒是个伶俐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辛者库的贱婢,不知道使了什么媚术迷惑了皇阿玛,爷倒是想讨教讨教。”   我听着太子猥亵的语调,皱紧了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帮帮忙,却忽而想起自己一个侍从也没带,从前太子对我的种种,只怕出去了,也会白白搭上自己。   忽而听得太子又说:“曲意逢迎的嘴脸,自是有什么样的额娘便有什么样的孽子,老八笼络人心的本事,爷还真是学不到,不如……你给爷指点指点?”   心底的厌恶一阵阵的翻滚,太子人前人后两样的本事,真是做得到家。胤禩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忍受着么?   想着,定了定心神,为今之计,还是赶紧寻得几个人来救场为好。转身便走,没想到穿着花盆底儿,差点被石   61、本心无意惹是非 ...   子路滑到了,慌忙中扶住假山,却因着动作过大惊动了太子。   “谁!”他厉声喝斥,听到太监们“喳~”的一声,脚步似是往这边过来,忙匆匆的隐匿进林子里,往乾清宫方向快步走去。   终于见到巡夜的侍卫,想是认得我的,都行礼道:“见过曦格格!”   我“嗯~”了一声算应了,心里焦急着往乾清宫去,忽而顿住了脚步,与其到乾清宫去搬救兵,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   想着,“请留步!”朝正要往前走的侍卫们说,一个看样子是领头的侍卫抱拳道:“不知有什么卑职可以帮上格格的?”   我思忖一下,拿定了主意,道:“方才出来透气儿的时候,受八阿哥之托,寻寻良妃娘娘,教她早点儿回正殿里头去,想是八阿哥恭孝,担心良妃娘娘身子弱,着了风寒,可我在乾清宫这边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到,再往后去,于礼不合,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拜托各位若是得了空儿,往后头园子里巡查的时候,帮着寻寻良妃娘娘,请她早些回来,我自是感激各位。”   “格格言重了,卑职等正要往御花园去,定奉格格所托,一旦寻着良妃娘娘,便请她回正殿去。”侍卫说着抱拳行礼,“卑职告退。”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太子爷想必不会在众多侍卫面前仍然那副嘴脸吧。忽而觉得手上少了什么东西,是胤祯塞给我的手炉!完了!想是方才险些滑倒掉在那了,一时着急竟然没有发现,蹙眉埋怨着自己,忙往乾清宫去,寻着胤祯,早些告诉他为好。   匆匆进殿,巡视一圈儿,没有看到十四,却对上胤禛探寻的眼神,我蹙眉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满是焦急和惆怅。   他忽而朝秦顺儿轻轻的点头,秦顺儿便朝我过来,“格格吉祥!”大声问了安,他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压低了声音问:“爷问格格,发生了何事?”   我正要回答,忽而见到太子进来,瞟了我一眼,顾自朝席上去了,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他坐下便说:“老八的腿儿跑的还挺快的!眨眼功夫便不见了影儿,做兄长的,本还想和你套两句近乎呢。”   胤禩蹙了眉,一脸不解的看着太子,说:“弟弟不明白太子爷的意思。”   “哼~!”太子冷笑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儿,在座的谁不会,你方才的办法,很好,很好,爷还不知道,你对下有礼,都用到宫禁侍卫那儿去了,仔细皇阿玛知道,可得训斥你结……”   “太子爷,有些话,一旦出口了,就收不住了!”大阿哥忽然开了口。   “哦?兄长说的是,说的是,我只是逛园子的时候,捡到了这   61、本心无意惹是非 ...   个,就还给老八吧。”说着,太子便挥挥手,吩咐捧着个袖珍手炉的太监朝胤禩身边儿去了。这个手炉,是八阿哥的?   正疑惑着,忽而听身旁的秦顺儿“给十四阿哥,十四福晋请安,爷吉祥,福晋吉祥!”打千儿行礼一气呵成。   “罢了,起来罢。”我听到一个女声响起,转身去看,是胤祯和她的福晋,这福晋就是方才在席上一直怨恨的盯着我的女子?   我诧异着,看到她正眯眼上下打量着我,忙请安道:“曦云给十四阿哥,十四福晋请安,二位吉祥!”   “起吧。”胤祯的声音马上响起。   “你先回去坐下吧。”他对身旁的女子说。   原来,这眉清目秀的姑娘,就是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   “发生何事?”十四低低的问。   “那手炉子是八爷的?方才在御花园撞见太子和……一时情急掉了,不想被太子捡了去。”   十四蹙眉道:“我先前去寻你的时候,临出门八哥给的,说外头冷,让我暖手用的,想是太子认得。”   说完,他忙往那边去,回头又低低的嘱咐我:“跟谁也别说你今晚去过御花园。”   然后便朝席间去了,我对上那拉氏探寻的目光,往福晋的席上去。听到十四大声的说,“八哥!弟弟对不住你,方才去和瑶儿去吹风醒酒,不想一时酒劲儿掉了手炉子,却不记得掉在哪儿,弟弟陪给你一个!”   胤禩如玉的声音传来,说:“罢了,太子爷帮着寻回来了,你快坐下吧,再吃几盅酒,醒醒你肚子里的酒虫!”   “老十四,咱们俩还没喝够呢!”十三的声音接着响起,闹哄哄的热闹劲儿,忽而又回来了。   “怎的围了个这么长的披风?”那拉氏带着笑问我。   我恍然一愣,心里着急竟然忘记了自己还系着十四的披风,忙取下来,看着那拉氏,有些窘迫。   那拉氏的眼神扫了一眼十四的福晋完颜氏,接着笑说:“记得十四叔和我们四爷有件一样儿的,都是额娘赏的,旁的人看见了,还道你借了十四叔的呢!”   我一惊,她看出来了吗?怪不得进门儿时完颜氏看我的眼神透着浓厚的怨恨。   侍女接过披风,那拉氏道:“快去放好,莫和十四爷的搞混了!”   那侍婢对着那拉氏轻轻点头,接着朗声道:“奴婢省的,福晋放心。”   说着自去了,我心里一直忐忑,好容易才等到了散席,天也渐渐的就要发亮,终于到了康熙四十四年的初一了。   62   62、禛心寄我感天赐 ...   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等胤禛,方才他教我跟着那拉氏先行回府,自己不知道去办什么事情。   跟那拉氏和李氏同乘一乘,那拉氏仍是笑语相待,仿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李氏对我倒是没个好脸色。其实我倒觉得李氏这样待我才是正常,毕竟是我抢了胤禛仅有的爱,可那拉氏竟然对我,有些过分的宽容和理解,竟是为什么呢?   “暂且没事了。”   胤禛清冷的声音传来,我转身,看到他正解下披风交给秦顺儿,然后挥手让秦顺儿下去了。   “下次去哪儿透气,也和我知会一声儿,今儿个要不是老十三和十四打了马虎眼儿,只怕没这么容易下台。”他取过一只杯子,自己斟了茶喝。   “是我莽撞了,没想到会走到御花园去,更没想到……会碰到太子爷和……”我忐忑的说。   “你不是怕见着他,自个儿躲开掉了物件儿的?”他停下喝茶的动作,问我。   我便详细的跟他说明了情况,他“啪”的一声把茶杯丢在桌子上,茶杯扑出的水洒了满桌子。   我忙用帕子擦水,跟他说:“今儿个都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   他忽而揽过我,紧紧的抱着,说:“幸好你没自个儿冲动的冲上去,去寻了侍卫也算警醒的做法儿,老八就狐疑自己并没有嘱咐你去寻良妃娘娘,十四只说他自个儿掉了手炉,并没见过良妃,我听着便知事情肯定漏了环节,原来是这样的,若是你冲动的现身,只怕这事情会搞得更大。”   他拉开我,短短的距离隔着我们俩,他笑着看我,黑眸里透着晶亮,“是个伶俐见儿的姑娘。”   我撇撇嘴,忽而想起来一句,说:“八爷并不知道太子爷言语相冲良妃娘娘的事儿吗?”   胤禛松开了我,摇摇头,缓身坐下“侍卫寻找良妃的时候,太子爷并不在旁,想是因着你的动静提防了罢,太子爷自个儿不会揭自个儿的短,良妃从御花园径直回了自己宫里,并没见着老八,且就是见着了,这事情八成也不会说。”   沉吟了半晌,他常常的叹了口气,道:“太子终是糊涂了,虽对老八有怨,怎么也不该往良妃身上泄气儿,他这些事儿做的,是把老八往悬崖上步步紧逼。”   我看着他慢慢蹙起的眉头,忽而心疼起来,轻轻的抚着,“昨儿个夜里一直没歇着,这会子也累了,休息会儿吧。”   他点头,我便去寻了秦顺儿端了水来,替他净了脸,擦拭了脚,扶他歇着,他笑着拍拍身旁空着的床,说:“爷一个人睡着冷。”我笑着洗过,便也上床去。在他的怀抱里,沉沉的睡过去。   ==========================   62、禛心寄我感天赐 ...   =====================================================   时光飞梭,是用来形容时光飞逝的最好的词儿,康熙四十四年转瞬即逝,眼看四十五年也过去了一个月了。   胤禛跟着康爷子去巡畿甸,十三也去了,眼瞅着是好玩的行程,而我本想央着胤禛也带了我去玩,可他却不许,一则康爷子没发话可以带福晋,二则太子爷也在随驾人员名单中。   想想不过几日功夫,也玩不好什么,我也只好作罢。每日和胤禛飞马传书,却也算有点乐子。   我看着方才侍卫气喘吁吁送来的信笺,只说是胤禛吩咐了快马加鞭送来的,想是御驾所在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还可以嗅到纸上淡淡的墨香味儿,展开来,上面写着   ——   “《题畿甸早醒》   云陇人间照曦影,   尤记昨夜繁辰盎。   梦醒已是晨天光,   独情唯寄辰曦云。”   笑容漾起,他是在告诉我,早早的睡醒,只是因为昨夜梦到我了吗?   “独情唯寄辰曦云”我反复看着这句,笑容蔓延进了心底。   蓦然抬头,看到传信的侍卫仍候着我的回信儿,想是胤禛嘱咐了不得回信儿不许回罢,便笑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同”字,只怕胤禛看到了,是想发作也不得的憋屈状态罢。   想让我写情书?没这么容易,想着,我又乐了。忽而想起总是对我端着笑着的那拉氏,我敛去了笑容,沉思片刻,召来玉蕊嘱咐她陪我去嫡福晋的院子。   到了那拉氏的院子,她正抱着手炉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什么,显然是没料到我会来,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有明显的粘滞感。   “曦云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她笑着过来扶起我。   “怎么会过来?”   我笑道:“闲来无聊,来看看福晋。”   “你定不是无聊,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罢。”她说着,领我走进屋内。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了,那拉氏住的院子,始终给人以端庄正统的感觉,一如她的人。   “香莲每天要来我这里告好几回子状。”   我没有答话,香莲是李氏的闺名,胤禛甚少提起,他总是李氏,李氏的叫,仿若李氏并没有名字般。   “不过就是你的下人抢了该给她的粥之类的琐事。”那拉氏在上首坐下,说完端起杯子抿了茶。   她这是要开门见山吗?我暗忖着,答:“曦云惶恐。”   她看着我笑了,说:“不过就是爷疼你,独宠你,她不开心了。”   我盯着她含笑的眼,问:“福晋不会不开心吗?”   她一愣,显然是   62、禛心寄我感天赐 ...   没想到我会问的这么直接,接着笑意更深了,“既然你问的直接,那好,我告诉你,我不会。”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我愣住了。   那拉氏看着我,噙着淡然的笑意垂了眼,“我跟四爷,并没有夫妻感情。”   “为什么?”话脱口而出,我都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看着我,眼底似是闪过一丝痛楚,道:“皇城的故事多了,我不过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并不等我说话,她接着说:“跟我青梅竹马长大的,是前锋营的协领……”   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迷惘,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从前,她忽而蹙了眉,仿若是看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左右……”   她收回目光,看着我笑:“左右是棒打鸳鸯两散罢了,后来我便被指婚给了四爷,皇家的命令,有几个是能称心如意的,不过就是有的人,顺水推舟,日子便也过得了,而有的人,不想委屈自己的心罢了。”   我看着她,听她的语气,她便是不想委屈自己的心的人罢。   “其实就是爷求皇上把我休了,让你做嫡福晋,我也是乐意的,不过就是青灯常伴罢了,倒也乐得心里清静。”她的语气里,透着满族姑娘直爽的性子。   “福晋别,你这么说,我心里不安的紧。”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把我内心真实的感受传达给她。   “我就是这么个直爽的性子,平素跟着爷,在外头也很少说话,帮着爷维持着面子上的功夫,其实我跟他,更像朋友来的多些,爷带你回府了以后,也渐渐能有说有笑,我看着你也欢喜,爽直,不来事儿,跟我们满家的姑娘一般,不似有的人,一天到晚给我寻事儿。”   我嘴角忽而漾起了笑意,“我这样就很好,并不关乎名分,只要能在四爷身边儿陪着,我就是很高兴的。”   “这我倒是相信,所以,那个时候,从没想过你竟然会听了隆科多的,自己跑到宫里去。四爷那个时候气的紧,把隆科多轰走好几次。”   她低低的笑出声,随即又收了笑,“不过,那到底是危险的,四爷偶尔过来提起宫里的事儿,我才知道,他为你挡了不少暗箭,四爷,也是不容易的,你就好好的照顾他吧,香莲那儿,我替你拦着。这么多年,她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事儿,如今也该安生了。”   她笑着,端庄而大气,我下意识的点头。   慢慢的往圆明居回去,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拉氏本性是这样一个直爽的人,从前在人前看着她,只觉得她端庄到给人以‘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程度,直爽到这份儿上,倒真让我十分感佩。   只是……她看起来,似是个有故事的人,垂   62、禛心寄我感天赐 ...   首浅笑,许是她的故事不方便讲给我而已。   只是如今这样,我在府里的处境,竟然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   虽然是以往自己身上戳刀子的决心强迫自己接受胤禛已然三妻四妾的现状,心里每每想到这样的事儿,也是别扭厌恶的紧。   可是细细想想,胤禛竟然在我过府两年来,只逢着那拉氏生辰在那拉氏那里歇过两夜,还都是在书房我陪着他看折子看到近乎子时才去,卯时初刻便又起身要去早朝,想来,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而李氏那里,他竟然是一次也没有去过,提起李氏就蹙眉。   胤禛……   在心里低低的唤出两个音节,无限的感慨划过心头,你给予我的,对于你所处的时代而言,已经太多太多,多到我贪恋你的怀抱,贪恋你为我撑起的天空,竟然一刻也不愿离去。   你就像魅惑我心的曼陀罗,深深的,深深的沉溺,我再也不愿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无视了那拉氏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史实,这里说是架空也好,趁着文意,读读就好,剧情需要,切莫当真~   还有,那个《题畿甸早醒》随便读读就好,切莫考证…   63   63、平平淡淡总是真 ...   “格格,明儿个廉贝勒爷生辰,您备好礼儿了吗?”   玉蕊正用梳子细细的篦着我的头发,我在铜镜前坐着,镜子里的人正影影绰绰的蹙着眉。   送什么呢?唱支曲儿?可我也不会什么古风的贺生辰的曲子啊,或者,送点金银玉器?   可我基本没钱,胤禛从不给我银两。出门我也都跟着他,或者身边跟着玉蕊,秦顺儿,自是不用担心没钱用,所以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小金库。   或者,直接包个红包?不行,这在古代不仅没有吉祥的蕴意反而就是明摆的赤/裸/裸的贿赂。   “唉~”我觉得脑袋都要想破了,仍旧想不出。   “格格,您现在看着,还跟当初刚入府那会子一样呢。”   玉蕊的手在我头上盘着发髻,我丧气的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可不是还像刚和胤禛成亲那会子的少女样子。   其实算来,我现在也二十一岁了,除了眼神上有着岁月的痕迹,我是不是该感谢上苍,给了我一副不易老的皮囊?   二十一岁,我正是二十一岁的年纪穿越到了三百年前来,也遇到了二十一岁的胤禛,七年过去,他现在已然是二十八的年岁了。   眼前忽然晃过他清清冷冷颀长的身影,嘴角兀自勾起笑意。   “玉蕊,你会打缨络吧?”   我从前见过她和几个小婢女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打着璎珞。   “格格,你这会子怎么忽的想打缨络了?这点子事儿,不劳格格的手,奴婢做就行了。”   我笑着摇头,“你只管在旁边告诉着我怎么做,我要自己做。”   玉蕊虽然狐疑,但仍去取了丝线。我找出来从前在宫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十四他们给我的小物件儿里,挑出玉石,珐琅上打了小眼儿的,由玉蕊教着,一点一点的打着。   不知是玉蕊教的好,还是我是有点手巧的,打出来的璎珞看起来煞是不错。   我满意的左瞅瞅,右瞅瞅,作为给胤禩的贺礼,虽然隆重不足,精致暂且有余,还是拿的出手的。好好谢过玉蕊,把胤禛买给我的吃食都各样赏给了她几样。   和胤禛,那拉氏一起到了廉贝勒府。李氏因为得了风寒,不能着风,所以就留在了府里,她不用来,我不用看她讥讽嘲笑的眼神儿,自是高兴自在。   廉贝勒府府衙开阔,建制宏伟。   进了府院才发现是别有洞天,虽然外头看上去是皇子府衙的高墙飞檐,但是里头却是透着江南般清透俊雅的精致感,一如八阿哥如玉的为人。   今日的贝勒府装扮的格外喜庆,胤禩今儿个是二十三的生辰,并不是满十或者满小五的年岁,凭着他的性格,该是不会   63、平平淡淡总是真 ...   这样张扬的。   许是看到我狐疑的眼神,那拉氏在我耳边悄悄说:“八福晋是个厉害的角色,平素就喜欢热闹华丽些。”   我恍然的点点头,心里莞尔,该是如此,八福晋郭络罗氏出身尊贵显赫,做事大手笔些,才像是她泼辣的性格。   往前进了没几步,胤禛远远的看到十三面带愁色的过来,身后跟着隆科多,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回头说:“我去看看,你们先过去罢。”   我点点头,扶着那拉氏往宴厅去。   从前和胤禛大婚的第二日,在宫中见过胤禛兄弟们的时候,见过郭络罗氏,除夕宴的时候,也见过,只是一直没有和她交谈过,交往只限于见面点头微笑。   今日,是第三次见她。刚进入正厅大门,就看见她一脸喜气,雍容华贵的被侍婢扶着过来。   “见过四嫂。”她对那拉氏福身,笑靥明媚。   “快别多礼,今儿个,你可是本家,我是带着空肚子来的。”那拉氏笑着扶起她,端庄无限。   “四叔府里头缺了银两吗?咱们赶紧找老九讨些银子给补上,可不能饿了姐姐的肚子。”她咯咯的笑着,帕子掩住了嘴,看起来甚是娇媚。   “你这厉害的嘴儿,姐姐自是斗不过你。”   “姐姐不过是个端庄的性子,自是不愿跟妹妹计较的。”   她笑说,眼波流转,似是才发现一直扶着那拉氏的我,道:“哟~这是曦格格吧,怎的几日未见,生的更美了?”   噙起笑,我答:“是嫡福晋照顾有加,咱们府里的好吃的,都进了曦云的肚子。”   转而看着那拉氏,装作不好意思的神态,福身道:“都是曦云不好,害福晋饿了肚子。”   忽而听到清脆的“咯咯”的笑声,我抬眼去看,八福晋正用帕子掩着嘴,眼睛眯成了月弯。   “我怎么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不自知呢?曦格格倒是个讨喜的性子,爽快的教人喜欢。”   那拉氏‘噗嗤’一声也笑了,说:“你和老八家的倒是投缘,一样的性子,合起来编派我。”   我忙笑说不敢,八福晋看到后头又来了人,忙寻人招呼我们去坐下了。   席上美食很多,却和乾清宫除夕家宴一般,让人觉得食不甘味。   在这么多人眼神的斗争里要是还能安之若素的吃饭,可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   远远的看到十三正好隔着桌子看过来,我朝他摇摇举杯,他扯起明眸皓齿的笑容,端起杯子,对我轻轻示意,而后仰头干下,我也笑着轻抿了几口。   忽而看到十四盯过来的眼神,我也朝他笑着举杯,可这小子,居然装作没看见,眼神一转,拉着十三拼开酒来,我正讪   63、平平淡淡总是真 ...   讪着不知道如何自处,看到美少年老九正举着杯子对我笑,可是给了我一个台阶,我忙喝下酒去,就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了。   渐渐的有些微醺,我忙跟那拉氏告了退,出去寻了个没人的院子,坐在廊子扶手上吹冷风。   “我找你半天了。”   一个爽直的声音,我回头,看到胤礻我正站在我身后。   “有事儿?”我笑着问他。   “也没什么事儿。”   他‘呵呵’的笑了笑,也坐下来。我不知道他来寻我是什么事儿,只等他开口,可他却似没想好怎么开口般,只是愣愣的盯着眼前的草坪,什么话也没说。   忽而听到了脚步声,我回头去看,是秦顺儿和小安子,两人手上正捧着什么朝我们走过来。   “格格,爷吩咐给你的披风。”秦顺儿递上东西,恭身道。   我看着小安子为难的眼神,笑问:“你什么差事儿?”   “奴才……奴才的差事儿和秦公公的一样。”他说着也弯下腰去,递上披风。   我看着眼前的两件披风,一模一样,想起除夕夜的时候,那拉氏那句——   “记得十四叔和我们四爷有件一样儿的,都是额娘赏的,旁的人看见了,还道你借了十四叔的呢!”   如今看起来,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秦顺儿手里的是胤禛的,小安子手里的,是胤祯的。   我不禁有些黯然,十四对我的心,总是默默的让我感动,细枝末节的事儿,他总是考虑的比别人周全,对我,从来都是尽所能的照应,他在草原上对我说——   “不碍的,我和十三哥一样,都当你的好朋友。”   他怎么是和十三一样呢,十三从开始就是我的好朋友,我懂他对我心,他也明白我对他的真意,都是像朋友般止乎于礼。   而十四呢,从见我第一眼便明里,暗里的递过来嘲笑,却不失时机的送上关怀,却说“小姑娘就是好骗”他对我掩埋了真心吗?   许是看我发愣,以为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胤礻我爽朗的说:“爷正觉得冷呢,老十四就是周到。”   说着拉过十四的披风就披在身上,我感激他的细致,也从秦顺儿手上接过披风披上,对秦顺儿说:“你跟四爷回话的时候,就说我和十爷碰上了,说会子话便进去。”   秦顺儿应了,匆匆下去,我对小安子说:“你转告十四爷,说他的心,曦云心领了。”小安子得了话,便也匆匆下去了。   我尴尬的看了眼胤礻我,胤礻我笑着说:“从第一次在直隶看见你,我就知道老十四那小子丢了魂儿了,他跟你浑闹,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   我笑着垂下头去,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   63、平平淡淡总是真 ...   ,说:“哎~我说这干嘛,到底还是四哥有福气些。”   我低低的笑出声,说:“小曦子可还没忘了要给十爷唱曲儿的约定呢。”   胤礻我“呵呵”一笑,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我来,是要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我笑说:“其实我心里头不想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没管住腿,就一下跑出去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真诚,说:“我说真的。”   我笑答:“那么我便接受十爷的谢吧。”   他笑了,很爽朗,说:“我原来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嫌我直肠子,到处揭人的短儿。”   我说:“要是紫禁城人人都像十阿哥这样的,日子还要好过了呢。”   他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又愣了会子神,我说:“有点冷,我要回去了。”   他没应我,顾自说:“其实都是我们兄弟的事儿,本想着你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儿,做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好好出去嫁了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多好,到底还是卷进来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低头想了想,笑说:“可是我能嫁给四爷,却觉得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所谓鱼离不了水,我能跟了自己心里的人,便是无怨的。”   他忽而笑了,说:“也是!”   然后我便福了福身,他冲我点点头,我便朝了宴厅回去。   进门便接到胤禛递过来的眼神儿,冲他笑笑,指指身上的披风,跟他福了□做谢,他的眼神里透了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便又和身边儿的三阿哥说话了。   转而对上十四的目光,我竟有些莫名的赧然,也对他福了□,便往福晋们坐的桌子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章看起来是有点不咸不淡,就当做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吧,康熙四十七年,就要到了…好日子,还能有几天呢?   P.S.某心因为要准备考试,必须每天好好学习了,所以更新时间稍作变动,具体详情见文案~~ ^_^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很感动。你们留了言,我都记得你们的马甲~由衷感谢~   64   64、风波微启是前兆 ...   转眼间到了康熙四十七年,我自是知道这年会发生什么,甚至有点子期盼,只盼着太子早些被废除,不用再祸害人间。   但是当初这么想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我也身处这个巨大的漩涡,只会被越卷越深……   车子摇摇晃晃的,刚刚用过午膳,我的瞌睡虫又来了,眼皮子也渐渐觉得沉重,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雪玉的话。   眼下正在去塞外巡幸的路上,已然过了沈阳行宫,渐渐的视野也要变得开阔,就快要到科尔沁了。   这次出行,康爷子看来是准备好好在塞外住住的,日用物件儿带了好几车,也跟了几位品级不高的后妃。   准许皇子们带上福晋,那拉氏说自己懒得动弹,又强命一直风寒未愈的李氏留在府里养病,所以我就堂而皇之的跟了胤禛出来。   十三是带了自己的嫡福晋兆佳?雪玉。   所以逢着十三和胤禛一起伴驾骑马的时候,我便和雪玉凑到一处,说说乐子。   我看着雪玉一张一合的嘴,竟然觉得奇困无比,渐渐的似乎就要睡着了,忽而听得一句——   “姐姐和四爷大婚多年,怎么没听到肚子里传来好消息?”   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到的是雪玉疑惑的样子。   忽而有些羞怒,这小丫头旁的好赖不管,怎么管着别人的肚子?   转而一想,她和胤祥都已育有一女,问这个问题倒也是情理之中。可这个问题,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思绪回到我和胤禛大婚不久后的某日早晨……   和胤禛几乎要纠缠了一夜,疲累万分。   起床的时候,我感叹道:“以后晚上还是要早些安置,免得早晨起床太难。”   胤禛却透着戏谑的笑道:“我倒是有个不用你起床太难的法子。”   “是什么?”我带着期待急迫的问。   胤禛忽而把正坐在床边揉头的我又摁回床里去,“就是让你再累点,等这里有了我儿子,你便不用起床了。”他用手轻轻的抚着我的小腹,道。   我一惊,什么?这么早就要我怀孕?   我可是还没做好十几岁就当妈妈的准备,忙说:“不行不行!”   “为甚不行?”胤禛冷了眼,问我。   我想了想,抱着他说:“从前听我额娘说过,女子太早怀孕生子,会伤了元神,会短命的,我还想跟着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想那么早就弃你而去。”   胤禛挑眉道:“真的?”   我撇撇嘴:“不信你去寻了段太医问问便知。”   我自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寻着段世臣问这件事,反正从此之后,只要晚上行了房事,早晨起床,便有一碗避孕汤药送到我跟前,次次如此。   64、风波微启是前兆 ...   收起思绪,看着眼前好奇又关切的雪玉,我只得装着无奈的叹道:“这岂能是随意得来的?不过是老天爷注定了的。”   她点点头,道:“不过姐姐也该喝些补药补补身子才是,四叔日日公务缠身,也该补补才行,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我“噗~”一下笑出声来,道:“可见你和十三爷定是尽了人事的?”   雪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姐姐就知道编排我,雪玉可是为了姐姐好的。”   我忙端茶递给她“是是是,姐姐给你陪个不是?”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恰巧车子停了,她忙说:“我去看看爷要不要吃点子东西。”   我点头笑道:“快去尽人事吧。”   她红脸嗔看了我一眼,忙起身下去了。   我正要也下车去瞧瞧胤禛,顺带活动活动筋骨,却在挑帘的时候,发现胤禛正往里进。   “十三家的怎么了?见了爷也不问安,红着脸就过去了。”胤禛接过我递给他的茶,问。   我笑道:“她去寻十三爷尽人事了。”   “怎么尽人事?”胤禛抿着茶问我。   “可不是尽人事,问问肚子里有没有小阿哥?”我笑答。   “咳,咳……”胤禛正喝着茶,却被我这句话生生的呛到了,我忙过去帮他抚背。   他终于止了咳,抱过我,笑说:“要不,咱们也尽尽人事?”   我蹙眉道:“还没到时候儿呢,再等等罢。”   本以为他要反驳,没想到他沉默许久,说:“是还没到时候,咱们再等等,我希望咱们儿子来到这世上的时候,能看到他阿玛给他的一个安定的家。”   蓦然,原来朝局此刻的变幻莫测,波谲云诡,竟然也让胤禛提防到这样的地步吗?   想了许久,我从胤禛怀里挣脱,拉着他的手,直直的盯着他,压低了声音,“胤禛,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死了?”   我没敢说出真正的钮钴禄家小姐的闺名,即使车驾在行,也怕隔墙有耳,我的身份,关乎到太多人的性命,不得不谨慎。   胤禛看了我许久,替我拂去面颊上沾着的零碎的发绺,复又揽过我,在我耳边低低的说:“在我一个不为人知的庄子里禁着,无碍。”   吐口气,如果再有人为我搭上了性命,我会更加的不安。更何况,她还是我的前世。   我在想,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也死了呢?或者,我会回到现代去?   安静的靠在胤禛怀里,想到眼前的路,便觉得心底发颤。   在塞外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因着我是皇子福晋的身份出来的,只要不是做了出阁的事情,我还是有很大自由的。   眼下我们是在永安   64、风波微启是前兆 ...   拜昂阿的驻地停留,这里水草丰美,景色旖旎。   最喜坐在草坡子上发愣,远远的看着蔓延到天际的草原,长草随风摇曳,便觉得世界安宁到好似只剩了我一个人。   常常也会想起小竹儿,那个为了我而没了性命的姑娘,她如今,魂归何处?   其实有胤禛在我身边,我本该什么也不怕,可我却十万分的害怕,再有人为我误了性命。   如同从前对年羹尧说过的,人和人,终归都是一样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至亲的思念,才是唯一的祭奠。   而我,兀然进入这尘世的一缕魂魄,竟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缘分,竟然让一群人为了我的身份,生生的担了性命之忧。   我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只常常带了玉蕊,和雪玉一同骑马在布城附近的地方溜溜。   最近常常听宫女太监私下议论,太子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暗笑不已,原来紫禁城关不住的流言蜚语,在塞外更是乘风似的传的飞快。   不过这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我倒是相信后者。   然而。   晚上皇子家宴,众人称赞康熙盛世,且因着康熙前些日子曾在与蒙古王公的夜宴上公然称赞太子——“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而纷纷向太子祝酒恭贺。   太子闻言,却一反常态谦卑的说:“我虽为储君,实则天子之臣,今不过多费了心力,为皇阿玛分忧,实在无需赞誉。且我并不聪慧,不过是多借了诸位大臣之才,方能便宜行事,于己,仍然诚惶诚恐。”   我听着他惺惺作态的谦虚,觉得心里一阵翻涌,直想呕吐,转眼瞧向胤祥,他和十四拼酒早已醉意熏熏,忽闻帐外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我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诧异的去看时,才发现康熙的姿态,分明已是站立良久,想来,太子的话他都听到了罢。苦笑,太子的目的,是为自己树立良好的形象吗?   康熙方坐定,只见一个侍卫着了甲衣似是风尘仆仆长途跋涉的样子,一脸焦虑,看样子是偷偷进了大帐,也未向康熙行礼,只是悄悄附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神色恍然,挥手让侍卫退下,匆匆向康熙告了退,便出了大帐。   太子出大帐后不久,竟然听到他厉声训斥的怒喝,“混账东西!纳尔善,你手里的东西我要来看看怎么了?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挑唆我和皇阿玛的骨肉亲情?”   我惊诧的蹙了眉头,顺着帐内所有的目光一齐看向康熙。   他本来正吃着糕点,听到太子的怒喝,俨然怔了一下,轻轻的咬下已经放到嘴边儿的点心,慢慢   64、风波微启是前兆 ...   的咀嚼着,嚼蜡似的艰难。   他随手把剩下的半块儿点心放在李德全的手里,蹙起眉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啊,你们吃,别因着朕在这儿搅了你们的兴头。”   他扯起一抹笑容,看起来很随性,眼睛里却透出了牵强,他轻轻转头,对李德全不动声色的递了眼神。   李德全对他微微恭身,把手里的点心交给身后的太监,匆匆出去了。   帐内因为康熙的一句笑劝,俨然已经恢复了其乐融融,一派升平景象,闹哄哄的祝酒声盖过了帐外太子的声音。   忽而帘子微挑,一个人影匆匆而入,李德全急忙朝康熙而去,在耳边耳语了几句,康熙蹙了眉头,忽而起身大步而去。   随着康熙的走,帐内忽而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似乎都竖着耳朵,想听清帐外的一举一动。   “逆子!胤禩从京里递来的加急折子,岂是你可以拦着的?”康熙恼怒的声音响起。   “皇阿玛明鉴!儿臣实为为皇阿玛分忧,如今皇阿玛身子偶染微恙,儿臣看皇阿玛日日劳累,心中实为不忍,八弟从京中递来的折子,儿臣是想先替皇阿玛看过,挑拣其中重要的,再行请示皇阿玛的朱批。”太子的声音透着一丝恐惧。   “哼!私自拦下八百里加急专递,莫不是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耶?”康熙明显更为恼怒。   “皇阿玛,八弟不顾皇阿玛身子染恙,仍以京中琐事使皇阿玛疲累,实为不孝!”   太子的声音里恐惧中透了丝义正辞严,康熙没有接话,不知是不是在看那胤禩递来的八百里急报。   我转头看胤禛,他清冷的面辉,嘴角紧紧的抿着,崩成一条直线。   十三也俨然被惊醒,此刻一扫醉态,正蹙眉盯着案几,想是在细听帐外发生了什么。   “琐事?原来在我们大清太子的眼里,户部侍郎的补缺竟然是琐事?既是琐事,你何为关心至此,你的包衣奴在京里和胤禩等争吵不休,恐怕你,在方才侍卫前来寻你的时候,便以知晓!你心里到底有无‘唯父命,忠君事’的概念?!”   原来是为了户部侍郎的官位补缺,户部一直都是胤禩在管,太子此举,怕是想在索额图之后再给自己接起左右手,趁着康熙在塞外的时候动手。   却没想遭到胤禩等人的激烈反对,甚至不惜以八百里加急快报送递塞外,告知康熙。   我冷笑,这便是废太子的前兆吗?   “皇阿玛息怒,听儿臣解释!”太子的声音透着张惶和哀求。   “哼!”康熙一声冷哼,带起了一系列的脚步声,似乎正渐渐远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太子在外头似乎正在踹什么人。   胤禛站   64、风波微启是前兆 ...   起身,匆匆出去,十三也跟在后头忙往外去了。   我和雪玉彼此间无奈的面面相觑,宴席眼看是无法进行了,众人纷纷散去,我和雪玉也相伴各自回到住处。   在桌边坐着,看着跳动的烛火,我怔然的发呆,良久,心思仍然只盘旋着几个字   ——   “康熙四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   暴风雨要来鸟~   65   65、徜徉恣意有时尽 ...   今日比赛马,校场上彩旗招招,猎猎作响。   我和雪玉相伴,坐在一堆叽叽喳喳,兴奋无比的福晋们中间,远远的看着校场上飞奔的骏马,翻飞的衣玦。   他们绕圈在场上奔驰着,喝马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的目光紧随着那水墨色骑装白驹的身影,从未见过胤禛策马飞驰,风驰电掣,意气风发,看的我心生激荡,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不可自拔。   眼看着他们已经拐弯,就要在我们面前的跑道上奔驰,明明速度很快,可我竟然觉得,此起彼伏的喝彩声,身旁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竟然都渐渐消逝。   在耳边的,只有胤禛的白马马蹄踏地“嗒”的声音,在眼前的,只有胤禛对上我,带着浅笑的黑眸。   “驾!”   我看见他带着笑意大喝一声,白马更是得了鼓励,拔开了蹄子更加恣意的奔驰。渐渐的,胤禛冲到了第一。   我情不自禁的“耶!”一声喊着,一下跳起来,高举着双手挥动着,禁不住的笑意。   忽然有人扯动我的衣襟,僵了笑意,蹙眉,转头,看到雪玉正紧紧的抿着嘴,蹙眉朝我摇头,一脸的窘迫样儿。   我忙抬眼四周扫视一圈,不知名的福晋们,正用帕子掩着嘴,不是笑着,就是彼此在嘀咕着什么,眼神儿却一个劲儿的瞟向我。   我悻悻的收了还举着的手,撇撇嘴,心道,一群扫兴的女人!   阿哥们逐渐三三两两的回来了,朝着我看的眼神儿,都透着玩味。   我只好垂了眼,觉得脸在微微发烫,我不过一时兴奋做了平时看运动会什么的,自己支持的一方赢了后的正常举动。   全然忘记这三百年前并不兴这一套,自己倒成了旁人的乐子,不仅有些窘然。   “小四嫂,胤衸喜欢你!”   忽然一个童声响起,我抬头去瞧,一个眉清目秀,长的颇像康爷子的小小少年正恣意明朗的笑着,高昂着头,似乎在宣布一个重大的事件。   胤禛就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搂着他的肩,带着笑意的晶亮黑眸也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   我一乐,凑近些问他:“十八阿哥喜欢我什么?”   我原来以为他会如同所有见过我的人一样,定给我一个美貌的评语。   “胤衸喜欢小四嫂的直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有的人……”   他说着,目光扫视了一周,竟然带着些微的凛然之感,生生的叫那帮看好戏的福晋们收了笑,讪讪的各自说话去了。   “胤衸年龄小,骑马没有哥哥们快,看到小四嫂为四哥叫好,觉得这才是我们满人自在的儿女,不是被圈着只会做戏的人!”   我听他再说下去,就是他不得   65、徜徉恣意有时尽 ...   罪这一片子人,也会帮我把这些福晋们得罪了,赶忙拉过他,给他倒茶吃。   “十八爷快吃点子茶,润润喉,想打了几圈马,也该渴了。”   他一笑,接过茶碗一口喝下,用袖子擦擦嘴,豪爽的样子活像十三,心里更是喜欢的紧,觉得他会是我的小朋友,忘年交。   果然,他说:“小四嫂不必叫我十八爷,叫我胤衸!”我点头笑应。   抬头忽而看到胤禛有些不满我似乎遗忘了他的样子,眉头正在微微的蹙起,嘴巴正在渐渐的抿起,赶忙又取过一只茶碗,倒了茶递到胤禛嘴边,道:“四爷快吃茶罢。”   我笑靥明媚的看他,他忽而脸上泛起了红晕,我笑的更满意了,胤禛窘迫的模样,煞是可爱。   “四嫂还真是忙啊,照顾了小的又忘了大的。”   十三爽朗的声音忽而想起,我带着笑意转头看他,明眸皓齿。   “今儿个我可没机会给十三爷倒茶喝了。”我朝雪玉撇撇嘴,雪玉正端着茶杯要递给十三,十三转头去对雪玉笑着,接过茶杯。   是我的错觉吗?   我疑惑着,十三扭头的那一瞬间,分明看到渐渐淡去的明眸皓齿。   对上雪玉的,是温和有礼,相敬如宾的淡笑。   “哟~四哥桌子上可真是热闹劲儿的,弟弟来讨杯茶吃,可否?”   我收回看着雪玉和胤祥的视线,转眼看到胤祯带着戏谑的笑意,正叉手看着我们。   “十四弟的桌子上没茶吃?我可不信。”十三笑说。   “有是有,可是太远了,口渴的厉害!”十四忽而看向我,“小曦子,还不给爷倒杯茶?”   我笑着去倒茶,正要递过去的一瞬间,胤禛忽而出手抢过了茶杯,一口喝下,又递给我,说“渴的紧,再倒一杯。”   作甚么和茶过不去?   我蹙眉抬眼去瞧胤禛,阳光在他脸上刻下了明显的不乐意,他不乐意十四叫我小曦子吗?   还是不乐意我为十四倒茶?只一杯茶而已,这样有点小心眼儿吧?   我为难的去看十四,十四仍挑眉看着我,一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我心底哀叹,十四你何苦这会子作弄我!   “十四哥,胤衸从来没给除皇阿玛外和额娘外的人倒过茶,今儿个胤衸倒给你的茶,你一定要喝!”   胤衸不知什么时候取了杯子倒了茶,小小的胳膊递过去一大杯快要溢出来的茶,脸上全是真诚。   我忽而“噗嗤”一声忍不住的笑出来,十三也“哈哈”的一笑,“老十四,咱们小十八可是卖了你个大面子!”   胤禛也难得的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十四忽而也爽朗的“哈哈”一笑,接过十八递过去   65、徜徉恣意有时尽 ...   的茶杯,一口喝尽,道:“小十八,哥哥谢过你,破例带你去哥哥桌子上吃酒去!”   说着搂过十八,往自己的桌子走去,远远的看到,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正朝我们这边定定的看着。   在永安拜昂阿的这些日子来,十八几乎每日都会跑到胤禛的布城来寻我玩,我也是乐得欢喜有个明快的小子陪着一起明朗的欢笑,忘却了远在紫禁城的‘愁云惨淡万里凝’,‘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   胤禛似乎也十分喜欢这个小小的弟弟,并不阻拦我们开心。   有时十八还会带了十七胤礼一起来,胤礼如同他的名字,是个温和有礼的孩子,像个小小的八阿哥,会对人温和的笑,我们倒是也能玩到一起去,日日乐得欢喜自在,倒也自如。   今天眼看到了申时,也未见胤衸来寻我,胤禛也没有回来,我记得他说过明日便要拔营离开永安拜昂阿,继续往下一个驻地行进的,今日会早些回来陪我一起用膳,为何呢?   我站在胤禛布城的围栏门口,四处张望着,远远的看到,似乎小皇子住的布城那边有太医背着药箱急急而过的身影。   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恍然记起胤衸是在这次北幸塞外的路上病死的。   胤衸?脑中茫然,拔腿就往胤衸住的帐篷快快走去。   到了帐子外,看到正来回踱步的十三和静立不动的胤禛,“出什么事儿了?”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怎的怕成这样?手这么凉?”胤禛拉起我的手,问。   “出什么事儿了?”我收回一直看着帐篷进进出出不断翻起,不断落下的帘子,看向胤禛。   “据太医说,无甚大碍,不过是有些头疼脑热,可能晚上睡觉着了风。”他说。   “只是这样?”我追问,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终于暂时送了口气,可能是我记错了历史吧。   我本想进去看看,可胤禛说皇上在里边儿,这会子不方便,到了晚上,因着是临行前一晚,宵禁格外严格,故而我也没能进去看成。   第二日,留下胤衸和几个太医在永安拜昂阿养病,康熙的御驾仍按照先行安排,朝下一个驻地去了。   到了晚上,忽而听闻有探子来报,说胤衸不好了,康熙忙谕令全部人马返回永安拜昂阿。   车驾一停,康熙就领了即为年长些的皇子一齐进了胤衸的帐子。   我陪着十七胤礼在帐子外候着,到了晚膳时间,有太监请我们先去用膳。   用膳的时候,胤礼忽而嚷嚷着腮帮子疼的厉害,也没了胃口吃饭,一直摁着腮帮子搓揉。   我心下诧异,过去拨开他的手一看,腮帮子俨然已经肿了起来,我小时候得过腮腺炎,而这   65、徜徉恣意有时尽 ...   ,明明就是小儿易感的腮腺炎症状!   我忙吩咐了太监去寻个太医来为胤礼瞧瞧,如果胤礼是腮腺炎,那么胤衸一定也是,如果用错了药,胤衸很可能会命在旦夕!   被我吩咐的太监很快回来,却没见到尾随其后而来的太医。   “太医呢?”我一把拉起正要行礼的太监问。“回曦格格的话儿,奴才没见着太医,被太子爷骂回来了。”   “太子?为什么?”我蹙眉问道。   “回曦格格的话儿,太子爷说十七阿哥是无病呻吟,无理取闹,图谋圣宠。”   太监说的小心翼翼。可我还是怒火冲天,“什么?”   强迫自己压下怒气,阖眼缓缓呼吸,我睁眼走到桌旁提笔,迅速写下了从前我得腮腺炎时妈妈喂给我的中药的药方名字,如果没记错,这个药方叫做五味消毒饮。   虽然不能万分肯定,不过我不能让胤礼冒险,腮腺炎万一发作厉害,仍是可怕的。   “你去寻御药房的人,寻个太医问问五味消毒饮的功用,若确是清热去肿的药效,让他们按平素宫中配五味消毒饮的方子把药配来煮上,给十七阿哥用,另外,去寻些马齿苋来,捣碎给十七阿哥敷在患处,我去去就来。”   我把房子交给太监,他点头应了,自去办事。   我安抚了一下十七,眼下他发病不会有大碍,吃了药便罢。忙往胤衸的帐子去了。   寻了小太监给胤禛传话,不一会儿,康熙便召我进去探视。   进帐发现胤禛,十三,十四,太子都在里面,各人看我的目光全然不同,太子的,显然是厌恶。   “曦云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叩首行礼,“嗯~起吧,难道你有这份心。”   康熙的语气里满是疲惫,我起身,烛光下的他,似乎正透着衰老。   胤衸,真的是和他很相像的。   转眼去瞧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胤衸,小小的他,面色赤红,一看便知正发着高烧,隐隐的能看到他腮部有些微的肿起,我一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腮腺炎褪肿,如果治疗不对症,并不是个好消息。   定了定心,“皇上,曦云从前似是也得过十八阿哥这个病症。”   “真的?你如何康复?为何太医用药无果?”康熙的语气里透着不可置否。   “如果曦云没猜错,十八阿哥该是腮部肿痛,后来才发高烧的。”   康熙听了我的话,转头去看太医,太医点点头。   “曦云并不懂医理,只略略记得额娘当时给曦云用可清热去肿的汤药,如果用了清热去肿的药,便是妥当的,只要再采摘些马齿苋来,捣碎敷在患处,病症可能会减退,但是,曦云发病当日   65、徜徉恣意有时尽 ...   便妥善从医,十八阿哥如何,曦云不敢断言。”   “皇阿玛,莫听这贱婢胡言!”太子突然发话。   我去瞧胤禛,他蹙眉,紧紧的抿嘴,垂眼看着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小十八~   十七有没有得病我没有考证,只是用了,各位不可考证,八过,腮腺炎传染,十七被小十八传染,是不是也有可能呢?衬着文意,读读就好。   66   66、人命危浅难朝夕 ...   “住口!”康熙忽然对太子怒斥。   太子噤了声,垂首立着。   康熙锐利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我也迎了坦然看去,半晌,他转头吩咐:“照曦丫头的话去试!”   李德全和太医得了旨,匆匆下去了。   我恼怒的想着太子方才对胤礼问医恶劣的阻止,还有他方才骂我那句‘贱婢’,蹙紧了眉头,我实在是太厌恶这个目空无人的暴虐太子了!   狠了心,再跪下叩首,“皇阿玛,曦云斗胆替十七阿哥请太医。”   我的声音里透了些哀伤,不知是为了演戏,还是为了我的真心。   “十七阿哥得了同十八阿哥相同的病症,来之前,十七阿哥请太医去瞧病,被驳回了。”   “为什么要驳回?是谁?”康熙恼怒的蹙眉大喝一声。   “皇阿玛息怒,儿臣实不知十七弟是真的得了病,儿臣还以为……”太子突然跪下,就在我身边,我在心底冷笑。   “还以为什么?”康熙的语调缓慢而严肃,我知道,他这次真的生气了。   “儿臣以为,以为十七弟不过是看皇阿玛紧张十八弟,装病邀宠。”太子的声音透着踟蹰,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完。   康   熙闻言,翻眼,仰头看了一眼帐顶,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孩子会和你抢圣宠吗?如此没有容人的气量,怎为储君?”   看了跪在地上的太子,他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   “罢了,你下去罢,朕,近日不想看到你。”   太子跪着没动,似乎仍想辩驳着什么。   “滚!”康熙怒吼,太子忙叩头,缓缓退出了。   康熙垂眼看着地毯,许久,他仍旧垂着眼,缓缓吐气,“你们先下去罢,朕,累了,想好好陪陪胤衸。”   所有人应了,纷纷鱼贯而出。   我和胤禛走在最后,出门的时候,我转身看向康熙,他正如天下间最普通的父亲,对着生病的儿子温柔的笑,亲手为他擦汗,替他盖被。   在帐子里,我躲在胤禛怀里,思绪翻飞,“胤禛,我是不是很坏,我本可以不在皇上面前揭发太子的。”   他圈着我的手紧了紧,“太子口出狂言,过于无礼,就是你不出言,我也会寻了他的缝隙出言讥讽的。”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丝丝沁凉,平静了我燥乱的内心。   “他不是你的兄长吗?”我问。   他摇摇头,说:“我的二哥很早前便消逝了,如今,只有太子胤礽,没有我的二哥。”   “那你还这样忠于他?”我诧异问。   他忽而低低笑了,道:“我是皇阿玛的儿子,自然忠于的,是皇阿玛,他朝哪里挥剑,我便向哪里斩棘。”   66、人命危浅难朝夕 ...   我抱紧了胤禛,往他怀里蹭,他紧紧的搂住我,像要把我摁进他的灵魂。   “他要我死,我便不活!”   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盯着他胸前狰狞可怖的团龙。   “只是,我舍不得你。”他笑说,我的眼泪骤然落下,浸湿了那金色的团龙。   “胤禛……”我低低的唤着他。   他垂下头来看我,嘴角抿着温柔,“胤禛……”我盯着他的双眸,下意识的又唤了一声。   “傻云儿,怎么了?”他笑着问我。   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滑落,阖眼的一瞬,便能感觉一行滚烫,“砰咚”一声,没入他的袍服,我说:“如果有那日,我随你走。”   他的身形明显的一怔,说:“我要你活着,你要好好活着。如果有那一日,我要你许给我你的下一世。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我,都不会放你走。”   脑中的思绪被瞬间抽离,只记起那个深夜侵扰我的梦境。   “云儿,云儿!朕命你醒过来!云儿!云儿!”   “你说过,不论朕今生在哪儿,你都会随朕走,朕还在这儿,朕还在这儿,莫要丢下朕一个人,莫要丢下朕……云儿……”   感受到滴滴滚烫滴在了我的胸口,浸透了在胸口上带着的什么挂件,在挂件下缓缓的凝聚。   “不离不弃,莫相忘。朕要你记得,朕要你记得……”   似乎是被人忽然抱起,紧紧的,要嵌进灵魂里。   “朕说过,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朕,都不准备放你走。”   ……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黑眸清冷却透着无尽的温柔,对人永远淡漠疏离却以真挚相待,他是我的胤禛,是我的,胤禛。   忽而感激上苍给了我命缘,让我再冥冥之中来到他身旁,我不用回到现世,只要能在他身边,不论下一世如何轮回,我都愿意,永远随他走。   正彼此静静的对视,忽而听到远远的,若有若无的丝竹声。   为何,会有声乐?十八阿哥病重,营中该早已戒严。   胤禛也诧异着,拉起我的手,朝外走去。   远远的看去,似乎是太子的营帐中正灯火绰约,丝竹靡尔。   胤禛蹙眉对秦顺儿点头,秦顺儿便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过去。   半晌回来,“回爷的话,听说是西域使臣来见皇上,见着太子爷的帐殿,以为是皇上的帐子,寻了进去,才发现是太子爷,即刻要求见皇上,太子爷见皇上无心他顾,便替皇上设宴相待,笙歌起舞,玉食相奉。”秦顺儿恭身说着。   我一愣,太子居然在弟弟快要病死的时候,以如此奢靡夜宴款待西域使臣   66、人命危浅难朝夕 ...   ?而且还是未得谕旨,自作主张的替他皇阿玛设宴?他心中,究竟有没有顾及过他的兄弟,或者有没有考虑过皇帝的尊严?   我随着胤禛要往太子账去,胤禛握紧我的手,说:“方才咱们说的,今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暂且先回去,我也可放心去瞧瞧发生了何事。”我点点头,玉蕊过来扶我回去。   第二日,昨夜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大营的所有布城。   太子在兄弟病入膏肓,皇上整夜相守之时,以储君身份让西域使臣误认为是九五之尊,奉为上王,太子以声色犬马,靡靡之音相待,彻夜未绝。   康熙怒斥太子:“绝无忠爱君父之念,不仅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伊系亲兄,亦毫无友爱之意!”   遂令太子禁足,而太子在下跪谢恩时,却以不共戴天之眼神狠狠瞪向康熙。似乎并不服气。   康熙为挽救十八阿哥胤衸危命,谕令御驾火速回京。却无人能料到,当御驾行至布尔哈苏台,该发生的,仍旧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素勤奋更新滴好姑娘对不对?乃们都看到的对不对?为神马俺被霸王的这么惨,嘤嘤嘤……   67   67、谜团重重疑难解 ...   布尔哈苏台的景色是美丽的,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鹿群在平原上遥远的地方急速奔跑,带出了一种古朴雄浑的美感。   可在这行色匆匆的队伍中,它的美却徒生悲凉。   胤衸的病症在一点点的加重,长途的奔袭让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得不到喘息的机会,可若停下来等待,没有上好的药材,没有在这方面精通的太医,他只能是等死。   我不知道康熙是如何面对这两难的决策,只知道他在听到胤礼已经痊愈时,眼眶微微的泛红。   康熙近日一直着我陪着胤衸,一方面是因为胤衸一直对我亲昵,另一方面,我想是因为我误打误撞的医好了胤礼,康熙总是抱了点微弱的希望。   可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眼泪在我的眼眶里直打转,所以康熙在看到我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坐在胤衸的床前,看着这个在他所有儿子里,长得跟他最像的小儿子。   “衸儿跟朕小时候一模一样,朕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自己。”康熙的声音低缓,透着凄苦,“朕没有童年,想给衸儿一个自在的童年,可老天,竟然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朕吗?”   他的剪影透过烛光印在帐篷上,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这影子因为烛火的跳动而颤抖,还是因为影子主人本身就在颤抖。   胤衸爽朗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   “小四嫂,胤衸喜欢你!”   泪水怔然落下,我直直的盯着胤衸躺在床上僵直的身体,遗世凄凉渐渐弥漫了整个心田。   生命,在这世间,最脆弱不过。   李德全抬手悄悄的摸了眼泪,微微躬着的身子也显得苍老而疲惫,他的声音因为久久未睡,一直在康熙身侧陪伴,透着嘶哑:“皇上……”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康熙仍看着仿佛睡着了的胤衸,轻微的点点头,胳膊无力的带起手掌,轻轻的摆了摆,李德全恭身缓步退出大帐。   我缓缓的阖眼,伴随着李德全在帐外悲怆的哭唱:“十八阿哥,殁了。”眼泪,止不住的溢出。   “小四嫂,咱们去掏鸟窝吧!”   “小四嫂,听说你的骑术不错,胤衸跟你比马!”   “小四嫂,幸福是什么,真的很难寻到吗?”   “小四嫂,皇阿玛看起来总是忧心忡忡,是胤衸不乖吗?”   一段段情景在眼前碎裂,悲凉的感觉笼罩着我,所谓幸福,于胤衸而言,不过是像得到爱吃的糕点一般简单的事,可在这紫禁城,在有紫禁城的人的心里,却是天下最难得到的奢侈。   帐外的哭嚎声震天,康熙终于抬起了眼,缓缓看向我,却空洞无物,“咱们出去吧,衸儿累了,不扰他睡了。”   67、谜团重重疑难解 ...   他的行动缓慢而僵硬,像是被剥离了灵魂的空身,帝王的明黄九龙朝服,此刻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奢靡映对着眼前的凄凉一片,讽刺万分。   帝王,终究也有他无法掌控的事。   命缘,天定。   跟在康熙身后步出大帐,一众阿哥们都立在帐口,看到康熙出来,本该都是悲怆的脸上,此刻却表情各异,全因为太子爷——   似乎一看到康熙出来,太子爷的眼泪立刻泪如雨下, “皇阿玛,十八弟……都是这帮蠢太医,要不是他们,十八弟不会,不会……”   他一手抬着袖子去抹眼泪,一手颤抖的指着地下跪着瑟瑟发抖的太医们。   我看着太子,眼中充斥的,早已不是鄙夷,连鄙夷给他,都是浪费。   我只是可怜他,可怜他的脑瓜没有储君该有的聪慧,没有了索额图,他就像一只跳墙的急狗,穷途末路。   饶是这样,他也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把自己送上末路,先是在京中趁康熙巡幸塞外在各部各省安插自己的心腹,再是在弟弟病重,以九五之势待西域使者。   如今,怕康熙责罚自己,居然当众哭天抢地,先是失了储君威仪,再是寻遍理由,拒不认错。   我抬眼去看胤禛,他的黑眸正静静的注视着太子可笑的举动,脸颊苍白清冷而悲怆,十三和十四都蹙着眉头看太子,十三的脸上有焦虑,十四的脸上写满鄙夷。   视线下移,胤禛的手正不动声色的用力拽着十三,十三诧异而不解,盯着胤禛半晌,终于无力的松了劲,垂眼看着草地。   太子仍在哭泣着指责太医,康熙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疲惫却威慑力十足,“给朕滚。”   “皇阿玛!儿臣,儿臣是担心老十八啊,是替老十八不值!”太子满脸委屈。   “要不值,你就替你弟弟,不值有你这样一个做太子的二哥!”康熙终于愤怒。   “来人,软禁太子,朕不想在这营地里看见他仍以储君之姿乱逛!”   康熙此话用意明显,太子所为,不在于失了威仪,而在于,彻彻底底的,失了仁德。   胤禛的布城。   “四哥,为什么不救太子?咱们不是一直跟他同仇敌忾吗?”十三的语气透着不解的愤怒,我驻了足,默立在帐子门外。   “我何时跟他同仇敌忾过?”胤禛的声音冰冷至极。   “四哥!”胤祥的语气里全是无奈。   “我跟着的,咱们跟着的,都是皇阿玛,胤祥,你要时刻铭记这一点。皇阿玛要我们忠君,忠于太子,我们便做,可眼下,太子失德过了分,甚至惹恼了皇阿玛,你要我如何在众人面前替他挽回?”胤禛的语气渐渐也转为无奈。   “   67、谜团重重疑难解 ...   是不是因为曦云?”胤祥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的心怦然一惊,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太子爷差点要了曦云,四哥你心怀怨恨?”十三接着说。   “胤祥!”胤禛的语调透着一丝警告。   “四哥,我知道为何皇阿玛会把曦云指给你,隆科多跟我说过,皇阿玛命你去给索额图赐书。为何不久索额图就倒台,索家失势,索额图自己也送了命,是因为你跟皇阿玛讲了太子这些年做过的事儿,所以,所以,皇阿玛把曦云指给你,是不是?”胤祥的语气透着愤怒和不甘。   “胤祥,那是咱们的皇阿玛,你以为咱们的一举一动能瞒过他吗?他问我的时候,那语气和眼神,分明是早就知晓的,我再隐瞒,也是徒劳。”   “四哥,你想不想做储君?”胤祥怒吼着问,我侧耳细听,并没有答复。   “想不想?”胤祥又问一遍,我仍旧没有听到答案,心里漠然,我曾经亲耳听过他告诉我,他并不想做储君,而他,现在没有出声回答,是默默摇头?还是默默颔首?   眼前的状况,于他而言,是最为有利的。   太子极尽奢靡,他一切从简,太子张扬跋扈,他淡漠有礼,太子不仁不忠,他仁义对兄弟,忠心奉阿玛,他,到底想不想做储君呢?   那个在三百年后被反复猜测的谜团此刻似乎仍然迷雾重重,我的心渐渐的不安起来,以康熙的能力,一定也知道我差点失身于太子,为何仍然,把我指给了胤禛。又为何,并没有给我侧福晋的名分,却赐了封号?   “四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曦云,究竟是皇阿玛指给你的,还是你求皇阿玛指给你的?”胤祥的声音里,透了一丝寒凉感。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飞快跳着,急切的希望能够听到那个答案。   许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求的。”   没有听到十三再说话,却听到他疾速而出的脚步声,我急急后退,躲进帐侧的阴影里,看到胤祥身着蓝色袍服的身影疾奔而出,渐渐的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我低低叹口气,挑帘进帐。   胤禛正面色苍白的阖眼躺在床榻上,他身上金线绣着的团龙,烛光下,流光溢彩。   我坐在榻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缓缓抬手轻抚,“胤禛。”朱唇微启,我轻声唤。   他没有睁眼,只是拉过我的手,放在他胸口,说:“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我默然,我是他从康熙那求来的,那么,他用了什么条件跟康熙交换?康熙本身又打算怎样处置我呢?   似乎是听到我内心的疑问,他竟然缓声道:“在泰山下,我用尊严立誓,我此生,只唯皇命是从,皇阿玛命我不得跟   67、谜团重重疑难解 ...   太子争储夺嫡,我心底悲凉的紧,原来我在皇阿玛心里,竟然是暗中窥探,伺机夺储的人。本要道明本意,可皇阿玛竟说,交换条件是你。如果我不肯,也只是让你这个‘勾引’了太子的人莫名消失即可,若我肯,便成全了咱们,赐你封号,保你一生。”   原来如此,我竟然,也能够成为康熙交换的筹码,可他,又是如何知晓我跟胤禛的呢?   “我听皇阿玛金口一出,吓得一身冷汗,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对你有私情,可你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吗?”胤禛缓缓睁眼,眼神中透着迷茫和无助。   我摇头,他笑:“你发上的两支红珠簪,那红珠子,是南海那边的国家进贡来的血珊瑚,因为极为难得,只有一小株,在额娘生下我的那天,皇阿玛把那血珊瑚给了额娘,说等我大婚,便把那珊瑚给我,让我送给我的心人。大婚那天,我得了珊瑚,却并不知有这一层,只以为是额娘遣人送来的贺礼中的一件,额娘跟我早已没有那样亲近,许是这样,并未告知我血珊瑚的约定,而我,竟然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那株血珊瑚,便把它收起,只想等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能够填满我的心的时候,便把血珊瑚送她,因为血珊瑚是贡品,不能随意外送,我对外告诉人我收的好好的,不许旁的人看,自己私下把它磨成了珠子,做了一套首饰,只等,你那人的出现。”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温柔,仿佛这温柔来自遥远的年代,也将持续到遥远的未来。“所以皇上看到我发上簪的发钗,便明白了吗?”我暗笑,低低的问。   他笑着看我,点头。   我俯□去,躺在他的身侧,抱着他的胳膊,把脸深深的埋着,说:“其实皇上对我挺好的,宫女有私情,竟然也没有处罚我。”   他无奈的笑道:“你怎不知,你是皇阿玛用来捆缚我的枷锁。”我抬头看他,他嘴角正噙着笑意。   “胤禛,你想夺储吗?”我问,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终究是没让我失望,不带迟疑的说:“本就不想,皇阿玛以你交换,我也不想过多解释,他若知道我本就无意夺储,或许会后悔把你给我,作为交换条件,甚至,或许会把你给太子,作为鼓励太子的赏赐。”   他停了许久,伸过胳膊来搂紧我,“你进宫去,虽然冒着被人识破身份的生命危险,却为我博得了一个能够让你站在我身边的身份,正黄旗钮钴禄氏,出身显赫,却在本朝无大势,也只有这样,皇阿玛才会放心把你作为条件,跟我们兄弟几个交换,你永远,不会成为夺储的帮手。而我,再也不想错过你,再也不想把你放离我身边。”   我伸手去同样抱紧他,   67、谜团重重疑难解 ...   嘴角勾起笑意,苍天没有负我,我以性命相搏,终于博得站在他身旁的光明正大,能够陪伴他,跟随他,直到天荒地老。   “皇阿玛赐你封号,是让皇族中人,知道他对你的宠爱,也是对我的宠爱,在旁人时时问安的一声‘曦格格’时,也是在提醒他自己,对我的承诺,他承诺保你一生,我终究,能放心一些。”   我知道,如果我被人识破是顶替的钮钴禄氏的小女儿,因着有康熙的一句保证,总算也能够有了解救的空间。   可是,心底仍然是有隐隐约约的不安。不知道,钮钴禄氏过得可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也发现我,是顶替的。   而我,又有多少人为我担负了性命之忧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开心打滚o(≧v≦)o   68   68、美好虚无触即破 ...   胤衸的灵柩被阿灵阿扶回京城安葬。   康熙的御驾仍然滞留在布尔哈苏台,远远的望去,胤衸的灵柩消失在在漫天飘散的白色纸钱纷飞的尽头。   康熙的背影挺拔却僵直,他的小儿子,离他而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胤禛平平静静的在湖里摸鱼,在草坡子上晒太阳,过得倒是平静祥乐。   眼前太阳正好,光照充裕,却不让人觉得灼热,我靠在胤禛肩上,正懒懒的看着天际,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总是希望日子就这样安静祥和的过着,直到沧海桑田。   不过我知道这只能是期盼,美好如同海市蜃楼,一点即破。   “爷……”秦顺儿的声音犹豫迟疑,仿佛担心会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美好。   许久,“什么事?”胤禛冷冷清清的问。   “十三爷,在帐子里等着,看样子,有点着急。”   我抬眼看了胤禛,他嘴角正崩成一条直线,紧紧的抿着,“你去罢,我再坐会儿。”知道最近不太平,十三急着寻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着要他拿主意。   “你……一个人可以?要不要秦顺儿陪着?”他略带迟疑的说。   我忙笑着摇头:“这么大一个人,又是你的福晋,能有什么事儿,一会儿我就回去。”   看他终于神色缓缓,起了身,“我骑秦顺儿的马回去,这匹马留着给你。”说着就翻身上了秦顺儿身边的马,临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喝马而去。秦顺儿也朝我行礼,忙跟着胤禛的方向往回跑。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自觉的蹙眉,心底又腾起了隐约的不安。自从胤衸去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压抑着,猜忌,矛盾,不满,都被压在一张张冰冷的面孔下,上从康熙,下到宫女太监。仿若大战前的宁静,安静却诡谲。   眼看太阳正在西沉,我收回了空无一物的视线,牵着马,慢慢儿的往回走,远远的看到布城的剪影,总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专门吸食人间的温暖和快乐。   饶是这样,只因他在里面,纵使再无回路,我也义无反顾。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坚定的决心,并不只因胤禛是我在这时空最亲近的人,而是,仿佛这是前世的纠葛,内心总有一个暗自回响的声音,催眠似的告诉我,我必须,陪在胤禛身边。   正要进账,忽而听到里面传出胤祥的声音,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四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皇阿玛把曦云指给你的原因?你真的要放弃?”   “告诉你又怎样,这只不过是皇阿玛的警告罢了,本就没有这样的心,何必多做解释?”清冷的声音,透着胤禛浸到骨子里的执拗。   “不必解释?你要皇阿玛误认为   68、美好虚无触即破 ...   你想要夺嫡?”   十三的声音透着莫名的愤怒,“你觉得这只是警告?是,曦云能指给你,固然是好的,但这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咱们不是都计划好了让曦云能跟在你身边的办法,为何要退而求其次,落得猜忌。”   “胤祥,皇阿玛的办法,是最好的,我本就不想跟太子争什么,要争的,也只得曦云,皇阿玛把她光明正大的指给我,便是我所求最好的结果,这样便好。”   听到胤禛如此说,心里怔然,他给予我的,是什么?他用皇位换了我?纵然他已明确告知我,皇位不是他想要的,可康熙的误解,他没有关系吗?   “四哥!你不想夺,这我知道!可是,皇阿玛他并不知道!他和明珠商量的话儿,我侥幸听得几个,他说你从前喜怒不定,如今老神在在,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珠向他谏言,太子爷最近做的事儿,是你挑唆的!可谁不知道,明珠明里支持大阿哥,实际上,却是八哥的梁柱子,而皇阿玛,却并没有斥责,这说明什么,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明什么?说明康熙在怀疑胤禛!怀疑胤禛并没有遵守约定,仍要夺储。   可明珠为何是八阿哥的梁柱儿?我只知道,佟国维,阿灵阿一直是八阿哥的定心丸,却从不知,还有个明珠。   苦笑攀上嘴角,这些历史的旮旯角,又怎能是我一个三百年后的人能知道的清楚的。   许久,胤禛说:“罢了,此事慢慢再说吧,我相信皇阿玛会知道,我是遵守约定的。”   “四哥!就算这事情不是八哥他们几个嘱咐明珠的,可明珠那个万花筒,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下一步,咱们不能按兵不动!”胤祥显然是愤怒了。   “胤祥!”胤禛清冷的声音透了警告的意味。   “呵~”胤祥冷笑一声,言语里透着些无奈与辛酸,“我只当你是我四哥,嫡亲的四哥,掏心窝子的跟你商量,怕你为幕后的人担了罪名,白白为你操心!”   说着,胤祥就挑帘子出来,我躲闪不及,只好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看他。   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说什么,最终仍是嗫嚅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的走了。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他的背影,透着些凄凉,甚至,有一丝决绝?不安又爬上心头。   挑帘子进去,我看胤禛冷着一张雕塑脸,便知他又开始给自己带面具了,低低的叹口气,“若是不想十三爷担心,话说明白多好,省的他也生气,你也生气。”   胤禛的黑眸静静的注视着我,随即又落寞的垂了眼,“我不想连累他,他是皇阿玛的心头肉,也是我珍爱的弟弟。”   心里的苦涩转了千百个弯,“十三爷不会做什么事   68、美好虚无触即破 ...   儿吧?”兀然想到十三会因为这次太子被废而圈禁,心里冒了冷汗,忙问。   “他是有分寸的,聪慧如他,知道何时做什么事儿才正确,无须担心。”胤禛低低的叹气,取过小几上的书,斜斜的倚在榻上,心思不在的随意翻着书。   夜幕渐渐降临,我点上蜡烛,听胤禛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前儿个,蒙古王公寻你做什么?莫不是要许给你哪家的姑娘?”我打趣他。   他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端起茶杯,“太子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贡的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他,只见他蹙着眉,苍白的面容映着烛光,微微的泛了血色。自从胤衸去了,胤禛的脸色总是苍白的,一双黑眸却如同黑曜石,粲然无比。   “太子爷怎么还是不收敛收敛?”我也皱了眉头。   “许是心急了吧……”胤禛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什么事儿?”胤禛恼怒的说。   “回爷的话,出,出大事儿了,太子爷,大阿哥,十三阿哥被皇上拿了!”秦顺儿掀开帘子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如土灰,毫无人色。   “怎么回事儿?说清楚!”我拽起秦顺儿,焦急的问,为何这趟塞外总是这样多事,胤祥又为何会被牵扯其中?废太子,胤祥会被圈禁吗?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格格,奴才也不知情,只得了秦安儿派人传来的信儿,就赶忙来告诉四爷。”秦顺儿的脸上也透着焦虑,我松了手,一时脑袋发懵。   “我去看看,你哪也别去。”他的手有力的握住我的,无措的点头,看他挑帘而出的背影,带了丝决绝。   我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挑帘看看发生了何事,甚至有一丝期盼,可以看到秦顺儿,可是,没有,从帐殿回来的路上,空无一人。   门帘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胤禛!我忙驻足回身去看,正看到进来的人解下披风丢出去给门外的人,道:“看好了!”外面的人低低的“喳~”了一声。   看到我明显失望的神情,十四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怎么,来送消息也不要?”   “你能有什么消息?看你闲适的样子,八成也没去过帐殿。”我没好气儿的道。   “   太子爷落马,我高兴还来不及,倒真不会去替他求情的,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他顾自坐下,倒茶喝。   我一把抢过杯子,“我的茶,不给你喝!”蹙眉看着微怔的他,心底忽然划过一丝羞愧,十四对我,其实一直很好的。   他垂了眼,停了许久,说:“四哥没事儿,不过是保十三哥,被皇阿玛责罚了几句,要禁足罢了。”   “禁足   68、美好虚无触即破 ...   ?”胤禛会被禁足?历史上有过吗?我茫然的在脑中搜索着有用的信息,却是徒劳。   “十三爷呢?他为什么会被皇上拿?”我忙又问。   “今儿个大阿哥和十三哥两个给皇阿玛守帐戍卫,中间大阿哥有事离开了会子,十三哥却没发现太子爷偷偷伏在皇阿玛的帐殿边上窥伺,被回来的大阿哥逮个正着,去皇阿玛那告了状,皇阿玛一怒之下,就把太子爷和十三哥两个拿了。”   十四趁我发愣的当儿,取过桌上的茶杯一口喝下去,我蹙眉盯着他,他只道:“我在皇阿玛那一口水都没喝,渴的紧。”   我转身去书桌边坐下,手托着腮帮子,盯着“噼啪”作响的烛火发呆。   胤祥怎么会没有发现太子爷在窥伺?是他当真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可是如今大阿哥给皇上告了御状,于十三,也没有一点好处,十三是真的没有看见吗?   “四爷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转头看胤祯。   他正静静的坐在那儿,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   “看我干吗?”我有点不自觉的尴尬脸红。   他眉眼舒展好看的笑着,“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就在你眼前的我。”   心,怔然落跳一拍,重重的砸下来,扬起了过往的旧尘。   看着眼前的十四,兀然想起他握回我的手,说:“这是我放在你那的心。”   他说:“放在你那儿的,都是我的心,多放几样儿,你才不会都丢掉。”   他悲伤落寞的低喃:“我这是作甚,早先儿就说过,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现在竟是自己来寻你的不是。”   他戏谑的笑脸,“小姑娘就是好骗。”   他气喘吁吁手无寸铁的从虎口下救我,在听到我的指婚后,他似要远远逃离的发狂似跑远的背影。   垂下眼,嗫嚅了半天,“我……”   “四哥没事儿的,你放心。”他突然打断我的话,我抬头看他,他伸手在怀里掏着什么,不一会儿递给我一个锦袋,我拆开来看,是盒成色极好的妆膏,颜色深浅不一。   我抬头去看他,许是看到我问询的眼神,他笑说:“西边儿来的,看你用得着。”   “西边?是西域来的吗?”我抬头问他,他却突然噤了声。   一脸‘糟了’的尴尬神色,假咳一声,丢下一句“我走了。”就匆匆离开,留下我一头雾水。   被十四一闹腾,我显然忽略了十三这件事的严峻性。   秦顺儿匆匆回来传胤禛的话,“务必好好呆在帐内。”   我正要拉着他问发生何事,秦顺儿只是匆匆的又跑了,朝着帐殿的方向,急急忙忙的赶过去。   胤禛何必非要着秦顺儿回来嘱咐一声   68、美好虚无触即破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69   69、一抹辛酸两点难 ...   等来等去,眼看着天色就要蒙蒙发亮,还不见胤禛回来,也没有秦顺儿的消息,没有等来消息,却等来了同样焦虑的雪玉。   “曦云姐姐,四哥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对上她带着期盼的眼神,我无奈的摇头,她的眸子瞬间就暗了下来。   “会好的。”我徒劳的安慰她。   “会好的,是不是?爷不会傻到去气皇上,是不是?”她抓着我的袖子问。   我点头,“雪玉,皇上另给你安排了住处吗?我一直以为你和十三爷在一起的。”   “昨儿个爷被皇上拿了,便吩咐另给我安排了帐子,从前爷的帐子,单独关押他,姐姐,我听到些风言风语,爷是要帮助太子爷夺位吗?”   “那都是浑话,你千万莫信!”我蹙眉道。   “我知道,我相信爷不会这么做,可是外头人都传,皇上也会知道的。”雪玉凄苦的说。   她一向聪慧,如今这样,只怕是急昏了头,若是拿住了胤禛,我怕是,比她还不如,忙安慰道:“皇上会有英明决断的,他是康熙皇上,不是旁人!”   许久,雪玉终于安静下来,看到神色安定的她,我知道她终于冷静了。   “我回去好好呆着等爷的消息。”雪玉冷静的说,随即转身出门,已然恢复了十三阿哥嫡福晋的气魄。   安慰了雪玉,自己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索性就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好在秦顺儿因着是胤禛的贴身太监,自己住一个帐篷,并且离我们并不远,就在胤禛的布城里,去寻了他的衣服穿上,现在天色仍暗,小心谨慎些,只要不被人抓住,就该没事吧……   心底全是忐忑,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鬼鬼祟祟,我挺直了腰板,只是深深的垂着头,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我在假扮太监,远远的看到胤祥的帐子,守卫的人像背后放着万丈光似的精神抖擞的站的笔直,暗骂一句,又不是看宝藏,用得着这么亢奋么。   无奈的另寻办法,朝帐子后头绕过去,窃喜,只有一个守卫,正晃晃悠悠的往一边去,看样子是要方便,忙闪身进了帐子,看到胤祥正疲惫不堪的和衣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的皱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的过去,不想吵醒他,哪知刚把胳膊肘落在床沿上,他‘腾’的一下就睁开眼睛,满眼都是戒备,看到我,明显放松下来,眉头舒展一瞬却复又紧紧蹙起,道:“你怎的在这儿?没收到四哥传的话儿?”   我点点头,“嗯~收到了,我担心你们,偷偷过来瞧瞧,穿了秦顺儿的衣服,没旁的人看见。”   他明眸皓齿的笑了一下,短暂极了,“担心你们?那也是担心我?   69、一抹辛酸两点难 ...   ”看我点头,他舒展了一霎的眉头又重新紧紧蹙起,“那也不能在这儿呆,我着秦安儿送你回帐子去。”   说着,他就挑了帘子,却见侍卫伸了手拦他,“十三阿哥,皇上的吩咐,您不能出去。”   “怎么,爷想出去方便方便都不行?”十三挑了眉,口气里全是不满。   “奴才不敢,十三爷还是着秦公公去吩咐太监端了恭桶来罢,天色尚早,十三爷出去怕是会着了露气。”   侍卫的口气虽然恭敬,却明显的不肯让步,以为在胤祥帐子里的我,是他的贴身太监秦安儿。   “哼~”胤祥冷笑一声,回头对我说:“秦安儿,去给爷寻恭桶来!就在旁边的帐子里!”   说完,他又点了侍卫,说:“爷无聊的紧,既是不让爷出去,你们进来陪爷练会子布库,也不算误了你们的差事儿。”侍卫因着刚才已经得罪了十三,此刻十三又如此客气,他们也不好拒绝,“喳~”了一声应了便进来。   十三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赶忙出去。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扰了侍卫们的视线,以防他们认出我,还告诉了我,真正的秦安儿在哪,让我寻了秦安儿自会去。   可是我,想问的一句也没问到,心底全是疑惑,他总该是有办法给我解答的罢,无论如何,我还是先去寻了秦安儿,拿了恭桶来再说。   侍卫怕伤了胤祥,正忙着解铠甲,想到此,我趁着他们都不注意,低头退出去寻了秦安儿。   “爷,恭桶取来了。”秦安儿挑帘进帐说,我低头抱着干净的恭桶,站在他的身后,他有意为我挡着帐内侍卫们的视线。   “嗯~”胤祥低低的应了,随后说:“你们且出去守着吧,爷方便,不喜欢人进来。”不知胤祥是不是猜到我定不会轻易离开,如此对侍卫下了命令。   “十三阿哥放心,就是皇上来了,奴才一定想办法提前通告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可便宜行事。”侍卫恭敬说,不知是否因着方才得罪胤祥,此刻对胤祥甚是俯首帖耳。   胤祥挥挥手,侍卫退下了。“叫你走为何还要回来?你以为此刻我帐子还是个闲适自由的地儿?要被人发现你在这儿,四哥也脱不了干系!”   胤祥的声音低低的,却充斥了怒气,“我不用你担心,我自会好好儿的!”   “我……”话还没出口,又被他生生打断。   “秦安儿,给爷寻了帕子来,再把捆书的绳子寻来。”胤祥蹙眉吩咐,秦安儿也不敢怠慢,利索劲儿的寻了十三要的东西递上。   “你忍忍吧。”说着把绳子捆上我的手。   “你干嘛!”我蹙眉问他,又不敢大声,怕惊了就在帐外的侍卫,着急的扭着手想   69、一抹辛酸两点难 ...   躲开,可胤祥的手劲儿很大,我分明扭不过,手便被捆上了。   接着他又把帕子塞进我的嘴里,我蹙眉瞪他,他低低的说:“我是为你好。”   说着召过秦安儿,吩咐说,“逢人问着,就说这小太监在爷方便时仍不知避讳,惹爷生气,罚了捆着饿两天,你把曦格格送回四阿哥的布城去,如何做的掩人耳目,你自是知道。”   秦安儿点点头,道:“爷放心,奴才妥帖伺候着格格。”   胤祥点点头,正说:“去罢。”忽而外头守着的侍卫在外头大声的说话,“李谙达,怎么过来了?皇上可是有吩咐?”   我一惊,李德全?他怎么会突然过来,抬眼去看胤祥,胤祥也蹙眉,竖着耳朵听外面说什么,“李谙达,十三阿哥正在方便,您此刻进去,怕是不太合适……”   “这样?”李德全的声音有些微的惊讶,“十三阿哥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侍卫点头应了,李德全的声音接着响起:“既如此,十三阿哥,奴才李德全奉皇上旨意,来给十三爷叫早儿,皇上就在您的布城口儿了。”   听十三马上应声道:“我知道了,烦李谙达转告皇阿玛,儿臣已收拾妥当,恭迎圣驾。”   布城只有一个出口,如今我要怎么出去?我惊恐的看胤祥,胤祥低低叹气,说:“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一会儿别弄出动静来。秦安儿,你去把床榻翻起来。”   秦安儿忙应了,去把床榻翻起来。原来这床榻里头是空的,胤祥原是放书用的,秦顺儿把里头的书利索劲儿的搬出几摞,留出了足以容纳我的空间。   胤祥一下打横抱起我,我惊诧的盯着他,只见他嘴角滑过若隐若现的明眸皓齿的笑意,“委屈一下。”   说着把我放进去,把恭桶也一并放进来,对我歉意的笑笑,复又盖好了床板,我便陇在一片黑暗中。   做好一切的瞬时,便听到外面传来胤祥问安的声音。   “起吧~”康熙的声音传来,“起的倒早。”   听起来康熙的情绪不算太坏,我暗暗的吐口气,一动不敢动的缩着手脚。   “儿臣睡不踏实,一直在看书。”   “倒是看了不少书,床榻跟前的,可都看了?”忽而想起方才秦顺儿搬出的书摞子。   “看了大半,还未看完。”胤祥答。   听到外头随意翻着书的声音,其余的声响全无。许久,康熙才复开口道:“朕今儿个来,你说说是什么用意?”   许久,才听胤祥说:“皇阿玛是想知道,太子为何会夜里窥伺帐殿。”   “既如此,你便说说。”康熙的语气低沉缓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皇阿玛早先不是听过大阿   69、一抹辛酸两点难 ...   哥的说法,儿臣想问皇阿玛,皇阿玛是要听实情,还是想听儿臣道出皇阿玛心中所想?”   胤祥的语气透着微微的不快,想是当时太子没少把责任推给他,也许还诬蔑过他罢。   “放肆!朕怎会听信一面之辞!”康熙“啪”的一声拍了小几,传递他的愤怒。   “如此,儿臣便告知皇阿玛实情。”许久,胤祥才开口,我心底忐忑不安,不知他会怎样说。   “第一,儿臣只知皇阿玛最近身体微恙,太子焦虑如焚,儿臣看在眼里,也甚为心急,太子吩咐儿臣放他进去偷偷瞧瞧皇阿玛可睡得安稳,儿臣念在太子孝心拳拳,便听从太子吩咐,放他进去瞧瞧皇阿玛,以事孝心。第二,儿臣与四哥,并未谋划设计,以陷害太子,儿臣与四哥忠心一片,还望皇阿玛体察!”   胤祥此番话,让我听得心惊肉跳,他从两方面告诉了康熙,第一,他是为尽孝道,才会如此做,第二,是针对前些日子,明珠向皇上谏言太子所为,是四阿哥教唆之言,康熙会如何反应呢?   “哼~!”康熙冷笑,“身为储君三十三年,胤礽怎会如此不知礼仪,不知进退!莫不是听信亲近小人之谗言?”   康熙居然说胤禛和胤祥是太子身边的小人?晕……他被气傻了吗?我没好气的想着,心底有隐约的,压抑的愤怒。   “皇阿玛!”胤祥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悲凉感。   “前儿些个日子,明珠对皇阿玛谏言,儿臣理当回避,可皇阿玛信任儿臣,着儿臣在后帐听议,儿臣诚惶诚恐,既感激与皇阿玛对儿臣的信赖与眷顾,又感于明珠所言,分明是要陷我和四哥于不义!”   胤祥话音落下,康熙却未答话。   半晌,胤祥接着开口说:“且不说我们兄弟几个,皇阿玛,儿臣知道您一向明察秋毫,可连儿臣都发现,自索家倒台后,那些肱骨大臣中,没有几人是真正务实办差的,佟国维是国丈,暂且不提,可明珠,阿灵阿几个,不是整日在您跟前嚼舌根,就是在八哥那教唆着什么,八哥如何做想儿臣不知,可儿臣和四哥,是尊奉着您先前给的旨意,踏实的给太子办差,不敢有丝毫马虎,早教一些个别有用心的奴才们瞧着不顺眼儿也罢了,如今,连皇阿玛您也要怀疑我们的忠心吗?皇阿玛,儿臣不信您会听信谗言,只恨那些个打着自己如意算盘的人,整日兴风作浪,挑唆我们兄弟的不是!”   “住口!”胤祥话音刚落,康熙便一个斥责扔下。   “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你四哥都知道,办差当奉皇命,你倒好,打着奉皇命的名号,为太子筹谋,朕且问你,朕若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你当如何自处?”   康熙   69、一抹辛酸两点难 ...   这句话问的人心惊肉跳,我躲在暗处,仍觉得惊出一身冷汗,心底却渐渐升腾的恐惧,如果胤祥继续这样直言顶撞康熙,他,会不会从此便被圈禁,就如同后世所说,一禁十年?   70   70、一废储君谁怜顾 ...   “皇阿玛!”许久,胤祥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悲怆无加,“儿臣知道太子不会如此做,皇阿玛莫听信谗言!”   “朕再问你,这么些年,朕着凌普为内务府总管,分去胤禩户部大全,凌普以职务之便,贪污受贿,令其包衣下人无不憎恨,你可知道?胤禛可知道?”   “儿臣……委实不知,凌普之事,向来只奉太子令,太子也不许四哥和儿臣过问。”   “哼~!”康熙又一声冷笑,“甚也不知,你还敢为太子担保?还是要以此行为掩饰你心中真是所想?亦或是,胤禛心中真实所想?”   “皇阿玛,儿臣……就是不知太子,也知四哥,四哥绝无夺储之心,若有如此狼子野心,四哥怎会因着皇阿玛指婚,便轻言放弃?”   “你倒是说了实话,他不肯放弃不是?”   康熙嘲讽到,我在心里无奈的大大的打了个叹号,康熙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太子把他气的不轻,也不至于如此吧,亦或是,他有别的用意?   “皇阿玛!”胤祥一声哭嚎,“儿臣以皇子之名担保,四哥,绝无夺储之意,定是他人挑拨皇阿玛对儿臣和四哥的信任,还望皇阿玛明察!”   胤祥话落,却不见康熙出声,只听胤祥又补了一句,“就是儿臣有夺储之心,四哥也绝无!”   “混账!”康熙怒斥一声,“继续软禁,不许出帐!”   说着,听到呼啦啦的脚步声,我的心生生的疼痛起来,胤祥如此忠义,康熙怎可能看不出?胤祥被圈禁,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出言顶撞康熙?   一丝光明渐渐放大,接着我就看到胤祥苍白疲惫的脸,对我无力的笑,他伸手抱过我,放在椅子上,“等会子,四哥应该就能解除禁足令了,你暂且放心等他来接你。”   “为什么?”我泪眼婆娑的抓住胤祥的袖子,他转身回来看我,说:“我为了我自己。”   “胡说!哪有人为了自己往自己身上泼污的?”我哭喊出来。   他一下捂住我的嘴,对秦安儿使了眼色,秦安儿忙出去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情,若我被太子拿住了把柄,如此做,是不是为了我自己?”   他低低的问我,我黯然垂了眼。   话虽有理,可我知胤祥,他有千万条路可以选择,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选择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一条路,是啊,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晓,可胤祥,又有什么能被太子拿住威胁的呢?   不久,胤禛真的出现了,他挑帘子进来,门外的侍卫并不敢拦。   我看到他清冷苍白的面庞,竟然觉得是隔世未见,他漆黑的眸子一下便注意到我,轻轻的蹙了眉,转头对胤祥说:“今儿个你的   70、一废储君谁怜顾 ...   话,有些过分了。”   胤祥笑说:“不过分怎么能让皇阿玛去四哥那儿发一顿脾气呢?”   “你倒好,冲皇阿玛发脾气一点儿也不含糊,倒不怕拖累我,枉我一个劲儿的保你。”胤禛似是嗔怪的语气,我纳罕的蹙眉去看他,他竟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皇阿玛不过是要我表个态度,言辞激烈必然要好过不清不楚,皇阿玛去责问你,正好也能让你说明白了你的态度。”   “罢了,皇阿玛若是不生气,才是真的可怕,回京你怕是要受罚了,降职都是轻的,也不知皇阿玛何时才能气消。”胤禛叹气说。   “我还乐得清闲,没什么大不了的,等皇阿玛不生太子气了,必然也不会生我的气了。”   “太子,这次是危险了,所为太过分,过分到让人无法补救。”胤禛坐下,手支着头,也是难掩的疲惫。   两人久久无话,我仍被缚着手。   “我回去了,以后的事儿,再看着办吧,莫要再往自己身上揽担子。”   说着过来解开我,拉着我便出去了。我蹙眉回头看胤祥,明眸皓齿一片,他有什么心思,是我猜不透的?   终于回到了胤禛的布城,我揉着手腕子,问他:“你和十三爷怎么还能云淡风轻的说话,这会子,不是该人人自危吗?”   我真是纳闷到了极点,太子眼看就要一废了,就算他们不知道历史,也总能从这飘着不安因素的风里闻到些气味儿吧,可还是不紧不慢的,连惩罚都跟说笑似的,绝对应了那句古语——   “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淡笑的黑眸看了我,嘴角也攀上了笑意,“如今事已至此,再喟叹什么都是无谓,不如该如何便自做罢了。”   清清冷冷的雕塑脸,他的视线又投进了书里,我轻轻叹气,我都不能淡定,他们处在漩涡中心,怎么能够这么淡定呢?   忽而秦顺儿脚步匆匆的进来,“爷,年侍读送了信儿来。”   他手里捧了封书信,胤禛听闻,便空抬了手,秦顺儿忙上前两步把信递到他手里。   年羹尧的信,到底说了什么,胤禛的眉紧紧的锁在一起,嘴角紧紧的抿着,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线条都是紧绷的。   许久,他“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上,泛着隐约的怒气。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又过许久,所有的怒气都化成了一声淡淡的叹气,蹙着眉把信用烛火烧了。   夜里,我被他圈在怀里,他的气息淡淡,但我总是觉得,他在忧心忡忡,也不知是不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是八阿哥他们,采取了什么行动了吗?   下意识的,抬手去抚摸他的眉间。   意料之外的,平展一片,我   70、一废储君谁怜顾 ...   惊讶的抬头去看,正对上他晶亮的眸子。   “还没睡着?”我问他,   “怕你摸到我蹙眉,感觉你抬手,自己就醒了。”他笑答。   内心泛着微微的涟漪,温柔一片。   “胤禛……”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因着衣服的阻挡,闷闷的,“嗯?”他轻轻的答。   “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说着竟然泛起苦涩,带了泪意。他抬起我的脸,嘴角噙着温柔,“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好好的。”   笑意从心底蔓延,笼罩了周身,心里一片安宁。   他复又圈过我,低低的叹道:“西域啊,贤八的名号,还真是好用。”   我却忽然想起,十四给我妆膏的时候,那句——   “西边儿来的,看你用得着。”   西边?难道,太子接见了误打误撞,以为他的帐子是皇上的帐殿的使臣,被皇上斥责目无君父,是因为胤禩暗中操作的关系?   苦笑,如果这是用计,胤禩这计谋,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着实隐蔽的紧。可年羹尧又是怎么知道的?   或者,胤禩根本不用设计,太子自己就从储君宝座上出溜下去了,胤禩不过是合着太子的脾性,送了一程罢了。   心里混乱,纵使我是知晓历史的人,亲身经历这谜团充斥的年代,看到的,仍旧是一个接一个的谜团。   怪不得史学家们搞不清这段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身在这历史中的人,主导这段历史的人,也未必清楚。   第二日,御驾行至布尔哈苏台行宫,康熙以雷霆万钧之势,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允礽跪。   他焚香祈拜,语调缓慢却肃穆,带着隐隐的悲怆:“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   朕思国为一主,允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恣行捶打耶。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等处,或住庐舍,或御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扰民。乃允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难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   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又朕知允礽赋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俾伊便于取用。孰意凌普更为贪婪,致使包衣下人无不怨恨。   朕自允礽幼时,   70、一废储君谁怜顾 ...   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有将朕诸子遗类之势,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   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   且允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注1]   女眷皆在后殿叩首,康熙的声音盘桓在整个大殿上空,升腾,浩淼,渐然,消逝。   太子终于被废,所废缘由也诚如康熙在祖宗灵牌前所说,只是,有多少是太子自己做的,有多少是旁人给他助力的,无从考究。   只是经历这么一趟,我觉得心疲惫不堪,胤禛,胤祥,更是如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康熙并未过于叱责胤祥,如此看来,他这次,应该不会被一禁十年。   注1:出自《清圣祖实录》卷二三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语小筑1040454姑娘对我的支持~~万分激动,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掩面啜泣~   还有井~   还有买了V章的筒子们~   万分激动雀跃的话唠飘走,我又有动力鸟~   71   71、韶华短暂意难寻 ...   九月份的天气,阳光灿烂,秋高气爽,不过真正让我高兴的,并不关乎天气,而在于胤禛。   说我是个鼠目寸光的女人也好,我只知道,因着太子一废的事情,胤禛回京后,和胤祥一道被下了禁足令,圈禁在了各自的府邸中。   没了永无尽头的公务的烦扰,他日日陪着我,在圆明居的小天地里,看天空,看湖水,矫情万分,却在心里喜滋滋的。   其实李氏不是没有抗议的,回府的当天,她喜庆的穿着一身绛红做工精美的旗装,本意怕是想讨胤禛的欢心,好好的打扮一番,结果,先是被那拉氏训斥一顿僭越了身份,又被胤禛冷冷的甩了冰雕脸,我差点都被冻伤,何况本尊呢。   心底有小小的同情她,不过也是我抢了她的幸福,如果真要在面子上表现出来我的同情,只怕会被误解成惺惺作态,索性垂眼不去看她便罢。   倒是那拉氏,几月未见,看起来仍是端庄无加,气色红润,看来她过得不错。盈盈福身请安,她抿着嘴板着脸扶起我,嘴不动身色的朝一边咬牙切齿却装着温柔无限的李氏呶呶,意思是要做做面子上的工程,我轻轻点头示意省得,她遂也放了手,跟在胤禛身旁,领头朝府里头进去了。   远远的,似乎看到门里有个小孩子的身影,是弘时,我进贝勒府,一直住在圆明居,基本没有见过弘时,他常年在宫中读书,少有回来,回府也住在那拉氏的院子里,因着胤禛把他养在那拉氏那里,他倒是跟那拉氏十分亲厚。   转眼去看李氏,她一脸愤然。   收回目光再投向他们的背影,本该是吃醋嫉妒才对。   可是想到几个月前同那拉氏的对话,心底竟对他们的背影,产生了些许的同情感,一时心底不是滋味儿。   可我总也想不通,胤禛毕竟是个三百年前的正常男人,缘何会产生此生只求一心人的想法?而且似乎还是根深蒂固,仿佛这念头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跟他轮回了几世一般。   摇摇头,我在胡想什么,胤禛如此,我不是该高兴吗?   “叩叩”两声响起,惊醒了我跑的不见影儿的思绪,我忙抬眼去看,手里握着的桃子已经滚到了地上,玉蕊一副想去捡起又怕扰了我的两难模样,我笑着捡起来递给她,她忙交给小婢女吩咐去洗净。   我便转了眼,去看收回我思绪的人。   “又愣神。”胤禛微微的蹙眉,收回了磕在石桌上的手指,一脸清冷。   我嘴角莫名的扯起笑意,只要看到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不过是想起了往事。”   “往事?何事?”胤禛的目光又投回书里,我抿着嘴笑着不答,看他欲盖弥彰的掩饰好奇心,觉得甚为有   71、韶华短暂意难寻 ...   趣。   半晌见我不回答,他蹙了眉抬起眼眸,阳光透过头顶的银杏树,斑驳的照在他的脸庞上,清冷的面颊因而染了暖意洋洋的日辉,忽而一阵风过,不少黄透了的银杏叶翩然而下,轻舞,渐止。   “想到了你。”   我噙着笑意答,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意料之中的,骤然,他的脸颊泛起了和日辉不同的红晕,一抹好看的神采。   握拳假咳,他眼角轻轻瞥了一眼在一旁垂首偷笑的玉蕊和秦顺儿,秦顺儿忙领着玉蕊退下,他尴尬的神色才稍稍缓解。   “云儿,已为人妇,说话怎的还是不分场合,这般口无遮拦。”   我看他泛着粉红的脸,觉得笑意都要扯到耳根子去了。   “你不是在这儿吗?我不讲给你听,还能讲给谁?你莫要我讲给自己,那样会得臆想症的。”收了笑,硬挤出了委屈的表情。   他忽而嘴角轻扬,带着宠溺的笑了,垂眼轻轻摇了头,低低的叹口气“唉~拿你没办法。”   复又垂眼去看书,我就托着腮,静静的坐着看他,不时帮他添茶。   他也不看我,终于过了许久,他放下书,轻轻叹口气,抬眸看我说:“被你盯着,怎么能看得下去书,我才知道,先前弘时在我跟前读书不自在的缘由,怕是被我盯的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我哪似你,我的目光哪有你那般凛冽冰冷,弘时是被你吓的,你是被我吓得?”   他也笑,“倒不是吓的,只不过被你盯的,思绪都不在书上。”   “那在哪?”   “在想,怎么样才能装作没有发现你盯着我。”他的眼里仿佛正映着眼前蒹葭湖的湖水,温柔一片荡漾。   我无声的笑了,从脸上到心底,暖意慢慢揉进血液,浸入骨髓。   “咳~”他假咳一声起身,“我去瞧瞧弘时,晚膳回来用。”   看我点头,他转身便去,落下几片银杏黄叶,秦顺儿朝我打千儿,便匆匆跟上。   我走过去,蹲下,捡起从他身上落下的黄叶,对着阳光,可以清晰的看到它的脉络,所有的脉络都尽在眼底,要是,人心也如此,多好。我期盼这样宁静祥和的日子能够一直下去,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多么期盼我不是来自三百年后,我宁可不知道未来的结局,能够发自内心的,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慢慢的走到湖边,蒹葭湖的湖水被风带着,泛起微微的涟漪,我缓缓阖上眼。可是,命运不会尽如人意,该发生的,不是我能够阻止的。   手中的黄叶慢慢飘落水中,渐渐的变得深黄,明亮的黄色恍若幸福,看起来唾手可得,却永远隔着最远的距离。   71、韶华短暂意难寻 ...   “格格,你和爷真是璧人一对。”玉蕊扶着我从湖边下来,慢慢的往云归阁去。   “小丫头嘴挺甜。”我收起怅惘打趣她。   “格格,奴婢是说真的呢,总觉得,幸福就是你们这样,简简单单。”   我暗笑,怅惘又一次泛起,“小时候,幸福不过是得到棒棒糖般简单,长大后,才发现,简单就是幸福,可是去寻那丢掉的棒棒糖,才发现它被尘土覆盖,怎样也无法复原了。”   “格格,你说什么呢?奴婢没听懂。”   我转眼去看玉蕊,一脸茫然的她正看着我。   我笑着摇头,“不过犯了痴症,自言自语罢了。”   “呸呸呸,格格不许讲这不吉利话儿,玉蕊不爱听。”   我笑着看眼前的小姑娘,她总教我想起小竹儿,这么贴心。自觉泪水又要泛上来,忙对她说:“先去吩咐烧点水吧,我腿乏了,想泡个脚。”   她忙应了,朝火房急急的去了。   我转身进了云归阁,这个胤禛曾经付出了许多,为我隔离的空间。   所以说,美好的日子就像海市蜃楼,明明走在名叫九子夺嫡的沙漠里,远远看不到出路,眼前出现美好的幻景,却让人以为到了天堂,走进去,发现不过黄沙一片,漫天飞舞。   我的日子自是闲云野鹤,偶尔跟着水榭练舞姑娘们远远的学些舞步,上次跳舞是什么时候呢?我思忖着,仿佛已经过去了遥远的年代。   书房倒是少去了,因为胤禛总和隆科多,戴铎,胤祥,有时还有年羹尧,关着门,一议事便要很久,我也不便打扰。最常做的事情,是在蒹葭湖畔看书,发呆。   兀然想起胤禛抄给我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似乎,也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   和他还有胤祥,在京郊庄子上快乐的跑马,被十四莫名其妙的甩脸子,生闷气,十阿哥憨笑着让我给他唱曲儿,九阿哥美丽的笑靥,还有八阿哥……   长长的吸口气,抬眼望向远处的天空,天那么大,人心却那么小,天那么澄净,一览无垠,人心那么复杂,百探不透。   我不知都胤禛,胤祥他们,每日都在商量什么,可从夜里我为胤禛抚平眉头的次数看,他心里的负担,绝对不轻。   他在想什么?夺位吗?不,他告诉过我他不要皇位,他只是忠于他的皇阿玛。   那么,是为了康熙吗?想到大阿哥从上次塞外归来,便颇为得势,许多暗地里反对太子的臣子,都明里暗里的,对大阿哥示好,也听闻风语说,康熙颇为不快,大阿哥倒也一改莽撞自负,倒是称颂胤禩的宽仁了。   他们在搞什么?我怎么也看不透,是胤   71、韶华短暂意难寻 ...   禩有了什么动作吗?许久未见胤祯,他还好吗?   我的日子不外就是在圆明居各处闲逛着发呆。“格格,八福晋送来了拜帖,请嫡福晋和格格去廉贝勒府小聚。”旁边那拉氏的侍女沁儿来传话。   “这会子?拜帖上说缘由了吗?”我问   “回格格的话,这是拜帖,嫡福晋让奴婢带来以备格格问询。”   她说着,递上来一个做工精致的拜帖。那拉氏也是心细的,这样周全的心思,果然是能做皇后的。   我接过来看,上面只说庄子上的时令水果下来,请我们去尝鲜。   “侧福晋去吗?”我抬头问沁儿。   “回格格的话儿,侧福晋昨儿个夜里着了风寒,怕是不能去了。”   李氏又着风寒?她的身子是这么弱的吗?   苦笑,“沁儿,你去回了嫡福晋,我这就过去。”   “格格,嫡福晋的意思,您直接去侧门,马车侯在那边儿。”   看我点头,沁儿福身便去复命。   跟着那拉氏倒了廉贝勒府,郭络罗氏便迎了出来,仍旧先前泼辣的样子。   我心里却暗自纳闷儿,眼下阿哥们都各自为营,福晋们这么来往,倒不会叫人嚼了舌根子去吗?   仿佛是看到了我的疑惑,郭络罗氏笑着迎我们说:“自家庄子下来点子水果,朝堂上的事儿都不关咱们闺里的事儿,姐妹们许久未见,倒是想的紧,老九家的,老十家的,十三家的,十四家的方才已经到了,咱们说会子话,宫里娘娘们知晓了,也是欣慰的。”   那拉氏端庄的笑着点头,“该是这个理儿。”   我对郭络罗氏报以微笑,一直静着听她们闲聊,偶尔吃片水果。   我们是在廉贝勒府的中庭花园坐着,风景倒好。   远远的似乎听到十阿哥的声音传来,带着怒气。   “八哥,你说三哥为甚要和咱们作对?怎的平白就是大阿哥给太子爷下魇胜了?三哥平素那个安静修书的劲儿,到哪儿去了?还有着闲工夫操旁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买V章读的大家~   有人支持好开心~掩面而笑~   故事越往后越有看头~乃们应该不会失望~   72   72、人道红墙天下权 ...   接着就看到八阿哥正背着手垂眸走着,一派淡然如玉的样子。九阿哥回头拍了十阿哥一下,十阿哥正要反驳,看到我们一群女眷坐在中庭花园,也赶忙收了话。   八阿哥也看到我们,便过来问候。笑容沐着春风似的,和煦温暖:“胤禩不知各位嫂子,弟妹都在,唐突了。”   “八弟哪里的话,倒是咱们,主不在客自便了,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庄子上下的水果,这不是一瞅着八弟妹下了拜帖,赶忙劲儿的,都聚了来么。”   说话的是三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她表面客气和煦的说着,眼角却冷冷的瞥向胤礻我。   胤礻我正要出声,被八阿哥抢过了话头:“三嫂子说的,是做弟弟的不对了,该早些请三嫂子过来的,是弟弟不周。”   “八弟这会子,说的倒让人贴心,朝堂上的事儿,咱们不懂,只知道咱们和睦,是皇阿玛乐见的。”   “三嫂说的是,胤禩受教了。”   郭络罗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局面,忙圆场道:“爷,咱们闺阁的话儿,爷还是莫听了吧,想也累了,我着婢子们把水果给三位爷送到书房去。”   胤禩笑着点头,视线扫了一圈,落在我脸上,我感觉到他似乎是心里有话,淡然垂了眼,阻隔了视线。   “如此甚好。”他终于开口,我微微吐口气,再抬眼时,只看到他们三个往后府去的背影。   我是俞伯牙,胤禩,你还是钟子期么?   方才胤礻我的一番话,是说太子胤礽在塞外所为,是受大阿哥胤褆的魇胜之术魔惑吗?康熙信了吗?胤褆,圈禁了吗?   历史,还是照着我所知的方向一点一点的前进。不是我不想要改变什么,而是我的力量太过渺小,是我自己身处这漩涡中,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有在结果出来时,才惊觉原来历史正按照命运设定的方向,一点点的推演。   十一月的日子,飘着飞雪,我在云归阁的院子里看梅,是胤禛九月份亲手植下的,如今却发了点点花苞,是吉兆凶兆呢?   对着梅花发愣,却不禁莞尔,来古代许多年,竟然也变得这般迷信,只要气候够冷,腊月才绽的寒梅,自是会早些开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有些过冷了,不论是天气,还是朝堂。   听到胤禛似乎回来了,便往院子门边去了两步,看到他和胤祥的背影正矗立在风里,雪花裹着他们,纷飞看不清楚。   风淡淡的送来了他们对话的声音。   “我看八哥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阿玛当朝聆讯,让大臣们推举太子人选,王鸿绪、阿灵阿、揆叙、马齐几个竟然领着一众大臣举荐八哥,还用了当年裕亲王称赞八哥的话,八哥那   72、人道红墙天下权 ...   点子推辞,看起来那般惺惺作态!”说话的,是胤祥。   “老八作此反应,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他自己也不知皇阿玛问询时,阿灵阿、马齐几个会举荐他,他没想到,自然会作此惊讶状,叩首请罪。第二种可能,便是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然而这两种可能里,我更愿意相信第一种,老八也是皇阿玛的儿子,怎么能不明白皇阿玛的意思呢?”   “那倒是,皇阿玛今儿个先提起太子,自是要打着主意让大臣们复议复立太子,没成想被马齐搅了局,马齐也是个混脑袋的,皇阿玛指明今儿个不要他来,他还一早儿的跑来上书房跟人结议,害得自己被降职不说,八哥到底是被圈禁了。”   “如此,马齐倒枉姓富察氏了,连累了富察氏这个大族,也害得胤禩被皇阿玛训斥老八有屡结人心之险。”胤禛冷笑一声。   我看到风雪中,似乎又来了一个人,秦顺儿甚是恭敬的样子,胤禛,胤祥也在书房外头等着,看来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吧。   自笑着,对方才被我支开的玉蕊招手,她自过来扶我回去。   又到除夕夜,皇上诏命我们一同,去皇宫过节守岁。   “十三爷去吗?”我仍旧和胤禛同乘一乘,摸到他冰冷的手,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他,他随即又塞回我手里,还把披风替我拢了拢。   “你穿这件白貉子毛的披风,很好。”   听闻,我垂了眼看了看身上的披风,莹白雪玉的毛,一看便是贵重的,这是十四送我的,多少年前呢?   也是除夕夜,我在皇宫的冰天雪地里冻着,他把这个带着他温暖气息的披风披在我身上——   “这不是御制的,你放心穿。”   心里黯然。   “老十三也去的,皇阿玛并没有特别吩咐。”胤禛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我收回恍然的思绪,默默点头。   还好这次皇上并没有重罚十三,十三的十年圈禁,是我记错了?还是传说搞错了?   皇宫的除夕宴,仍然是那么声势浩大,仿佛汇聚了全天下的喜庆,可所有的面具下,似乎又汇聚了全天下的伤痛。   大红灯笼,红柱耀眼,房梁上都是喜庆的红绸,却显得在这乾清宫里过节的主子们,一个个面容苍白。   意外的,没见到太子,我以为康熙原谅了十三和胤禛,是因着原谅了太子,看来不是这样。   不久康熙驾到,仍旧山呼万岁,我都觉得可笑,哪里能真的有人万寿无疆呢?   康熙面色和蔼的坐在龙座上,作势抬手,李德全便唱:“众卿平身。”   谢恩起身,康熙的眼神凌厉却苍老。   抿嘴,原来洞穿世事,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看透人心,也会伤透   72、人道红墙天下权 ...   自己。   我仍旧受不了不停的在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便出去透风,刚到廊子下,远远的似乎看到是十四在那里,为了避嫌,我打算往另一头去,路过殿门,正看到胤禛出来。   “去哪?”我下意识的开口。   “寻你。”他说着,拉过我的手,便匆匆往后走。玉蕊要急急的跟上来,却看到秦顺儿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跟来,便匆匆跟上。   一路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从乾清宫后门出来,便出了角门,一路朝前走去,我知道再往前,该是太和殿,御茶房,南三所,胤禛是要带我去哪?   终于停了步伐,是内务府的角门,进去便是上驷院了,这会子来这儿做什么?   他拉我进去,远远的看到一个毡帷,寒风撩起的毡帘处,忽隐忽现的闪着几点烛光。   “这是……”我看着眼前的景象,诧异开口。   “太子住这儿。”胤禛的眼眸注视着毡帷,里面正发着淡淡的烛光。   太子?胤礽?我疑惑着,太子被废,皇上在上驷院设了毡帷给他住?   心里正在诧异,胤禛又拉着我匆匆往外走,一路走得飞快,我踩着花盆底儿,走得踉踉跄跄。   眼看又回了乾清宫,前面忽然来了一队侍卫,本来不用躲避的,我们本来也是在乾清宫附近,并没有违背礼法。   胤禛却忽然拉我躲进角落的阴影里,他挡着我,他墨色的披风让我们俩都融进了黑夜里。   我却忽而感受到他的异常,此刻,他的头正低低的伏在我的肩上,静静的,许久。   “云儿,我这么做,对吗?”   我一时茫然,不知道他所指何事。   “胤禛……”我低低的唤,手轻轻的抱上他的肩。   “我不知道,当时不救太子,我不是没有任何想法,我想要你,心底也有隐约的渴望,可是,看到皇阿玛那么生气,我忽而觉得心痛,皇阿玛他,什么都是做出来给我们看的,让我们以为他没事,可是,他的眼神,却一下苍老许多,我很混乱,你也看到太子的处境了,皇阿玛让我和大阿哥看着他,为什么,爱新觉罗的命,只能是互相折磨吗?”   听着胤禛混乱的倾诉,我的心底空洞,茫然。   是啊,爱新觉罗的命,只能是互相折磨吗?   胤禛心底,原也有茫然无措,也有对皇位的隐约渴望。   但是,却用皇位换了我,我该高兴吗?还是该替他伤心?康熙现在看来,也并没有想传位给他,那么,胤禛最后会是雍正吗?会吗?   胤禛是个孝子,我今天终于真正意识到,他对康熙这位父亲,是有多么的尊崇。   他的纠结,也全然由于这段纠结痛苦的现状,他身为皇   72、人道红墙天下权 ...   子,聪慧隐忍,为人踏实勤恳,眼看着太子昏聩,怎么可能一点取而代之的心都没有?   可是他了解康熙对胤礽的感情,一直为胤礽办事,把那点仅有的,想要夺储的小苗头都压下去,即使康熙要误解他,他也在所不惜。   看到康熙终于废了太子,我敢肯定,他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大石,可是他看到康熙的痛楚,又混乱不堪。不知道当日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今日他带我来看废太子所居之处,怕正是他内心挣扎痛苦的体现。   因爱而怨,因怨而恨,因恨而夺,却因这夺,伤尽人心。   人道红墙天下权,谁知黄瓦掩心离。   所有的惆怅心酸,转了千转,终究化成一声低低的轻叹,这便是皇家罢。   “胤禛,你说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一切……都会好的。”   酝酿许久,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我都痛恨自己语言无能,什么言辞说出来,都显得软弱无力。   他忽而低低的笑了,“会好的,会好的。”   他抬头看我,眼圈似有些微红。我不知道能接什么话,下意识的摇了嘴唇,他忽而用手捂住我的脸,“冻坏了?这么冰。”   说着揽过我,朝乾清宫回去。   进了殿门,正对上十三问询的眼神,看到胤禛轻轻对他点头,他便放松的笑了,十四正闷闷的喝酒,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十阿哥和九阿哥两个人,也正有说有笑。   我独独对上八阿哥胤禩的眼眸,温润如玉的笑容正挂在他脸上,我知道自己的表情此刻一定很难看,因为胤禩淡然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   我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在了解了胤禛的痛苦后,我不能无动于衷。   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人,我不会怨恨他阴差阳错的让我顶包进了宫,因为这是我求的,怨不得别人。   我也知道太子对他的恶劣,可是当我知道,太子的一系列恶劣的态度,或许都有他暗中推波助澜,我便怎样,也无法坦然对他微笑。   当初我对他说:“八爷的心,曦云也是懂得的,我们便是这紫禁城里的俞伯牙,钟子期罢了。”   想起他那时溢到眼睛的笑意,我却忽而困惑了,我只知道,那时他是迫不得已,他被太子所逼,迫不得已。   可迫不得已这四个字,到底是事实,还是理由?   是,他对我解释过,十四也对我解释过,可逼迫他的,究竟是太子,还是他自己的心呢?   不,我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吗?   嘴角苦涩的弧度攀起,复又抬眼看向胤禩,却在对上视线的一刹那,他垂了眼眸,一脸笑意充斥了落寞。   终于用完了宴席,过了寅时,拖着疲惫不堪的心   72、人道红墙天下权 ...   ,终于躺在了云归阁的床上,身边躺着胤禛,正   轻轻的蹙着眉头沉睡。   他也累坏了吧,轻轻抬手抚平他的眉心,低低的叹口气,怔怔的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一点开始……   血雨腥风……   嗯,八过放心,我是从侧面写的。因为我们是透过小曦子的视角看待一切的……   嗷~谢谢乃们支持我~~!!新坑努力码字中,保证讲个好故事~~希望比云归来更好,赫赫~^皿^   73   73、谁知黄瓦掩心离 ...   再睁眼,便是康熙四十八年的初一了。   康熙四十七年,如同一场梦魇,困住了所有人,让我以为那便是一生一世,再也醒不来了。   好在,终于过去了。   睁眼的时候,胤禛已经不在身边,我忙唤了玉蕊进来,她伺候我换衣洗漱。   “爷呢?”我忙问。   “格格,爷在书房呢,说不扰格格睡觉,等格格醒了再一起用早膳,嫡福晋方才已经来过了,爷说大家个都累了,今儿个都各自安生,不用费劳什子劲儿请安了,格格便不用去嫡福晋那问安了。”玉蕊手脚麻利的边伺候我边答。   “嫡福晋来过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我诧异道。   “格格,现在都近晌午了。”   “晌午?”我睡了这么久?“爷还没用过早膳?”忙补一句。   看玉蕊煞有其事的点头,晕……胤禛,宠我也有限度不是?   一切收拾停当,忙往书房去。   看到秦顺儿正立在门口,房门正掩着,“格格,爷正在和戴先生商量点子事儿,着奴才侯在这儿,等格格来了,先伺候格格在耳房用膳。”   我蹙眉盯着紧闭的门,叹口气,只好先这样了。   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儿的好饭好菜,却没了胃口,没了身边儿的那个人,用膳也没有味道。   刚提起筷子,复又放下,看到秦顺儿纳罕的眼神,我笑道:“我等爷一起用。”   “格格,您还是用了吧,您和爷等来等去的,眼看着又到了传午膳的时候了。”秦顺儿苦着脸说。   我笑着看他,摇头,“那便一起用午膳罢。”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嗫嚅着,终是什么也没说,行礼退下了。   大年初一的,胤禛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说呢?   估算着时辰,该到午时了,胤禛一早上没用膳,议事这么久,也不饿吗?   终于,秦顺儿来报:“格格,爷在书房传了午膳,请您过去呢。”   “早晨起来便该用膳,等我作甚?”一进房门我便说。   “怕下人见我用过膳了,给你做膳不担待,也是爷的错儿?”他好气好笑的说。   我蹙眉,“有你在,谁会怠慢我?下次可紧着用膳,别等来等去的了。”   “那你等我作甚?”他忽而笑问。   “我……”一时哑口无言。   “我跟你一样的,你不在,我没胃口,现在可是饿极了,咱们还要继续说着话儿饱肚子吗?”   抬眼看到正噙着笑意的他,只好乖乖坐下用膳。   用罢午膳,他看折子,我看书。康熙真是狠心的可以,一解除圈禁令,便给胤禛这么多差事儿。   敢情胤禛圈禁的时候,他的差事儿没有别人做吗?还是,康熙   73、谁知黄瓦掩心离 ...   只放心交给他做?康熙这个皇上阿玛,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了下午,胤祥便来了,交给我一方帕子,绣了好看的冬梅,“雪玉给你的,说是冬梅衬你。”我笑着接过,“帮我谢谢她,费心了。”   看他明眸皓齿的笑,我福身便退下了,带了房门,留给他们一个空间。   在蒹葭湖边静静的立着,十月那些美好的日子依然在眼前,可现在……   又要不太平了罢。   “格格怎么不披个披风,仔细着风又受凉了心口疼。”玉蕊拿了披风来寻我。   我笑着接过披上,“不碍的,很久没犯过了。”   “那是爷护着格格,不让格格劳心,格格自己都不当回事儿,爷再护着,也是没用!”   “玉蕊……”我低低出声。   她却突然跪下,“格格息怒,玉蕊僭越了。”   这丫头,以为我要罚她吗?忙扶起她,“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没事儿,快起来罢,地下凉,你跪病了,谁来唠叨我?”   笑着看她,她不好意思的扯起笑容:“格格对奴婢是真好!”   三月的天气依然冰寒,玉蕊也常常往铜火笼子里添碳的时候絮叨,今年的冬天未免有点过长了。   胤禛下朝回来,倒带回来个好消息,康熙终于复立了太子,他被晋了雍亲王,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也各自晋了亲王,胤祯被晋了贝子,还得了大阿哥的奴仆,人口和世职。   康熙到底在想些什么?   年前听说圈禁胤禩的时候,胤祯和胤禟为他求情,在殿上哭嚎:“八阿哥绝无此心,臣等愿保之!”康熙气的要用刀砍他,被胤祺抱着腿拦下了。   胤禟被重重的甩了耳刮子,胤祯被重重的赏了二十个板子,被康熙斥责是“梁山泊义气”,打得下不了床。   我嘱人送去了玉肌膏,却被他原封不动的退回了,不知是不是又在心底生我的闷气。   如今封了赏,倒还是有他的份儿了。   端茶给胤禛:“你跟十四爷说明了上次为什么你不开口保他的缘由了么?”   胤禛接过,冷哼一声:“说甚,那个牛角尖钻子,能听得进去我说的话?莫说了还被他讥笑是惺惺作态,索性不说。”   我暗自叹气,思绪回到那个风云变幻的九月……   所有人都拦在胤祯面前为他向康熙求情的时候,唯有胤禛没有,他告诉我的时候,看我一脸诧异的表情,便冷笑道:“我只当所有人都不懂我,你和十三弟是懂的,如今,你们且也不懂了。”   我忙说:“只是诧异罢了,你缘何不一起附议呢?”   “附议?只要我磕个头,皇阿玛就会一下子砍了老十四,那个没点儿   73、谁知黄瓦掩心离 ...   遮拦的,也没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他是我的同胞弟弟,如果我再跟皇阿玛求情,皇阿玛只会当我也暗中归了‘贤八党’!”   他“砰咚”一声,把杯子重重的搁在小几上,走开去,坐在书桌前静静的看折子。   我看他紧蹙的眉头,怎奈只能低低的叹口气,十四,你是何苦呢?胤禛,你又是何苦呢?爱新觉罗的命,只能是互相折磨吗?   “又发甚呆?爷渴了。”忙收回思绪,胤禛探寻的黑眸正注视着我。   “渴了不自己斟茶?”我嗔笑着,取过杯子倒茶给他喝。   他忽而笑了,笑容里带着丝释怀,“爷从今要做个闲王,懒王,不问世事,不斟茶。”   “你倒成了甩手王爷了。”   我笑道,忽而想起很久没有见过胤祥了,自从二月他和胤禩,十四他们一起伴驾去了五台山,我便再没见过他,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十三爷怎的这么久也不来走动?”   话刚出口,我便后悔了,不是没有看出这一个月来胤禛小心翼翼维持的祥和,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跟十三有关的。   胤禛此刻的脸上,正挂了冰冰冷冷散发着寒气的冰雕面具,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了,到底发生何事?   “胤禛……”无意识的开口,我心底忽而有些恐惧,怕他会说出我知道的事实。   “十三弟被皇阿玛圈禁了。”许久,他说。   果然,是这样。“为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莫名的颤抖。   “我还……不知道,御驾从五台山回来,他便被圈禁,我去跟皇阿玛求情,皇阿玛只说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必将生事,不可不防。我去他府里瞧他,侍卫这次倒守得如铜墙铁壁了。”   他嘴角攀上苦涩,看他冰雕的脸,我知道他,此刻一定难受至极。   他最珍爱的兄弟,被莫名的圈禁起来,到处问不到原因,不知道原因,他甚至连解救的办法都没有,怎能不痛苦?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过许久,戴铎和隆科多来了,身后……   还跟着,年羹尧?他不是,时任四川巡抚吗?怎么会在京城出现,看起来,还甚为隐秘?有年羹尧出现,一定是有什么顶重要的事儿。   我退出书房,暗忖片刻,定了主意,吩咐玉蕊去准备个黑色斗篷。   廉贝勒府离雍贝勒府并不远,不想落人口舌,我嘱咐玉蕊去雇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远远的停着。   “格格,奴婢要陪着您!”玉蕊打着哭腔求道。   “傻丫头,我就是出去溜溜弯儿,能有什么事儿。”   半推半就的,好容易劝住她,我便吩咐那车夫往廉贝勒府的侧门去,如果   73、谁知黄瓦掩心离 ...   没有记错,书房应该离侧门儿最近。   敲了门,好容易有人来应,看我披着大斗篷的样子,利索劲儿的就要关门,我忙拦住,递上十四给我的扳指,“交给你们家八爷,就说这扳指的主人求见。”   他虽不解,但看那扳指,仍然有礼的打千儿接过,随后关门。   那扳指的内侧,刻了“祯”字,我想,胤禩会让我进去的,只是最后见到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把我轰出来。   果不其然,不久便有人来开门,是廉贝勒府的管家徐敬连,“不知十四爷府上来访,多有得罪。”他打千儿陪笑道。   我不便说话,只点点头,他想看清我是谁,无奈风帽过大,我的脸都拢在阴影里。   他遂垂了眼,“您跟我来。”   说着恭身在前头急速的走,进门便是一个狭长的走廊,转弯进了角门,便是胤禩的书房。   “您请。”徐敬连把门推开,后退一步,作势请我进去。   一脚跨入,便反手把门关上,我看到胤禩正在书架前寻觅着书册,正背对着我。   许是看来人半晌没有说话,他终于转过身来,看到穿着斗篷带着风帽的我,眉头轻轻蹙起,“你是……”   “是我。”我取下风帽,直直注视着他。   “曦云?你怎么来了?这扳指,不是十四弟的吗?”他诧异道。   “进宫的那年,他就给我了。”   “他把这个给你了?原来十四弟的心在这里。”胤禩忽而笑了,“这是皇子出生时,皇阿玛赏的,都是刻了名讳的,是赐名的物件儿。”   我咬了嘴唇,努力忽视他说的话,“我来找你,是想问件事儿。”   他温润的眼神盯着我半天,温润的笑了,“你说我是钟子期,让我猜猜你来,所为何事。”   我没有说话,仍然注视着他,他慢慢朝书桌过去,放了书,许久才转回来:“定然不是为了四哥,也不会为了十四弟,否则他的物件儿不会出现在我这里。”   他慢慢朝我过来,递过十四的羊脂玉扳指,我收回怀里,“是为了十三弟吧,你和他颇有爽朗豪情。”他终于说。   我点头,“既然你知道,我视他若金石至交,告诉我,为什么他会被圈禁,你们去五台山,到底发生了何事?上次去塞外,他都没有这样被皇上不闻不问,为何这次被圈禁在养蜂夹道却封锁了消息?到底是为什么,胤禛为何也探不到消息?”   他许久沉吟,终于叹口气:“既然四哥也探不到消息,你何苦来问我?若是可以,我早就在四哥问询的时候如实相告了。”   “你定然是知道的,是不是?若是你不告诉我,我便即刻去寻了十四问,有这扳指在,我不相信他不   73、谁知黄瓦掩心离 ...   肯说。”   “你何苦拿了刀子往十四弟心头上戳呢?”他似是有些焦急。   “如此,你便快说,我先来寻你,自是不想去惹他的,既然你肯承认我是俞伯牙,又有什么不能说呢?”我渐渐的焦虑,语速也渐渐加快。   “曦云,只怕我说了,你便不会再认我是钟子期了。”他笑着垂眼,脸上写满落寞。   “为什么?是你吗?是你害了十三?你到底做了什么?”我‘腾’一下站起,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   话唠今天貌似没有什么话……   依旧谢谢大家的支持~   前世的故事就快浮出水面,我们下章再会~   74   74、此生心酸前世影 ...   “是我,又不是我。”   他复又抬起眼眸,直直对上我的。   “当日在乾清宫,你为宫女,我问过你,你是否恨我,你告诉我,你理解我的处境,我的为难。今日我且再问你,若是胤祥之事,同你入宫之事如出一辙,你恨我吗?”   胤祥的事,同我入宫之事如出一辙?   什么意思?是说他本无意要害了胤祥,可事态发展却不受他控制,所以最终还是害了胤祥吗?   想起那日自己冲动为救胤礻我,去寻胤禩,来的却是胤禛。被罚跪的星夜下,胤禩苦涩的笑意   ——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仍旧是拖累了你,其实不只是你,我拖累了很多人。”   “若不是我终是有了一点念想,别人再逼,不过一死罢了。”   脑子忽然胀痛,这些事情,已然在我脑中,如同一团纠缠不堪的线,怎样,也无法解开了。   他那时也问过我,“你恨我吗?”现在他依然如此问我。   “我不恨,这都是命。”许久,我终于说,这七个字却似费了我的心力,让我疲惫不堪。   “我不知佟国维给十三弟设了套,十三弟说的话,被断章取义的传到皇阿玛那儿……”胤禩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够了,我不想听……”   是啊,什么历史,什么九子夺嫡,我不过是湮没于其中的一滴水珠,都分不明自己为何置身于此,又能够搞清楚什么呢?搞清楚了,我又能够做什么呢?跌跌撞撞的起身,胤禩温润的手托起我的胳膊。   “曦云……”   “我没事儿,我去瞧瞧雪玉,她一定需要人陪。”我对他扯起一个笑容,自己都觉得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忙又放下嘴角,戴了风帽出去了。   一路怀着苦涩,看到十三府门口萧瑟的模样,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嘱咐车夫等候,给了他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他便开怀的笑了,满足且幸福。   一下子又想起那句话——   “小时候,幸福是一件简单的事儿,长大后,简单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如果,我的,胤禛的,胤祥的,胤祯的,胤禩的,雪玉的,那拉氏的,敏妃的,甚至是康熙的幸福,都如同这位车夫一般简单,那该有多好,只要有银子,能够养活一家人,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开开心心,毫无芥蒂的吃饭,那该有多好?   可是,命运从来不会天随人愿,眼前似乎变得有些朦胧,我忙眨了眼,盖下泪意。   磕响了十三府邸的大门。来开门的小厮看到是我,忙说:“曦格格,您可来了,我们福晋等您好久了。”   雪玉,等我?   我诧异着跟在小厮后头急急去寻雪玉,在曦云的房门前驻了   74、此生心酸前世影 ...   步子,“曦格格,我们福晋就在里头,奴才不便进去。”   我点点头,从袖管里掏出碎银子给他,他却笑着摇摇头,“曦格格,您能来看看我们福晋,便是给奴才最好的赏了,自从咱们爷……”   他的眼角泛了红,声音微微颤抖“没旁的主子来过,都只是打发了奴才们来随便瞧瞧,他们也给了不少银两,可奴才瞅着,真心可比银两贵重多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并不认识的小厮,守门的小厮,向来在府里地位不高,他却如此忠心,倒是好样儿的,我点点头,对他说:“我替四爷谢过你对十三爷的忠心,十三爷的府门,就靠着你了。”   十三被圈禁,想来还是有不少下人会偷东西出去变卖吧,他点点头:“奴才定当竭力!”打千儿便下去了。   我推门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让我胃部翻涌,一股酸意上来,直想吐。   雪玉病了吗?“雪玉?”我诧异着唤。   “曦云……姐姐?”在床上的人挑起纱帐,诧异的问,看到我的一霎那,她的眼泪便翻涌而出。   “雪玉,你这是怎么了?可着太医瞧过了?太医怎么说?”我忙去坐在她榻边。   她疲惫的笑笑摇头,“不碍的,太医说这,是心病。”   我看着眼前这个从前高洁的如同玉簪花儿般的姑娘,一绺一绺的发丝因着她在出冷汗,黏腻的贴在她的额上。   “怎么能不碍的?我去替你寻个医生来瞧瞧。”我说着就往门外走。   “姐姐!”雪玉一声唤,声音嘶哑不堪,身后“噗通”一声,我的眼泪怔然滑落。   转身去看,那“噗通”一声是雪玉急急下床,却因着站不稳,整个人都翻在地上。顾不上去擦眼泪,我忙去扶她,她却就势跪下,“姐姐,你若心疼雪玉,让雪玉去陪十三爷吧。”   “雪玉,你这身子……”我哽咽道。   “姐姐!雪玉是心病,雪玉担心爷,爷的膝盖早年就不好,如今三月本该阳春的天气,却偏偏阴雨绵绵,只怕爷的腿疾又要犯了。”   “腿疾?十三爷何时有腿疾?”我诧异道,十三的体魄不是一向甚好吗?   “姐姐,你可还记得康熙四十一年,姐姐为救十阿哥,被皇上罚跪一夜的事儿?”雪玉伏在我身上,低低诉说。   “我记得,可这跟十三爷的腿疾,有关系吗?”我疑惑道。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苦涩,澄净:“爷为了救姐姐,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一夜,他先前骑马摔了,膝盖受了骨伤,那夜的一跪,便落下了病根。”   “胤祥,救我?”   我一直以为康熙并没有太过斥责我,是因着我没有触及他的底线,才让我只是跪了一   74、此生心酸前世影 ...   夜,可竟然,是胤祥救了我吗?历史上都说胤祥落了腿疾,竟然是,因为我?   泪水不受控制的翻涌而出,胤祥,你为何,如此至情……   “爷说姐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且姐姐待敏妃娘娘至情至性,不能对姐姐受罚视若无睹,以姐姐昔日对他的救命之恩去跪求皇上,饶是这样,皇上还是生生让爷跪了一夜。不然,姐姐以为,在皇上眼皮子下面去搬救兵,是公然驳了皇上,姐姐怎能轻易脱了干系?”   “我……”我黯然无语,原来这么多年,我是被胤禛和胤祥保护的太好,丝毫没有意识到封建王朝权力的残酷性。   “姐姐,爷对你的心,雪玉都懂,可姐姐,竟然没有发现爷的用意吗?”雪玉的笑容凄凉,如同被暴雨打下枝头的玉簪花,凌乱,破碎。   “我懂,胤祥是我最珍视的金石之交,他也这样待我,我怎能不懂?”我压抑下沮丧不堪的心情,缓声道。   “金石之交?”雪玉的声音颤抖如斯,许久才笑道:“既然如此,姐姐便帮雪玉去求求四爷,送奴婢去爷那儿罢,雪玉不放心爷”她缓缓阖眼,满面悲怆,泪水缓缓流下:“不放心……”   我不忍看到雪玉这般凋零的模样,也不忍看到胤祥在养蜂夹道独自孤苦。“我去求四爷,雪玉,你等我。”   雪玉听闻,终于扯出笑容:“姐姐,雪玉等你,雪玉会在这几日内,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静候姐姐佳音。”我点头,扶她上床。   她冲我点点头,我便穿好斗篷转身,抬步的一瞬,听到传来雪玉低低的一声——   “你不懂……”   阖眼,泪水不停滚落。脑中怔然,空白一片。   让车子远远的听着,我下车谢过车夫,他笑答:“夫人走好。”   简单的笑靥刺痛了我的心,扯起的回笑泛着心酸。一步步朝雍贝勒府走去。   终于回到雍贝勒府,看到一个清冷孤寂的墨色身影,在门边不停徘徊,身旁一个太监,一直恭身立着。   泪意便一下涌上,再也无法控制,心颤抖不堪,再也无法负重。   “胤禛……”下意识的低声唤出,步伐虚无的朝他走去,他听到我唤他的一霎,顿住步子,黑眸直视,“云儿……你……”   他嘴在眼前一张一合,我拼命的想听清,怎奈蹙眉竖耳听到的,都是嗡乱的杂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光线渐渐变得更暗。   “胤禛,送雪玉,十三……”   一片黑暗,我茫然的寻找着出路,可周围能够碰触到的,全是空气,我这是在哪儿?   无措的加快了步伐,可无论哪个方向,我都触不到墙壁,或者岩石,一手抓去,全是空气,虚无的空气。   74、此生心酸前世影 ...   好害怕,我抱紧自己,渐渐的,蜷缩成一团,我在哪?胤禛呢?   仿佛是听到我的呼唤,胤禛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夹杂了威严和不容置疑:“老十四,我告诉你,皇位,我要定了!”   不,这不是胤禛,胤禛是清冷的,孤寂的,温柔的,这个充满霸气的声音,不是胤禛。   “四哥,你为了皇位,要曦云一个女子为你牺牲那么多,她不值!”是胤祯骄狂的声音,这,是胤祯吗?那个在我面前总是爽直的展示真实自己的胤祯,这样骄狂的,是他吗?   “四哥,我老十三为了你,为了咱们平天下的大业,圈禁的苦算什么。”豪爽直率的声音,是胤祥。   我抬头去看,哪里有人,仍是漆黑一片。   “你这个贱蹄子,你不知道爷同意跟你大婚,是因为你身后的钮钴禄氏这个家族吗?你以为爷会是真心想娶你吗?”   这个声音,是那拉氏?声音熟悉万分,可那拉氏,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不是吗?   “曦云,我胤禩视你如俞伯牙,可你,竟然这么对待钟子期吗?”   厉声质问的声音,是胤禩,他的声音透着寒凉,一下冷到我的心里去。   “你害我不能登上皇位,害我一败涂地,害我要休了此生真爱的女子,害她挫骨扬灰!”   “我没有,我没有,胤禛……”我低低的泣诉。   “莫要这样楚楚可怜的在爷面前显眼,爷的女人不缺你一个。”霸道冰冷的胤禛。   “曦云,跟我走,我会夺得皇位,眼下我有了兵权,八哥也要支持我了,我会给你个名正言顺的地位,一个王府侧福晋算什么,我让你做皇后,我只要你一个……”骄狂的十四。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紧紧的蜷缩着,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你不要?你为四哥付出这么多值得吗?你阿玛凌柱是咱们满清第一巴图鲁,是领侍卫内大臣,是镶黄旗的主心骨,你阿玛就你一个女儿,视若珍珠,四哥娶你,不就是图了镶黄旗的支持吗?你不懂吗?何苦要在他的府邸里,受人欺凌?你是皇阿玛御封的金贵格格,是和硕公主[注1]!你为何要为了一个不重视你的人,如此掏心掏肺!”   十四怒吼起来,我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震怒的空气。   终于安静下来,我在心底吁口气。   “云儿,谢谢你,给了朕支持!”狂喜的是胤禛。   “云儿,朕终于明白,终于明白你对朕的心,朕会好好待你。你以后,便是朕的熹妃。”   仿佛终于看到了光亮,我狂喜的站起,却看到,胤禛身旁走着那拉氏,两人正笑意妍妍的说话,他们身后跟着李氏,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74、此生心酸前世影 ...   是谁?   “皇阿玛!”两个小小的阿哥高喊着跑来。   “皇上,熹妃娘娘不行了。”我听到有小太监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胤禛冷声道:“朕昨日还看过她,她面色红润,怎么,不在意名分的,也要争宠了吗?看不得朕享受天伦之乐?莫不是入了宫,秉性也变了?”   “皇上……”   “去罢,把这个铜钱坠子给她,按照她的要求做的,也在大觉寺做过法事了,告诉熹妃,朕明儿个再去瞧她。”   忽而周围又暗了,我默然垂首,再次紧紧的缩成一团。   注1:好吧,某心知道和硕公主是谁才能做的,这里描述的是前世的故事,为了体现前一世钮钴禄氏的强大势力,所以架空了……看看就好,莫要当真,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看来有点断断续续吧,嗯……其实这确实是梦里前世的片段……   具体些的内容,后文很快一一奉上,给大家解释清楚是肿么一回事~   还有!!!   谢谢lhanggougou2011童鞋给我扔的手榴弹和火箭炮,嗷呜~码字间歇看到这个实在是太有动力太兴奋了~   谢谢买V章的你们,实在很感谢你们的支持~我会努力继续讲好故事的,抹泪~   75   75、一世浮生走马灯 ...   “怎么忽然就不行了?”怒叱的声音,是胤禛。   “回皇上的话,娘娘从前思虑过甚,忧劳淤积,已经油尽灯枯了,如今怕是没有挂心的事儿,泄了心劲儿,便不行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在哪听过,段世臣?   “不可能,她要朕做坠子给她,里头还刻了不离不弃莫相忘,朕不过刚开始要给她宠爱,她怎会?”迟疑犹豫的声音。   “胤禛……”我听见自己的轻声唤他的声音柔软却疲惫,仿若已然千疮百孔:“此生,唯一。”   “云儿?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朕明白你的心,朕要给你幸福,你怎么会弃朕而去?从前那样凶险的日子,你都不离不弃,怎么会?”   “皇上,娘娘已经陷入昏厥,请让老臣施针,为娘娘留住元神。”   “能留……多久?”咬牙呲出的声音,胤禛仿佛很挣扎。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半月。这要看娘娘的意志了,如果娘娘不放弃,便可撑一个月。”   “云儿,云儿,你听得到朕说话吗,你等着朕,朕从前听性音说过一个法子,朕一定要让你醒过来,你等朕。”   ……   ===============================================================================   “胤禛……胤禛……我好怕,胤禛……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黑。”我哭泣着,想要突破这无止境的黑暗。   “云儿,云儿,我在这儿,不会丢下你,我不会丢下你,你醒过来看看我,云儿!”清冷的,孤寂的,温柔的,是了,是胤禛,这才是胤禛。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觉得自己要在虚无中撕破黑暗,终于,一线细微的光明,我狂喜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光明渐渐扩大,我看到胤禛惊喜的眼眸正注视着我。   一行眼泪滑下,“胤禛,我好怕……”   “我知道,我知道……嘘,不要说话,我就在这儿。”   他俯□来抱着我,紧紧的抱着,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灵魂。   “胤禛……我怎么了?”我看着眼前,有些茫然,仿佛我经历了万年,一身疲惫,眼前是云归阁的卧房,一切再熟悉不过。   “你睡着了,做噩梦了,瘿症又犯了,以后不要自己思虑那么多,万事有我。”他伏在我耳边,低低的说,温热的气息弄的我麻麻痒痒。   “真好……”我伸手去圈住他,所有的心思,都汇聚成了两个简单不过的音节,真好。胤禛,有你在,真好。   忽而想到什么,挣扎着要起来,“胤禛,雪玉,十三爷……”   他把我摁   75、一世浮生走马灯 ...   回被窝里,“你需要休息,放心吧,那日你晕倒前,都交代了,我已将雪玉送往养蜂夹道,陪伴十三弟。”   我笑着点头,如此,便好。   “雪玉……让我跟你道歉,你们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胤禛迟疑着说。   “没有,我竟然不知道,十三爷有腿疾,还是因为我。”有些愧疚,我垂了眼。   “这些,你不必挂心,咱们欠十三弟的,我都会还给他。”胤禛浅笑着对我说。   我很想问他,你们究竟做了多少事来周全我?我在皇宫五年,太子没有打成我的主意,没有人怠慢过我,我没有做过重活粗活,没有挨过训斥,没有人来找我传话,嘱咐我做些跟朝堂有关的事情,纵使我表现再好,做的再完美,也没有可能如此一帆风顺。   你们,都为我做了什么?   胤禛,咱们欠胤祥的,怕是,还不清了罢……   终究什么也没问出口,轻轻的点头,阖眼一瞬,清泪两落。   康熙五十年转眼即到,我思虑了许久,终于给胤禛提了我的想法。   我想去看看钮钴禄?婉怡。   胤禛沉默许久,才说“我来准备,你一切小心。”   自是答应,我知道,这趟探寻,挂了多少人的命。   软禁婉怡的庄子,远在直隶。我一路坐着马车,催促秦顺儿快些驾马。   秦顺儿应着,一次次凌厉的挥鞭抽向马臀,马吃痛飞奔着,我在内心暗自紧张,见到我的前世,能不紧张么。时而高兴,时而紧张。什么情绪都体验过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的情景。   “格格!您快看那庄子!”秦顺儿“驭~”的一声喝马停下,我忙掀开帘子,一里开外,一片农田中,只有一处庄子,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火。   “怎么会这样!”我诧异喊道,我们此行已经便宜行事,时刻谨慎小心,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吗?下了马车要往前去,忽而被人捂住了嘴,胳膊紧紧的箍着。   “曦云,是我,别出声。”是胤祯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我诧异的想,莫非,庄子里的火,跟他有关系?   “秦顺儿,快驾马车走!”胤祯抱我上车,随口就吩咐秦顺儿,秦顺儿应了声,赶忙驾了马车往回奔。   颠簸的马车里,胤祯终于放了捂着我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忙问,甩开他伸过来替我拢头发的手。   “那庄子里的女子,是钮钴禄氏的小女儿罢。”他无奈的笑笑,放弃了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道。   “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天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事?”他冷笑道。   “到底,发生何事!”我蹙眉瞪着他。   “我安   75、一世浮生走马灯 ...   排手下送了她一程,放火烧了庄子。”他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   “为什么?”空洞的语言不像是我说出的话。   “因为太子正在找她。”胤祯的声音透着愤怒。   “太子?为何?”我茫然无措。   “不知是谁向太子卖了消息,告知你不是真正的钮钴禄氏,太子要以此威胁四哥和八哥,若不是我暗中到直隶来办事,恰巧发现了太子心腹的行踪,我们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胤祯冷声道。   “你真的送了她走?眼下既然太子派人四处寻找,必是得了音讯儿的,你如此将她送走,安全吗?”   胤祯冷笑道,“天底下没有比极乐更安全的地儿了。”   “你……”   我顿住了言语,心,像是突然抽了真空,瞳孔渐渐放大似的,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抑止了,一口腥甜涌起,“你,杀了她?”   胤祯正侧身对着我,并未发现我的异样。   “不杀她,天底下怎么能有你的容身处?莫说你,就连……”   他怒叱着,转头回来瞪我,那目光却在看到我的刹那,变得脆弱,惊恐,“曦云,曦云,你怎么了?是不是瘿症发作了?”   “我……”张口的瞬间,一口血红喷出,我看到胤祯月白的袍子上,一片惨目的猩红。   阖眼的一瞬,我居然笑起来,原来他也喜欢月白色……   这是……紫禁城?   这是……我?   不,这不是我,虽然和我有一样的容貌,但这样浸润在金玉里丝毫不显突兀的,没有一丝不契合的,不是我。   这……是谁?   她们……看不到我吗?   我低头看自己,身子微微透明,怎会这样?   或者,这是梦?   眼前的这个少女正在紫禁城里前呼后拥走着,带着一脸的好奇和喜气,看来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吧。华贵逼人,气质绝佳。   “奴婢给和硕曦云公主请安,曦公主吉祥!”一群奴婢在请安。   “起吧~”我听到一声柔软似水的声音。   “曦公主,皇上瞧着您这是第一次在宫内参加大宴,怕您觉得无趣,着奴婢来伺候着您。”其中领头的婢女抬起头,盈盈笑意正对着少女。   “茯苓姐姐?太好了,皇上真真心疼云儿,我正好奇的紧呢,从前宫里没少来,怎的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气派?”少女一双秋瞳剪水的眸子,含笑扶起那位婢女。   “曦公主,今儿个,是太子爷的整岁,正赶上蒙古王来京朝贺,皇上的意思,可是要好好热闹热闹呢。”婢女说笑着,走到少女身边扶着她慢慢前进。   “这么说,各位阿哥都在吗?”我看到少女好奇的表情,烂漫可   75、一世浮生走马灯 ...   爱。   “可不是,公主可是要寻个意中人?如果是,那皇上可要高兴坏了,整日见儿的和公主的阿玛凌柱大人念叨着,要结亲呢。”婢女打趣道。   我看到少女骤然窘红的脸,她嗔怪道:“茯苓姐姐,几日不见,好厉害的嘴儿,云儿不过是好奇问句话,怎的勾起姐姐这么多话儿?”   “公主,要奴婢说啊,眼下太子爷已经娶过嫡福晋了,皇上最喜爱的四阿哥也娶过嫡福晋了,倒是四阿哥的一母胞弟十四阿哥,还没成婚,倒也是个好样儿的阿哥,跟公主同岁,公主不如……”   曦公主?   曦云?是我吗?她……难道就是我?或者,她是钮钴禄?婉怡?   不,不对,婉怡的阿玛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典仪官,婉怡不可能是和硕公主,而且,仆从们不会唤她曦公主。   她……真的是我?   骤   然响起从前在潭柘寺遇到的云游和尚说过,婉怡因与我灵魂交集,且魂之灵在我身上,所以她才变得呆讷如木。   想到婉怡已死,不觉心生痛苦,却灵光一现,难道,这是婉怡身上留存的,前世的记忆?   一抹苦笑,是了,该是如此,那么眼前的曦公主,便是上一世的我?看来我过得不错,竟然能够被封为和硕公主,是因为我阿玛的缘故吗?还是上一世的康熙,对我特别的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嗯~现在开始讲一讲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为什么四四对曦云那么冷淡,都是误会啊误会啊,权势啊权势啊的。   我希望自己能慢慢讲清楚了,因为前世是蛮复杂的,所占篇幅又很短,所以……   拍我吧拍我吧~T T   76   76、连枝并蒂终无期 ...   “茯苓姐姐!你再说,我可不依了!”娇嗔响起,勾回了我的思绪。   跟着她们一众人进了乾清宫,眼前晃过一个穿着皁色长袍的少年,团龙图案在他身上显得熠熠夺目。   “呦,这不是和硕曦云公主么,怎的,今儿个的,也进宫来?”爽朗直率的声音,不是十四,还能是谁。   我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脸,犹如仙桃水玉,剪水的眸子看了一瞬便垂下,软软的声音响起:“都怪茯苓姐姐,害的我看见这些个人就心里发慌。”   软软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我四处看,并没有人跟我说话,这话,也不是我说出来的。   是了,我应该是在自己的心里,这是我自己的记忆不是吗?所以能够听得到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听闻,轻轻的笑了,原来前世的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呢。   而十四的眼神,则透着惊讶,惊喜,仿若见到珍宝似的,泛着好看的光辉,所谓一见钟情,便是这个意思吗?   “听闻公主的阿玛,咱们满清第一巴图鲁,正和皇阿玛商量着要给公主寻个婆家,皇家的气派公主该是不嫌吧,不若我跟皇阿玛讨了你去,让你做我的嫡福晋如何?”   看到自己蹙了眉头福了福身,并未应声,便由茯苓扶着往座位上去。   “或者,公主今儿个来,是冲了太子爷?还是蒙古王?”十四的声音透了丝戏谑,就像是小学里,暗恋着女同学的小男生,越是喜欢,越是出言不逊,挑刺找麻烦。   “登徒子!”我看到自己驻了足,回头一声娇喝,蹙了眉头转身便走。十四仍旧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透着不解,似乎在问,我哪里不好?   对胤祯报以同情的一瞥,胤祯,其实你,很好的。再转头正看到自己的目光正痴痴的注视着举止华贵轩昂的胤禛,这是胤禛吗?   神色冷漠倨傲,那眼眸里,传递出的全是危险的讯息,和我熟知的他,并不相同……   可看我看他的眼神,一见钟情吗?苦笑。   “这……就是四阿哥吗?”   “他不是皇上除了太子爷外,最喜爱的皇子吗?为何他不似太子爷般热络活泛,他很寂寞吗?他……爱穿月白袍子?看起来他的世界似乎是一片雪域,从内心,到外在。”   软软的声音继续响起,我看到自己那望着胤禛打量,探究,却带了丝莫名心疼的眼神。   苦笑,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吗?让十四知道了,什么是一见钟情,让自己也知道了,什么是一眼唯一。   我看到自己醉酒微醺的出了宫门去吹风,屏退了侍婢们自己独自在假山中间慢悠悠的绕行,忽而听到有人说:“太子爷,奴才已经都安排好了,定会在蒙古王   76、连枝并蒂终无期 ...   公面前,给四阿哥一个难堪,让蒙古王从此都不再想与他交道。”   “嗯,如此甚好,看他还有甚资本来夺位!”太子的声音,过多少年我都记得,腻歪的声音,让人听了便想吐。   “四阿哥要争位?从前在阿玛书房戏耍的时候,也听他和幕僚们说起过,四阿哥虽然颇得皇上喜爱,但是为人颇为冷漠,并不是做皇上的人选,莫非……是太子要对四阿哥不利?可他们不是兄弟吗?”我听到自己疑惑的,柔软如水的心声。   地点霎时转换,等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我看到正是在乾清宫里,自己正窘红着脸站在大殿上,语气却不卑不亢,透着铮铮的坚定:“谢皇上准云儿讲出心中所想。云儿觉得,各位蒙古王公何必因为莫须有的传言质疑四阿哥,四阿哥虽然为人淡漠,但绝不会对诸王不利,且不说是四阿哥是皇上的儿子,诸王就是不信任四阿哥,也该信任皇上的允诺。”   我看向胤禛,他的眸子透着漆黑的危险,滑过一丝怔然,带了更多的狡黠。   他突然起身,走进我的身体透着要捕捉猎物的气息,“胤禛多谢曦公主抬爱,曦公主与胤禛并不相熟,不必为胤禛出头,胤禛在此,谢过公主。”   抱拳作揖的胤禛,低头的眼睛却瞟向另外一个方向,我看去,正是我的阿玛凌柱,此刻正穿着明晃晃的黄马褂,一身威严气派,脸色显得些微尴尬,想是被方才自己一顿没有礼数的言辞弄得有些窘迫,但嘴角分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是对胤禛及时化解尴尬,感到有些满意。   地点再一次转换,我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待选的秀女穿的宫制旗装。大殿上正坐着康熙的后妃们,我看到了敏妃,盈盈笑意,似水柔情,兀然温暖了我的心。   “钮钴禄氏?曦云”司仪官高唱我的名牌,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撂,一定要撂,阿玛答应过我的,我不能做皇上的妃子,我要嫁给四阿哥!”   “撂~!”   高唱再次响起,我听到自己内心长长的吁气声。   地点又一次转换,大红的吉服,耀红了我的眼。   “闺女,你这是何苦……你堂堂钮钴禄氏,皇上御封的公主,何必要委曲求全,到四阿哥府里做侧福晋?”   我转眼去看,是我的阿玛凌柱,此刻的他却和我先前看到的卑贱的模样不同,他看起来,剑眉直耸,气势逼人,这是我那个小小典仪官的阿玛么?   “阿玛,云儿知道您是咱们满清第一巴图鲁,可巴图鲁也有不能阻碍的啊,你不能阻碍云儿的心,自前年入宫参宴,女儿便心属四阿哥了,阿玛也知道,女儿此生心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   76、连枝并蒂终无期 ...   离”女儿相信,四阿哥便是女儿的心人,阿玛也会支持他,对吗?”   我的声音柔软美好,自己听起来都甚为喜欢。   “你……唉,真拿你没法子,你当真不知道,四阿哥答应为父向皇上提请赐婚是什么意思吗?”   “云儿知道,他,是为了镶黄旗的势力,因为我是阿玛的女儿。”   “你知道,为何还……这会断送了你的幸福!”   “阿玛,子非鱼,焉知鱼所欲?云儿只知道能嫁给四阿哥,便觉得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所谓鱼离不了水,我能跟了自己心里的人,不论发生何事,都是云儿自求的,自是无怨。”   火红的吉服映红了我的脸,稚嫩却坚毅,我看到这样的自己,微微的笑了。   地点又一次转换。   挂满了红绸的房间,我一直坐着,直到所有侍婢都睡着,直到天空泛起微光,我的头上,还搭着那条火红的喜帕,没有闹洞房,更没有花烛夜,进了雍贝勒府的第一夜,我是直直的坐着过来的。   “侧福晋……”有人唤我,我浅笑着,自己掀开帕子,火红的喜帕飘落在地上,垂眼一瞬,便再也不去看那耀目的红色。   “我饿了,你们去传早膳。你,把铺在床上的白锦缎拿来给我。”我吩咐着身边的婢女。   我看到自己身上大红的吉服和那白色的锦缎一红一白,色彩鲜明。我看到自己举起小刀,“别……”一句话没出口,手掌,便被自己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我看到自己微笑着,握起拳,把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滴在白锦缎上,犹如清澈的湖水上,绽放了朵朵血莲。   “去吧,把这缎子拿给嫡福晋,李侧福晋,拿去给我阿玛,拿进宫给德妃娘娘看,告诉他们,我钮钴禄?曦云,从此,便是四阿哥的人。”   那侍婢唯唯诺诺的去了,我的心底忽而泛起疼痛。   仍是这间房,仍是大红的吉服,我噙着笑意在桌前弹筝。   一曲《心离》   ——   韶华缱绻灭,   孤影誰心怜?   桑田沧海尽,   连枝并蒂绝。   水终比翼散,   霜尽心露寒。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诀。   泪水,怔然滑下,就是到了沧海桑田也湮灭成灰,并蒂连枝也永不可求吗?那在水一方的伊人,永远也盼不到比翼双飞,即使寒霜融尽,心头上的露水,也会寒彻心扉。落花下只有孤人白头,落雨,两燕惟有诀别……   我微微吸气,看着眼前带着浅笑,美丽歌唱的少女,阖眼,泪堤早已崩塌……   房门轰然洞开,歌声戛然而止。“你以为这样,你便能成了我爱新觉罗?胤禛的人吗?你知道我为何   76、连枝并蒂终无期 ...   娶你,何必做这些手段,咱们都心知肚明!”   一个沾了滴滴血花的白锦缎被丢在我的脸上,我蹙起眉头,看着眼前穿着月白袍子的胤禛,透着皇子的威严,霸气,冷漠,却没有我熟知的孤寂,温柔。   “云儿只是让爷能够好做些,若是阿玛知道了,必然不会高兴,若是皇上知道了爷的真正用意,只怕会耽误爷的大事儿。”自己仍旧盈盈浅笑,美丽耀眼,唯一的心人,却是厌恶的表情。   “看你俗气的模样,曦云这样的名字怎能给你用,以后只自称我,或者奴婢,你自己选择!”说着又抬脚出去。   我看到自己微笑着,从心底微笑着,不含一丝眼泪的,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道:“奴婢遵命。”   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要这样?泪水,怔然,滑下。   我怔怔的看着自己,浅笑抬眸,软软的心声响起:“四爷,为何,你不能懂我的心?即使后来知道,那日乾清夜宴,你早有准备,我所为,不过是为你向阿玛抛枝供了台阶,即使知道,你所有的冷漠都来源于你心中的野心,我也无怨无悔。只是你为何,连站在你身边的机会也不给我,我是你的妾,你的妾……”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看的还是会有些混乱T T   其实可能是因为我写的时候情绪失控T T太难过了……   不过也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不是留存在她自己身上的,所以都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我觉得我还是说明一下前世是肿么回事吧。   我的设定是,他们本都经历过一次康熙朝,经历过九子夺嫡,然而因为执念这个东西,让时间逆转,所有人又一次经历了,希望能与上一世的经历不同……我用了史学界对于九子夺嫡里,雍正的两种截然的不同评价,设定正是因为经历过两世,两世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所以才会有对于雍正的那么多的猜测。而经历过两世,前一世是杯具,所以才要这一世来弥补。嗯……这一世会是喜剧么,望天……其实上一世有很多架空成分,这一世却是按照历史老老实实写的,所以……   然后……   下一章还有一些前世接下来的故事,讲四四慢慢发现曦云的真情,所以才会有了强大的要弥补的执念,再下一章就是今生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实在是写的乱,拍我吧,嘤嘤嘤,八过今生就好了,嗯,点头,因为是按照正常顺序来的。   我今天果然很话唠T T,乃们不要抛弃我啊~~~泪奔。   77   77、走马灯灭此生还 ...   地点再次转换,我看到是凌柱的府邸。   “阿玛,您一定要帮四爷,您一定要想办法,不然四爷会被太子害死,阿玛,云儿求求你,在巡塞外的时候,戍防不是都很松懈吗?不如,咱们寻个人,装成太子爷,偷偷的去窥伺皇上的帐殿,只要不被人抓住,不就没事儿吗?”   “如此大事,岂同儿戏!”凌柱一声怒斥。   “阿玛,你若不同意,云儿便以公主之名去求皇上!”   “云儿,莫要胡闹!”凌柱的呵斥更加严厉。   “阿玛,如果您今天不依了女儿,四爷便是一死,皇权相夺,本就是你死我活,早晚都是一死,我如今便先四爷一步,早死早干净!”我看到自己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苦涩,弥漫心头。   “你……”   地点再次转换,我知道,这是圆明居,是胤禛的书房。   我看到自己正端着一盅吃食往书房去。   里面传来胤禛的声音,“为何与我们策划的不一样?为何会拖累胤祥?”他怒叱着。   “是凌柱搅的事儿,要不是……”   那人话还没说完,我便出现在胤禛的书房门口,正要盈盈福身,胤禛却一下踹过来,燕窝泼洒了一身,我苦笑,原来那白盅里,是燕窝。滚烫的汁水顺着我的脸滑下,我看到自己的脸上有了烫红的痕迹。   “贱人!你看看你阿玛做的好事!你何苦要进我爱新觉罗的家门!”   我看到自己咬破了嘴唇依然浅笑着,什么也没说,捡起破碎的白盅,手指被划破,白盅上也沾染了殷殷血迹。   我听到自己在心里说,“为什么,因为我爱你,胤禛,因为你是我的心人,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明知你的计划已被太子知晓,仍然要你冲向龙潭虎穴呢,我知道十三爷的,他肯为你这么做,阿玛定是跟他商量过的。”   地点再次转换,是我的房间,夜已经很深了。   “云儿,我今儿个见到十三弟了,才知道你阿玛是和他商量过的,我们的计划,原是被太子知晓了。”   我看到自己正在绣花,看到带着恣意笑容的胤禛,自己眼里的笑意蔓延近了心底。“好在四爷能用得上阿玛。”我的声音柔软。   帏帐落下,一片温柔。   这,才是我的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吗?可是,我四处看看,缺少了红烛呢。   地点再次转换,“贱蹄子,你用什么勾引四爷?莫要以为你是皇上御封的公主,我们就不能拿你怎么办了。”是那拉氏,李氏?我苦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地点再次转换,“曦云,你怎么不嫁给我?宫宴上,我只能看见你,你若嫁给我,只会是嫡福晋,你何苦呢?”是十四焦虑   77、走马灯灭此生还 ...   宠溺的声音。   我看到自己,冷冷的,“多谢十四爷抬爱。”   地点再次转换,皇宫的后花园,“良贵人?”我听到自己的心声一声诧异唤出。   酒醉的太子正在调戏良贵人,我看到自己冲出去,救了良答应却搭上了自己,眼看御驾就要到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胤禩却忽而出现,救我于危难。   “八阿哥,多谢。”   “不用。”他温润的笑。“胤禩多谢嫂子救了额娘。”   “八阿哥近些年所受欺凌,曦云看在眼里,只是曦云如今是四爷的人了,不能鼎力相助,如八阿哥不嫌弃,不若视曦云为俞伯牙,八阿哥为钟子期如何?”   “知音?我的心,和硕公主岂是懂得的?”   我并未说话,并未阻拦胤禩的离去,却尽了自己所能,为宫中柔弱的良贵人筹谋。   甬道里再见到胤禩,他已然没有那样冷淡。“你若信我,我就懂得!”我看到自己眼里的坚定,渐渐融化了胤禩的防备。   他温润的笑:“为何我是钟子期?”   我笑答:“因为钟子期要去砍柴,太辛苦了,我做不来。”   地点再次转换,“曦云,如此机密,我告诉你,不过是想找人分忧,你为何……”胤禩痛苦的神情。   “我只是……醉酒,我不知道自己说出了海东青的事!更不知道,四爷会这么做……”   许久,我看到自己的为难,“八阿哥,你恨我吗?”   良久,他长喟一声:“我不恨,这是命。”   我听到自己的心声在哭泣,嘤嘤浅浅,“胤禛,你何苦灌酒于我,若你想问,我宁愿如实相告。至少,我也知晓,八阿哥会有为难,我不会碍了你的事儿,也能周全了八阿哥,你这是……何苦?”   地点再次转换,我看到自己暗中接济十三的嫡福晋雪玉,我看到自己被那拉氏和李氏讥讽,我看到年氏过门,火红一片耀红了我的眼,我看到他们的洞房花烛,忆起我独坐一夜的洞房夜,红烛滴下的,仿佛是我自己的滴滴血泪。   我看到自己对阿玛说:“阿玛,你和四阿哥,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您一定要帮他,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求您帮他。”   我看到自己怀了孕,被人下了红花,裙子上殷红一片。我看到十四看我心疼的眼神,和他的默默无语。   我看到胤禛看我的眼神正在一点点变化,他肯唤我“云儿”,他许诺我让我一定能有孩子,他说他终于能明白我的心,他说阿玛告诉了他这些年我为他的付出。   他说,我会给你富贵荣华,熹字是象征皇帝的字眼,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熹妃。   “可是,胤禛,缘何你懂了我的心,却不懂   77、走马灯灭此生还 ...   我所求?我要的,只是能在你身边,只是随着你走,一路相伴。为何你看我,并无不同?不,你不懂,你是皇阿哥,怎会懂得我,只求一心人的女儿心愿?”   心声如泣如诉,即使此刻我不过是自己的看客,却已然觉得,心头伤痕累累。   终于,我看到自己,在紫禁城,他册封我为熹妃,昭告天下,我是他重要的女子,我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开心,却感受到更多的伤痛,胤禛,我想要的,不是富贵荣华,不是名号,是能安安静静的陪在你身边,为你生儿育女,和你白首不相离。   我看到自己退回了他所有的赏赐,他挑眉问道:“怎么,朕给你的赏赐你不喜欢?”   我看到自己摇头,说:“皇上,云儿从前在云游和尚那儿,得了两枚顺天铜钱,说是合着舍利子一起供奉了的,灵气儿的很,云儿想要皇上一缕发丝,和云儿的发丝缠在一起,夹在这铜钱里头,请皇上用银子裹了,裹的时候,在里头用咱们满文写上皇上和云儿的名字,刻上‘莫离’二字。”   “哦?这是为何?”他笑着问我,笑容里带着帝王的肃穆。   “云儿此生只有一个心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云儿的心人,便是皇上,皇上去哪儿,云儿就去哪儿,永远不离不弃莫相忘,皇上的路,云儿永远随着皇上走。”   我分明看到胤禛眼里的动容,仿若坚冰在融化……   地点再次转换,我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面容苍白却宁静,仿佛此生心愿已了。   “怎么忽然就不行了?”怒叱的声音,是胤禛。   “回皇上的话,龙潜时,娘娘便思虑过甚,忧劳淤积,已经油尽灯枯了,如今怕是没有挂心的事儿,泄了心劲儿,便不行了。”段世臣正满头大汗的说。   “不可能,她要朕做坠子给她,里头还刻了不离不弃莫相忘,朕不过刚开始要给她宠爱,她怎会?”迟疑犹豫的声音。   “四爷……”我听见自己唤他的声音柔软却疲惫,仿若已然千疮百孔:“四爷,奴婢,此生,唯一。”   “云儿,唤胤禛,你不是奴婢,你是胤禛的云儿!”他摇着我,可我看到自己的脸,正渐渐失去血色,却面色安宁。   “云儿!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朕明白你的心,朕要给你幸福,你怎么会弃朕而去?从前那样凶险的日子,你都不离不弃,怎么会?”   “皇上,娘娘已经陷入昏厥,请让老臣施针,暂且留住娘娘元神。”   “能留……多久?”咬牙呲出的声音,胤禛仿佛很挣扎。   “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半月。这要看娘娘的意志了,如果娘娘不放弃,便可撑一个月。”   “云   77、走马灯灭此生还 ...   儿,云儿,你听得到朕说话吗,你等着朕,朕从前听性音说过一个法子,朕一定要让你醒过来,你等朕。”   我看到胤禛寻着性音,只问“从前你跟朕偶然提过的,用真龙之血浸玉,用法事把人的执念投入玉中,可召回人弥留魂魄的事儿,可曾有人用过?”   “先前还不曾用过,皇上,贫僧请问,您何出此问?”性音诧异。   “朕要留住,朕这一生,最重要的女子。”他命人拿出一只玉盆,里面放了一只澄净碧透的玉镯,我看到他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掌,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渐渐包裹了整只镯子,他笑着轻声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她从前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给人假象,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朕和她,已经洞房,把她自己,朕,她阿玛,都逼上了绝路,朕现在才知道,原来她逼朕走的,竟是那唯一的生路。朕是皇帝,没有朕的允许,她怎么可以走!她这一生一世,都要随朕走!”   同一个地点,十五日后。   我看到自己仍然宁静的躺在床上,神色祥和。   “云儿,云儿,你莫要离开我!你说过的,不离不弃,莫相忘。”   我柔软的心声轻轻回荡在空气里:“我此生,心愿已了,四爷,放我走吧……”   “云儿,云儿,你醒醒!”胤禛仍然不放弃的摇着我。   “四爷,云儿,此生,唯一,你便是我的唯一。下一世,让我们不要再相遇,不要再互相折磨……”   “段世臣!你给朕滚过来!朕命你救醒她!”胤禛的声音含着悲怆咆哮起来,天地间,似乎弥漫了无尽的悲伤。   “四爷,从前不曾等到你开口让我唤你胤禛,穷尽一生,你终究看到了我,终究是开了口,于我,这也足够了。一生只有一次回眸,曦云,便知足了……”柔软的心声渐渐虚无缥缈,融进了空气里,终于寻不见了踪迹。   “皇上,老臣……实在无力回天。”段世臣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性音呢?性音回来了没!”胤禛悲怆的声音绝望中透着一丝希望。   “皇上,贫僧在!”气喘吁吁的性音急忙跑进来。   “龙血玉镯呢?可做好了法事?”   “回皇上,一切妥当,只要娘娘魂未去,仍可召回。”性音话刚落,接着,一个沁凉的血丝攒动的玉镯子套在我手上。   “胤禛,来世,不要相见……”   “怎么还是醒不过来?为何?”悲怆的声音里浸透了绝望。   “阿弥陀佛,既是如此,娘娘香魂怕已远去,皇上还请节哀。”   “云儿,云儿!朕命你醒过来!云儿!云儿!”   咆哮的声音里夹杂了颤抖。   “你说过,不论   77、走马灯灭此生还 ...   朕今生在哪儿,你都会随朕走,朕还在这儿,朕还在这儿,莫要丢下朕,莫要丢下朕……云儿……”   我看到胤禛的滴滴热泪滚落,滴在了我的胸口,浸透了我胸口上带着顺天铜钱挂件,在挂件下缓缓的凝聚,形成了一朵茉莉的图样,那铜钱里,夹着我和他交缠的发丝,刻着我们的名字,写着“莫离”……   “不离不弃,莫相忘。朕要你记得,朕要你记得……”   被他忽然抱起,紧紧的,要嵌进灵魂里。“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爱新觉罗?胤禛,都不准备放你走。”   阖眼,浸入一片黑暗,这便是我的上一世吗?   错过,失去,拥有,为何如此没有交集的词汇放在我和胤禛的故事里,却显得如此生动?   胤禛,你爱我爱的太晚,我放手放得太早,是我不曾懂得你的真心,还是你不曾对我推心置腹?   是啊,上一世,我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你又怎会懂得棋子的心语?所以,这一世,你不要皇位,是要给我你的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OTZ 我承认我无力了,我写的像放幻灯片像走马灯一样,乃们不要抛弃我啊啊啊~~~   接下来就是现世了,嗯,点头!接下来我比较有信心,我整日在这自言自语,乃们有木有觉得很好笑?有木有?? 囧TZ   78   78、暮霭沉沉楚天阔 ...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醒来。睁眼,是云归阁的房间,胤禛穿着水墨色的袍子正伏在床榻边上,面色清冷疲惫。   那些,是梦吗?刚才的一个个画面,一个个片段似乎仍在眼前回放,历历在目。   我抬手,看到手上的龙血玉镯,血丝已经全部蔓延开来,静静的,流动着。   下意识的去摸我的挂件,还在,我低头去看胸口,一朵孔雀蓝的茉莉正在绽放,原来,这是上一世,弥留之际,胤禛留在我身上的眼泪汇聚的胎记。   茉莉,莫离。   胤禛,竟然是你,秉持了强大的执念,召回我吗?婉怡已死,所以留存在她身上的上一世的记忆,都进入了我的灵魂吗?   “云儿,你醒了?”他清冷的眼神带了丝不合适他的狂喜。   我笑着看他,一行眼泪滑下:“胤禛……我想你,想了三百年。”   “傻云儿,不论多少年,我都不会放开你。”他紧紧的抱过我,紧紧的,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灵魂里。   “胤禛,这个,我很喜欢。”我对他晃晃那只龙血玉镯,是用他的鲜血浸透的。   他忽而宠溺的笑了,“不论多少世,它都会是你的。”   他知道,上一世的记忆吗?“胤禛……它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我诧异道。   “我只知道,从你出现,它便陪着你,如此缘分,它怎可能,会弃你而去呢。”他宠溺笑道。   我一把抱起他,“胤禛,我真的,想你想的好苦……”   “云儿,这一生,我爱新觉罗?胤禛,有你便足以。”   “四哥,曦云是不是醒了?我带太医进来了。”是十四的声音,我诧异的看胤禛,他笑道:“这次祸事未发,要谢过十四弟,这些日子他常过来走动。”   “可是,婉怡她……”我嗫嚅着。   “云儿,莫要自责,我已经着人厚葬了她,所谓命缘天定,便是如此,人各有各的去处,强求没有好处。”   他笑着安慰我,随后低声附加了句:“皇位,也是如此。”   “曦云,你终于是醒了,吓死我了。你这昏迷一昏半月,要不是呼吸正常,让人以为……”   胤祯忽而收住了话:“总之没事儿就好,段太医,快把脉吧。”   段世臣把着脉,眉头紧紧蹙起,似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但最终是舒展了眉头。   “回四爷,十四爷的话,曦格格的血气之瘿,这次剧烈发作后,居然神奇消失了,脉象上没有任何痕迹,实在是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真的?”胤禛和胤祯同时惊喜道,段世臣笑着抚胡须,道:“微臣不敢夸言,确实如此。”   胤禛和胤祯彼此笑着   78、暮霭沉沉楚天阔 ...   对望,却忽而都愣了神,接着面色急剧降温,十四从鼻子传出一声冷哼,胤禛也挂上了千年极寒的冰雕脸,我怅惘的看着他们,他们何时,才能像真正的一母同胞兄弟般?   似乎是段世臣告诉了胤禛什么,总之夜里缠绵悱恻,早晨起来,再也没喝过避孕的汤药。   开始尚没有在意,许久后的某日,终于发现早晨起床少了些什么,我惊讶的看胤禛,他只是顶着微微泛红的脸微笑。   下意识的咬了嘴唇,我觉得自己的脸正在血色翻涌,垂眼抚着小腹,有了隐隐约约的期待。   本来以为会来的很快,日日掐算日子,恨得自己从前不多学些历史,怎的不知弘历是何时出生?终于到了康熙五十年。   我从来不知道,害喜是这样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什么都吃不下,直想往外吐。   自己倒没有什么,因为从前我的胃就不好,常常胃炎吃不下东西也会反酸,只以为是严重些的症状。请了太医来把脉,太医慈祥的面色带了喜庆,收拾了药箱出门,并没留给我问询的时间。   接着胤禛带着一脸亮晶晶的表情冲进来,紧紧的抱着我,我恍然明白了什么,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在心底问这个小生命,你是叫弘历吗?   太医是从宫中请来的,所以我怀孕的消息,很快便飞遍了紫禁城。   赏赐忽而扑面而来,我甚至都忘了自己只是雍王府的侍妾格格,宫里给我的派头,让我以为自己是嫡福晋,忽而笑了,想是胤禛子嗣甚少,所以才会如此待我吧。   十月怀胎,有多么渴望,早些见到这个小生命。我知道他会是弘历,总是用手轻轻的抚着肚子,怀着微笑,在心里唤他弘历,跟他讲述我和胤禛的故事,讲胤禛的勤恳,讲胤禛的苦心,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是有多么不容易。   终于,在死亡面前挣扎的快要窒息,看到了一线生机,接着,便听到新生命呱呱坠地的哭声。   疲惫却安心,上一世红花然我失去了他,这一世,胤禛的真心让我终于拥有了他。心底,惆怅,却甜蜜。   许是因为胤禛子嗣甚少的缘由,康熙甚是欣喜,新生命诞下能抱出的时候,他就派了李德全来,把这个小小柔软的婴儿带去了畅春园,胤禛自是跟着的,而我,尚在月中,自是不能前往,得了一堆赏赐。   晚上胤禛回来,带着喜色。   “孩子呢?”我看到他并未抱着婴儿进来,忙问。   “莫急,皇阿玛喜欢的紧,养在身边儿了。”他笑着过来坐在我的床边,搂过我。   “皇上,赐名了吗?”我问,这是我最关心的,这孩子,一定会叫做弘历对不对?   “嗯~”他   78、暮霭沉沉楚天阔 ...   的声音低沉柔软,“倒是奇了,皇阿玛列了许多名字,在他面前沉吟着看哪个取了好,皇阿玛一直念,他就一直哭,念道弘历这个名字,他居然就止了哭声,看着我们,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唤他,他就等着人接着往下说呢。”   我无声的笑了,弘历,你果然是我的弘历,真是可爱。   胤禛看我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吩咐侍婢们,烧了水来洗漱,早早的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祥和。我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却总是忘记,天随人愿,是最困难的事情……   胤禛在胤祥被圈禁后,少有探见,总是暗中命人送了银钱,米肉进去,希望能改善他们的生活,每每提起胤祥的鹤膝风,便尤为觉得心痛难忍,他终究是因为我,才落下了病根,也因着莫名的罪名,得不到救治。   虽然也听胤禛提起,康熙时常惦念着胤祥的病,甚至似乎暗暗派了太医去瞧,也未听得好转,更加难过。   胤禛则是按照皇命一丝不苟的办差事儿,未见康熙有过值得挂齿的嘉奖,却也没有落得斥责,倒是难得。   自从康熙五十一年,太子胤礽二废,朝中局势混乱不堪。   如今朝中肱骨大臣们,个个儿小心谨慎,未见得有哪位再提起要立储的折子,想是康熙也不容许罢了。   而然太子二废后,胤禩“贤八”的名号却传的颇为传奇,民间都道皇家八贝勒贤明圣德,于我看来,这样张扬的态势,并不是好事儿,也不知是胤禩授意如此,还是他那帮“八爷党”的幕僚大臣们,自作主张的结果,亦或是,有人暗中安排?   摇头,这种无解的命题,我还是不要思考了,有得一日太平日子,享用便是了。   转眼便到了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萧瑟无所。   近些日子,康熙带着众阿哥们去了热河巡幸,我收到胤禩递进府来的消息,希望我陪他去拜谒一位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我思索良久,也不知是谁,想到前世对胤禩的亏欠,而过去的康熙四十八年,胤禩因为张明德行刺太子事件发生,被削了贝勒爵位,后来又被复立了贝勒,经历几番沉浮,他心底该是如何凄凉,便觉得不该推辞。   好在胤禛此次被康熙留守京城,公务繁多,常常是卯时出门,戌时才能回来,估算时辰,现在也不过快到巳时,便着玉蕊准备了东西,跟那拉氏告了回娘家的假,从后门出府,胤禩的马车,早已经停在那里等候了。   “去哪儿?”我上车正对上胤禩温润的笑脸,忙问。   “到了便知。”他笑着,却不多言语。我也只好作罢。   车子一路晃晃悠悠,摇的我近乎睡着,终于停下来,伴随着,是胤禩   78、暮霭沉沉楚天阔 ...   如玉的声音:“到了。”   他先我下车,待我下车,看清所在后,诧异万分,景陵?   从前高中时因为历史课的考察作业,我与同学一起来过,时光穿梭三百年,景陵此刻正簇新着等待它的主人,如今来这儿是……   似是看我诧异的眼神,胤禩笑道:“今儿个是额娘两周年祭,我想她是希望能见着你的,自作主张带了你来,望你不要怪罪。”   我忙扯起笑脸:“哪里的话,子期所言,犹是见外了。”接过玉蕊递过来的披风和手炉,一切收拾妥当,便随着胤禩身后走。他似乎对这里异常熟悉,看来是常常过来探望他的额娘。   终于到了一座陵寝前,小小的并不起眼,他驻了足,久久不曾开口说话。   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冻僵了的时候,他忽而开口道:“额娘一生柔弱,却背负着家族的罪名,被贬为辛者库奴婢,幸而老天不负额娘,终于给了额娘幸福。”   那是幸福吗?康熙似乎对良妃并未过于在意罢了,在世尚不能得宠胜过早已仙逝的敏妃,死后又能如何呢?一座小小的陵寝,便是幸福吗?   我苦笑,看到胤禩落寞的背影,饶是不忍,终于开口道:“良妃娘娘的幸福,是有八爷这样的儿子。”   他看我,笑容如玉,眼眸苦涩:“从小到大,只有寥寥几次见着额娘能说上话,可她每次都只叮嘱我,要对人常笑,她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有人会总是为难讨好自己的人。可我竟不知,笑着,竟是比哭还要痛苦。额娘这样笑了许多年,如此去了,未必不是幸福。”   一时无语,我实在无法找出言语来安慰此时的胤禩,只能沉默的看他如玉的背影,淡淡的光泽下,这块玉透着寒心的寂冷。   他忽而笑着转身,“原是想给额娘谋个更好的生活,却不曾想到,额娘并等不到这一日,而我却孝心未尽,不能常常见她,更不用提供养了。”   “八爷……”我讷讷出声。   “罢了,只是许久未见,知道你并不埋怨我,我也知足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莫要四哥知道了你的去处生气儿。”他笑着,提步便走。   我回眸看了静静无语的坟冢,叹口气,紧忙跟上。   听说那日从景陵回去,胤禩便晕沉沉的病倒了,仍旧拖着疲累的身子到了汤泉迎候康熙回宫,哪知到了汤泉便被久候的侍卫带去了热河,因为他进奉给康熙的海东青,在康熙看到时已然奄奄一息,垂死降至。   看到垂死的海东青,康熙自然勃然大怒,认为这是胤禩对他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厉声斥责责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   78、暮霭沉沉楚天阔 ...   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   然而我知道这一切,是一切尘埃落定,胤禩终被康熙一句“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圈禁在廉贝勒府。   79   79、飘雪冰寒彻心扉 ...   有时我很想问胤禛,从前发生过的海东青的事儿,到底是为何?   想起前世是我酒醉将此事告知胤禛,害了胤禩,便打了退堂鼓,消了想问的心,生怕知道的结果,会让自己伤心。   然而谨慎细心的胤禛,仍是发现了我的犹犹豫豫,“皇阿玛只会把皇位留给他想给的人。”他放下手中的书,对正在发呆的我说。   “嗯?”我被他的敏锐着实吓到了,虽然从前也知他敏锐细心,可竟然,对我的想法如此了若指掌。   “我不想要皇位,自然不会做些费心思的事情。”他的黑眸注视着我,坚定透彻。   感觉到自己嘴角漾起了笑意,我轻轻点点头,提起茶壶为他添茶。   再抬眸,直直迎上他的眼神,他看到我毫无躲闪的眼眸,终于满意笑笑,又将视线投进了书里。   胤禛话里似乎有话,他不曾做过这些事,那是谁?废太子?不可能,他此时正被圈禁在宫里,严加看守,他没有机会,或者是他的手下?摇头暗笑,太子党羽被康熙绞杀殆尽,也没可能。那是谁?十四?不,他此时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势力和必要性。   那是……   康熙?脑中划过这个念头,自己都吓了一跳,会是他吗?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为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担忧,不过是枉费心神,还不如担心自己,好好的控制自己的心神。   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康熙五十三年的十二月,所谓晴天霹雳,便是我心情最好的写照。   “怎么了?今日心神不宁的样子?身子不受用?”   我窝在椅子里抬起头,把投在书里的视线投向胤禛,他总是时不时的瞟我,似是有话要说又吞吞吐吐的样子。   “没旁的事儿,就是看看你。”他笑着说,随即就转了视线。   然而怎么看,他都像是心事重重。   翌日,他仿佛犹豫很久,而我一直等着他开口,我想,该是朝堂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吧。   终于,“云儿,这几日京郊别苑上雪景正好,红梅也放了,你要不要去住段时日,换换心情,让弘历也随着你去。”   “这几日公务这样繁忙吗?”   我小心翼翼,对于朝事,我总是该少过问些,如今,他所处地位,也甚为尴尬,虽然他整日只沉心办差,熟不知康熙会想些什么,帝王心,总是难测的。   所以,我担心自己简单的问话,会破坏他努力为我营造的祥和的氛围,更怕再一次看到一如胤祥之事发生后,他哀伤的眼神。   这么多年,他不喜欢我出府去,我知道,是他不想我听到街头巷尾,民间议论的,宫闱里夺嫡的传闻,不管外面如何血雨腥风,我的云归阁,总是   79、飘雪冰寒彻心扉 ...   风轻云淡,花落四季。   我一直紧紧的注视着他的表情,一瞬不瞬,生怕漏了一丝能够捕捉到的变化。   徒劳,他一直没有抬眸,只是神色淡淡,凝视着杯子里上下沉浮的茶叶。   应该是这样吧,我的问题他不好答,送我去别苑,该是想我远离那些纷扰。   “今儿个便走吗?还是,明日?”   我不想他为难,索性顺着他的意愿,为自己安排去处。   他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脸上浮起了淡然的笑意,是我敏感吗?   怎么觉得,这丝笑意,有些牵强?“明儿个再去吧,今日我差事儿不多,可以先搁搁,陪陪你。”   我露出会心的微笑,他终于放过了我,收回了一直探究着注视着我的眼神,似是终于放下心来,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第二日晌午,我和弘历便上了去别苑的马车,马车里塞了各式我爱吃的吃食儿,爱喝的茶叶,还有些厚厚软软的被褥。   我笑着打趣道:“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要休了我,送我回娘家去,独自过活呢。”   他笑着,眼神却突然躲闪开来,把脸凑近弘历,亲昵的蹭蹭,随后从我手里接过他,一脸柔软的笑意:“阿玛抱抱。”   弘历忽然‘咯咯’笑出来,晶亮的黑眸和胤禛如出一辙。他随后把弘历交给奶娘,奶娘忙用了厚实的斗篷把弘历裹起来,严严实实的,就往车子里去。   “云儿,不论发生何事,你只要记得,你在我这里。”他终于空下了手,用手掌摁着心脏的位置,眼神坚定。   我虽然心底忽而酿起莫名的忧愁,却在看到他的眼神时,定了心,认真的点头。   车子渐行渐远,我挑了窗格子的帘子往外头看去,胤禛一袭玄色长袍,矗立在风雪弥漫中,仿佛千年未变。   风雪似乎忽然变大,卷着风号子,一片雪雾遮挡了眼前的视线,渐渐的,看不清了胤禛的身影。我不自觉的蹙了眉,心底升腾起了浓浓的不安。   在别苑的日子与世隔绝,日日看雪赏梅,或者围着火笼子和玉蕊说说笑笑。   “格格,您这个璎珞打得可真好看,您要同心结的样子,是要给爷的吧。”玉蕊热闹的声音响起。   我满意的看着手上正红色的璎珞上,串着莹白雪润的玉石,缀着同心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怕玉蕊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咬咬嘴唇,想要收起脸上止不住的笑。   “看来你心情不错。”忽而一声爽朗直率的声音,勾回了我的心思,抬眼望去,十四正披着貉子毛披风,伫立在门口,雪落在他的肩头,趁着黑色,更显得莹白异常。   “十四爷怎么来了?”我把璎珞交个玉蕊,   79、飘雪冰寒彻心扉 ...   着她妥善收好了,笑着跟胤祯问好。   “我到了王府才知道你病了,担心你,紧的赶过来瞧瞧,看来竟是枉担了心思,你瞧着好好儿的。”他解下披风,递给身后的小安子,小安子也朝我打千儿行礼,便退出去了。   “担什么心思?我好好儿的,怎么会生病呢,不过是在这里悠悠闲闲过日子罢了。”我端过茶,递到他手里,一瞬,碰到了他冰冷的手。   “怎么,手这样凉?莫不是着了风寒?”诧异道。   “不碍的,不过是快马过来,有些冻着。”他说笑着,抿了口茶,放下杯子,走到火笼子旁边,把手放在上方搓烤着。   “我原以为,你也是闹了脾性的,故而专挑着这会子称病躲在别苑里,竟然不知,你也是这样大度的,听说王府里的李侧福晋仗着有弘时在身旁,闹的昏天黑地的,你倒是清清静静的躲在这儿,害我急急过来……”   他说笑着,看到我渐渐变得疑惑的表情,慢慢收了话头。   “曦云……”他轻声的唤我。   我怔怔的,望着火笼子里“噼啪”作响的银碳,是胤禛昨儿个方遣人送来的,来人一脸行色匆匆,任我问话也只答‘不知道’,忽然梵音过来胤祯刚刚儿唤了我,微微侧头,眼睛仍盯着炭火:“府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也愣了,许久,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四哥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我忙问,眼前似乎正逐渐空洞一片,失了交集。   “四……,罢了,曦云,我只要你知道,那枚扳指我放在你那儿,你若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他忽而说,空洞的视线终于渐渐对焦,正对上他恳切的眼眸。   “爷,到时辰了,咱们得赶紧回去。”门外,小安子的声音传来。   “曦云,你会好好儿的,是不是?”胤祯忽而加重了摁在我肩上的力气,我抬了眸子,恍然的点点头。   “我今儿个,是实在不放心你,好容易得了会子空儿过来瞧瞧你,眼下便回去了。回头再来瞧你。”   对上他的笑容,我也慌忙扯出浅淡的笑容,点点头,到门口吩咐玉蕊去送送。   回来复又坐在火笼子边儿,脑子里盘旋不去的,全是方才胤祯说过的话儿。   为何李氏要仗着有弘时在身旁,要在府里闹的昏天黑地的?为何胤祯要如此担心我,急急的赶了过来瞧我,连马车都不坐?胤禛为何要对外宣称,我是生病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是不是王府出了什么事儿?胤禛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急急的取过披风,便朝别苑后头的马厩去。   “格格,您要去哪儿?您这是怎么了?   79、飘雪冰寒彻心扉 ...   雪这么大,您不能一个人出去啊。”骑马出去,正碰上玉蕊送了十四回来,急着跟在我马后头跑。   “好好照顾弘历!”我回头朝她喊,转头回来,一口吃进了冰冷的风雪,寒透了心门。   远远的,那是雍王府?为何张灯结彩,红绸铺地?是怎么了?我看着正门人头攒动,一群人围在前门,便牵马往后门去。   今天人手都干嘛去了?后门为何没锁?也没有守门的小厮?我把马绑在门口,对着开着小缝儿的门,感到诧异万分。   进去一路无人,我朝书房去,并没有人,云归阁的院子门也紧紧的锁着,到底,怎么了?往中府去,渐渐的变得喜庆,远远的看到李氏的院子,此刻却挂了满满的红绸,一副洞房喜庆的样子是谁要办喜事吗?弘时?不可能,他才那么小。   进门,里头的婢女看到我,都一副神色紧张的样子,正要下跪,我忙拉住她:“莫行虚礼,发生何事了,今儿个,要办喜事吗?”   那婢女一脸无措的看我,“格格,今儿个不是爷娶侧福晋吗?您不知道吗?”   侧福晋?为何胤禛没提起过?   诧异着,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回事儿?侧福晋?难道是年羹尧的妹妹?是了,历史上是有个敦肃皇贵妃年氏的,进府也是侧福晋身份的。   一抹苦涩,浓浓的,在心底升腾,环绕。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胤禛,你许给我你心的唯一,却没有许给我此生唯我。   所以你要把我送去别苑?   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我忽然觉得,天地间都被冰冻起来,白皑皑的一片,哪里还有生气呢?   “格格!格格!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曦格格晕倒了……”   听到婢女惊慌失措的呼喊,我阖眼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刚刚溢出的眼泪,便结成了冰晶。   胤禛……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   下一章年氏就出来了……   大家也看的出来四四的为难不?   唉……   话说新坑码的各种爱~   如果你们看新坑发现我有进步一定要告诉我~   今天开始新坑一周左右倒计时……   80   80、云中锦书何时来 ...   影影绰绰的光芒透过来,渐渐地清晰,胤禛正一脸焦急的看着我,身上穿的,是一如既往的水墨色长袍。   扯起笑容,疲累了心神:“今儿个不是你大喜的日子,怎的还穿黑袍?”   “都过去几日了,怎能还穿吉服?”   他也笑,伸手过来要似是要帮我拂去黏在脸上的发丝。我不自觉的,稍微侧了头,便与他的手相错。   他似乎有微微的愣神,我垂了眼看向帐内,并没看他,只觉他的笑容正渐渐变得僵硬,而后缓缓褪去。   许久,“云儿,你去别苑那日,我在马车前说的话,你可曾记得?”他问我,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微的蹙了眉,轻轻点头。   “云儿……”他无奈的声音。   “胤禛,我知道,我……”其实我,不知道,我忙打断他,是不想显得自己小气,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我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三妻四妾,可许多年下来,胤禛从未没有不在我房里留宿的日子,这个问题,我也早就忽略了,如今只是旧事重提,一个措手不及,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无话,他终于长叹一口气,出了门。   他是去年氏那里吗?我暗问,急忙下地,光着脚跟出门,冰冷的地面将一阵冰寒从脚底送上心头,一阵战栗。   视线一直紧紧跟着他,发现他去了书房,怅然无语的回到房间,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矫情。   那日我回来,可是真真正正的病倒了,德妃怕我的病气儿过了弘历,且府里因着年氏刚入府,那拉氏也撒不开手,便把弘历复又接进宫养着了。   不几日我便知道,年氏仗着哥哥年羹尧,自己又是皇上亲自点封的侧福晋,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嫌府里旁的地儿不好,硬是要了李氏的院落去,怪道李氏闹了个天翻地覆,奇怪的是,胤禛并未反对。   我没有再去别苑,只是整日的活动范围,只圈限在云归阁的小院儿里,寒冬似是很冷,胤禛也是隔几日才来一次,想是同年氏正如胶似漆,我也没有再往他的书房去,也没有试图站在云归阁的院儿门口去远远的瞧他书房是不是亮了灯,我怕看到自己害怕的结果,与其被迫面对现实,我宁愿自己活在顾影自怜里。   依旧是梅花树下,腊月红梅放的正好。   我抬头看着红色的梅与白色的雪交相辉映,想起康熙四十七年和胤禛矫情的小日子,觉得颇为美好,不自觉的,脸上就浮起了微笑。   “我当是什么好地方儿呢,敢情这么小一个院子,四爷还不给我。”一个远胜过李氏的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我茫然回头去看,雍容华贵的年轻少女,这便是年氏了吧。   嘴角噙起不知味道的笑意,我微微福身   80、云中锦书何时来 ...   :“给侧福晋请安。”   她看我的眼神有一丝惊诧,一丝仇恨,一丝不满。   “你是曦格格?”她带着质询的口气。   “回侧福晋的话儿,正是。”我微笑答道,其实我不必对她如此恭敬,只是不想让她有机会挑了我的错处,给胤禛寻不是。   “你可是康熙四十三年进府的?”她挑眉,明显的质询和怀疑。   “回侧福晋的话儿,曦云是康熙四十三年进府的。”   “听我哥子说,你进府的时候,已经入宫为婢五年?进宫十四的年纪,你今年岂不……”她疑惑着,我微笑,是啊,我二十九岁了,这又如何?   “为何,你看起来,仍像豆蔻少女?”她带着疑惑,却不带犹豫的问出了这句话。   我噙起笑意,不知在她眼里看来,算不算得诡异。从前总能听到下人们的风言风语,点滴议论,玉蕊常常气愤的紧,我便一笑而过。其实我知道,玉蕊也是好奇的,因为她为我梳头时,总能在镜子里,看到她探寻的,思索的表情。   是的,我从前也发现自己不会老,和胤禛大婚许多年,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从前每每照镜子,也会觉得恐慌,不知胤禛心中,是如何做想。   可是自从婉怡去后,我渐渐发现,自己的容貌终于开始有了成长的感觉,虽然微不足道,但总归,不是豆蔻少女。   稍稍安了心,想来,那位云游的大师曾说本来我是不该有肉身的,因着强大的执念聚集了肉身,也该是个虚无的肉身罢了,所以不会老,也许是正常的,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烟消云散。但是婉怡的死,向我注入了上世的记忆,是因为我终于灵魂合一的缘故吗?也由此,我会渐渐开始变老吗?   如此,我该对婉怡好好的道谢才是,生老病死,才是人该经历的世情。   不过,眼下都是我的猜测,若是能寻到那云游大师好好问询,也许会得到答案也不一定。   “侧福晋谬赞了。”我福身致谢。   “也不知是耍了什么狐媚子手段……”   “婉柔!”年氏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声厉喝打断。她一脸恼怒的转身去看,那拉氏正蹙眉盯着她,一脸不悦。   “婉柔不知嫡福晋驾到,有失远迎。”年氏忙娇羞了脸,盈盈福身问安。   “圆明居几时成了你的院子?我来还需要你做东出迎?”那拉氏并未给她好脸色,冷声道。   年氏正想继续辩解什么,一脸柔媚的焦虑。   “府里的规矩,圆明居没有爷的允许,谁也不许进,今儿个你趁着爷不在闯进来,我这个当家的,便来拿个规矩,念在你入府初犯,暂不责罚,好好的思过便是。”那拉氏面色庄重的说   80、云中锦书何时来 ...   着,并不给年氏辩解的机会,“咱们是雍王府,自是什么事儿都要告知爷,擅闯这件事儿,我会挑时间告诉爷,眼下,你便回你的院子去罢。”   一通凌厉的训斥,让年婉柔讪讪不已,被侍婢们扶了,远远的出了视线。我转头看那拉氏,她正往我这边来了两步。   “你莫过伤心,大约是大婚那日,爷并未留宿在她那儿,她心里记恨罢。”她安慰我笑着说。   “爷未留宿?为何?”我诧异道。   “傻丫头,你晕倒,爷怎能还有旁的心思。”她温和笑道,顿了顿,也暗了眸子,“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爷对她,也是重视的。”许是看我面色凄冷,她复又笑了“瞧我说的,大约也是一时新鲜罢了,你莫往心里去,爷们谁还不是三妻四妾的。”   我讪讪的扯起一个笑容,那拉氏拍拍我的手,“唉……这院子也不是我该来的地儿,今儿个若不是年氏擅闯,我也是不会来的,如今我先走了,若是你想找人说话儿,可来我院儿里坐坐,弘时近日在宫里读书,不会回来的。”看我笑着应了,她便由一众侍婢们服侍着也离开了。   我转身看看红梅,忽然觉得有些悲戚,往日那些矫情的安宁,竟是回不来了吗?   到了傍晚,胤禛来了,我正坐在桌前发呆。   他看到我,眼神透了浓浓的心疼。我对上他眸子的一瞬,便愣了神,慌忙垂下眼眸,心里有微微的酸痛。   其实我……蹙了眉头,紧紧的闭了眼,我终究是无法让自己下定决心的告诉自己,我不介意。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不是吗?良久,心底长长的叹气,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他开口说话,清冷的声音有些疲惫,“明儿个你去瞧瞧十三弟吧,你们也好些年没见了。”   “可以吗?皇上不会……?”我诧异道,疑惑着抬眼看他,他却垂了眼眸。   “皇阿玛这些年并未对十三弟不闻不问,折子上常常询问十三弟的腿疾,也知道你时常帮衬着十三弟的府里,皇阿玛道你对十三弟有救命之恩,惦念些也是正常的,便允了你去瞧瞧。”他也没有看我,玉蕊奉上的茶也没有喝,便起了身,“今儿个早些安置吧,明儿一早我着人送了你去。”   我想了想,抬头唤住他:“胤禛!”   他驻了步伐,脸上带了一丝期待的样子,我咬了咬嘴唇,思忖一下,仍旧开口道:“明儿个,从十三爷那儿回来,我还是去别苑吧……”   看到他的眸子瞬间暗下来,我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说我只是说笑的,可莫名其妙的。   “……那儿自在些。”   看到他有些苍白的笑容,我狠狠的心   80、云中锦书何时来 ...   痛起来,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要这样折磨他,可是我……   “嗯,我寻了间歇便去瞧你。”他笑说。   我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生生的咽回了心里——   “胤禛,我说笑罢了。”   眼下,胤禛正是需要年羹尧的地方,其实或者说胤禛需要,不如说,康熙也是需要的,我并不想争风吃醋让胤禛为难,所以选择退避三舍。   我原以为,我的退让会让年婉柔知道我并不想争宠。然而我,却发现,上一世的记忆中的那拉氏和李氏,正在这一世年婉柔的身上重演。   早晨起来,用过早膳去和那拉氏告辞。从她的院子里出来,途径水榭往前门去,才发现胤禛和年婉柔,正在水榭里用过早膳,胤禛依旧清清冷冷,不苟言笑,年婉柔则笑意嫣然。   多少年前呢?我的视线渐渐越过他们,远远的投向天际。那是多少年前呢?康熙三十八年,我在这里,看到胤禛惊艳的眼眸。   那是我在大清的第一次起舞,酣畅淋漓。胤禛,我是否那时,便入了你的眼?而如今,视线重新投向水榭,我仍旧在这里,你眼中的佳人,可还是我?   胤禛忽而走了,许是用罢了早膳。年婉柔,则笑意盈盈,步步莲花的朝我走来。   “呦,这不是曦格格么,怎么今儿个这样闲情逸致,出了你那小小云归阁,到中庭来了。”言辞挑衅,目光带刺儿,我并不想跟她交集,只是盈盈福身请了安,抬步便要走。   “站住!我身为侧福晋,而你只是个小小的侍婢格格,哪里来这样大的架子,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听闻我蹙眉驻了步子,抬头看她,许是我听了她的命令,她看起来颇有颐指气使的感觉,心生厌恶,但也并不打算招惹她。   “我们格格是皇上赐封的,并不是侍婢!”玉蕊充斥着火药味儿的话头冒出来,我忽而有些慌乱。   “小蹄子,可不是什么样儿的主儿,就有什么样的仆,一点子规矩都没有,来人,教训她。”应声,便有年氏身边儿的侍婢抡足了劲儿的上来要抽玉蕊的耳刮子。   我抬手便抓住那侍婢的手,“我的人,我自个儿教导,不劳侧福晋费心。”   “哟,这镯子成色不错啊,怎么,爷给的?”年婉柔一脸挑衅的目光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真真正正的亲妈!!!叉腰,坚定,点头。   不经历点波折,肿么才能体现四四的真情呢??   话说……娶年氏也不是四四说了算的……嗯……且看后面分晓~   其实年氏也挺可怜的,政治的牺牲品……   81   81、生死相决苦相思 ...   我转眼看到自己腕子上,血丝莹莹流转的龙血玉镯,自从血气之瘿消失,婉怡去世,这镯子,便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如同活物。   黯然垂了眸,我噙起苦笑,这镯子,是我一心记挂的物件儿,只因它是胤禛上一世给我的,也是它,召回了我。   然而郎心不在,妾意何归?   心底长长的叹口气,心酸早已不足以描述我的心情,用五味陈杂来说,也显得单调。既然我会慢慢开始变老,那么现在,即使没有这镯子,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了,且年氏如此喜欢,不如少了一事,给她便罢。   褪下镯子,放进年氏手里:“这是曦云额娘留给曦云的嫁妆,既然侧福晋喜欢,请笑纳。”   年氏带了轻蔑而满足的笑容,眼角俾倪的看我:“倒是比奴才还伶俐些儿,既然是你的孝心,我便收了吧。”终于,她满意的走了。   “格格……都是奴婢的错儿。”   玉蕊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我含笑扶起她,“不过一个镯子,不碍的。咱们快走吧。”她抹了泪,深深的点头。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步子有些虚无?我用力眨了眨眼,嗯,视线清楚了,怕只是早膳没用合适罢……   出了府门没有看见胤禛,只有高无庸着人安排了马车候着我。我私下去望,哪里有胤禛的踪影呢?不自觉的扯起一抹苦笑,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纵使他告诉我,我在他的心里,我也不是他世界上唯一的人,怎么能总是期盼着他在身旁呢?   看高无庸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无甚在意,我实在是不需要旁人来安慰了,天地那么大,我实在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对他笑笑,他终于嗫嚅着什么也没说,替我挑了帘子进去。   车子晃悠悠的跑起来,习惯成自然的伸手想要挑起帘子,却在空中怔怔的停住了,我这是何苦?若是挑了帘子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来路,我会不会想哭?抿着笑意,收回手,靠在车上,缓缓阖眼,长久叹气。   养蜂夹道实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苦难熬,看到十三和雪玉祥和的小日子,我甚至觉得羡慕。一方小小的院落,住着夫妻两人,没事的时候看书,相望,执手。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谁说皇子的幸福就非得是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如此云淡风轻,花开花落,竟然让人看得热泪盈眶。   十三大概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似是准备了一肚子话似的,“曦云,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十三爷,咱们不过几年没见,怎的变得这么正经,你还是叫我‘小曦子’,我比较受用。”   似乎是这句话实在是无聊的紧,   81、生死相决苦相思 ...   亦或是十三并不觉得自己的样子逗乐儿,他只是蹙了眉,神色哀伤的看着我,雪玉收拾了茶杯,点心,出去了,留给我和胤祥一个说话的空间。   我渐渐的止住了笑,却止不住外溢的眼泪,忙用手去拭:“瞧我,没甚好乐的,也能笑出眼泪来。”   “曦云……”胤祥唤我,我忽而害怕他也要像其他人一样安慰我,我忙扯出笑意:“十三爷,我今儿个是来看你的,咱们不说旁的,看你过的不错,我也是放心了。”   他愣了一下,哀伤的神色并未隐去,扯了嘴角,明眸皓齿的笑了:“我是过的不错,也该感谢皇阿玛,让我也算体验了与众不同的皇子生活。”   看我笑了,他继续说:“和雪玉日日相伴,也是好的,每日读书练字儿,也是好的,不用卷入朝事儿,更是好的。”   我笑道:“这才是真真清闲呢。”忽而想到了什么,“你的腿疾,有碍吗?”我有些小心翼翼,毕竟他的腿,是因为我。   “这点子小小毛病,还不能让爷皱眉头。”他‘哈哈’一笑,似乎看我蹙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忙说“别,我知道雪玉告诉你了,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我十三该做的吗?”   心底的大石轰然落下,泛起点点心酸,我忙扯出笑:“若是皇上听到了,就该说咱们是‘梁山泊义气’了。”话出口就后悔,虽然跟胤祥一直是无话不说,可这些事情,似乎会戳到他的伤心处。   他,果然,垂了眸。脸上蕴着的清浅笑意又渐渐的被哀伤替代,沉默良久,他说:“这么些年了,皇阿玛做的决定从来都出自有因,我们皇子的命运,官职也好,差事儿也好,大婚也好,生子也好,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听闻,心里忽而莫名的难受,‘腾’的一下站起来,“十三爷,咱们今儿个不是说好不说旁的吗?”胤祥,你明明知道我想逃避,何苦逼迫我去面对?   “对咱们而言,这就是生活,曦云,你何苦为难自己?”他带着忧伤的声音传来。   “那我呢,那日在塞外,我明明听到你和四爷的对话,我不是他求来的吗?”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再不受压抑。   “若不是机缘巧合,曦云,你以为靠四哥去求,就能求来指婚吗?难道你不知道,你是皇阿玛放在四哥身边儿的枷锁?四哥做了允诺,再也不去争皇位!”他本放松的手掌此时正紧紧的握拳。   我蹙了眉头,声音微颤,“我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呢?十三爷呢?缘何会被皇上圈禁在这儿?”看到胤祥越握越紧的拳头,忽而想起胤禩说过的——   “如果我说,十三弟与你被迫入宫的事儿,如出一辙呢?”   81、生死相决苦相思 ...   心底微微一颤,难道……   “难道,你被圈禁,不全是因为八爷?你想……夺位?为谁?胤禛?还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嗫嚅着把这句话说完的,心里如同雪崩,山雪正昏天黑地的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寒冷至极。   “不知道……”他忽而低低的笑出声,“我也不知道,想来,就算我根本没心思夺位,得了皇阿玛那样多的关爱,嫉妒受陷也是正常的,不一定是八哥,也许是二哥也不一定……”   二哥?废太子胤礽?我从没有听过胤禛或者胤祥唤太子,二哥,此刻,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唤胤礽二哥呢?无奈?凄凉?难道,他被圈禁,不仅仅是因为胤禩的误伤?或者,是太子暗中作祟?   心思疲惫的阖眼,在这团迷雾前,我总是感觉茫然无措,巨大的历史谜团就这样倾然绝世的压来,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只有苍白的无力感。   良久,疲惫不堪,我抬头望望窗外,也是时候走了,“十三爷,会好的,一定会。”说罢起身,垂眸看了正低头伏在桌上的胤祥,微微叹气,提步出门。   “既然坚信会好,为何你偏不信四哥?你当年说过,你的心愿是让我好好的,而你呢,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切会好的?”   他忽而出了声音,我身形一怔,我为何不信胤禛?我,不知道。   我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切会好?   我,也不知道。   不是不懂胤禛对我的心,不是不懂我自己的心,只是,放在这世情里,我渐渐被同化,总是感到绝望,于旁人,我尚能宽言相慰,真心期盼他们会好的,如胤祥,如胤祯,如胤禩。   于我自己,我也不知,为何偏偏会生得这样漫无天际的绝望。难道是上一世,绝望的留存?苦笑,无解。   不知如何回答胤祥,咬了咬嘴唇,又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看到雪玉,她正盈盈朝我微笑,笑容简单而幸福。   “若是想,心思灵巧如你,定能发现四哥的无奈,何苦非要做困斗之兽!”   胤祥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似乎透着愤怒,透着哀伤,我怕回首会看到他悲戚的神情,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蹙起的眉头,牵动嘴角,努力的扯起一个笑容。   许是过于牵强,我看到雪玉的表情,正从澄净的笑容里,渐渐涌起了担忧。   忙垂了眼,提步便走。养蜂夹道的简单,我原不该介入。我不该让胤祥为我担心,我不该把自己困住,可我,为何就是这样放不下,为何!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我晕头晕脑的坐在里面,胃液翻涌,总是想吐,拼命抑制,辛苦莫名。终于到了别苑,玉蕊早已等候在门口,迎着我下车。   挑   81、生死相决苦相思 ...   开帘子见到她的一瞬,她的表情忽而从恭顺微笑变得惊骇异常,“格格,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我诧异问道,却觉得自己的声音无力缥缈。   “格格,您去十三爷那儿,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何脸色如此苍白?”玉蕊急急的,扶住险些从车架子上跌下来的我。   “没旁的事儿,就是,腿软,去,吩咐烧点子,热水,烫烫脚。”我有气无力的吩咐她,她忙对旁边跟着的婢子们使眼色。   只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缘何我说的这样费力?   我由她扶着进门,却觉得视线渐渐模糊,努力的眨眼,抬手揉眼,仍是什么也无法看清,虚白一片。   我这是,怎么了?   脚步一软,身子直直的向下坠去,耳边玉蕊“格格!格格!”的惊呼声,也渐渐远去,远去,一切又归于安静……   似乎是仍有意识的,我听到床边踱步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一声清冷的怒叱,浅笑,是胤禛吧。   “回爷的话儿,奴婢不知,格格从十三爷那儿过来,下车的时候儿,就是这样了,奴婢以为,格格是瘿症又犯了。”诺诺的声音,是玉蕊。   “糊涂!你身为贴身婢子,怎能不知你家格格瘿症早已痊愈?”胤禛的声音透了丝焦躁,原来,他仍是在意我的,只是,有多少分量呢?   “回爷的话儿,奴婢实在不知格格缘何如此……”   “你快去瞧瞧秦顺儿把段世臣请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再寻了人去催!”   “是!”玉蕊得了命令,急急忙忙的就要出去。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正被人抬起,而我自己,仿佛轻松一阵,再没有了枷锁似的,一下便坐起,茫然看向胤禛,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为何?如此?   诧异着去看,他仍执着我的手,盯着一个方向,怔然发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了自己苍白透明的面颊!茫然低头去看,自己也是透明的,这是?灵魂?我?苦笑,我竟然要死了吗?为何?   心底忽然觉得悲伤无限,胤禛……我还没有,我还没有……   脑中仿佛走马灯般的转过千万个画面,我骤然发现,原来我想和你一起走的路,还没有走完,我想要和你执手想看,常伴左右,我想要和你白首相随,笑看人生,我想要和你……   悲伤慢慢涨潮,渐渐湮没,覆盖了我整个世界。   我想要和你,坐在蒹葭湖畔说笑,我还想,为你跳一支舞,虽然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可我……我想要和你一起,陪着弘历慢慢长大,我想要和你……   共守一片天。   什么都晚了吗?苦笑,伴着眼泪,原来人说,失去才懂得珍惜,   81、生死相决苦相思 ...   并非妄言。此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跟在你身边,比起生死相决,相思何苦?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肯定又要说我后妈了T T,如果一直木有矛盾,木有波折,不能体现他们俩的深情啊,嘤嘤嘤……   82   82、云淡风轻花卷意 ...   泪眼注视着胤禛,我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变淡,绝望笼罩着心头,胤禛……你用执念换来的这一世,竟然要被我,如此浪费了么?   胤禛,我甚至还没有开口说我爱你,我还没有,我为何要在意这三百年前的纲常,为何不敢说出来让你知道……   胤禛握着我的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似地,摸索着我的手腕,接着,他起身拉过我另一只手腕,眉头紧紧的蹙起……   “爷,段太医到府了,正在前厅候着,大觉寺性音师傅[注1]来了,您要见吗?”秦顺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见!”胤禛怒吼着,“叫玉蕊来!即刻!”   不一会儿,玉蕊哆嗦着,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爷问你,你家格格手上的镯子呢?”胤禛紧紧的蹙眉,我看的有些心疼,很想去为他抚平眉心,可抬手,发现自己渐渐更加透明的手腕,无奈的笑,放手。   “回爷,的话,镯子,年,年侧福晋跟,跟格格,要,要走了。”玉蕊结结巴巴的说着。   “年氏?”胤禛的眉头蹙的更紧了,明显的恼怒和不满浮在脸上。   许久,“罢了,回府再处理这事儿,着段世臣过来罢。”胤禛紧紧蹙眉,不甘却无奈。   段世臣把了脉,也紧紧的蹙眉,似是自言自语道:“怪道,格格先前的脉象,明明无异,甚至强   过从前,缘何会突然成啄脉之状?脉在筋肉间连连数急,三五不调,止而复作。[注2]”   胤禛急急拉过他,“段太医,可有救治之法?”   “贫僧也略通医理,不如让贫僧略尽绵薄。”不知何时,性音也跟着段世臣来了。   胤禛只是蹙眉,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性音施礼,正要把脉,却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了动作。   “四阿哥,恕贫僧鲁莽,贫僧记得师叔曾提过对曦格格的血玉镯曾有一面之缘,格格也道那镯子从不脱身,缘何不见?”   我看到自已一只手正搭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放在胸口,两只手的腕子都露着,显见什么镯子都没戴。   “她给了旁人。”胤禛蹙眉道,显然是有些不满。   性音也蹙了眉,脸色露出焦虑:“师叔曾说,这镯子是格格的命缘,绝不能离身,若是离身,则命不久矣。”   “一只镯子,怎会左右命缘?”胤禛急问。   “师叔并未详解,贫僧也不可知,若是能寻到镯子,四阿哥还是早些请回镯子来,方可救命……”   性音还未说完,“秦顺儿,速去速回。”胤禛便冷着脸吩咐秦顺儿,秦顺儿得令便走,“等等!”   胤禛忽而又开口,我看到他褪下大拇指上一直戴着从未脱身的羊脂玉扳指,和胤祯的如   82、云淡风轻花卷意 ...   出一辙,想必是康熙御赐的那只。   他把扳指交给秦顺儿,“若是她不肯,告诉她,我会让她哥子为她收尸。”冷冷的,胤禛说。目光流露出了厌恶,他,不是喜欢年婉柔吗,缘何如此不吝惜?   等待的时间,不仅胤禛焦虑万分,我都觉得绝望,一点点的欣喜,随着时辰的流逝,渐渐的,消失不见。虽然性音在旁念经祝祷,我却看到自己,正渐渐变得,如同空气。   “爷!”   ‘噗通’一声,秦顺儿因为太过着急,被门槛生生的绊倒了,手里却高高的拖着一个粗鄙的小木盒,想是他临时寻的。   胤禛忙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那只龙血玉镯,此刻那血丝,已经聚拢在两侧,静静的蕴着。套上我手腕子的一霎那,那龙血玉镯的血丝忽而变得鲜红,迸发,蔓延,迅速的在整个镯子里流转,如同活物。   而我,则瞬间感受到了负重,沉沉的,压着我,似乎不能呼吸。   原来只有负重,才是活着。   渐渐的觉得身上恢复了温暖,缓缓睁眼,正对上胤禛清冷的黑眸,在四目相对的一霎那,那黑眸里,分明透着狂喜,似乎,还带了点点泪光?   “胤禛……”我开口,想要告诉他,我再也不想离开他,再也不想后悔。   他却用手指做了让我噤声的动作,我停下来,静静看他。   他躺下来,睡在我身边,牵过我的手,他的手冰凉,而我却觉得温暖,我们有多久没有执手了呢?思忖。   半晌,“云儿,还好你没有离我而去,我竟不知那镯子,是你的命缘,还好……”他的声音低低响起,“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是不是皇阿玛的旨意我也不再理会,定要年氏陪葬……”   我一下拽紧他的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原来是我……   胤祥说的没错,是我在做无谓的困兽之斗,是我一直在矫情的顾影自怜,丝毫没有顾忌到,胤禛除了是我的心人,也是皇子。身为大清的皇子,又多少无奈我怎会不清楚,我……   浅笑,原来不论是魂归,还是灵存,我都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不管是不是回归了三百年的岁月,我也是一个被世情纷繁烦扰,看不到出路的人,是我造就了自己的痛苦,还要责怪胤禛,他没有看到我的痛苦,是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许旁人靠近,还要痛恨胤禛为何要在门前止步。   他说,这是皇上的旨意?年婉柔也是皇上册封的侧福晋,想当年康熙把我指给胤禛不就是带了政治意图,那么现今,也是如此了?年羹尧年纪轻轻便任四川巡抚,封疆大吏,不久后更会高升,怎么可以没有安抚?   年羹尧出自胤禛旗下包衣,这道安   82、云淡风轻花卷意 ...   抚,自然是安排给胤禛最合适。且不说康熙此时是否有要传位给胤禛,因而把年羹尧提前安排给胤禛的想法,也不论是不是胤禛自己一直重用年羹尧,让康熙寻了由头,就是康熙自己,此时也是需要这个青年才俊的政治魄力的。   且胤祥也说过——   “皇子的命运,官职也好,差事儿也好,大婚也好,生子也好,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那么就是胤禛宠幸年婉柔,让她怀孕生子,也不一定是胤禛自己的意思……   头轻轻的靠在胤禛的肩膀上,我许久,决定说出那句话,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咬了嘴唇,便又释然,不要再徒增悔恨,“胤禛,我……”   说话间,感觉到他覆着我手的手掌渐渐的有了温度,“我爱你。”终于出口,他轻轻婆娑我手背的手指,顿时停驻了动作。   “云儿,你……”他转过头来,晶亮的眸子。   “我知道,女子三从四德,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只是经历过生死,我不想后悔,来世,怎能是次次求得的?”   话音,越说越小,我不是没有心虚,纵然我是三百年后的灵魂,胤禛也是大清的男子,是否可容得他的妾说出这样违背风俗的话儿。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来,紧紧的圈着我,似是千言万语不知从哪儿开头似的,最终低低的叹口气:“得此一女,夫复何求。”   顿了顿,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云儿,我知道你出现的蹊跷,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所有探访都一无所得,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无落尘网的仙灵?长长久久的跟你相处,我总算体会了‘此生唯一’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也不曾确切的看过出处,可这句话,似乎是从我记事儿起,便在心中反复吟起,仿佛是上一世的允诺似的,也像是上一世曾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曾说过,不论你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我都不会放你走。所以那日,我在想,是不是上天就要收了你去,再也不给我弥补的机会,我竟不知,这镯子是你的命缘,而你自己竟然也糊涂的把它给了旁人。不论常人是不是能被镯子左右了命缘,我只道,若是你那日就那么去了,我也跟随便是,我承诺过不会放你走,便不论你是人,是鬼,是仙,是灵,无论何事,也不会留你一人。”   此言,出自他的肺腑,多少年来我都清楚的知道他也怀疑我的身份。车子前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个穿着打扮异样的人,查不到任何身份背景,永远都是豆蔻的少女模样,谁不会怀疑呢?饶是这样,他仍旧为我付出真心,我还能多祈求些什么呢?   日子飞梭,已然是康熙五十七年了。   82、云淡风轻花卷意 ...   如果用事实来证明,那便是弘历已经出落成个小大人,总是如同他阿玛一样,时时刻刻的端着皇孙架子,蹙了眉头对我说,“额娘,咱们不该这样,咱们不该那样”的,实在是无趣的紧。   有时想起他小时候那肥嘟嘟的可爱脸蛋,总是万分怀念,毕竟他从小没有长在我身边,母子间的乐趣,总是少了很多。   唯一欣慰的是,他因着长在胤禛身边,除了每日被他阿玛严厉管教文赋骑|射之外,最要紧的,是他耳濡目染何为国家,何为宫廷,何为皇家。   虽然这对于孩子的心性来说,无异于残忍的扼杀,更何况面对复杂的人心,他该如何恐惧,然而我知道,他会是下一任皇位的继承者,总是希望,他可以快快长大,早早的明白世情。   转念又久久无语,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世情为何,何况小小的弘历呢?   从康熙五十三年差点死掉之后,我和胤禛自是和好如初,但我知道康熙把年氏指给他,怕是不会允许他把年氏扔在一边儿,更何况,听闻西边儿局势不稳,年羹尧更是起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我便寻了身子仍需调养的借口,住在了别苑,再也没有回雍王府。   胤禛也就着要关心我病情的由头,隔日便往别苑来,摆脱了李氏和年氏的恶眼,我倒是舒畅许多,就怕那拉氏,怕是不好做罢。   我自己的小日子确实过得徜徉恣意,别苑外头的暴雨腥风,我是全然不知。胤禛把他为我撑起的天地,从雍王府圆明居的云归阁,移至这别苑。别苑是康熙四十八年,由康熙赐予胤禛的园子,命名“圆明园”。   然而我关心的人,关心我的人,却都在圆明园外头的暴雨腥风里,失了去向,也丢了来路。历史车辙轰隆转动,命运一如既往。   注1: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雍亲王对大觉寺进行了修建,增建四宜堂、领要亭等。完工后,推荐迦陵性音出任大觉寺住持。   注2:好吧~我承认我不懂中医,各种死脉中的一种,我选了无神之脉中的啄脉来用,懂的朋友请留言告诉我,我来修缮这个BUG~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TT,亲妈昨天差点哭了TT,其实我写这个文,虽然现在自己看来文笔上还欠佳,但是感情倒是真挚的,写到后面自己差点哭的背过气去TT,如果感动不了你们,那我才是真的失败TT……   话说,还有3天开第二个坑~激动~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坑总算快要完结了~发现写古言比清穿要累,各种查资料,各种斟酌语言,如果你们说我没有进步,那我也要哭了TT。   83   83、山河永寂待君吟 ...   闰八月的日子,气候温和,院子里去年植了株木芙蓉,本以为这习性喜暖的花木在北方成活无望,哪知它偏还长势旺盛,眼下我正坐在其旁,读书喝茶。   “额娘。”   听到声音,我回头去看,小小的弘历穿了月白色的长袍,正站在小院儿门口。   对他微笑,习惯性的朝后望,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怎么胤禛没来?今儿个不是该来了吗?有些惆怅的叹口气,却看到弘历蹙了眉头,一脸无奈的样子。   “额娘,阿玛今儿个差事儿多,晚些会过来。”   “真的?”话脱口而出,却不想弘历叹了口气。   “额娘,弘历只是稚齿小儿,却也知喜怒不该形于色,额娘如此……”他停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用什么词儿合适,我有些不满的盯着他,看他要怎么说,他忽而窘红了脸,“呃……额娘如此直率,自然,儿子也……”他似是看我眉头微微蹙起,一脸不爽的撇嘴,挣扎万分的样子,最后垂了眸,无力的说:“儿子也是喜欢的。”   ‘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分明是想说我这样喜形于色不合适,怎奈的他是我的儿子,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看我不高兴,生生的把自己的话改了,先是他不知要说什么词来形容我,居然用了‘直率’,再是“儿子也是喜欢的。”哈哈,这小子怎么这么逗乐子?   看他窘红的脸,正想拉过来揉弄两下,他像是看透我的意思,‘唰’一下,往后躲了几步,错过我伸出去的手。   “咳……”他跟胤禛似的握拳假咳一声,“额娘,儿子饿了,去小厨房寻些点心吃。”说着并不等我说话,抬脚就跑。   “啊……对了,”他忽而又停住步子转过头:“额娘,十四叔跟我一起来了,方才去了马厩,这会子该过来了。”话音刚落,人又跑了。   留下我无奈的收回在空中虚悬的手,这小子,说他像胤禛吧,他偏偏多了点活泼劲儿,说他不像吧,可那蹙眉清冷的表情,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微笑叹气垂了眸子,转身去端茶杯的时候,看到胤祯正靠在角门边儿,带着一脸寻味的表情看着我。   “十四爷,怎的来了也不说话。”我打趣道,“看到什么有趣儿的事儿了?”   他久久未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笑着笑着,表情竟然透了点哀伤。我微微的蹙眉,他这是,怎么了?   终于,他慢慢的朝我过来,却没有坐下,我抬头看他,他也笑着垂眸看我。半晌,我忽而觉得气氛有点子诡异,忙收回视线,垂首,轻轻的咬了嘴唇。   他终于在我身旁落座,我心底终于放松了,长长的吁了口气。可是接下来,我忽而觉得安静   83、山河永寂待君吟 ...   的有点诡谲,十四为何不说话。偷偷去瞧他,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忙闪了视线,他似乎看到我的不自在,嘴角兀然,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又是许久,“过几日我要出征了。”他终于开口,语调里透着些沉重。   出征?要打仗了?我思索着,虽然知道康熙朝有过几次战争,可现在却记得不甚清楚了。我忙抬起头看他,他噙着笑意:“皇阿玛任命我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   我点点头,是了,原来是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的事儿,想来,胤祯也被封王了吧?“皇上绶了你王爵?”我问。   “你知道?我以为四哥不会跟你提我的事儿。”他惊讶道,我暗笑,他是没有提,可是我却知道。但是仍然笑着点点头。   “皇阿玛终于给了我兵权,任我为抚远大将军王,吉日便出发了。”他带着少年风发的意气,似是要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我却终有些不忍,他回来后,一切,都该是不同了。然而看到他如此志在必得,我强压下心里腾起的悲哀,扯出笑意。   不知是不是有些牵强,他看我的瞬时,眸子便黯淡下去。   “既然是要出征,我为十四爷唱歌曲子壮行吧。”我想了想,说。   他忽而笑了,“我今儿个倒是一饱耳福了,早知如此,该寻了十哥同来,你欠他的曲子,他可是还记得呢。”   心底一阵,又是一阵悲哀,纷纷扬扬的飘起,散落天际。多少千年呢?我答应过胤礻我要为他唱歌庆生,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得机会。时光,就这样风卷残云般的呼啸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一曲《送君征》   寒风至,   狼烟起。   马嘶剑气贯长空,   吹角鸣镝指阴山。   连营沙场王将在,   励兵秣马战必还。   容华尽褪心终静,   山河永寂待君吟。   终了曲调,我抬眸去看胤祯,他带着欣喜的表情,笑意如玉。   “我会得胜凯旋。”他坚定的说,我含笑点头,以后的事情就要以后再去烦恼吧,有一日开心便是一日,这样有何不好呢?   “曦云……”   胤祯踌躇着,看样子似是仍有话要说,我看着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悲哀,扯起笑容。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笑容里透了一抹疲惫。   胤禛很晚才回来,我感受到身后悉悉索索脱去外衣的声音,坐起身身去看他。   许是听到我的动静,“吵醒你了?”清冷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心疼。   我笑着看他,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因着月光投入,而灿若星辉的他的眸子。轻轻摇摇头,忽而觉得他应该看   83、山河永寂待君吟 ...   不清我这样细微的动作,忙说:“没有,还没睡沉。”   被子一掀,凉风涌入,接着进来的,是他清冷的身体。“怎的这样冰冷?”我忙替他掖好被子。   “无碍,只是回来赶得急了点,没坐马车,骑马着了点风。”他笑说,伸手搂过我,圈在他的怀里,胸膛,倒是滚热的,我叹口气,希望不要着了风寒。   我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去抬头看他是不是又蹙眉入睡,“今儿个十四弟来了?”他忽而低低开口。   我一惊,停住了正要上抬的手。放下,“嗯。”   “你怨怪我不跟你提他出征的事儿?”他问。   我摇摇头,“哪里会怪这些个,知道你不想我因着你们兄弟那点子事儿烦心。”顿了顿,“只是,十四爷出征,不知何时会回来,今儿个为他唱了曲子当做送行,家国的事儿,我一个女子也不懂,只是希望日子能平平安安的过罢了。”   他长长叹口气,复又紧紧的搂着我。一夜再无话,只有心绪远。   到了十二月,胤祯出征。   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王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   这些信息定然不是我亲眼所见,都是旁敲侧击从弘历那儿问来的,弘历该是从胤禛那儿知道的吧,想必是胤禛,还是怕我乱担心,还是透了些口风的。   飞雪散天际,飘零几落寒。   自康熙六十年,据说康爷子去了一趟雍王府,我自是因着远在圆明园没有赶上,却听说那日弘历是合了康爷子的眼缘儿,喜爱的紧,遂养育宫中,亲自教习。   从此少了弘历的陪伴,我更是无聊的紧。然而弘历却颇为高兴,总是说他皇玛珐对他多么多么好,教他许多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有日宫里忽而传出消息来,宣我进宫去瞧弘历,我一个激灵劲儿的,以为弘历犯了什么错儿,惹恼了康熙。   却不成想,是康熙前段日子带了弘历去木兰行围,康熙开枪将一只黑熊射中倒地,康熙为锻炼小皇孙的胆量,即命前往再射。弘历来到近前,不料黑熊并未射死,仅是受伤倒地,见有人近前突然立起,扑向弘历。弘历面对危险,毫不惊慌,镇定自若,虚与周旋。康熙在一旁见事不妙,急忙又发一枪,将黑熊射死。   自然,这些也不是我听到的,是一路上,小太监受不了我的冷眼,终于放了口风说的。   待我进宫,却先没见着弘历,说是他正   83、山河永寂待君吟 ...   被师父带着学习文赋,康熙先召见了我,一派和气的问我日常生活如何,也说胤禛教导弘历有方,开玩笑的道:“若是天机有缘,弘历有此英雄气象,亦可为太子。”   我心一惊,他缘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分量十足的话,虽然只得我,李德全在身边,到底我也是胤禛的妾室,他可以如此说话吗?似是脱口而出的样子,还是详细周全过方才说出来的?但是,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呢?还是……   突然心里想笑,我到底是在清朝太久了,做什么事,听什么话,都想要揣测背后的用意,也许康熙此时只是随便说说说呢?   谢过恩,终于等到弘历放课,看到他生龙活虎,似有长高的样子,觉得颇为欣喜,且似是因着在康熙身边的缘故,他看起来颇有皇子的霸气,却又透着冷冷清清,到底是胤禛的儿子。   时光总是匆匆流逝,胤禛次次行色匆匆,面色清冷,努力的在我面前掩盖他的愁闷,该是局势并不好吧。我轻轻深呼吸,抬眼看向天井中漫天飞散的雪花,一目雪白,“康熙六十一年……”   六个简单的音节跃出,却掩盖着最为惨烈的斗争。   84   84、栗深林兮惊层巅 ...   十一月一瞬便到,眼看就又要过年,在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历史,暗自松口气的时候,一切就那么忽然发生,就好像夏天的晴空中的一记闷雷,震的所有人都无法及时反映。   晚上已经睡下,秦顺儿忽然急急来拍门,“四爷!”   “作甚?”胤禛的声音清冷却透着恼怒。   “隆科多大人从园子里边儿传话儿出来,皇上宣旨要爷即刻往畅春园去。”秦顺儿低声道。   我暗忖事情不对,若不是紧急的事件,康熙定然不会现在召见胤禛,我抬眼看胤禛,他正蹙着眉,思索着什么。   随后起身,穿衣,我跟着起来伺候他穿衣,他摆摆手,“你去睡罢,有事情我会传话回来,毋须担心。”他边说边系扣子,没有留给我能够插手的时间,我只好站着看他的动作,无意中一口腥甜涌入嘴里,我才惊觉自己咬破了嘴唇。   怔神间他已出门,开门的间歇风雪便涌入,虽然即刻他便关了门,但我仍然觉得瑟瑟发动,即使躺在被窝里,也无法感觉到温暖。蜷缩着,眼睛看着视线一点点变亮,终于到白天了,胤禛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罢。   然而,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我吩咐玉蕊去寻个小厮回王府问问,也是有去无回。到底怎么了?为何什么消息都没有,连进了王府的人都出不来?难道是……   等到有消息传出,我已经是被宫里派出来的人接进了宫。   果然,一片肃穆的白孝,我没有猜错,康熙,去了。   我入宫径直被人引去了养心殿,正看到那拉氏在里面,似乎胤禛正吩咐着她什么,胤禛也是一身白孝,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那白色孝衣袖口下,露出的细微的明黄色。   他果然成为了皇帝,对他扯起微笑,他只是轻微的点头,目光并未在我身上停留,随后对他身边儿的太监吩咐了什么,那太监便朝我过来,看他的服色,品级该是总管。   “格格跟奴才这边儿走。”他说着在前面领路,我笑应了,往前跟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胤禛,他并没有看我,眼眸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拉氏,在吩咐着什么的样子,面色清冷,似是千年冰雕。   我   徐徐叹口气,胤禛,又钻回他自己的保护壳了。从后门出去,漫天飞雪散落,我仰头望天,为何,紫禁城的雪雾,要比别处来的更迷茫?紫禁城,以后便是我的家么?   顾自叹气,忽而传来声音,“格格,您先跟奴才往西暖阁里去罢,天气冷,仔细冻伤了身子。”   我回头去看,是那个总管太监,正低着头恭身对我说话,纬帽遮住了他的表情。我扯起笑意换下怅惘,“劳烦公公了。”   “格格您可别这么说,奴才听自家   84、栗深林兮惊层巅 ...   兄长提起过格格,知道格格可是万岁爷跟前儿紧要的人,奴才尽心伺候格格,也是分内的差事儿。”他说着,便在前面慢慢儿引路,玉蕊扶着我在他后面跟着。   “公公的兄长是?”我问,莫不是高无庸?   “回格格的话儿,奴才的兄长是万岁爷潜邸的管家,奴才名叫高无庸。”他侧身恭敬道。果然是高无庸 ,那高若庸呢?   “高总管如今何处当差?”我问道。   却看他微微怔了身形,随即很快如常,快到仿若方才的变化,不过是我的错觉,“回格格的话儿,兄长有万岁爷为他安排的去处,自当是欣喜的,烦劳格格惦记兄长,奴才替兄长谢过格格。”   语气如常,我却觉得他在努力压抑着他自己,为什么呢?宫中的太监,都是如此吗?   说话间,便到了西暖阁,进门看到一个人,先前的压抑苦闷全都一扫而光。   是胤祥!   他此刻正穿着亲王服色的朝服,团龙张牙舞爪,狰狞万分,此刻我看来,却觉得颇为可爱,他背着手站着,正在仔细看墙上挂的字画。   听到有声响,他回头,一瞬便明眸皓齿,眉眼舒展。我却忽而涌起了泪意,从康熙四十八年至今,胤祥已然整整圈禁九年!   莹莹泪光中看到他忽而微微蹙了眉头,面色焦急的便朝我过来,却在跨步的一霎那,眉头紧紧蹙起,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我忙上前去扶他,他却扶住了桌子,又扯起笑容,明眸皓齿恍了我的眼。   “不碍的。”他说。   “怎会无碍?你险些摔倒……”我正要说话,他摇摇头,说:“真的无碍,四哥这些年暗中送了好些名医过来,如今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今儿个雪大,有点子难受罢了。”   我蹙眉想,该是风湿吧,下雪下雨的,应该都会疼的厉害,顾自叹气,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惹下事端,怎会好好地连累胤祥,害得他如今鹤膝风这样严重。   可转念想,他不想我再提起,过多歉意便是矫情,朋友间这些默契,也不是言语间能说的清楚的。   便只好忍了泪意,对他微笑,“雪玉还好吗?”   他的表情忽而变得柔软,如水轻柔,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看来,雪玉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她很好。”他笑说,看到他淡和的笑容,我忽而放了心。   然而成王败寇,在我仍旧对权力的残酷性懵懂的时候,便展现给我一个惨烈的事实,无关于血脉亲情,只有成者王,败者寇。   这些天我一直居于养心殿,虽未常见着胤禛,却也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特别的。   那拉氏,年氏几个,都已经分了宫殿各自住着   84、栗深林兮惊层巅 ...   ,虽未册封后妃,但从着宫殿的分封,也能窥伺一二。   那拉氏是皇后无疑,因着她的宫殿便是中宫坤宁宫。年氏几人也各有分封。   只是我却独独的被安排暂住在西暖阁里,不是没有听到太监宫女们私下议主,说我是个不受宠的,自康熙五十三年诞下弘历,便被早早的分去了别苑,如今进了宫,也不见如旁人般分封宫殿,虽是日日住在西暖阁,却从不见胤禛来一起用过膳。   闻言也只是一笑而过,旁人的心思,再惦记也是徒劳的,不若当是阵风。若是胤禛自己告诉我,我不再重要,我一定会把自己封印在皇宫的某个角落,再不出现。   然而我想,胤禛刚登基不久,且不说堆积如山的折子,也不论他作为嗣皇帝要夜夜为康熙守灵,单是胤禩手下一堆肱骨大臣,虽表面上对胤禛俯首称臣,背地里风言风语却传的飞快,说是康熙从前多对雍亲王叱责,且雍亲王并不似廉亲王般受臣子拥戴,故而遗诏有疑。   他并不能分出精力来顾及我的。   虽然我并不知胤禛得位是否用了手段,单看康熙从康熙四十九年来在泰山下对我说的——   “朕早前还赐过他‘喜怒无常’的考语呢,原来不知不觉间,朕的儿子们,都大了。”   随后他对胤禛,渐渐的倚重,却不体现在爵位表彰上,甚至总是对胤禛冷着脸,指责差事儿哪里办的不合适。   再到康熙六十年,他宣我进宫来,笑着对我说——   “若是天机有缘,弘历有此英雄气象,亦可为太子。”   再到康熙去世前三天,十一月初十,胤禛代康熙前去天坛祭天,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康熙会在三天后离世。   我猜测不到康熙的用意,只是深深浅浅的觉得,康熙一向是“得赏的未必作对了事儿,叱责的也未必是不合心意”。   且经过了废太子胤礽的两次废立,他对立储一事儿早已讳莫如深,不许人提。那么,对储君人选,格外谨慎小心,出人意料,也未必是不可能的。而康熙着胤禛代父前去祭天,会不会是想在临死前,让老天看看下一任的皇帝呢?   然而我猜他一定是想要我和他一起分享这一刻,才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着高无庸来寻我,引着我到了太和殿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高无庸看我惊疑的样子,只笑说是万岁爷的安排,随即留给我一个食盒,一个手炉,留下我一个人,自去了。   好在典礼很快开始,乾清宫正门垂帘,国丧暂停。胤禛到保和殿降舆,先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行礼。   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翊卫人等随胤禛御太和殿,胤禛升宝座即皇帝位,   84、栗深林兮惊层巅 ...   中和韶乐乐队奏乐,因着由于处在丧期,乐曲设而不作。   随着群臣三跪九叩礼,高声山呼万岁,午门腾起了钟鼓和鸣的声音。本该是喜庆的钟鼓声,而我却觉得,这钟鼓声分外凄冷,在紫禁城上空,久久盘旋。   胤禛登基,典礼却极为清减,一点也不似想象中的挥靡,只是在众臣面前再一次宣读遗诏,满文,蒙文,汉文的依次宣读,“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一年,实赖……”   我远远的站着观礼,只能看到一抹明艳的明黄色,高高在上,群臣俯首,心底不是没有震撼,所谓君临天下,便是如此吗?   大殿上还在宣读。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心脏怦然跳着,这样的诏书,会有疑惑吗?汉满蒙三文遗诏,都说的是雍亲王皇四子胤禛,这是胤禛没错,为何旁人对遗诏还有那么多的困惑和怀疑?明明是皇四子,而不是十四子,哪里来的疑惑呢?   转念一想,他们觉得这是篡改,胤禛从康熙驾崩至今,有那么多的时间能篡改遗诏,可我从来都知道,胤禛心中对康熙是有多么的尊崇,他怎会做篡改先帝遗诏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   或许前一世记忆中,那个俾倪万物,冷漠倨傲的胤禛会如此行事,然而这一世我所了解的,清冷的,孤寂的,对康熙永远尊敬体贴的胤禛,他不会如此行事!   最后颁布诏书,以告天下雍正皇帝是“真命天子”,仪式庄严而肃穆。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门,再鸣鞭,胤禛还宫。   文武百官分别由太和门两旁的昭德门、贞度门随诏书出午门,将诏书放在龙亭内,抬至□城楼上颁布。   我看着眼前进行的一切,长长吁口气,终于结束了,从现在起,胤禛就是雍正皇帝了。   心底不是没有小小的担忧,做了皇帝的胤禛,还会是从前那个胤禛么?然而更多的是心安,他终于做了皇帝,历史果然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思虑至此的瞬间,忽而又粗了眉头,一阵浓浓的辛酸夹杂着苦涩直直的冲上来,鼻尖发涩,眼睛发酸,似是涌出了泪滴,若是一切照着历史前行,那么接下来……   我深深的吸口气   84、栗深林兮惊层巅 ...   ,抬眸朝紫禁城外看出去,却是徒劳,极目,也只得看见,宫墙。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   我在今天这个飘着小雨的美好日子里,开新坑了~!!!   传送门在文案里~ 这里贴个封面来看~希望大家能喜欢~   85   85、朝如青丝暮成雪 ...   再一次见到胤祯,是在德妃的寝宫里,此刻,她按理该是太后了,可因着胤祯一直未获诏回京,德妃大为光火,并不受胤禛的朝拜请安。   胤禛面上冰寒,旁人都道他是在生气,可我是知道的,他越是在表面上挂起生人勿近的千年冰雕脸,越是因为他心底又一块伤疤刺的他生疼,只是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舔舐伤疤,却不让外人知道。   德妃此举,应该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他也是德妃的儿子啊!   想是因为我从前侍候过康熙,德妃对我倒是格外亲厚,整日拉着我,回忆些康熙年间的事情。   正在和气说笑间,忽而觉得一阵寒风带过,诧异回头,却看到胤祯戴着一身风雪的样子,站立在眼前,满眼都是悲怆。   “额娘……”他唤,声音嘶哑不堪,双眼通红。   德妃朝他伸手,眼里也全是泪光,道:“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伸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胤祯上前快走两步,伸出手去握住了德妃的,他的手冻得通红,结了冻疮,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紫色。   “看过先皇了吗?”德妃颤着声音问。   我站在德妃身侧,看到胤祯悲怆的神色渐渐融合了愤怒,然而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垂了冒着怒火的眸子,遮盖了他的情绪,许久,他紧紧的蹙眉,缓缓摇头:“仍未。”   “为何?”德妃的声音也浸透的悲怆。   “四哥传旨,令我明日去寿皇殿拜谒。”他的声音无尽沉重。   “那你进宫,是要先奉新君?”德妃忙问。   胤祯苦笑着摇头,一股涩意蔓延在他的整个脸上,道:“进京前,我给四哥上了一道折子,请旨谒梓宫、贺登极孰先?四哥自然是说要先谒梓宫,可偏偏在我进京的时候又传旨下来,今日不许拜见,偏偏要明日,额娘,我终是不懂,为何生生的要我多等一日才能拜祭皇阿玛,难道皇阿玛已去,他以为我还要和他争权吗?”   “胤祯!”德妃忽而开口,“他如今,是皇上了,哪里是你四哥。”德妃的声音似乎传于荒原,沧桑不堪。   “皇上?”胤祯忽而冷笑一声,“新君可以阻止臣子拜谒先皇么?新君可以阻止儿子拜谒父亲么?他……”   “胤祯!”德妃厉声喝断她的话,我看到德妃看我时有些不自然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存在,是彻头彻尾的多余,忙退了出去,留给他们母子一个说话的空间。   这几日总是在纷纷扬扬的洒雪,老天似乎也知康熙去了,想为这世间平添一抹哀愁,然而我叹,哀愁已然这样多,天下缟素,实在是不能负担再多的苍白了。   站在德妃宫门前静静的仰头看雪,我总是喜欢这样,抬头   85、朝如青丝暮成雪 ...   看雨看雪,看雨有一种天地沧桑的惊慌,看雪有一种迷失自己的难过,任何一种,都能成为此刻心情的写照。我在等十四,终是不放心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我身旁默默守护,这我都是知道的。也许没有他,我早就被太子抓住,成了威胁胤禛和胤禩欺君罔上的最好证据,也许没有他,我不会在皇宫里过的如此舒心,常常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也许没有他,入宫多年我也见不到宫外的街景,或者总是发现不了,原来紫禁城外的春天,早已经来临……   听到身后有踩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收了思绪转身去看,胤祯正垂眼走着,并未发现我在等他。   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看着他慢慢朝我过来。似是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兀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朝过递过目光,惊诧,探寻,思索,落寞,仿佛是一瞬,他的目光便流露出了万般情绪,每一种都和着无奈。   “这白貉子毛的披风,果然是衬你的。”他扯起笑容,苍白疲惫,“和这天地的雪白竟然融到一起,远远的,也没看到你在这儿,等我?”   我点点头,对他笑,“这披风,陪了我不少年。”   他也笑,提步就要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越过我,我忽然急了:“十四爷!”   他停下来,却没看我。   近看才发现,他脸上的笑意,竟然这样僵硬不自然。   蹙眉,心底的难过忽而翻涌了起来,突然觉得,所有的言辞都是苍白的,我该怎么劝慰他?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头,许久未发一声。   他的嘴角忽而勾起了生动的弧度,视线似乎也变得有了聚焦,他转向我,眉眼好看的,舒展开来,他的笑意仿佛是春日潺潺的泉水,一下融尽了风雪。   “知道有人惦记着,总是好的。”   仿佛澄净一片,心怔然漏跳一拍,他这句话,仿佛揉和了万般孤寂,千种无奈。   心底早已翻涌的辛涩此刻正波涛汹涌,犹如狂风暴雨骤然席卷而至,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愁闷,教人无法从中撷取空气。   他并不等我开口,便仍旧提了步子继续前行,视线一直随着他远去,心里说不清是痛还是怜,只知道泪水早已在他越过我继续往前的一刻潸然而下,雪飘落脸颊的一刻,便被灼热着融化。   我踌躇着,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唤住他,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雪雾里,再也看不见踪迹,才缓缓阖眼,长长的叹口气,“胤祯,会好的……”   没有来到大清前,我一直都觉得,真的会好的,面包会有的,票子会有的,明天一定是美好的,然而在清朝许久,虽然我常常对别人宽言相慰,总是说,“会好的”,自   85、朝如青丝暮成雪 ...   己心底却没有了相信的勇气。   其实怎么不会好呢?纵然有千般无奈,万般无情,明天的太阳仍然会照常升起,紫禁城巍峨的宫墙依然巍峨,灿黄的琉璃顶依然夺目,春去秋来,日子照常会过。所有人的时光仍然会悄然流逝,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然消逝许多年。   曾经有人说过,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它会磨平心头的一切疤痕。然而我却觉得,时间是最残忍的看客,它把你丢在伤痛里,讥笑着看你如何自己收拾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看到自己的鲜血淋漓再也无甚感觉,麻木到自己都能讥笑那些伤口的来历。   这是治愈吗?我暗问,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这只是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等到几日后我知道了消息,才知道第二日在寿皇殿,发生了命定的事情……   听着德妃低低的泣诉,我才大致了解到经过。胤祯拜谒康熙灵柩时,见胤禛也在那里,却只是远远地给新皇叩头,并未循例给新君请安恭贺。侍卫拉锡见此僵局,连忙拉他向前,催他向胤禛行君臣大礼。   他忽然大发雷霆,怒骂拉锡,并到胤禛面前,厉声斥责拉锡无礼,说:“我是皇上亲弟,拉锡爱虏获下贱,若我有不是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我不知胤禛如何处理那个尴尬万分的场面,不知拉锡是否得了处分,所有的信息收集,都只关注在一个点,就是胤祯如何。   因着他大闹灵堂,使胤禛十分恼火,斥责他气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   我喟叹为何命运要如此残酷,每每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就觉得似乎天下所有的痛楚都闷在心里,无处可诉。   正如历史所记载的,自从雍正元年四月,康熙梓宫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胤禛谕令已经改名为允禵的胤祯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为康熙守灵,未得谕旨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   德妃的身体每况愈下,我走在去她宫里的路上,满心都是惆怅。   刚到门口,忽而听到“啪”一声,瓷器掉落在地板上清脆的响声,我蹙眉想,这会子摔打瓷器最是不祥,莫不是德妃……?   不等太监通传,我急忙提了步子进门,看到一抹明黄色正从德妃的榻边起身,“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不是你皇额娘!”德妃气喘吁吁的厉喝。   “皇额娘……”胤禛的声音清冷,似乎是极力掩盖着情绪。   看   到我进来,胤禛投过来的眼神似是带了无尽的伤痛,我心下一紧,忙压下就要泛起的泪意,尽力扯出笑容,道:“皇额娘,   85、朝如青丝暮成雪 ...   今儿个怎么了,有甚不顺心的事儿,不妨和曦云说说,曦云替你分担分担。”   德妃看我,她的眼眸竟然带了凄凉的泪意,“横竖我早死,你们是不是就都高兴了?”   我一凛,忙上前几步,想要去她榻前,她却忽而转了视线,复又对胤禛道:“你走,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的儿子,是皇十四子胤祯!不是皇四子胤禛,更不是雍正皇帝!”   我怔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朝胤禛看去,他紧紧的蹙眉,面色仿若千年极寒,我心底狠狠的痛了起来,这究竟……为何?   缘何母子间会有这样大的误会?又缘何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胤禛……你,又缘何不做解释?为何非要在自己心底,捅下那样大一个窟窿?这些年,我怎能不知你对德妃的骨肉亲情?为何,到底为何非要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应该都放假了吧~   假期好好休息……虽然是……嗯……   新坑还请大家多多捧场~   我会努力加油的~!!!握拳!   86   86、千秋雪白谁人头 ...   他仍旧锁着眉,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到我身上,阖了眼,冷冷的,对屋内所有人道:“都仔细伺候着,若有差池,自个儿掂量着!”说罢便提步出去,我看着那抹明黄的背影,狰狞的团龙下,到底掩盖了多少伤痛呢?   明黄的衣角刚刚消失,德妃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软软摊在床上,我忙从小宫女手里接过帕子正要上前,她忽而微起了身子,“呕”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我仿佛跑了魂魄似的,只能下意识的挥手,“快……快去宣太医……”身旁的小太监也仿佛忽然回魂般的,连礼数都丢了,没命似的朝外头跑去。   我赶忙上前,用帕子替她拭去嘴角惨目的血红。   她忽然“呵呵”笑出来,笑意带着血迹,说不出的触目惊心,“曦丫头,这么多年来,胤祯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太晚了,太晚了,他是我儿子,可我这个做额娘的,什么也不能给他,什么也不能……”   她忽而转了视线,朝床顶看去,仿佛那里正上演着什么美好的画面,“他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我知道他和老八他们几个的事,知道他在西宁也放心不下京师,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我给不了他皇位,竟然连他心爱的女人也无法替他求来……”   “皇额娘……”我心底早已混乱不堪,各种滋味纷纷粉墨登场,不逼的我崩溃誓不罢休。哽咽半天,也只能吐出这两个无力的音节。   她却安抚似的拍拍我的手,眼神依旧仿佛看到了旷远的时空:“兄弟相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残忍的字眼……胤祯……胤禛……”她嗫嚅着,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眸也缓缓阖上。   我心里一惊,该不会……   忙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心底轻轻的吁了口气。许久,她松了握着我的手,无力的在空中轻轻的挥了下,“你去罢,我累了,想歇歇。”   我正在犹豫中,实在是无法放心,却又不想违背德妃又惹她着急上火,加重病情。眼看去宣太医的太监回来,打千儿道:“熹主子,太医在殿外候着。”   “快请!”我忙说,这下总算稍微安心些,遂对德妃行礼道:“娘娘,曦云告退。”她轻微的点点头,我便下去了。   临到门口,碰巧遇着太医,忙嘱咐他诊治完毕,给我送个信儿,他应了,临了又加了句:“请熹主子的示下,奴才该是去景仁宫,还是该去养心殿?”他问,我也愣了神,景仁宫?这个名词在我生命中少有出现,所以不甚习惯。   雍正元年元月分封后妃的时候,我被赐了‘熹’的封号,居景仁宫,然而我却从来没有住过那里,胤禛只吩咐下来,西暖阁给我留用。   86、千秋雪白谁人头 ...   我便没去过景仁宫,日日居西暖阁,虽然自己也知,这并不合乎规矩,然而胤禛没去住在乾清宫,已经不循先例了,且我总是盼着日日能远远的看他也好……   不过一瞬,思绪便已千转,罢了,浅笑,“劳烦太医到养心殿罢。”太医应了,自匆忙进去。我出了德妃寝宫,远远的回望。   那宫殿在日光下绚烂夺目,金碧辉煌,而我却觉得,那里散发着沁人的冰寒。思绪千转,德妃口中的唤着的儿子的名字,究竟是胤祯,还是胤禛呢?不得而知,只能轻轻长叹。   晚上去了冬暖阁瞧胤禛,他正坐在案前,两侧堆着小山似的折子,双手正托着腮,蹙眉垂眼的看着他面前摊开的折子。   我怕扰了他,赶忙对通报的小太监做了噤声的动作,端着一碗清粥在立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他忽而展了眉心,嘴角勾起一抹一闪即逝的得意的弧度,提笔疾书,写了好一会儿,他才搁下笔,轻轻的吹了吹墨迹,轻缓的阖眼,神色终于松弛下来。   我噙着笑意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恍惚觉得,他生来就是该这样做的,他只有这样的时候,表情才是生动的,他会蹙眉,会微笑,会得意,会自嘲,这个时候的他,面对着烦琐的公务,面对着如山的折子,却仿佛如鱼得水般自如,鲜活的和那个冷面冰雕的他,判若两人。   他伸了懒腰舒展身体,整个过程中尽带着一种指点江山,俾倪天下的微笑,我咬着嘴唇垂了眸,怕自己从心底溢出的安慰会在脸上扩展成一个太大的笑容,好容易压制住了情绪,抬眸,却正对上他似是刚刚睁开的眼睛,灿若星辉,带着惊喜的笑意,“来了?”   我笑着点头抬步进去,把清粥放在桌上,他起身过来,仍旧带着欣喜的笑容。我打趣道:“怎的开心成这样,笑意都掩不住了,可是折子上了拍你马屁的话儿?”   他笑道:“什么马屁都没有你这个清粥管用,在书房喝了这么多年,兀然少了,真是难受的紧。”   我垂眸浅笑,看他持汤匙喝粥。从多少年开始呢?似乎是从我们大婚开始,看他夜夜熬到很晚,神色疲乏,便琢磨着给他弄些吃食宵夜,尝试过很多,却只有最简单清淡的白粥调些腌菜最合他的口味。   我暗笑,若是天下人知道当今皇上最爱的吃食便是白粥,不知会是怎样瞠目结舌的表情,却顾自又喟叹,皇上也是凡人罢了。   他忽而顿了喝粥的动作,却也没抬头,许久,“我当你永远不会来瞧我了。”声音闷闷的,想是因为嘴里还喊着烫粥的缘故。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不会?粥烫,我刚煨好就端过来了,慢点用,仔细烫了舌头。”   86、千秋雪白谁人头 ...   他忽而笑了,声音低低闷闷,许久才止住笑意,终于咽下口里的粥,“真是烫的紧,已经烫到了。许久未用,真是想念这个味儿。”   我嗔笑:“我不过是在西暖阁罢了,你若是想,过来自然就有。”   他止住笑意,忽而伸出胳膊圈过我,把我往前带了几步,他便埋首在我腹间,我诧异的看他奇怪的反映,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静静的圈着我。   许久,“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留在西暖阁么?我怕你跟他们一样,也跟十三弟一样,因着我是皇上,便远远的躲开了,做甚都拘着礼数,我不敢去瞧你,也是怕着这样。额娘……”他   顿了一下,似是艰难的接着说:“额娘她不因着我是皇上,却……”他停住了话头,我垂眸看着他,发丝见恍然看见一根刺眼的白发。   白发?胤禛正值壮年,怎么会有白发?   心底兀然一紧,他,心里的负担,竟然这样沉重吗?这些年,他究竟背负了什么?公务?孤寂?还是这些年来,他们父子,母子,兄弟间的猜疑?我蹙眉阖眼的一瞬,泪意又一次涌上。   忙压抑下泪意,笑着弯身去搂他,“皇……”话音还未出口,便感受到他身子怔然一紧,变得僵硬,想到他方才说过的话儿,又注意到他从不在我身边儿自称‘朕’,怕是不想我也因此跟他生了隔隙,便止了到嘴边儿的话,想了又想,“胤禛,你还有我,不论你在哪,我都会随你走。”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紧紧的抱紧我,似是要把我嵌进他的灵魂。   忽而暖阁门被打开,我迅速要脱离胤禛的怀抱,胤禛松开我,带着恼怒,“作甚!不知道通报吗?”   进来的人是高无庸,他一脸苍白的进门儿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头汗水,正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大冬天的,怎的这样大汗淋漓?   他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面色带着悲怆:“皇上!皇太后不……不行了!”   我恍然耳边抽了真空似的,恍然间仿佛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忙滞了呼吸,转头看向胤禛。   胤禛正端着茶杯漱口,听闻蹙眉抬了头,面色仍是清冷,仿佛千年冰雕,然而却垂了眼,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然而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似是要放下茶杯,他却心神不在的,用了过大的手劲儿,把茶杯重重的磕在了桌子边儿上,“啪”一声,茶杯破了,一杯子的水泼洒出来,全洒在他手上,袖子上,他却没有发现似的,仍旧神色淡淡的垂着眼。   “皇……”高无庸担心的开口,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蹙眉走近他两步,犹豫半晌,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皇上…   86、千秋雪白谁人头 ...   …”   他仍是心神不在的样子,并没有反应。我咬了嘴唇抽出帕子替他擦手上的水,手指碰触到他手上的皮肤的时候,一下收回了手,抬眼去看他,满是疑惑。   这茶杯里的水原是这样烫的吗?缘何他觉察不到?垂眸看到他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手,蹙眉用帕子替他点点擦拭着。   “嘶~”他倒抽了冷气,我听到他有了反应,忙抬头去看他,正对上他的眸子,漆黑不见底,仿佛在诉说着心底难以道明的哀伤,似乎……蕴着泪意?   他兀然抽回手,自己揉着。一抹笑意扯起,似是要安慰我而扯出,而我却在看到这笑容的时候心底更加难过,这么多年对胤禛的了解,这么多年为他积攒的担忧,此刻全部纷纷扬扬的如雪花散落,渐渐的覆盖了我心里的整个世界……   有什么样的笑容,竟然比哭还要忧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起我,急速的朝外面走去。   甬道漆黑悠长,他牵着我急急走进这一片漆黑,并不等高无庸寻太监来掌灯引路。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宴,是康熙多少年呢?   康熙四十七年。他也是忽然拉着我,在甬道里急急的行走,在甬道的角落里拥着我,对我混乱的倾诉。   胤禛……   如今,你已君临天下,心底竟还是如此纠结混乱么?   远远的看到德妃的宫殿,灯火通明,就在到门口的一霎那,胤禛却忽而在门槛前顿了步子。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满是凄清。   许久,他回头冲我笑,仍是那个比哭泣还要忧伤的笑容,道:“如果皇额娘和老十四没有见到最后一面,额娘会不会恨我?老十四会不会恨我?我……忽然觉得,往额娘宫里走的这几步路,竟然比走到天涯海角还要艰难……”   泪意就要涌出,鼻尖一阵酸涩,我咬住嘴唇强行压抑悲戚感,也想冲他扯出笑容,对他摇摇头,“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论什么路,我都随你走。”   他笑着点头,带我朝前走去。   然而德妃终于是去了,即使是胤禛跨进宫门的一瞬便吩咐高无庸去传旨宣胤祯进宫。   然而命运终究是命运,它讥笑着看这母子三人彼此痛楚的表情,纤指轻抬,‘吧嗒’一丝关闭了,德妃生命的沙漏。我无力阖眼,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残忍,便是命运的代名词么?   想到明日胤祯便会从汤泉回来,迎接他的,却只是德妃已经入殓的灵柩,心底狠狠的疼痛。   胤祯……   胤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虽然德妃一直偏心小儿子,但是大儿子总归是她的儿子,不论发生过什么事,心底肯定是仍有牵挂,只是在那个时代的宫廷里,即使有牵挂,她也要埋的很深很深,才是对大儿子,小儿子甚至于她自己的保护……   不过也总归只是猜测,真实到底怎样,历史也说不清楚,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87   87、乌发白丝不胜簪 ...   果然。   我为德妃守灵,呆呆的回想着第一次在永和宫看到她,她虽不似敏妃般的对我格外照顾和喜爱,但仍是一直惦念着,如今她就这样去了。脑子里全是她最后对我说过的话,想起她最后看向胤禛的伤痛,怜惜,怨恨,绝望几经变化的表情。   德妃仍是惦念着胤禛的,即使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然放不下她的儿子,儿子们。   视线无聚焦的旁移,忽的看见身旁的垫子上,跪了一个绛红色团龙袍子的身影,蹙眉,是谁?这一片小小的绛红色,在满目缟素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可笑和扎眼。   转头,心就似被人狠狠揪住拧了一下的疼痛起来,一瞬间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滑下,这个头发凌乱,满面泪水,一身团龙贝子朝服的人,让我跌入无尽的难过中,下意识的开口吐出两个音节:“胤祯……”   他只是微微的蹙着眉,嘴角噙着哀伤的笑意,看着德妃的排位,后面一个巨大的,白纸黑字写着的“奠”,加上他绛红色的袍子,一切显得有些诡谲。   我看到高无庸过来,手里拿着白色的孝衣,对我们行礼,后似是犹豫了半天,“王爷……万岁爷嘱咐您戴孝。”   胤祯冷哼一声,眼角俾倪,道:“王爷?若是打着以慰‘皇妣皇太后之心’的名号,我劝他省省,戴孝?何苦做这些可笑的场面活?我带给谁看?额娘?他?还是天下人?”   高无庸被胤祯诡谲的笑容惊的脸色发白,看到他向我投来求救似的视线,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下眼眸,转回了头,不再去看。   许久,传来胤祯低低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滚!”,接着一片安静。   不知是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胤祯似是低低的泣诉声,他的心里,此刻一定是蔓延着大雪,一片荒原,旷远寂静。   我就蹙眉跪坐在他身旁,一直看着他,无言尽是心伤。   仍然不知许久,只知道天已经发黑,夜幕正在垂落,他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我忙起身去追,却在起身的一刹那,感受到腿上起了强烈的剧痛,几近一天的跪坐,早就让我的腿麻痹不堪。   忍着疼痛追上去,他已经走出宫外,几近要被甬道看不到尽头的黑幕吞噬。   “胤祯!”我忙叫住他,他歪斜的背影,又一次成功的催出了我强忍的泪水。   他没有回头,仍是跌跌撞撞的走着,“胤祯!”我追了几步,又喊。   他终于停下步子,许久回头:“若是叫我,我叫允禵[注1]。”   夜色吞没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那一句“允禵”在我心头生生的打了闷棍,泪水磅礴而出,再也不受控制。   “胤   87、乌发白丝不胜簪 ...   祯……”我喃喃出声,下意识的朝他挪动步子。   “都说了我叫允禵!”他突然怒吼道,“我不叫胤祯!”他转过来瞪着我,借着轻薄的月辉,我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胤……”下意识的开口,却兀然停住了音节,他这样憎恨吗?是憎恨胤禛?还是憎恨自己的名字?   “曦云……”他一下拉过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脖颈一烫,我感受到一滴炙热滴落。耳边是胤祯痛苦难抑的低泣,我纵然知道此刻我们的状态早已经犯了宫禁,然而我实在是无法推开他,抬头看向苍茫的夜色,长长叹一声:“会好的……”   “我不喜欢胤祯这个名字,它给了我什么?皇位?还是心爱的女人?”他兀然放开我,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两步,似是要摔倒的样子,我忙要去扶他,他却自己扶住了甬道边还未点亮的宫灯。   “它什么也没给我,甚至,我都没有见到皇阿玛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额娘最后一面!你说他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他又抑制不住情绪的爆发,怒吼着。   我蹙眉看着他,满心的哀伤,胤祯,为什么呢?这便是命运啊,任谁也无法阻碍的命运!然而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能看着他渐渐的,渐渐的,消失在黑暗的甬道深处……   毫无意识的回了西暖阁,正看到胤禛背着手站在窗口看向窗外黑茫茫的一片,听到声音,他转头来看,眸子带着无尽的忧伤,面色清冷,旷远的孤寂。   “为什么?”我问胤禛,“为什么你一定要送他去汤池?”   他嘴角扯起自嘲的笑意,“这些你该是不知道的,原不该你为朝事费心,他是我亲弟,我自是为他考虑的。”   “为他考虑?既是如此,为何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为先帝守灵,只是借口吗?”泪如雨下,我丝毫压抑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   胤禛蹙眉哀伤的看着我,许久长长叹口气。他慢慢踱回桌边,端起茶盏浅浅的抿着,随后也是垂着眼,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能看出故事来似的。   许久,“他在西宁带兵,大清的十万精锐部队都跟着他,他本该一心放在前线才是,却日日快马传书,同八弟几个互通消息,你自是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圣明如先皇,自然是早就发觉的。皇阿玛最恨暗中结党,更何况他手中握着十万精锐,三十万雄兵!先皇从前想传位给谁我自不关心,却知皇阿玛先前召他回京已言明厉害,而他仍不自清,先皇当日除了留下传位的遗旨,还有另一道!”   他骤然抬眸,正对上我惊诧不已的表情,他蹙眉阖眼,又摇摇头,长长叹气:“罢了,我只知,若我今日不如此待他,他日那遗旨便会要了他   87、乌发白丝不胜簪 ...   的命!若是能早日找到,我也……”他又顿住话头,长长叹气,满面的疲惫。   他起身双手摁住我双肩,“云儿,胤祯是我亲弟,我只会为他做最好的打算,我不在意他是不是懂得我的用心,只希望,你不要跟十三弟一样,离我远去……”   我想到胤祥,心里落寞几分,胤祥自封了怡亲王后,虽然兢兢业业,勤勉克勤,为胤禛分担去不少重担,和我说笑也还正常,只是对胤禛,总是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礼数,我能感觉到,明明是两颗相近相亲的心,却因着‘皇位’生了隔膜。   胤禛又长长的叹气,黑眸中满是孤寂,似乎那世界里,除了一片荒原,只有他一个人。“朝事你自是知道的愈少愈好,我今日解释,是不想离了你的心,你且记得,我只会……做最好的安排。”   随后他放开我,大步朝外走去,背影带了丝决绝。我心下一紧,忙跟上去,静静的在他身后跟着。   如墨黑夜,一丝明黄。他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寂寥,萧索。我怔怔的跟着,却看他进了东暖阁,尾随进去,看到他又埋首在那堆得像山一样的奏折。叹气,旋即转身离开。   抬头望向天空,为何不见繁星?沉重的无力感压的我呼吸沉重,胤禛方才说的话,难道是康熙仍有一道秘密遗旨,是要惩办胤祯?为何?因为他认为胤祯在结党,妄图夺权?若是果真如此,那却是康熙最为痛恨之事。   记得康熙六十年的十一月,康熙曾召胤祯回京述职,那些辉煌的赏赐,让我以为……康熙是有意为他颂德,为将他推上皇位做铺垫,暗中竟然是……   想到这里,却兀然明了。从我对康熙的了解,得赏的,永远未必是做对了事儿的,奖赏也是警告,就如同康熙四十一年在德州的临时行宫,康熙对废太子胤礽的赏赐一样罢了。   那么康熙还留下了密诏?胤禛也没有找到?那么遗诏在谁哪儿?康熙驾崩的时候,我远在别苑,并未及时接到消息,如果是凭着我可怜的历史记忆来猜,难道,是隆科多?可是隆科多不是胤禛的得力助手吗?他为何要如此?难道?他是知道胤禛对十四的兄弟感情,为自己攥个保命符?   脑中一团混乱,长长叹气,他们的事,我终是……   不消几日,胤祯又被遣送回了汤池,为康熙守灵。我得了胤禛的准儿去送他,看到他简陋的行装,哪里是个亲王的驾派呢?然而却什么也不能说,出口的只有那句在此刻更显无力苍白的:“胤祯,会好的……”   他却忽而笑了,说:“你相信会好的?那你且告诉我,究竟是我的哪个处境会好的?权力,还是心人?若是我问你,你可愿意跟了我去?”   他似   87、乌发白丝不胜簪 ...   是看我一脸哀伤,道:“罢了,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今生如此,我能奈何?”说罢提步上了马车。   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胤祯……你们兄弟的误会,不是我能插手的,而我的心,早已经不在我这里,我又能奈何?   注1:好吧,我承认,其实文章里胤祯的名字早就该改成允禵了,但是我实在是不乐意,我讨厌称呼胤祯为允禵,十四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胤祯。所以……原谅我,让我固执一次吧~   88   88、高山流水君何在 ...   世事变换之快,我早已经有所体会,然而胤禛登上皇位,于我而言,他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除了繁忙的公务,若是不用熬夜,胤禛仍是夜夜和我同床共枕,他会圈着我,蹙着眉头睡着,我便轻轻为他抚平眉心,偶尔不小心弄醒了他,他会浅笑着,在我额上轻啄一口,复又进入梦乡。   他再也没有在梦里一脸哭泣的喊:“皇阿玛,不要!”偶尔提起此事说笑打趣,他笑着对我说,我终于能够保护你不收任何伤害,总算可以放心。   他会对我浅笑,用漆黑晶亮的眸子含着笑意听我给他讲冷笑话。那些现代无厘头的冷笑话,常常是让人冷到无语,然而他总是噙着笑说:“果然逗乐子。”   而我却希望能看到他如现代人般一脸无语的对我说,真冷~撇着嘴看他,他看我撇嘴委屈的表情,蹙了眉说:“笑话不是该笑么?”   我却‘噗嗤’一下笑出来,这样温柔细致的,果然才是胤禛。   偶尔看到大臣们行色匆匆,面色为难的来寻胤禛,我便知道是朝堂上有事,自是自觉请安告退。但也时时能捕捉到一些信息。   雍正二年十月,十阿哥允礻我被革职圈禁,我听到,自是伤怀,我还欠胤礻我一支曲子,十二月,废太子允礽病故,追为理密亲王。   旁的人在葬礼上哭嚎,我去讥笑,笑的溢出眼泪,命运到底是残忍的,还是公平的?对胤禛,胤祯,胤祥,胤禩,胤礻我那样残忍,却也公平的,不论人这一生有过什么样的权势,最终的归宿,都只是一座坟茔。   雍正三年四月,将年羹尧发往杭州,降为杭州将军。年婉柔入宫后便不得圣宠,而她在潜邸时生下的皇子也不知为何,都早早夭折,最后一胎,也因着怀孕期间正赶上康熙大丧,整日三跪九叩,身子极为虚弱,诞下来的,居然是个死胎。   加上胤禛对她哥哥年羹尧的处罚,盛极一时的年家,便这样没落了,年婉柔得此噩耗,身子也渐渐更加虚弱。   雍正三年十一月,她病重不久人世的消息传到胤禛耳里,我和他正在御花园的湖边喝茶看书,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吩咐册封年婉柔为皇贵妃,再无它话。   我沉默的看胤禛,他垂了眸,复抬起的时候,面色全是轻松。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不用再受年氏左右,云儿,这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他笑着用手摁着心口,我笑看他,心底一片柔软。原来,他娶年婉柔,竟然真的是因着康熙的皇命?康熙当年到底如何做想?是真的自己想用年羹尧?还是为了胤禛,而用年羹尧呢?年婉柔这些年诞下的子嗣,是自然夭折,还是……?   然而事情已然过去,我   88、高山流水君何在 ...   不好再提,也不想触及到胤禛黑暗的一面,只是笑着对他点头。他终是放心了似的,长吁一口气,释怀的笑了。   不知是年婉柔放不下胤禛,还是放不下年家,亦或许,二者都有,胤禛还是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去了趟圆明园瞧她。   回来一直冷着脸,对年婉柔的儿子福惠也没了往日的疼爱似的,但是却暂缓了对年羹尧的惩罚。我在想,不论年婉柔是何想法,她也终归是可怜人一个。十一月未完,年婉柔的加封礼还未准备妥当,然而她人已仙去。胤禛给了她谥号‘敦肃’。   我不知胤禛是何想法,然而敦肃二字,却实在是个与年婉柔性格不合的谥号,她是一个柔软娇媚的女子,敦肃二字显得十分厚重。   我知道年婉柔已去的消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只是闷闷的,想起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再厌恶,想来想去,这种感觉,大抵叫做‘怜悯’罢了。十二月,胤禛以九十二条罪名令年羹尧自裁。   我不知道年羹尧到底做了什么,让胤禛厌恶至此,也知朝局发展,并非胤禛所能极力控制。   本以为这一世看来,胤禛与胤禩关系不算恶劣,还在暗自揣测,历史上关于胤禩的事情,是不是不会发生,然而就在我暗松口气的时候,命运拿起鞭子一抽,便让我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雍正四年,我本一直觉得是轻松美好的日子,胤禛看起来也一直精神不错,时而有说有笑的,时光飞梭而至眼看已经八月末了。   进了八月,我就发现玉蕊总是心神不在的样子,当差时时当的除了纰漏,胤禛看了都蹙了眉,看似不满的样子,我忙打了圆场说玉蕊最近些个日子,她身子不受用,是我用了旁人不顺手,非要指着她用,所以才会这样。   胤禛只是看似知情却瞒着没告诉我的样子,欲言又止,沉吟半晌才说:“既是爱用,用着也无妨,只是人心,你看透了么?”   看透人心?胤禛是想说什么?是问我有没有看透玉蕊的心?为何如此问?玉蕊自四十三年我大婚,便一直跟在我身边照顾,如今已是雍正四年,她已然在我身边陪伴二十二年,我又怎能不知道她的心呢?可胤禛从不会做无谓的担心,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正想开口问,他却顾自摆摆手,道:“罢了,有我在,也不会捅了多大娄子,你自个儿好生歇会儿,我回去看折子,上午大臣们递了牌子,等会子还要召见。”说着起身径自去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堆疑问。再回头,看玉蕊正心神不在的端了点心来,没有看到小径上嶙峋的石块,一下子绊倒跌在地上,忙   88、高山流水君何在 ...   起身要去扶她,看她奇怪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了?   屏退跟上来的宫女太监,我一个人朝她去,扶起她的时候她骤然回魂儿似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儿,我只得打消询问她的念头,笑着宽言相慰,嘱咐她好好回去歇着,着两个宫女送她回去。   目送她们远去的背影,心底却在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   到了九月,秋老虎厉害得紧,北京城整个儿跟个火炉似的,我在屋里闷得坐不住,只得日日去了御花园的凉亭,寻了树枝茂盛,阴凉有风的地儿看看风景,看看书。   突然玉蕊神色悲怆的过来,到我跟前便一个劲儿的磕头,我扶她起来,她却怎么也不肯。我只好沉声道:“玉蕊,抬起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终于抬起了头,却让我心底骤然一惊,如此绝望的神色,眼神空洞仿若无物,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满面流淌,“格格,格格……”她泣不成声的开口,我心更是一惊,‘格格’这个称呼,自从雍正元年封妃后,再也没有人叫过,就是玉蕊自己,也再没如此唤过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玉蕊……”我蹙眉盯着眼前抽泣的快要昏倒的她,转头屏退了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玉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告诉我,何事?可是你家里人……”   她摇摇头,悲泣道:“格格,玉蕊从第一天跟你起,便知你就是我的主子,玉蕊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格格周全,也是如此……玉蕊才肯听八阿哥的话,替他在格格身边周全格格。”   八阿哥?胤禩?玉蕊和胤禩?他们……什么时候……?我脑中嗡然一乱,怎么回事?   “玉蕊,你且慢慢儿说,我不责罚你。”我忙说。   玉蕊拼命摇头,又在地上没命的叩首,“格格,玉蕊不是怕格格责罚,玉蕊只知从前在凌柱大人府邸,格格便对下人分外友好,格格大婚前两月,八贝勒负责筹办格格和雍贝勒大婚事宜,便暗中寻了玉蕊去,玉蕊只当八贝勒要对格格不利,宁死拒绝,可后来发现,八贝勒其实是对进入雍贝勒府后的生活并不放心,怕格格受人欺负,才嘱玉蕊若是遇此状况,暗中传递消息的。”   恍若重重的一锤,狠狠的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的大婚是胤禩筹办,胤禩竟然如此为我担心,那么……“这些年来,你都在和八阿哥暗通消息?”我的声音也空洞缥缈。   “格格!”玉蕊悲泣哭嚎一声,重重叩首:“格格!玉蕊保证并未向八贝勒透漏雍贝勒府信息,只是告诉他,格格一切安好,这二十多年来,八贝勒对格格的暗中周全,玉蕊都是看在眼里的啊,格格……”   88、高山流水君何在 ...   我恍然想起胤禛曾说过的话,原来胤禛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怔怔的伸手去安抚玉蕊,我眼睛一直无聚焦的放着视线看向远处,“玉蕊,我没有怪你,只是你如此做,怕是害了你自己,皇上若知……”   “格格!玉蕊不怕,玉蕊只知道,八贝勒此举,是格格多一重的保障。玉蕊今天失仪至此,全是因为八贝勒近些年的遭遇,玉蕊知道八贝勒一直宅心仁厚,多方周全,玉蕊从前想为八贝勒向格格求救,可是八贝勒却不许,他说不能因了自己,让格格和皇上失和,玉蕊,玉蕊自是为八贝勒难过,眼下……”   玉蕊顿了顿,强行压抑着抽泣断断续续的气息,继续道:“格格,八贝勒八月来便再无消息,今儿个本是八阿哥送消息来的最后日子,但是玉蕊从早晨便候着,一直到方才都没有消息传来,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玉蕊听人道,九阿哥已去,玉蕊怕……”   仿佛一记闷棍,“九阿哥已去?胤禟?死了?”我怔然问道,玉蕊悲泣着点头。   “格格!格格!”玉蕊急急的喊。   而我,早已无法顾及,脑中一片空白,朝着养心殿的方向拼命的跑去,却因着花盆底儿,怎么也跑不快,毫无意识的甩下脚上的花盆底儿,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胤禩是不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前半部分回忆有点……orz   这几章看起来可能会有点闷……怎么说呢,他们各人的结局都是按照历史来写的,所以……   如果我讲个王子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自己先觉得虚假到会拍死自己,所以……   89   89、愁心难解发如雪 ...   一路上宫女太监看到我失仪的样子,纷纷呆若木鸡,不知是请安好,还是躲闪好。而在他们发愣的间歇,我也早已越过他们。   老天,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再见胤禩一面,他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胤禩过的还好,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学清楚些历史,为什么不搞清些年代,为何对发生的一切都茫然无措,为何只能呆在他们兄弟为我撑起的保护罩里?为何!   到底为何胤禟会死?病死的?还是……   胤禩呢?玉蕊方才说,他遭遇堪虑,他的遭遇竟是如此之差,以至于玉蕊都要为他忧虑了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没有人告诉我?为何!   气喘吁吁的跨进养心殿,胤禛正在看着折子。听到声音抬头,似是看到我头发凌乱,满面泪水,只穿着衬袜站着,紧紧的皱了眉头,冷声道:“何事如此?”   “我……”我气息紊乱,带着哭腔,“我要去看看八阿哥。”   “八阿哥?福惠不是在宫里么,何须着急,宣来便是。”胤禛道,说着过来拉我进去,外面太监都伸着脖子朝内看来,被胤禛冷眼一扫,全都退下去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无力甩开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垂眸看着地面,他明黄色的袍子刺痛了我的眼,这便是,帝王权力么?   他没有说话,我抬眸去看他,泪水止不住的下溢,弯了膝盖跪下道:“求皇上,准曦云,去瞧瞧胤禩,送他一程。”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唇,绷成一条直线,一触即发的样子。眼眸里全是伤痛,他的眉心蹙了展,展了又蹙,短短一瞬,便几经变化,他的内心,也是如此挣扎么?   终于他放开了我,什么也没说,提步出去,我呆呆的转身,视线随着他,看到他对高无庸安排了什么,随后进来,再不发一言,默默回到案边,继续埋首在成堆的折子中。   高无庸跟了进来,朝我行礼,礼毕道:“娘娘请……”说着做了请出门的动作,我知道胤禛终是准了,便朝垂眸蹙眉的他,深深的福身,随后跟着高无庸出门。   出了紫禁城车子便一路奔跑着,我丝毫不嫌颠簸,甚至希望能快点,再快点。待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驾车的太监替我挑了帘子,下车,抬头的一瞬如骤然进了寒冬似的,起了一身寒颤。那大门上俨然三个巨大又无比沉重的牌匾——“宗人府”   胤禩,竟然是被拘禁在宗人府,到底所为何事?是胤禩做的?还是他手下曾经那些能臣为了搏命所为?是胤禛做的?还是胤禛迫于朝局不得不如此?   阴阴仄仄,是牢房通常的样子。宗人府因着关押皇亲国戚,   89、愁心难解发如雪 ...   条件稍好,然而再好,这里终是牢房。   我怔怔的跟着太监,往牢房深处走去,典狱在我面前横起了刀,太监似是拿出了什么令牌,典狱施了一礼,收刀让我们过去,我被那太监引着,越走越深,越走越黑。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身影,即使身着囚衣,仍然是一副如玉君子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样子,玉般清浅的光辉笼着他。   “胤禩……”我愣愣的开口。   而那个坐在栅栏边,一直紧紧望着小窗投进来的日辉的身影,明显骤然一怔。许久,他才回头。   盈盈光泽,笑意如玉。   我忽然难以自抑的痛哭失声,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只因他带着笑意淡然道:“你来了。”就好像是日日相见的朋友般,浅淡如水,却蕴着挚情。   “怎会如此?”透过泪水,看着他依旧浅笑的面庞,我问。   “不过是命。”他笑说。   “是不是有人陷害你,还是胤禛……”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含笑摇头打断。   “皇兄有他的难处,我的命运,大约从多少年前决意不再做那个受尽□的少年起便注定了。曦云,这哪里说的清楚呢?是我?还是旁人?其实不过都是命运罢了……”他淡笑道。   而我却更加抑制不住的难过,“八福晋呢?她没有来看过你?”   话一出口,便看到胤禩一瞬便被抽去神采的眼眸,笼在他身上如玉清浅的光辉似乎也遁去,俨然一团死水。   “她一直陪着我,就在这里,在我周围。”他说,语音如玉,却透了绝世的悲戚。   又是一记闷棍,郭络罗氏,难道……   骤然想起曾经偶然看到过,大清康熙皇帝八子廉亲王嫡福晋郭络罗氏被雍正勒令赐死,剉骨扬灰……悲怆阖眼,原来,她真的陪着他,就在这空气里。   从多少年前便开始了呢?我一直觉得被命运死死的缚住了手脚,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生命支离破碎,烟消云散,拼命想喊却喊不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对着虚无的空气痛哭。命运为何如此?   虽说迫于无奈,然而这结局终是胤禛做的决定,他到底有多少无奈呢?我无从得知,然而经过这么多年,我却无法怨恨他,坐在那个高位上的人,定是有旁人无法理解的无奈和孤独,就如同康熙一般。   我噙起笑意,对胤禩道:“我无法道歉,因为不知从何开始。若有来世,我仍愿为伯牙,你为子期,只是这一世……”   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无边无际的难过,我深吸一口气,“你曾问,我的天涯在何处,这一世,我的天涯,只能是,紫禁城。”   说完抬眸,正对上他回复了神采的眼眸,   89、愁心难解发如雪 ...   他笑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那笑意是纯粹的,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若有来世,我仍愿为子期,你为伯牙,为你排除万难。”他说。   心底一阵难过再次涌上,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有何语言能够安慰,看着眼前胤禩甚觉辛酸。只得含笑点头,说:“我走了。”   他并不留我,也笑着点头,说:“好。”   转身的一刹那,泪水磅礴而下,我无法说出“再见”,只因今生,再也,无法相见。   胤禩……   深吸一口气,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调整气息,艰难的抬步,一步一步,朝光亮走去。   若有来生,再也不要出生在皇家……   牢房外,艳阳刺眼,我仰头看向阳光,泪水顺着脸颊莹莹滑落,我感到脖颈一片潮湿。   “娘娘……”那小太监有些惶恐的看着我。   我笑着垂首,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阳光下绽放着莹润的光芒,滴落在地上,仿佛听到“滋”的一声,便消失了踪迹,化为水汽,融入空气中。   “去看看十爷。”我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那小太监似是犹豫,却又不能反驳,只好跟从。   胤礻我被圈禁在他的府邸,条件自是好一些。看到我出现,他眼里全是惊讶。   “小曦子,你……”说着垂了眸,收了话,神色变得恭敬。“罪臣允礻我,扣请熹妃娘娘万福……”   忙打断他,“你若是这样,不是赶我走么。”   他笑着起身,“该是这个礼儿,不该废了,落了口舌。”他的笑容满是疲累,我心骤然一紧,他日最无顾忌的胤礻我,也担心落人口舌了么。   “我今儿个来,是来兑现对你的承诺,你也知如今不比当初,宫禁不能随意出入,若推到下次,还不知是何年月……”我越说越黯然,垂了眸。   他笑说:“我知道的。可要琴?”   我抬眸,笑着摇头,“我弹琴可是最烂的,别旁的糟蹋了这曲子,我做的词,你听了可别笑出来。”   他“哈哈”爽朗一笑,道:“你安心唱,我保证不笑。”   我笑着清清嗓子,声音承转,开口唱,一曲——   《此生愿》   “江山好,江山好,闻君只叹江山小。   未老莫心愁,   愁心须白头。   头白连炽血,   血炽灼心焦。   叹命薄,   喟缘衰。   此生只因兄弟情,   来世不做帝王燕。   终南白雪堆皑皑,   空余一山尽待君。”   音节缓缓滴落,我收了声去看他,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渐渐的,笑容里面蕴了哀伤,道:“终南白雪堆皑皑,空余一山尽待君……若   89、愁心难解发如雪 ...   有来世,我真的很想,好好的感受闲云野鹤,是个怎样自在的状态……”   他的目光投向门外,明媚阳光一地洒,怎奈伤心无人闻。兀然他收回了视线,笑对我说:“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自会……”他蹙了眉,下了决心似的,道:“好好的。”   我笑了应,道:“我走了。”他笑着点头。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九阿哥的死,我不知道他是已经知道了,还是仍然不知,这些仿佛都变成了心底不能触及的一部分,触而伤痛,不如紧紧封锁。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日,胤禩亦因呕病卒于监所。   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的坐着,不知为何,从前一幕幕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过,盘旋不尽,挥之不去。   “若有来世,我仍愿为子期,你为伯牙,为你排除万难。”   胤禩……   我在心底轻轻的念出这两个音节,泪意在眼中打转,无意识的想要蹙眉,却兀然想起,他总是为我默默的担心,二十多年了……   长叹一口气,舒展眉心带了笑意,合眼一瞬,清泪两落……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喜欢《此生愿》的这四句——“未老莫心愁,愁心须白头。头白连炽血,血炽灼心焦。”虽然不是句句押韵,可是写此生愿的时候,这四句却是真真正正我想说的话,一切因心而生,又因心而灭,对谁都是这样。看文的你们,一定能明白我想说的话,是么?   这章是我写的最难过的一章(掩面,如果你们没有觉得难过不要笑我~),尤其是八阿哥那句“若有来世,我仍愿为子期,你为伯牙,为你排除万难。”,还有“无法说出“再见”,只因今生,再也,无法相见。”我自己先难过的哭的快被过气去。   不论八阿哥所为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也许是因为曦云本身并不是紫禁城的人,他倒愿意真心相交,用自己的办法去保护曦云,不论曦云是不是需要……总之是有点难过,我一直觉得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   90   90、肠断月明红豆蔻 ...   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眨眼间,已是雍正八年了,本以为定是无趣的紧的禁宫生活,却因为有了胤禛而颇有生色。   倒不是因为他能多么有趣,他就是那么冷冷清清的一个性子,最多的热乎劲儿也就是冷言冷语的关心。   然而我却十分受用,只要有他在,似乎什么日子都是美丽的。   胤祥的顾虑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偶尔胤禛会召他一起,到圆明园泛舟,记忆中,胤祥总是明眸皓齿的笑靥,爽朗的说笑。   那日,他与胤禛心情甚好,当场吟诗作对,我笑着打趣他们兄弟俩当真是“少年意气”,胤祥“哈哈”一笑,道:“人生少年能得几回?既是如此,自当能乐便乐,省的日后亏欠了自己,都没处讨时光去。”   胤禛勾着嘴角去抿茶,一脸宠溺宽容的笑意。   我撇撇嘴,道:“我看李太白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送给怡亲王做箴言,自是最合适不过了。”   他展开眉眼,明眸皓齿的笑说:“那是自然,我看这后两句也适合我,从前以为自己可以闲云野鹤的过了此生去,没想到四哥还是揪了我来,最得意的,是也支持我的建议,可不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胤禛放了茶杯,难得见到的也‘哈哈’一笑,赞赏道:“自是!”   说着吩咐小太监拿来棋盘,道:“好久没有与你对弈,自是想的紧,话先说在前头,棋盘上只有成王败寇,没有君臣,老十三尽可拿出你的棋艺来。”   胤祥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四哥,君无戏言?”   胤禛道:“君无戏言。”   胤祥扯开嘴‘哈哈’一笑,转眸看我道:“曦儿,你可是听到了,要给我做证人,看我杀的四哥的棋七零八落。”说着挽起袖子,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可不是少年意气?胤禛也笑着,抿着嘴垂眸摇头,一脸无奈的样子。两人遂取棋猜子,分先下棋。   我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记忆恍然回到了康熙三十八年,我刚来到这世上没有几天,他们在江宁曹府对弈,我竟然会在旁边睡着,后来还是胤禛把我送回房间,晚上还跑来斥责我随意开门。   抿着嘴勾起笑意,屏退太监宫女,我替他们添茶。   胤禛没有抬眸,但是嘴角勾起了深深的笑意,蓄胤祥的杯子的时候,他抬起头,先是看到胤禛嘴角勾起的笑容,轻轻一愣,随即抬眼看我,明眸皓齿。不自觉的便扯出笑意,冲他点点头。复又去一旁围栏边儿坐下,取过书安静的看。   时光春好,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我一直期盼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些,再长久些,哪怕   90、肠断月明红豆蔻 ...   延续到地老天荒,我也愿意。   再抬起头,他们的棋局已然结束,远远看去,天色渐暗,胤祥行礼告退。胤禛带着笑意,目送他远去。然而再回头时,胤禛眉心正蹙着淡淡的哀愁。   “怎的?”我奇怪,问道。   他看看棋局,轻轻叹口气,道:“无碍。”   我垂眸去看棋盘,虽然我并不精通棋艺,但总能看来棋力与胜负,胤祥棋艺甚好,众人皆知,而胤禛的棋艺……   我咬唇,不说平平,却不及胤祥。而如今看来这棋盘上的胜负,白子略胜一筹,黑子败退。没有记错的话,胤祥执黑,胤禛执白。那么……   复又抬眸去看胤禛,他正负着手站在围栏边,远远的看着天际。“他到底,还是介怀了。”清冷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落寞。这便是帝王之痛罢。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胤禛太多的机会去修正他和胤祥的兄弟感情。   眼看到了五月,天气正好,正和玉蕊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御花园里散步,忽而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来,一脸苍白焦急的神色,似是太急的样子,他下跪行礼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停顿的一下趴在我面前。   我蹙眉看了眼玉蕊,玉蕊忙开口道:“什么事儿,起来回话。”   那小太监却没有起来,伏在地上哭嚎着,“奴才是怡亲王在军机的使唤奴才,娘娘,若不是奴才没了法子,定然不会扰娘娘的驾……”说着难以抑制的哭嚎起来。   “怡亲王怎么了?”我忙问,心底一丝强烈的不安闪过。   “娘娘,王爷他,他在军机吐血不止,奴才去求见皇上,可皇上正在召见新科进士,寻不到高总管,奴才递不进话儿去……”   吐血?不止?一丝狠狠的揪痛骤然腾起,胤祥……心神有些恍惚,玉蕊在耳畔急急的唤着:“娘娘!娘娘!”阖眼缓了心神,忙问:“宣了太医没有?怡亲王现在何处?”   “回娘娘的话儿,宣了太医,王爷现仍在军机。只是……”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我忙追问。   “只是王爷看起来……”他顿了顿,身子筛糠似的抖着。   “无妨,你可尽言。”我忙安抚他。   “王爷看起来……不大好。”他终于说出了后半句。然而我却有些无法接受似的,怎么会?前些日子他还好好的,对我明眸皓齿的笑,怎么突然间……?   “你先去禀告皇后娘娘,请她安排怡亲王嫡福晋进宫来。”我忙吩咐道,那小太监得了令,忙不迭的朝那拉氏住着的养心殿后寝宫东耳房[注1]跑去。   我嘱咐玉蕊去试试,看能不能递进话儿去,然而胤禛在召见新科进士,能递进话儿的   90、肠断月明红豆蔻 ...   几率实在太小。心里怔然疼痛着,忙抬步子往军机处去。我去哪儿,显见儿的于理不合,然而我实在是无法安心呆着,吐血的人是胤祥,我怎能放心!   到了军机一众大臣看到我,忙不迭的请安,然而眼中却带了狐疑,揣测,鄙视,厌恶各种神色,但想必知道怡亲王此刻状况,倒也没有拦着我进去,而我实在是无心顾及这么多,嘱咐他们免礼,便忙不迭的问了胤祥所在。   进了里间,看到一群太医乱作一团,屋子里“嗡嗡”吵杂,我蹙眉大声道:“亲王究竟如何?你们这样乱作一团,到底于病人有无益处?”   太医看到我,也忙不迭的请安,我忙拉着医正问,“如何?”   医正在我问出口的时候垂了眸,摇了摇头,再无他话。我使劲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剧痛,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要在众臣面前失仪,转头吩咐跟来的太监再去向胤禛递话儿,然后去迎迎雪玉。   一步一步的向胤祥挪动着步子,仿佛这身躯不再是我的,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丢失再迈出下一部的气力。   胤祥的朝服上,殷红的鲜血一团一团的在狰狞的团龙图样上铺开,仿佛是那团龙即死,鲜血喷涌。目视所及,触目惊心。   “胤祥……”声音颤颤悠悠,早已经失去了后继能言的气力。   他微微启眸,该是看到我了,扯出明眸皓齿的笑容,然而便是这一瞬的笑靥,却伤了我的心神,再也无法忍住泪意,他口齿间,全是淋漓的鲜血。   跌坐在榻边,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我冲太医咆哮道:“为何如此!为何不尽力施救?!”太医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无妨,我……的身体,我……知道……”耳边忽然传来胤祥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转头去看他,难以抑制的泪下:“胤祥……”   他又笑了,“曦云,莫哭。”我蹙眉绝望阖眼,我真想站在命运面前,质问它有何权利对胤祥这样残忍,胤祥的生活,胤祥的抱负才刚刚展开,为何!   突然门被“砰咚”一声推开,雪玉一脸惨白的站在门口,我看到那拉氏站在雪玉身旁,对我赞许的笑笑,然而我却无力扯出笑容回应她,哪怕是牵强的笑意,也无法扯出,只好垂了眸,转头对胤祥道:“雪玉来了。”   “爷……!”雪玉哭泣着,一下扑到胤祥身边,“爷……怎会至此,怎会至此!”   “不碍……”胤祥忽然温柔的笑了,像是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伸手去轻抚雪玉的后背,然而却颤颤悠悠,几下便力气无继。   ‘呕’一下,胤祥忽而又喷出一大口鲜血,一片触目的血红,全落在雪玉的   90、肠断月明红豆蔻 ...   衣襟上,我忙上前一步,看到胤祥缓缓的抬起手,探在空中,他是要对我说什么吗?却看他伸向我的手,忽而又转了方向,伸向雪玉,却在半途,停驻了动作,“四……哥……”他吐出两个音节,手忽而就是了气力,重重落下。   “爷!”雪玉悲号着,扑到胤祥身上,痛苦的哭着,那哭声在屋里盘旋不尽。   我悲怆阖眼,胤祥……一瞬间,记忆中的画面,在我眼前喷薄而出,撞得我似是要喷出血来。然而一切忽然归于平静,渐渐清晰的,却是胤祥一贯的,明眸皓齿。   我绝望的想,若是胤禛得知,胤祥此生最为牵挂的,在最后一刻唤着的,是“四哥”二字,究竟该是怎样的悲痛?到底,他还是没有赶上见胤祥最后一面。   自胤祥去世,胤禛总是郁郁寡欢。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在最后一刻赶到,更在于胤祥的死因——多年抑郁,解禁后未休养得宜,积劳成疾,伤及心肺。   我去东暖阁瞧他,看高无庸要通传,忙做了噤声的手势,他笑着点头退后,我便提步没进去,瞧见他正伏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放下手中的清粥,凑近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却看到他胳膊下压着的,俨然是胤祥苍劲的字体,上面是和胤禛闲聊般的语句——   “和硕怡亲王臣允祥等恭请圣主万安。切臣等于七月二十七日具折请安,皇上朱批谕曰:朕躬甚安,尔等安好?朕确为尔等忧虑,所忧虑者,当尔等肥壮而返还时,恐怕认不出来也。钦此。   臣等当闻此谕,确不知应如何奏闻。此次赴围众人,特蒙圣主殊恩,务必学习游猎,且臣等之旧疾,亦得清除,身体亦将肥壮。倘若确实发胖,而不甚寓目,则将如何好。臣等待为此事惶惊奏闻。和硕怡亲王臣允祥、和硕庄亲王……”[注2]   再往下,便被压在胤禛胳膊下,看不到,然而我却骤然发现折子的角落有一滴并不明显的泪渍,咬了嘴唇,蹙起眉头,视线投向依然伏着的胤禛。   胤禛,你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因你在哭泣,不想旁人看到呢?心里长长的叹气,转身朝外去。   从前总觉得,皇帝是冷情的,然而于我,胤禛并不是这样。   我一直庆幸于自己在他心里特殊的地位,然而在很久后,我才恍然发觉,我竟然沉溺在他给我的世界里,却忽视了给我这个世界的他……   注1:雍正迁到养心殿时,皇后是跟着迁到体顺堂的。体顺堂即养心殿后寝宫东耳房。明代已建,称隆禧馆。雍正后稍有修葺,一直未名,清咸丰始名曰绥履殿,后曾改曰同和殿。光绪初年改曰体顺堂。   注2:这个折子的内容不晓得各位读过米有,我貌似从前在哪个文里读过?我也记不得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讲的是四四嘱咐十三要多吃些,长胖些,十三回折子说要是真的胖了,不能入目了该怎么办,请四四的示下等,具体意思不翻译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   我明眸皓齿的十三……   91   91、银笺别梦当时句 ...   九月的夜晚,星空浩淼,我站在西暖阁门口瞧着星罗棋布的天空,心里轻轻感慨,纵然生命不论几生轮回,寒暑不论几世春秋。所谓沧海桑田,该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名词。   那拉氏在胤祥去后第二年也仙逝了,我生命中出现的一个个鲜活的影子,都渐渐消逝,褪色,黯淡。所以这就是人生么?我暗问,看不到的是悠远未来,看得到的是物是人非。   紫禁城屹立在沉沉夜色中,不见了正红宫墙,耀眼琉璃,剩下的,是集聚了全天下的寂寞。胤禛便站在这权利的最高峰,我一直猜测,他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片荒原,才能受得了如此寂寥?   自胤祥去后,胤禛更加操劳,常常熬了彻夜,知道黎明早朝。我看着他宵衣旰食的忘我状态,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是又能如何呢?他身边,只有能臣,没有心臣。   叹气,转身去了小厨房,玉蕊跟上来,笑道:“格格可是又要给万岁爷煨清粥了?”   我笑嗔道:“小丫头,知道就快来帮忙淘米,许久未自己淘米,上次淘了一次,万岁爷竟然吃出沙子来。”   自从胤祥也去后,我发觉自己更加怀念从前的时光了,“娘娘”这个称谓,总觉的遥远疏离,便嘱了玉蕊仍旧唤我‘格格’便罢。胤禛知道了,也是笑着没有说话,一脸无奈的宠溺。   由玉蕊帮衬着,在小厨房忙活半晌,我照常端了清粥去瞧胤禛,却在门口正撞上太医正从东暖阁出来,太医正匆匆忙忙见了礼抬脚便走,甚至忽略了礼节并不等我让他起来,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这样战战兢兢的样子。   随后看到苏培盛从东暖阁里出来,手里似乎捧了什么东西沾了血渍,见到我忙塞进怀里,才笑着请安。   我虽狐疑,但也只想是胤禛嘱咐他办什么差事儿不能漏了风声,便没有多问,只是嘱他起来。朝暖阁里进,高无庸看到我来,便静静施礼退下,带走了一众宫女太监,暖阁里,便只剩下我和胤禛。   胤禛少有的没有坐在案边的一堆折子山里,正坐在榻上小几边,对我眉眼舒展的笑,黑眸皓若星辰,“来了。”   我抿嘴笑着点头,“还热着呢,快用了罢,省的一会子看折子,又嚷嚷肚子饿,紧的天下人饿了你似的。”   他嘴角无声的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抿嘴笑着接过碗,我就静静的立在一旁,笑着看他喝完。他喝完放下碗,拉着我就往外走,“去哪?你不看折子了?”我诧异道,跟在他后面匆匆的走。   “不看了!”他在前边居然爽朗的‘哈哈’一笑,紧着拉了我进了西暖阁。进门屏退了一众宫女太监,只剩下我们俩,他圈过我,紧紧的   91、银笺别梦当时句 ...   ,“我今儿个晚上,只想好好的和你呆着。”他笑说。   我‘噗嗤’一下笑出来,“都快成老爷爷了,怎的还这样矫情?弘历都这样大了,你这个当阿玛的,怎的还是小孩子脾性。”   他忽的打横抱起我,惹得我一下惊呼出来:“作甚!”   “作甚?”他笑着复述道,“紧着是睡觉啊,春宵苦短,还费劳什子心!”   我‘腾’的红了脸,嗔道:“赶明儿让天下人都瞧瞧,皇上竟然没个正经样子。”   他苦笑道:“旁的就是太正经儿了,平白惹的一身病出来……”好似是说漏了什么似的,他忽然打住了话头。   “我还差点忘了,刚刚在东暖阁门口儿遇到医正了,你病了?”忙伸手要去探他的头。   他笑着,也不躲,我摸到一阵沁凉,是他一贯的温度,心里松口气。他笑:“不过是叫来问问如何长生罢了。”   我骤然想起从前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说雍正皇帝为求长生,请了术士练丹药,忙说:“旁的人糊弄你,你也信,若是能求得长生,那神仙还不得被气死?可别惦记着这些虚无的事儿。”   他笑道:“不过玩笑而已,也值当你这样紧张,就是寻来问问平素养生喝茶这些个琐事罢了。”   我如释重负的吁口气,笑嗔道:“只要是你的,关于你的,再小的琐事儿,在我这儿,都是天大的事儿。”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他身子一僵,我抬眸去看,正看到他刚刚隐去的紧锁的眉心。   他笑着把我放在床上,道:“我替你褪衣?”我忙说:“还是我自己来。”他也笑笑,转身给自己褪衣,我解着扣子,心底暗忖,是我多心了么?怎么觉得他的笑容这样牵强?   他上床来搂过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传来丝丝沁凉,“云儿,你还记得我许给你什么吗?”   大婚那日,他亲手为我戴上的镯子,里面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说:“爷许不了旁的,只能许你这个。”   想起年氏入府前,他用手掌摁着心脏的位置,眼神坚定,说:“云儿,不论发生何时,你只要记得,你在我这里。”   噙起笑意,轻声道:“记得。”   他长长的叹气,许久才说:“答应我,你要一辈子记得。”   我点头,道:“好。”心底隐隐约约一丝不安在飘荡,胤禛怎么,像是嘱咐后事似的?   “要记得你今晚答应过我,永远不要忘。”他说。我咬紧嘴唇,不安更加浓重,索性问道:“发生何事了么?”   他笑道:“哪有,不过是未雨绸缪,怕你忘了我。”我暗松口气,嗔笑道:“怎会?”他复又搂紧我,紧紧的,似是要把我摁进他的灵魂。   91、银笺别梦当时句 ...   夜已然很深了,我却一直没有睡着,因着他紧紧的抱着我,也不敢动,怕扰醒了他。然而忽然听到胤禛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脖颈下一凉,心底一紧,泪水?胤禛他……流泪了么?为何?   我几近一夜未眠,全因着脑子里兀然想起,雍正驾崩于雍正十三年,心里一凛,想起傍晚看到的战战兢兢的太医,想起苏培盛忙塞进怀里的东西,好像是胤禛常用的帕子,再想到胤禛方才的反映,无边无际的难过渐渐的化作一颗颗细小的微尘,在我的整个心房飘荡,蔓延,融进血液,渗入骨髓。   油尽灯枯……么?   我暗暗问自己,久久无语。可是答案除了这个,又能有什么呢?   后来的日子,我分明感觉到胤禛更加发狂的处理国事,我心疼劝他多做休息,他总是笑着说:“天下对我的骂名已经够多了,旁的再背上些也是无碍的,我想留给后继之君,一个清明强盛的大清。”   心里的难过一波一波的拍击着我,胤禛,你也是知晓那些骂名的么?世人都道你冷酷,薄情,残忍,可我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刚毅果决、勤政、肃贪养廉,温柔专情的你。你何苦,要自己背上那骂名?你明知道,帝王之名,相传后世,你竟然浑不在意么?   似是看透我的担心,他清浅的扯出笑意:“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毫不在意的样子,生生的扯痛了我的心。想起胤祥曾说——“四哥实在是一个面冷心热的教人心疼的人。”   我日日看着,他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冲刺似的。雍正十年二月,晋封弘历为宝亲王后,更是时常带着弘历悉心教导,何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知道弘历终将为后继之君,但是看到胤禛此刻的呕心沥血,却忽而有些怨恨,如果弘历没有这样的聪颖,胤禛会不会,因为担心,能多熬一段时间?可忽而又陷入自责,生命干耗,又怎能是好事?   太医又来为胤禛把脉送药,我悄悄退下,站在养心殿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宫墙,荣华富贵的代名词,原来便是天下重担。   不是不想在胤禛身边听太医如何说明,可只要我在身边,太医必然是说,皇上龙体安康,只需适当调养,送来的药,胤禛也不肯吃,只笑说:“朕自个儿身子自个儿知道,健康的跟头老虎似的,何用吃药。”   我黯淡了心神,你何苦,要在我面前遮掩?我们是夫妻,不是么?夜夜同床共枕,我怎能不知道你夜夜虚汗,噩梦缠身?   泪意又要翻涌,我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似乎只会哭了,没有尽头的泉水,说的便是眼泪罢……   时光飞度,眨眼间,便是雍正十三年了。   自过了年关,我   91、银笺别梦当时句 ...   整日没事就跟在胤禛身边,他笑着打趣我道:“何时我多了个尾巴?”   我笑道:“其实你一直都有,只是以前尾巴不好意思跟着,现今人老了,脸皮厚了,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了,你也甭想甩掉。”   他嘴角勾起笑意,黑眸带着无尽的笑意,道:“我要给这尾巴加个锁儿,让她永远跑不掉。”   “旁的不用加,也心甘情愿的跟着的。”我笑道。   眼看到了早朝的时间,我送他到了乾清宫边儿上,“你且放心早朝,我去后头园子转转,寻我派人到园子就好。”他笑着应了,自往乾清宫里去,我就慢慢由玉蕊扶着,往后头御花园去。   然而刚坐下没有多久,忽然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众星拱月般的过来。   “怎么?不是该早朝么?”我诧异道,难道是朝堂上出了事情?   “莫急,我上去坐了一会子,他们都吵吵着改土归流的事儿,我心烦的紧,让他们吵吵着,自己出来透透气儿,过会子再回去便是,没了尾巴,总觉得少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他笑着坐下,宫女奉茶点上来,他便挥手让她们悉数退下。   “云儿,你可还记得,康熙四十七年,咱们在潜邸蒹葭湖畔看书喝茶?”他久久的望着御花园的碧波荡漾,忽然开口问我。   我从书里抬起视线看他,美好的侧脸在日辉下泛着好看的光芒,只是脑后那黑发,夹杂了星星点点的银白,心里一阵刺痛,垂了眼眸:“怎么会忘?”   他忽而嘴角扬起,一个煞是好看的弧度,他带着笑意转头,日辉洒进他漆黑的眸子,灿若宝石,“我从前常想,若是有这样的日子,我宁可一辈子都被圈禁在府里,再也不想离开。”   “胤禛……”我怔怔开口。   他的笑意却更深了:“云儿,我……什么都能放下,就是没办法放心你。”   我强压下已经用上的泪意,看着胤禛带着忧伤的笑容,强迫自己也扯出微笑,却纠结了心神,好痛!   “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紫禁城里什么都有,饿不到也冻不到。”我扯起笑意,说。   “自是……”他带着笑意垂眸,清清冷冷的脸上,蕴着温柔的神色。“只是……”他沉吟着,“紫禁城,是你最不喜欢的地方,若你想,我……”   我忙摇头,道:“我喜欢这里。”看到他惊异的神色,我垂下眸,抑制就要流出的泪水,复又抬眸,笑意坚定的对他说:“我喜欢这里。”他终于放心的点点头,释怀的笑了。   胤禛……我喜欢这里,只因你一生最大的心血,都在这里。只因为这里,有我和你的记忆,浸透着一草一木。哪怕它是牢笼,我也义无反顾。   91、银笺别梦当时句 ...   天气渐暖,胤禛带着我一直住在圆明园,说是景色正好,该当享受。其实却是给足了我空间让我自己享受,他还是没日没夜的扑在折子里,国事里,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我只得夜夜煨粥,希望能为他添把气力。   “格格!”我正端着清粥从小厨房出来,正看到玉蕊满脸泪水的扑跪在我面前,神色悲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双更回报读者!!!   92   92、尾声 ...   心头一阵异样的疼痛闪过,手上也似忽然失了气力。   “哗啦”,“啪”手中的盘子应声落地,瓷碗也四分五裂。   胤禛……   没命的朝胤禛所在奔去,胤禛……   跑进暖阁,看到地下跪了一地的太医,臣子,妃嫔。弘历,正跪在胤禛榻前,哭的瘫软如泥。   我蹙了眉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泪水止不住的溢出,模糊了我的双眼,拼命的揉着眼睛,不要,不要有眼泪,我不要眼泪,我不要看不清走向胤禛的路,我不要看不到   胤禛……   可是……为何?眼泪为何还是止不住的流淌,胤禛……   终于走到榻前,胤禛穿着朝服静静的躺着,神色清冷,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你在笑么?胤禛?你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居然还在笑?你忍心么?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不论我是九天玄女,还是冥府厉鬼,你都不会放开我!我还在这里,我还在这里啊,胤禛……   因为你此生心愿已了么?你终于留给弘历一个清明的天下么?你留给我什么?哦……对了,是思念,是余生无穷无尽的思念。轻轻的解开他领口的扣子,我摘下脖子上带着的,刻了“不离不弃莫相忘”,刻了我和胤禛名字的铜钱挂件,笑意浸润着泪水,挂在胤禛脖子上。   胤禛……   若有来世……   让我来追寻你罢……   你一定要记得,不离不弃,莫相忘……   胤禛……   我爱你……   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汇聚在铜钱之下……   弘历即皇位不久,便下令释放胤祯和胤礻我。乾隆二年,胤祯,胤礻我被封为奉恩辅国公,六年,胤礻我卒,诏用贝子品级祭葬。胤祯十二年封多罗贝勒,十三年晋为多罗恂郡王,并先后任正黄旗汉军都统、总管正黄旗觉罗学。   乾隆四十二年。   阳光正好,玉蕊陪着我在圆明园散步,走在湖边,湖水波光鳞鳞,一片荡漾。“格格,这么多年了,您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玉蕊笑道。   我转头看看她,时光在她脸上分明刻下了印记,深浅皱纹,丝丝白发,竟然是我颇为羡慕的。我会老,从婉怡死后,我便会开始变老,然而这变老的痕迹却太少太少。我曾有极多的疑惑,想要寻到性音的师叔好好询问求解,然而他去巡游,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我想,事已如此,我还要问什么呢?   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三百年前的世上?前世的记忆告诉我,是胤禛的执念召回了我。问我是否还能回去?苦笑,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也许我注定要归来,注定要和胤禛重新相遇,重新相知,   92、尾声 ...   重新相许,重新相伴。   我不知上一世记忆中的经历,是否揉和进了历史。然而我却知道,这一世,我所经历过的所有,都和我依稀记得的历史重合。目光渐渐投向远处,我想,或许这两世的经历都是重合的罢,因为这样,后世才有了更多的谜团,有了更多的揣测。然而无论怎样,我都只知道,我身边的爱新觉罗?胤禛,雍正皇帝,是个极为情深聪慧的人。   他的情深,不仅对我,更是对大清。因为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因为深深的爱着这片天下,因为深深的爱着大清,他的心血,他的抱负,他的宏图,全都因这片天下而起,也因这片天下而结。   他的聪慧,是对所有人,对天下,更是对大清,却独独忘了他自己。我不知他登基后的朝局究竟发生了如何大的变化,但从他眉心再也抹不平的皱纹看,他所背负的,远远比死亡更痛苦。他给所有人留了最好的结局,却独独,忘了他自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格格,万岁爷来了。”耳畔传来玉蕊的声音,我怔神,远远的看到明黄色的身影,恍然间以为看到了噙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胤禛。   泛起的泪意遮了眼,阖眼再看清时,却是弘历也带了些沧桑的笑容。“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他微微恭身道。   我笑着扶他,“皇帝今儿个怎么得空儿过来?”   “是儿子不孝,儿子疏忽了。”他略略欠身。   “   怎么旁的说出这样严肃的话儿来,坐下说给我听听。”他坐在我躺椅边儿放着的黄梨木矮凳上。我便仍旧坐进了躺椅里,靠在椅子上。   春和景明,风和日丽。这样的日子,坐在阳光下,慢慢的回忆过去,最为合适不过。其实我很想念在潜邸的日子,还有潜邸的蒹葭湖。然而那里已经是雍和宫了,随意逛着,总是不太合适。所以我便来了圆明园,这里,是胤禛最后离开的地方。   “十四叔从前托儿子转交给额娘一本诗集,说是皇额娘定会喜欢的,可是儿子公务繁忙,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昨儿个整理书房,才寻得这本册子,今日赶紧给额娘送了来。”弘历从侍从手上接过一本略显残破的册子,递给我。   我随意翻了翻,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却看是我唱曲儿的唱词,他写的极为细心,龙飞凤舞的字迹,细看却让我惊讶无比——那一个个大字,都是用小小的‘云’字填起来,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深情。   难怪他临去的时候问我,有没有读过那些诗,我问他是哪些?他也只是笑着摇头说,“你定然是没有读过,读过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只得讪讪扯起笑容,他问我:“若有来世……”   不等他说完,   92、尾声 ...   我忙说:“我早就告诉过胤禛,若有来世,我仍旧随他走。”   他笑着点头,说:“我猜也是如此。”   泪水似是又要涌上,是不是人年龄大了,总是爱哭呢?我眨眨眼睛,掩下泪意,把册子交给玉蕊,说:“我眼睛不好了,玉蕊给我读读吧。”我听到玉蕊轻微的抽气声,似是也颇为惊讶。   我阖眼笑笑,示意她继续,遂清清嗓子,翻开册子为我诵读。是《心离》,从前读来总是觉得很美,美到翩跹柔弱的感觉,似乎一触即碎。然而所有在我亲身经历过后,才觉得,这样的美,纵使换来永世的不再轮回,也让我飞蛾扑火般心甘情愿……   “韶华缱绻灭”一世韶华,缱绻而灭,仿若昙花一现,然而却留下了难以忘却的余香。胤禛……我永远无法忘记,在踏入这个尘世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不到了街道,看不到了他身边的秦顺儿,马车,看到的,只有穿了墨色长袍,抬头望天的他,孤独,清越。   胤禛,是那个时候,我便爱上你而不自知么?   原来一眼唯一,不论几世轮回,永远不变。   “孤影誰心怜?”胤禛,我上一世的孤影,终究得来到了你的心怜。你的执念换回了我们这一世的相知,如果没有这一世的相知,我怎会知道你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到让人心疼的人,我怎会知道你一人,背负着天下的寂寞?如果不相知,我又能用什么来思念你呢?   “桑田沧海尽”沧海桑田也会犹有竟时么?胤禛,有你相伴,纵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至此不渝。   相伴,呵……浅笑,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名词,胤禛,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为相伴,才有相爱,因为相爱,才有相欠。胤禛,你用执念召回了我的此生。来世,我要你还我一个来世。   兀然想起了胤祯,在紫禁城漫漫五年的日子里,最常陪伴着我的,是没有出宫建府的他,胤祯……我欠你的,永远也无法还清了。若有来世,我只盼你为胤祯,我为曦云,只盼能有一段荏苒岁月无法掩盖的过往,不参差别样的感情,只有纯粹的挚友,携手笑对,美乐长天。   “连枝并蒂绝。”连枝并蒂,胤禛,这是一个多么美的名词,此生有你相惜相伴,我再也不会孤寂。胤禛,我只道相见便会相知,相知便会相伴,相伴便会相惜,因为你的深情,因为你的聪慧,因为你没入天下的孤寂,怎叫我不相惜?我宁可在所有事情发生后,仍能够执着对你的相惜,回忆过往烟云。   胤祥,我此生得你为挚友,死而无憾。你的包容,你的爽朗,你的恩情,都是我此世最好的收获。雪玉后来告知我,你那些年少的悸动,我愧于   92、尾声 ...   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也感怀你竟然能够包容。然而我终于放心,因为后来,不论是雪玉的深情,还是你的发现,你们终于并蒂连枝,比翼双飞。   ……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诀。”独立与双诀,是两个多么悲怆的字眼,没有相聚,何来独立,没有相聚,何来双诀?   我在三百年前的大清,遇到了你们,胤禛,胤祥,胤祯,胤禩,胤礻我,胤禟,遇到你们,是我此生的不幸,也是此生的大幸。与你们相遇相聚,给了我飞蛾扑火般美好的回忆……   记忆仿佛回到了所有的初见——   “你抬起头来,让爷看看。”是胤祥。   “原来是个美人儿,我说四哥怎么下了车一直杵在那儿,原来是背后藏了个女人。”是胤祯。   “曦云姑娘当等车子停稳再下,若摔着如何是好?”是胤禩。   “这丫头是谁?”是胤礻我。   “你要一直杵这儿给我当招牌吗?我倒不介意。”是胤禟。   又仿佛回到了所有的结局——   “既然坚信会好,为何你偏不信四哥?你当年说过,你的心愿是让我好好的,而你呢,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切会好的?”是胤祥。   “我不喜欢胤祯这个名字,它给了我什么?皇位?还是心爱的女人?”是胤祯。   “若有来世,我仍愿为子期,你为伯牙,为你排除万难。”是胤禩。   “若有来世,我真的很想,好好的感受闲云野鹤,是个怎样自在的状态……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自会……好好的。”是胤礻我。   “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是胤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云儿,我……什么都能放下,就是没办法放心你。”是胤禛……   忽而想起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六世□仓央嘉措所写——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胤禛,这句诗,便是我此生所愿最好的写照。无论几生几世,我都愿用最初的相见,换得与你相伴。永远,无法,诀别……   浅浅扯起笑意,我知道泪水正在汹涌而下。忽而腕上一声“啪”的爆裂声,我感受到腕子上一直存在的丝丝沁凉尽散,接着听到“啪,啪”翠玉落地的声音。   “皇额娘!皇额娘!”   “格格!格格!”   耳边杂乱的呼唤声渐渐褪散,只看到胤禛清冷的面容带着温柔的笑意,向我伸手,“我要走了,你可愿随?”   我笑着点头,伸手握住他的,一丝沁凉传来,我仿佛得到了新生。   ——   “我随你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后记吧:   完结了……   我今早打开WORD往存稿箱放文章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云归来》要完结了……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这是我人生中第一篇长篇小说,如今突然就完结,让我觉得有些不舍得。写这篇文,纯粹是因为看多了清穿,我心里渐渐的也有了一个自己认识到的四四,还有那个年代,于是查了很多资料。九子夺嫡那段疑云,是谁也无法解释清楚了吧……我知道自己交代的也不清楚,不过,借用曦云的眼光,我也只能看到那么多了。   这篇文里,每个人我都很爱。   历史上描述的居心叵测的老八,我觉得他是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有太多的牵绊,最后骑虎难下。海东青到底是谁做的,只有做的那个人知道了吧……   历史上的老十三,老十四,都是我这个文中很心疼的人,十三到最后终是释怀了对曦云的感情,或者说雪玉多年的付出总算打动了十三,然呢十三最后一刻惦记的不是别人,却是他一辈子尽心跟随的四哥。   十四却终究是没有释怀,到死也没有。原来两世都是这样么?人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十四和曦云,是错过了多少次呢?   四四,在我心中他就如同文中描写的一样,冷清寂寥,然而所有的情绪都是压抑在这个面具之后的,他心里放着的,其实是一团烈火。他对于大清,付出的不仅仅是心血这样简单两个字可以描述的。至于曦云,很多历史学家猜测四四定然是有一个挚爱的女人,只不过不是那拉氏,不是年氏,会不会是钮钴禄氏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人如四四,这份感情定然是很真挚的……   因为当时写云归太过压抑,我目前实在写不出来番外,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想看番外,不过,若是我能写出来的时候一定写,所以如果不嫌弃,收藏夹里还有地方,就先留着云归吧……   感谢你们一路陪我走来……   我知道作为我的处女作,云归很多地方都很不成熟,有些情节跳跃过快,有些又有点拖沓。然而你们却不在意的陪着我,走过两个多月,我真的很感谢。   我记得所有留言的马甲,艾酱,蛋疼君,茹茹,念丫头,小m,花语姐,狗狗,小舞,还有很多,就不一一提起了,谢谢你们……我不会忘记看到一个评时激动的心情。还有看过我的文,买了V章的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在《丹青不知老》里,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以下录入我在本文中自己写的四首诗词,从中或许可以看见我的成长……   《我自千年》——   笑红尘,醉了梦一场。叹世间,唯有人一个。寻觅朝阳起升处,兜转,兜转。莺声笑语燕飞啼,耐得孤寂冷清月。我自放心游天去,天地唯我千年定。   拂清风,自对天地间。慨万年,我只存一瞬。独我百年魂归处,寻觅,寻觅。千回万转天地中,寻得心人白首年。放马飞蹄欢语笑,两影愿比鸳鸯仙。   《心离》——   韶华缱绻灭,孤影誰心怜?桑田沧海尽,连枝并蒂绝。   水终比翼散,霜尽心露寒。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诀。   《送君征》——   寒风至,狼烟起。马嘶剑气贯长空,吹角鸣镝指阴山。   连营沙场王将在,励兵秣马战必还。容华尽褪心终静,山河永寂待君吟。   《此生愿》——   江山好,江山好,闻君只叹江山小。   未老莫心愁,愁心须白头。头白连炽血,血炽灼心焦。   叹命薄,喟缘衰。   此生只因兄弟情,来世不做帝王燕。终南白雪堆皑皑,空余一山尽待君。”   THE END <-- -------------------------------------------------------------- 书籍名称:云归来(清穿) 作者:沈媚心 本书籍由网友“RKJY”上传 日期:2011/4/20 7:32:37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境"